第五十七章势如破竹
再说归二先生和项中豪,这时也早已打出三四十招。照说项中豪不过是天机
子门下,剑法纵然熟练,也绝不会是武当名宿归二先生的对手。
武当派门列武林四大剑派,以拳术闻名天下,归二先生熟谙「两仪剑法」,
他使的虽是一支精钢旱烟管,数十年来,取精用宏,不但已把剑法融化在旱烟管
之中,还把「真武指」和「太极掌」也揉杂其中,招术之奇,已可说到了融会贯
通之境。
项中豪在三十招以前,已见剑势渐绌,大有缚手缚脚之感;但打出三十招之
后,剑势忽然一变,和先前剑法大异其趣,竟然愈出愈奇,大开大阖之间,一道
丈余长的剑光,层层卷来,有几次几乎被圈入剑光之中。
这真把归二先生看得惊奇不止,不知他这套剑法,究竟是何来历?会有如此
威力,自己竟是从未见过,一时不敢大意,挥动旱烟管,只是以守代攻,想看清
对方路数再行出手。
这样又打了十来个照面,除了发现对方剑势如长江大河,剑光回旋成涡之中
,除此之外,依然看不出路数来,长此下去,自己纵然不至被他卷入剑光之中,
但要想胜他,也大非易事。
归二先生依然不动声色,只是把旱烟管挥舞得更急,使对方感觉自己已经全
力以赴,技此止耳,以怠其心,实则暗藏实力,步步为营,觑伺对方破绽,功凝
左手,随时准备出其不意的一击。
这一阵工夫,双方又打了十几个回合,项中豪眼看武当名宿归二先生也不过
如此,果然渐感不耐,口中大喝一声,剑化一道长虹,猛向归二先生身前横扫过
来。
归二先生估计他这一剑少说也使出了八九成力道,一时那还怠慢,急急向右
闪出,右手旱烟管顺着对方由左向右之势,运起全力由右向左,朝他长剑上敲去
。
但听「当」的一声金铁大震,项中豪不防他有此一着,长剑挥出,被封方顺
势敲着,一时收不住势,连剑带人身不由已的被打得转了一个圈,瞥见归二先生
笑嘻嘻的就站自己面前,左手一指闪电般点来,一时那里还躲闪得开,口中「呃
」了一声,立被制住。
归二先生嘿然道:「小子,你记着,姜是老的辣。」旱烟管一下敲在他「气
海穴」上,项中豪一个人随着委顿下去,倒在地上。
秦剑秋、白素素迎着的是大洪山主吕长素,和他妻子刘玉娇。吕长素中等身
材,弓着身,白皙的冬瓜脸上堆起笑容,连连抱拳道:「三公子、六姑娘……」
秦剑秋冷然道:「我不是三公子,拙荆也不是什么六姑娘。」
刘玉娇娇娆的走上两步,娇声道:「当家的,你怎么一点也不识时务,现在
该称秦少庄主、少夫人才是。」她正是昔日名镇两湖的大洪山主闻太师的侍姬,
如今少说也有四十五岁了,却依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脸上涂得红红白白,又
娇又俏。
说起吕长素,二十年前只是闻太师手下一名管事,就是勾搭上刘玉娇,才爬
上山主宝座的。怎知天理循环,二十年后长输将军真的变成了长输将军,对虎狼
之年的刘玉娇,弃甲曳兵而走,这一来,就更畏妻如虎,吕长素有一个堂弟,叫
吕通天,生得精壮扎实,就成了刘玉娇面前的红人。
吕长素为人工于心机,但人算不如天算,大儿子倒是他亲生的,不幸年未弱
冠,就被马车给压死了,有人说,这是吕长素夫妇的报应。此后十几年中,吕长
素因弃甲曳兵,刘玉娇也一直没有生男育女,直到吕通天当了管事,刘玉娇却一
连生了一子一女。吕长素心里明白,只是不敢说出口来,有时也只好自己宽慰自
己,乱了伦,可没乱种,反正总是姓吕咯。这名管事吕通天,一直跟着吕长素夫
妇,寸步不离,现在就站在他们夫妇身后。
秦剑秋道:「吕山主贤伉俪在大洪山逍遥自在,何苦投靠通天教,如同附庸
,听在下相劝,还是及早离去的好。」
吕长素趑趄的道:「秦少庄主说得极是,只是……只是……」
刘玉娇接口道:「你只是什么呀,不会告诉秦少庄主,咱们可是身不由主,
不得不遵奉总管指示行事。」
秦少秋问道:「总管?你说的总管是什么人?」
刘玉娇道:「总管,就是一个自称总管的人咯,少庄主和少夫人,是教主门
下十大弟子中人,怎么连总管是谁都会不知道呢?」
秦剑秋听得大奇,忍不住朝娇妻白素素看去,问道:「你知道吗?」
白素素螓首微摇,说道:「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呢?」
秦剑秋朝吕长素问道:「总管指示你们些什么呢?」
吕长素为难的道:「这个……」
刘玉娇咯的笑道:「当家的,你真没用,秦少庄主就是不问,你们也非告诉
他不可,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秦剑秋道:「不错,你们只管说好了。」
吕长素搓搓手道:「这……」他依然没说出来。
「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刘玉娇横了他一眼,又道:「还是我来跟秦少庄
主说吧,事情是这样,方才当家的听到总管以「传音入密」传达指示,要我们把
秦少庄主,少夫人二位拿下了。」
秦剑秋朗笑道:「就凭二位吗?」突然三缕蓝芒从侧面激射而来,袭向秦剑
秋胸腹右侧。秦剑秋长剑一圈,就把三支淬毒袖箭一齐击落。
就在此时,只听白素素一声娇叱:「你敢偷袭少庄主。」剑光如电闪过,惨
嗥乍起,已把掩近秦剑秋右侧的吕通天一颗首级,齐肩劈落。
刘玉娇看得双眼通红,嘶声喝道:「贱婢,我和你拼了。」长剑疾向白素素
刺来。
白素素冷笑道:「你心疼了。」手中长剑当的一声格开对方刺来长剑立还颜
色,幻起三道精光,迎面洒出。刘玉娇面首惨死,形同拼命,一支长剑使得泼风
一般,两人在刹那之间,已打得如火如茶,难分难解。
秦剑秋目注吕长素凛然道:「吕山主,你还不动手吗?」
吕长素自然知道秦剑秋是通天教主门三弟子,一身所学,迥非寻常,至少也
不在自己之下,是以迟迟不敢出手,闻言连忙陪笑道:「在下自思绝非少庄主对
手,但这是总管之命,在下又不敢不遵,还望少庄主手下留情。」’
「且慢。」秦剑秋道:「你口口声声说的总管,究是何人?」
吕长素苦笑道:「在下真的不知道,今天参与大会的有多数人,都是接获总
管通知才赶来的。」
秦剑秋道:「你们都听命于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呢?
吕长素道:「那是凭一颗刻有「总管」二字的朱铃所颁指示行事,只怕谁都
没有见过此人。」
「唔,听来很神秘。」秦剑秋点着头道:「好,我自会把此事弄清楚的,你
可以出手了。」
吕长素无可奈何的抱抱拳道:「在下……怎能和少庄主动手?少庄主多多原
谅。」长剑展处,一剑斜刺而出,他似是不愿出手,也不敢和秦剑秋动手,是以
刺出来的长剑,战战兢兢,十分小心。
秦剑秋对吕长素的来历,自然十分清楚,他昔日只不过是闻太师手下一名管
事而已,完全凭仗刘玉娇的关系才爬上大洪山主宝座的,凭他能有多少能耐,大
概对方逼于形势,不得已才和自己动手的。
以秦剑秋的个性,本来不想和他纠缠,但看他一再要自己剑下留情,也就不
好给他十分难堪,姑且和他打上十数招应应景,这样他就可以有交代了,因此只
是慢不经心的随手化解对方剑势,并没向他真的进招。
吕长素果然不出秦剑秋所料,不但剑法极其普通,就是剑上功力,也并不如
何。只有江湖上一般武师的身手,当然其中也有一两招比较凌厉的,那是从各门
各派的剑法中剽窃来的,秦剑秋那会放在眼里?
片刻工夫,就已打出十几个照面,秦剑秋懒得和他动手,正待叫他住手,突
觉执剑手背上微微一麻.心中奇怪.低头看去,只见手背上不知何时钉着一支通
体黝黑如墨的细针,这针分明淬过剧毒。心中暗暗一凛,急忙剑交左手,同时用
左手连点了腕、臂三处穴道,目光一注,冷喝道:「吕长素,这支针是你射出来
的?」
「哦,啊。」吕长素吃惊的道:「这……这是吕氏毒针,淬过剧毒,中针的
人,不过盏茶工夫,就会发作,这该如何是好?」
秦剑秋道:「不是你放的吗?」
吕长素诡笑道:「也许是我那婆娘放的,这样也好,本来在下是打不过少庄
主的,但总管之命,在下又不好违抗,少庄主中了吕氏毒针,那就成全在下吧。
」
秦剑秋怒声道:「你待怎的?」
吕长素笑道:「自然等少庄主毒发了,才割下人头,好向总管覆命。」
秦剑秋大笑道:「吕长素,你自问能在我剑下走得出几招?」左手长剑一抖
,剑光如练,直劈过去。
吕长素阴笑道:「那倒未必。」身形疾转,发剑还击。他方才明明剑上功力
不强,剑法也极其普通,但这回出手竟然剑风呼然,连身法也轻灵无比,剑随身
走,匹练如飞,记记都是辛辣招式,攻势凌厉。
秦剑秋右手中针,虽然闭住了穴道,但也不能支持多久。差幸通天教门下左
右手都会使剑,眼看吕长素和方才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才知方才只是故意伪装
,好使自己疏于防范,此人心计果然深沉,心头怒极,冷哼道:「吕长素,你剑
法不错啊。」
「哈哈。」吕长素大笑道:「秦剑秋,你总是年纪还轻,遇到自己没有把握
胜他的人,就要扮猪吃老虎,这道理你现在懂了吧,只可惜现在已经迟了。」
秦剑秋立誓非把他除去不可,使出「灵飞身法」,身形一个轻旋,落到吕长
素右侧,长剑直劈而下,口中沉哼道:「也不算迟。」
吕长素乍见秦剑秋只闪了闪,就失去对方人影,心知不妙,急忙向左闪出,
但觉肩背一阵刺痛,已被剑锋划破了数寸长一条,不觉厉笑道:「好小子,你已
经死在眼前……」话声未落,一道雪亮的剑光迎面扫来,连话都不敢多说,急忙
举剑封格,双剑交击「当」的一声,两人各自震得后退了一步。秦剑秋眼前一黑
,身不由已又往后退出一步。
吕长素看在眼里,心中暗喜,这小子分明剧毒已在发作,自己还怕他作甚?
一念及此,立即朝前欺去,手中长剑一紧,刷刷刷,剑势连绵攻出。秦剑秋自知
时间拖长,对自己不利,一面施展「灵飞身法」,脱出对方剑势,一下闪到吕长
素身后,一剑刺中后腰。吕长秦口中闪哼一声,身形急忙朝前窜出。秦剑秋岂肯
放过,双足一点,纵身扑去,剑先人后,化作一道长虹,朝吕长素后心激射过去
。
吕长素一生谲诈,发现秦剑秋中毒之后,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此时追扑过
来,剑势极强,心头暗暗吃惊,急切之间,猛吸一口气,硬把窜出去的身子,向
左横移开了三尺来远,让过秦剑秋追击之势,右手长剑迅速使「龙尾挥风」,反
手朝秦剑秋身后拦腰扫去。
秦剑秋中了毒针之后,连番使剑,剧毒已在发作,剑先人后,朝吕长素后心
射来,乃是立意要在自己毒发之前把吕长素诛杀。此时吕长素明横里闪出,他一
下失去了目标,再也无法控制飞纵出去的人,砰然一声扑倒地上。这一下,也正
好躲过吕长素从背后袭来横扫的一剑。
吕长素眼看秦剑秋扑倒地上,心头大喜,口中笑道:「姓秦的小子,你认命
吧。」正待举剑刺下。
陡听一声娇叱:「姓吕的,看剑。」剑光从斜刺里飞来,直取吕长素脑袋,
那是白素素。吕长素急忙闪开。这一瞬间,扑卧地上的秦剑秋忽然醒来,看到吕
长素闪到自己身边,身形一弓,剑使「迥风扫叶」,贴地朝吕长素双足挥去。
这一剑用上了八成力道,剑光扫过,但听吕长素一声大叫,双足踝刖断,往
下倒去,秦剑秋也因用力过猛,毒发昏迷过去。原来白素素和刘玉娇动上手,她
一手剑法,艺出通天教,而且是通天教主最先调教出来的六大弟子之一,一身武
功,就是江湖一流高手,也未必过之。
刘玉娇年轻时本是一名走江湖的绳伎,被当时的大洪山主闻太师看到,迷恋
她的狐媚手段,纳为宠姬,时常得到闻太师的指点,武功自然也错不到那里去了
,但若是和白素素相较,就显得还差一筹。方才二三十招下来,白素素已经占尽
上风,把刘玉娇困在一片剑光之中,瞥见丈夫一下扑倒地上,吕长素正待举剑刺
下,心头大急,口中一声娇叱,舍了刘玉娇纵身发剑朝吕长素刺来。
吕长素堪堪闪开,刘玉娇也追了过来,她看到秦剑秋扑倒地上,自然要缠住
白素素,好让自己丈夫得手,就在扭动腰肢,骚笑道:「少夫人怎么舍了奴家,
找上我当家的,他可是银样腊枪头,中看不中吃的呀。」口中说着,右手连展,
长剑连续刺出。
白素素担心丈夫安危,她不信丈夫会伤在吕长素的手下,他扑倒地上,会不
会是中了暗算?一面挥动长剑,当当两声。封开刘玉娇的剑势,这时也正好是秦
剑秋一剑刖断吕长素脚踝,两人同时昏了过去,心头大急,喝道:「你还不住手
?」
刘玉娇厉笑道:「小丫头,你丈夫中的是吕氏毒针,现在已经毒发昏迷,一
个时辰,没有独门鲜药,就会不治身死.你等着当小寡妇吧。」口中说着,手中
长剑可没停下来,反而加紧抢攻,这一情形,很明显不让白素素去救援,只要时
间拖长,剧毒就会渐渐攻心。
白素素怒声道:「好个贱人,我就先收拾你。」这回不仅含怒出手,而且也
急于先制住对方,才能取到解药,因此剑势突然加急,宛如迅雷闪电,绵密刺出
。
不过六七招,刘玉娇已被逼得屈下风,手酸力疲,连连后退,心中又惊又急
,一面运剑护身,一面大声道:「你丈夫中了毒针,你都不管了?」
白素素剑势稍缓,问道:「你有解药?」
刘玉娇道:「你先停手,我给你解药就是了。」
白素素道:「好。」果然停下手来。
刘玉娇剑交左手,探手入怀,右手朝前伸来,娇笑道:「拿去。」突然撤出
一方绯红手帕,朝白素素迎面投来。白素素早就怀疑刘玉娇不怀好意,没待她手
帕出手,早已施展「灵飞身法」,一个轻旋,就到了刘玉娇身后,抬手一剑从她
后心刺入,喝道:「贱人,我说过要收拾你的。」
刘玉娇没防白素素身法会有如此快法,手帕堪堪投出,眼前人影顿渺,只感
后心一凉,胸前衣衫似被利器刺穿,急忙低头看去,半截雪亮的剑尖已从前胸透
出,一时睁大眼睛,惊怖的道:「你……」话声未落,人已扑倒下去。
白素素抽出长剑,正待朝丈夫身边掠去,瞥见吕长素双踝被刖,业已醒转,
双目通红,一脸俱是狞厉之色,双手撑着身子,朝丈夫身边爬去,两人相距,已
不到三尺,这一情形,分明有和丈夫同归于尽的企图,心头一惊,立即飞身掠过
,一下落到吕长素前面,喝道:「吕长素,你想怎么的?」吕长素是横上了心,
一言不发,猛地身形一弓,双手箕张,加速朝秦剑秋身上扑去。
白素素看得大怒,飞起一脚,把他踢出数尺之外。吕长素紧闭着嘴唇,连哼
也没哼,右手忽然朝怀中探去,取出一个白瓷蓝花小瓶,正待奋力朝地下摔去。
白素素心中一动,身形飘动,剑光一闪,把他刚举起来的右手,齐腕削断。吕长
素大叫一声,痛昏过去。
白素素急忙俯下身去,拾起瓷瓶,凝目看去,瓶上果然贴着一条红线,写「
吕氏毒针外敷解药」。口中怒声道:「该死的东西,果然不出所料,你想毁去解
药。」
一面拔开瓶塞,看到里到装的是一种黄色粉末,一时那还待慢,迅即回到丈
夫身旁,仔细查看,才发现右手背上还钉着一支蓝汪汪的细针,整支手背都已色
呈乌黑,肿胀得几乎比平时大了一倍,这就撕下一角衣衫,裹着把毒针起下,针
尖处随即流出一缕黑血,心中暗暗骂道:「姓吕的这针好生歹毒。」
就从瓷瓶中倒出药料,撒在伤口中。说也奇怪,药粉撒上之后,就凝结成痂
,四周黑色好像被药粉吸收、集中,渐渐缩小,肿胀也渐渐消散,不过盏茶工夫
,就已完全恢复原状,那黄色药粉凝结的痂,已经变成黑色,随着脱落,只留下
针头大的一点伤口。
秦剑秋也在此时倏地睁开眼睛来,看到妻子蹲在身边,只是睁着眼睛凝视着
自己,惊喜的道:「你醒过来了。」
秦剑秋翻身坐起,说道:「我中了吕氏毒针,好像已经毒发昏迷,你那来的
解药?」
白素素玉手扬了扬,嫣然笑道:「我看吕长素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企图把
它毁去,给我抢下来的,哦,你快运气试试,体内是否余毒未清?」
秦剑秋依言闭目运气,检查了一遍,睁眼道:「没什么了。」随着站起身来
,问道:「吕长素夫妇怎么了?」
白素素举手掠掠散乱的秀发,就把刚才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秦剑秋含笑
道:「多亏贤妻相救,不然,我会被吕长素活活扼死呢。」白素素粉脸一红,口
中轻啐了一声。
秦剑秋回头看去,吕长素业已醒转,他右手削断,双足被刖,痛得双目尽赤
,一脸狞厉,已不像人形,只是张口喘息,不觉咦道:「他还没死。」
白素素哼道:「这种人作恶多端,临死前,就该让他尝尝求生不得,求生不
能的滋味,我们不用理他。」
这时和至成大师动手的天机子已经离去,归二先生擒下项中豪、白衣堂长老
率同十六名弟子,迎战冲上来十几名附从通天教的武林人士,当场格毙三个,五
人身负重伤,另外制住了九人,一场激战也告结束。只有双环无敌秦大钧和一个
使一柄九环金刀的红脸老者依然相持不下。
这老者身材高大,还留着一把苍髯,正是北六省名动武林的「九环金刀镇八
方」霍元庆。他和白面霸王项继楚(项中豪、项中英之父)是八拜之交,这次就
是应项继楚之邀,来参加大会的。
此老人本正派,只是在北六省名头大了,难免刚愎自大。两人相遇之时,还
各自说了些仰慕的话;但一个是「九环金刀镇八方」,一个是「双环无敌」,这
就有了问题。那是因为两人的外号上都有一个「环」字,引起了争执。
霍元庆秦因秦大钧年龄比自己小了十来岁,居然就称「双环无敌」,心中微
感不快,手掀苍须,斜睨着秦大钧,笑道:「老哥号称双环无敌,就凭双环,可
以天下无敌吗?」
这句话听到秦大钧耳里,存有轻视之心,自然也大为不快,微微一笑道:「
兄弟这外号,是武林朋友相戏之言,兄弟万万不敢当,至于一个人毕生精研武学
,到了炉火纯清之境,一环都可以无敌于天下,又何在乎多?」「何在乎多」,
就是隐指他九环而言。
这话霍元庆那会听不出来,双目精芒暴射,沉笑道:「秦老哥在双环上一定
精研已久,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老夫也正好讨教一番。」
本来双方迎上了就该动手,秦大钧因对方出言托大,心中不禁有气,也沉笑
一声道:「兄弟正想瞧瞧老哥这九环金刀镇八方,不知如何镇法?」
霍元庆哼道:「你马上可以看到了。」手腕一振,金刀上九个金环发出当当
大响,喝道:「秦老哥请。」
秦大钧双环一分,也说了声:「霍老哥请。」
就立时动上了手。秦大钧是武当名宿,手上一对钢环,取法太极两仪,也叫
「太极圈」,又称「日月环」,是武当派历代相传的两种兵刃之一。因为钢环比
长剑更难使,如果内功不到相当火侯,是使不好双环的,因此武当派的人,差不
多都使用长剑,很少有人以双环作为兵刃的,但双环却是武当派上乘的镇山绝艺
。秦大钧这一展开双环,银光流动,漫天都是一圈圈的环影,令人目为之迷。
霍元庆也确实不愧是金刀镇八方,一柄九环金刀光电闪闪缭绕全身,进退如
风,宛如金甲神一般,气势威猛。两人这一交上手,瞬息之间,就已打了十几个
回合,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轩轾。霍元庆一面挥刀,一面说道:「秦老哥使的,
就是贵派双环绝艺了。」
因为双方分不出高下,他这句话就含有轻视武当派之意了,也就等于说:武
当派的双环绝艺也不过如此,只能和我区区霍某打成平手。
秦大钧是武当派俗家领袖,为人一向正直无私,并不是气量狭小之人;但霍
元庆一再语带讥刺,也不觉气往上冲,怒笑道:「敝派双环绝艺,博大精深,兄
弟穷数十年之力,也不过学到十分之一二而已,倒是霍老哥这一路使的只是刀法
而已,似和九环无关,不知九环是否还另有奇招。」
两人心头都怀了几分怒意,刀环也自然加紧施为。只是武功一道,强胜弱败
,有其一定的尺度,两人功力相等,就是有求胜之心,也无法幸致,这回各出奇
招,全力施为,打出三百余招,依然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这一区城的战事,已经次第结束,归二先生、秦剑秋、白素素三人同时朝斗
场走来。二十四名俗家子弟,有五人负了伤,也已包扎妥当,一齐围了上来。
秦大钧及时道:「霍老哥,咱们似乎也该住手了。」
霍元庆大怒道:「你以为人多势众,老夫就怕了吗?你叫他们一起上来,老
夫决不含糊。」
秦剑秋道:「爹,你老人家还是让孩儿来对付他。」
秦大钧大笑道:「不用,咱们今天就是打上一千招,也非分出个胜负来不可
。」霍元庆和他打出三百招,一直攻守兼施,谁都无暇缓过手来,此时眼看秦大
钧在说话之时,有一丝空隙,那肯错过机会,口中猛地大喝一声,振臂一刀,直
劈过去,一道匹练般金光疾卷而出的同时,刀上九枚金环也随着发出当当之声,
九圈金影突然脱出刀背,急如飞矢,朝秦大钧激射过去。九环金刀,果然另有绝
活。
秦剑秋叫道:「爹,小心。」秦大钧早就料到他刀上九枚金环,不会徒作饰
物而已,因此双方激战之中,也一直留意于此,此时果见他乘自己说话之际,稍
微分心,就九环同发,急袭而来,不觉大笑道:「你终于出手了。」
右手钢环一记「日轮经天」,朝金刀上全力磕去,左手向空连挥,较小的钢
环飞旋而起,登时幻起一连串的环影。不,在一声金铁交鸣的大震声中,秦大钧
往后退下一步,也同时响起一连串九声叮叮清响,左手锏环在激射而来的九枚金
环上都磕了一下。
不,他藉着这一步后退,左手钢环每一记都磕在金环的缺口上。九枚金环每
一枚都有一处小小缺口,霍元庆全力一震,金环从缺口脱出射向敌人。就这样一
磕,正好一个接一个套入他小钢环之中,这一着当然要有敏锐的目力,和迅捷准
确的手法才能办得到。
霍元庆这一记刀招,为了要施展九环齐发,自然用上了十成力道,因此在刀
环交击之中,也被震得后退了一步。这一着被震得各自后退一步,原是早在他意
想中的事,因为自己这一刀,对方也必须全力迎击,才能接得下来,只要对方全
力迎击,那就会着了自己的道。
因为你要全力迎战,就无暇闪避九枚金环,等到两人各自被震后退之际,也
是九枚金环袭上身的时候。他怎知秦大钧也早有准备,也要藉着后退来收取他的
金环,因为退后一步,就可拉开自已和金环之间的距离,左手钢环就可以从容使
为。这是两人在各自震退一步之前,所作的预估。其实这一段话,只是一声重大
的金铁交鸣之后,接连又响起密如连球的九声当当清响,前后不过一瞬间事。
秦大钧朗笑一声,拱拱手道:「多谢霍老哥了。」
霍元庆眼看九枚飞环依然没伤以对方,只当刚才九声当当连响,已全被他磕
飞出去了,闻言哼道:「你说什么?」
秦大钧左手抬处,摇动钢环,发出当当之声,一面笑道:「承蒙霍老哥惠赐
九枚金环,兄弟不该谢吗?」
霍元庆早已从他左手钢环发出的当当声中,气得一张胀红了脸,怒哼一声道
:「很好,姓秦的,你给我记着,老夫终有一日会向你加倍取还金环的。」说完
,气匆匆转身就走。
秦剑秋剑眉一挑,喝道:「姓霍的,你给我站住。」
霍元庆霍地回身来,沉声道:「年轻人,你有什么事?」
秦剑秋俊目含光,朗声道:「你附和通天教,与各大门派为敌,家父因你平
日尚无大恶,才不想使你太过难堪,只收下你九枚金环.以示薄儆,你不知悔改
,居然还有寻仇之意,秦剑秋说不得只好把你留下来了。」
霍元庆听得怒笑道:「年轻人,你留得下老夫吗?」
秦大钧叫道:「剑秋,让他去吧。」
秦剑秋道:「爹,这老匹夫自承落败,自可让他离去,但他尚有要向秦家庄
寻仇之心,孩儿就得把他留下。」一面吆喝道:「只要你在我剑下走得十招,就
让你离去,走不出十招,我要你留下一条右臂再走。」
霍元度气极而笑,点头道:「好,如果走不出十招,你要老夫留下项上人头
,亦无可。」
秦剑秋呛的一声击出长剑,抬目道:「那就开始了,这是第一招。」身形飘
动,抬手发剑,一片剑光,错落飞出。
霍元庆倒也不敢大意,金刀疾发,朝前撩去。他自恃功力深厚,何况厚背金
刀势道沉重,长剑只是轻兵器而已,一上手就准备和秦剑秋硬打硬磕,你小子年
纪轻轻,内力自然比自己差得远了。
那知金刀撩出,眼前一片错落剑光,竟然全是虚招,一记也没有撩着,心头
猛吃一惊,急忙撤刀左闪,总算见机得快,一支森寒的长剑,从他右肩擦衣刺过
,虽然避开,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转过身去。只见秦剑秋站在那里,并未再发第
二剑,只是冷冷道:「这一剑若要伤你,右肩早已为我长剑刺穿了。」
霍元庆「九环金刀镇八方」在北六省是响当当的人物,几曾听过如此刺耳之
言,何况说话的又是一个弱冠孺子,口中大喝一声,身形一晃而前,金刀横胸推
出。这一刀他在盛怒中发出,盛势极猛,一道金光,宛如横澜般席卷过去。
「第二招。」秦剑秋的声音刚出,人已飞纵而起,一下跃起三丈多高,凌空
发剑,一片错落剑光起自高空,像缨络下垂,朝霍元庆当头罩落。霍元庆沉嘿一
声,朝前横推而出的刀势,突然带转,朝上劈去。
这一记总算给他磕上了,错落长剑落到刀光之上,接连响起了九声金铁交鸣
,前面八声,只是「噹」「噹」连响,快速如同连珠,但第九声却悠长而刚劲锵
当,噹声入耳,人影倏分。自恃功力深厚,刀势沉重的霍元庆但觉从对方长剑上
传来一股极大的震力,脚下浮动,再也站不住椿,被震得住后连退了两步。
「第三招了。」霍元庆刚退出一步之际,就听到秦剑秋的喝声,等退到第二
步,还未站稳,眼前微风飒然,人影闪动,一缕银芒已如闪电般射到咽喉。同时
,但听秦大钧的声音急急喝道:「剑秋……」
银芒倏杳,只感右肩一凉,「当」的一声大响,那是厚背金刀坠地之声,霍
元庆几乎连瞧都没有瞧清,急忙低头看去,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和一柄自己最熟悉
的厚背金刀.都已落到了地上。他几乎不敢相信地上的这条手臂会是自己的,一
时间连脸上肌肉都扭曲了起来,骇然道:「你……果然削断了老夫右臂。」
秦剑秋早已返剑入鞘,冷然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霍元庆依然喃喃的道:「年轻人,你第三招就削断了老夫手臂,难道老夫练
了几十年的刀法,都白练了。」金刀弃地,手臂委地,他连看也不再看第二眼,
嘶哑的大声道:「你们听着,从此江湖上没有我九环金刀这个人了,老夫直到今
天才知道,我练了几十年的九环夺命刀法.只是骗人的玩意,它居然骗了我几十
年……」脚下踉跄,连说带走,往外奔去。
这一阵工夫,被武当「太极剑阵」困在第二队六十名天龙武士,也经凌云子
、寒云子联手施展「真武指」一一加以制住。
这一区(少林、武当二派)继中间一区(衡山、离火、排教、泰山、东海龙
王、落花岛主),和上首一区(终南、华山、紫柏、岐山、白石山),差不多时
间,就次第把冲杀过来的通天教徒众(一队男女迎宾,两队天龙武士)以及不少
附和通天教的武林人士,已先后予以制住,一场凶悍无比的激战,也随着平息下
来。
现在整个大会场上,形势已经全面改观,只有三处战圈,战事还在延续之中
,尚未结束。第一对是谷飞云和束无忌。
谷飞云纵然已尽得昆仑派真传,但束无忌是通天教的首徒,武功自然胜过同
门甚多。谷飞云展开「乾坤八剑」,和束无忌使出来的「通天剑法」,几乎功力
悉敌,并无多让。谷飞云会使「紫府迷踪身法」,束无忌也会「灵飞身法」,虽
然「灵飞身法」不如「紫府迷踪」深奥精妙,但也只是起步稍慢,变化较少而已
,身法还是相当轻灵的。
因此两人这一战,束无忌打得要比谷飞云吃力,但谷飞云也没有占到多大的
上风。原因是谷飞云发现眼前的束无忌,是真正的束无忌,并非通天教主所乔装
,他必须擒活的,才会和对方纠缠了这么许多时候。
束无忌心里当然明白,如论谷飞云的武功,应该高过自己,他和自己缠斗到
现在,目的可想而知是要生擒了。因此这一战,束无忌自然要步步为营,不能有
一丝破绽,为对方所乘,打得不但吃力,也愈打愈惊。
十师妹姬红棉率领的六十名「迎宾」,其实乃自己的师弟妹,武功都是由师
尊一手调教的,却最先遭到覆灭,左右两翼两队天龙武士,乃是教中的精锐杀手
,不料也相继全军尽墨。可见今日之局,各大门派有备而来,本教已是彻底失败
了,此时再不设法脱身,就脱不了身了。一念及此,口中大喝一声:「谷飞云,
我和你拼了。」喝声甫出,手中长剑陡然一紧,剑演「通天彻地」一片剑光盘空
匝地,朝谷飞云攻来。
这一招,才是「通天剑法」中最凌厉最强烈的一招,在他全力施为之下,当
真有天地混浊,日月无光之概。剑势甫出,束无忌身形一长,矫若天龙,一下腾
身飞起三丈来高,身形一屈再伸,左手五指如钩,在一片剑光中朝谷飞云当头扑
攫而下。剑法和「天龙爪」同时施为,几乎是拼命打法。
谷飞云一直只以「乾坤八剑」应敌,就是为了等候机会。要擒活的,此时眼
看束无忌真的要和自己拼命,剑光漫天澈地而来,倒也不敢大意,右手长剑一振
,只好使出一直不肯施展的「乾坤四剑」中的「震兑一剑」,耀自银芒,闪电
划出。双方剑光乍接,呛然有声,不知双方谁破了谁的剑法,两道奇亮耀目的剑
光同时倏然而灭。
束无忌发剑之初,就已料到自己剑法一定会被谷飞云破去,因此早就腾身凌
空跃起三丈高处,双方剑光由奇亮耀目到倏然隐没,就有一瞬间的工夫,是视觉
最不适应的时间,他就算定了在这一瞬间用「天龙爪」朝谷飞云当头抓落。
谷飞云早已看到束无忌剑势甫发,人就凌空跃起,就已存了戒心,剑光乍接
,一下就破去对方剑法,更显得束无忌这招剑法使得虎头蛇尾,虚张声势,此时
看他扑攫而下,左手抬处,使了一记「纵鹤手」,朝上推出。
束无忌在这记「天龙爪」上倒是用了全力,一个下扑,一个上推,两股力道
自然很快就接触上了,但听半中响起「蓬」然一声大震,束无忌身形一弓,双脚
一蹬,一个人宛如离弦之箭,划空飞射出去。
原来束无忌早就计算到自己这一记「天龙爪」,谷飞云一定会使昆仑绝技「
纵鹤擒龙」中「纵鹤手」朝上推来,也只有这一机会,自己才能借他巨大的推力
,脱离现场。他果然不愧小诸葛这个外号,算无遗策,现在他就这样由谷飞云把
他送了回去。
谷飞云心头不觉大怒,猛喝一声:「束无忌,你往那里走?」正待纵身追去
。
「哈哈,小施主不用追了。」一道人影及时泻落在谷飞云的身前。
谷飞云听出来人声音,喜道:「是醉道长,他……」
醉道人笑嘻嘻的说道:「今天这一场大战,总得有个人赶回去报讯才行。」
谷飞云听得一怔说道:「道长是说,让束无忌赶回去报讯?他向什么人去报
讯呢?」在他想来,通天教主已在这里,束无忌还要向谁去报讯呢?
醉道人笑了笑道:「贫道一时也说不上来,这是家师千里传音说,要小施主
不用追了。」
谷飞云喜道:「老人家也来了?」
醉道人道:「家师去了望仙观,小施主还不知道呢,贫道的望仙观,这些日
子,也被通天教的人整个借去了,观中道友们已有一个多月无家可归,刚才才搬
回去,正好家师也是赶来了。」
现在,大局已经定了,只有两处最主要的战场,依然搏战方酣,而且愈演愈
烈。先说金鸾圣母以一支三尺长剑独斗玉杖彭祖恽南天六尺长的白玉杖,不但在
兵刃上比对方短了三尺,人家可以记记不离你左右,你却无法够得上人家,尤其
功力方面,玉杖彭祖也胜过金鸾圣母甚多,因此除了躲闪,根本不敢和对方硬打
硬砸,只有偶而乘隙进招,攻上一二剑而外,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趋避杖势。
玉杖彭祖却把一支玉杖舞得如玉龙翻海盘空飞舞,一丈方圆尽是滚滚杖影,
晶莹宝光。玉杖彭祖得意的大笑道:「崆峒飞凤剑法,看来不过如此,你能在老
夫杖下,走出十招,已经不容易了,但未必走得出二十招……」
话声未已,突听有人冷哼了一声:「那也未必。」声音入耳,场中已多了一
个身穿青缎道装,手持拂尘的老妇人,她和持剑凝立的金鸾圣母,竟然长得一模
一样,好像刹那之间,金鸾圣母由一变成了两个。她,正是西路总令主崆峒金母
,金鸾圣母的孪生姐姐。
玉杖彭祖呵呵笑道:「你就是崆峒金凤了?」
金母脸色一沉,哼道:「你就是大言不惭的恽南天?」
玉杖彭祖望重武林,就算同辈中人,谁不尊他一声恽南老,但同辈的人,如
今已经屈指可数,一般人都会恭而敬之的称他一声老前辈,至少也有六七十年没
有人当面直呼他姓名了,金母直呼他恽南天,而且还加上「大言不惭」四个字,
听到他耳中,自然倍觉刺耳,闻言沉笑一声道:「六十年来,还没有人当着老夫
直呼贱名的,你真是六十年来第一个人。」
金母哼道:「四十年来,江湖武林,也从没有人敢直呼老身名号的。人与人
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尊重,如此就不能怪老身不尊重你了。」
玉杖彭祖点头道:「好,那么老夫又如何大言不惭了?」他对这句话也很生
气。
金母微哂道:「老身刚才说过,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尊重,你说崆峒飞凤
剑法不过如此,就是不尊重崆峒振,你恒山武功如果了不起,十招之中,就该胜
了飞凤剑法,我说你大言不惭,难道说错了?」玉杖彭祖出身是恒山派,天下武
林已经很少有人知道。
玉杖彭祖听得不由一怔,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拿话驳她,一双金芒如电
的双目,盯着金母和金鸾圣母两人,沉哼道:「很好,咱们多言无益,你既然下
场来了,就一起上好了。」
金母回头朝金鸾圣母递了一个眼色,然后淡淡一笑道:「我们是鸾生姐妹,
一起出手,也没人笑我们的了。」说到这里,右手向空一招,陡见一道白光矫若
神龙,自天而降,一下落到她手上,化作一柄寒光吞吐的长剑。
这一柄剑是由伺候金母的四名青衣小丫环中一人凌空投出。这名小丫环,看
去不过十四五岁,这一手居然拿捏得极准,当真强将手下无弱兵。金母右手长剑
剑尖指天,左手拂尘挂在中指,手掌直竖,打讯道:「恽道长请赐教。」
金鸾圣母是由谷飞云传递金母的口信,要她盯住总护法玉杖彭祖的,必要时
合两人之力,才能对付得了他。因此在金母向她递眼色的同时,已经翩然向左移
出,长剑横胸,右手斜竖,中指也挂着一柄拂尘,摆出了出手姿态。
金母和金鸾圣母反目数十年,这回为了对付玉杖彭祖,联起手来,这也是十
分难得的事了。金母是有意和金鸾圣母和好,金鸾圣母也不反对,本来嘛,几十
岁的老姐妹了,还有什么好争的?玉杖彭祖目光一动,呵呵笑道:「好极,老夫
那就出手了。」
右手白玉如玉杖随着话声挑起,不见他抖臂抖腕,一排晶莹杖影排空朝金母
身前像扇面般展开,簇涌过去。在这同时,另有一排杖影,同样朝金鸾圣母排空
涌去。仅仅玉杖一挥,就有如此气势,足见此老一身功力,确实不同凡响。
金母身晃动,竖立的长剑陡然直劈出去,她劈出的这十剑,要迎敌扇面般展
开的壮阔杖影,在出手之际,自然也早已衡量好了,剑势甫发,一道剑光登时暴
长,几乎比七石缸还粗,光芒四射,森寒剑气,直逼到一丈以外。武林中人久闻
西凤之名,从未见过她出手,此时看她一柄长剑劈出来的剑光,竟有如此壮观,
莫不暗暗咋舌。
金鸾圣母当着天下武林,当着门人,自己总不能让金母比下去,玉杖彭祖一
排杖影还没涌到,她横胸长剑突然上挑,划出半个圆圈,这半圆形的千轮剑光中
,射出一排十几道精练,剑光不粗,而且细得有如竹筷,但奇光耀目,朝玉杖彭
祖飞出的一排杖影激射过去。
在场的都是剑术行家,自然识得,金鸾圣母方才和玉杖彭祖单打独斗时,没
有使出来的压箱子本领,在这一招里使出来了。她这十几缕精练,虽然没有金母
剑光那样粗壮,而且每一缕都细同竹筷,这就是她练剑数十年,把壮阔的剑光,
凝练成了精练,练到最上乘境界,只看到一缕奇亮银线,可以无坚不摧。
三人在这第一招上,就各显神通;使出了每个人最精湛的武学。看得围观的
人屏息凝神,目不稍睫。金母和金鸾圣母这一记是硬打硬接的招式,有两人联手
,就不惧和你硬拼了,因为这是崆峒和恒山派剑法之争,第一招硬打,正是要掂
掂你玉杖彭祖到底有多少斤两也。
玉杖彭祖对她姐妹两人联手,心中也不无顾忌,对方两人使出来的硬打招式
,他岂会识不透,正因对方有两个人,自己有多少实力,自然不能让对方摸到,
杖势一撤,陡然呼呼两声,又是一片杖影,层层如云,重重如山,朝两人盖顶而
来。
金母和金鸾圣母虽然反目不和,已有数十年之久,但究是孪生姐妹,同门学
艺,此时一经联手,同时展开「飞凤剑法」,一个如飞凤展翼,翩然起舞,这招
如飞凤展翼,翼如排刺,一个如飞凤翱翔,翻腾排云,两道剑光,化作漫天银霞
,倏然变化,剑光之强,令人目不暇接,连眼睛都睁不开。
玉杖彭祖也看得暗暗惊心,没想到两人一经联手,竟有这般声势,稍一不慎
,岂不是数十年英名,折于一旦,自然要投入全副心力,奋力一战,把一支白玉
杖挥舞得更急,白玉杖影,幻起干百道晶莹透澈的霞光,有如风起云涌,重叠冰
山,劲气呼啸,罡风飞旋,逼得金鸾圣母无法逼近到六尺之内。
只见两人全身剑光缭绕,忽左忽右,忽隐忽现,也只能在玉杖彭祖左右前后
盘旋游走,近不得身去。这一场武林罕见的特级高手的拼搏,看得所有的人如醉
如痴,几乎忘了身在何处,但也只是雾中看花,根本已经分不清三条人影,更遑
论他开的一招一式,孰守孰攻了。
转眼工夫,便已打出三十招以外,玉杖彭祖沉重玉杖纵直劈横击,威势极盛
,但对金母和金鸾圣母并不构成威胁。金母和金鸾圣母的长剑也始终无法逼近到
六尺之内。双方既不能胜,也没有败,几乎是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金鸾圣母冷冷的道:「恽南天,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哈哈。」玉杖彭祖大笑道:「你们两个联手,也并没有胜得老夫。」
金鸾圣母故意要引他开口,就在他说话声中,振腕一记「透骨指」,直袭对
方眉心。金母听金鸾圣母发言相激,自然知道她的心意,一声不作,左手抬处,
也使了一记「无形神掌」朝玉杖彭祖侧面袭去。
玉杖彭祖重重的一哼了一声,说道:「透骨指、无形掌,也未必伤得了老夫
。」
他怎知金鸾圣母鸾生姐妹,心意相能,先前金鸾圣母发言引你们口,一是为
了使你分心,另一原因,是让金母好和自己同时出手,但「透骨指」和「无形神
掌」,依然只是为了使你分心而已,两人一指一掌相继出手之后,身形倏然一左
一右直欺而上,右手剑光纷披,急袭过去,左手同时扬起,两柄拂尘快如闪电,
同一目标,朝玉杖彭祖玉杖上缠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快到无以复加,玉杖彭祖左手大袖连展
,堪堪接下一指一掌,眼前剑光乍涌,两柄拂尘已快要缠上玉杖,这一下当真是
双拳难敌四手,把他逼得手忙脚乱,赶紧猛吸一口气,双足离地数寸,往后疾退
了三尺光景。
玉杖彭祖恽南天六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被人逼退,心头自然极为怒恼,;但
金母、金鸾圣母一下把玉杖彭祖逼退出去,岂肯放松,两人不约而同乘机逼进,
两柄长剑寒光暴长,一左一右激起一片金蛇缠畹,依然朝白玉杖上缠来。
玉杖彭祖一着失利,依然无法扳回劣势,只好仍然吸气离地,往后疾退,这
回他不是直退,而是孤形飘飞,就因他双足离地,飘退得极为神速,脱出两入追
击,口中大喝一声,声若焦雷,白玉杖陡然划起一道长虹,反退为进,迎着两人
横扫过去。
这一杖是他怒极而发,玉杖划起的晶莹光芒,宛如沧海浪涌,波澜壮阔,扩
及两丈有余,声势之盛,武林罕有。金母和金鸾圣母如风展翼,翩然飞过,剑光
佛影,又蓬勃而起,夹击而来。玉杖彭祖怒意,玉杖左挑右截,当真使得杖风与
山影同发,晶光挟黄河天来。
金母和金鸾圣母双剑齐飞,双拂齐扬,依然只能左右游走,避多于攻。三人
这一战,纵然各出奇招,希望突破困境;但金母二人联手之后,已和玉杖彭祖功
力悉敌,此退彼进!时攻时拒,谁也无法夺得先机,此时业已打出百招,依然是
不胜、不败、不和之局。
金母和金鸾圣母的门人,围着战圈,早已看得眼花撩乱,猜不出师父会不会
落败?每个人紧张得握紧拳头,拳心渗出汗来。就在此时,猛听从远处传来一声
裂帛似的大笑,笑声摇曳而来,由远而近,快得有如闪电一般,一下朝三人战圈
中泻落。
这一突如其来的嘹亮怪笑,声音入耳,人已泻落场中,即此一点,足见此人
功力之深,举世无匹,大家几乎连人影都没看清。不仅金母、金鸾圣母两人门下
弟子心头猛吃一惊,就是场中三人,也莫不闻声变色,心头立即提高警惕,暗自
思忖着:「此人会不会是对方约来的帮手?」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时间的事,场中三人思忖未已,只听那怪人已发出焦雷般
一声大吼:「住手……」光是这两个字,武功较差的人,已被震得两耳嗡嗡作响
,许久听不到声音。
激战中的玉杖彭祖、金母和金鸾圣母三人听到喝声,不得不停下手来,直到
此时,大家才看清楚这人身材高大,是个白发披肩,白须垂胸的青袍老人,生得
满脸皱纹,极为老丑,但他双目开阖之间,宛如冷电一般,令人不可逼视。
这人,正是被金母在崆峒后山石窟囚禁了五十年之久,被谷飞云无意中放出
来的闻野鹤了。金母和金鸾圣母自然认得出来,闻野鹤虽是八九十岁的人了,看
到昔日自己单恋的情人——金母时,眼中依然流露出无限情意,金母故作不见,
避开他的眼光。
自古以来,这个「情」字,真是微妙不过的东西,两人都是八九十岁的人,
见了面还和小儿女一般。金鸾圣母看在眼里,暗暗好笑,却也没有作声。玉杖彭
祖并不认识这个老人,忍不住问道:「这位老哥如何称呼?不知有何见教?」
这话由他口中说出来,已经十分客气了,那是因为他已从对方刚才那一声长
笑,和随着笑声泻落的身法,看出此人一身修为并不在自己之下,才不敢托大的
。闻野鹤被他这一问,才如梦初醒,老脸不禁为之一热,慌忙朝金母、金鸾圣母
二人抱抱拳道:「金凤、金鸾,你们只管去歇一会,恽南天交给老夫好了。」
这话,又直呼恽南天的名号,还说交给他就好,听到玉杖彭祖耳里,如何不
怒,沉哼道:「老夫问你是何人,还没回答老夫呢。」
「哈哈。」闻野鹤大笑一声道:「你连老夫也认不得了?」
玉杖彭祖微哂道:「天下无名之辈多得是,老夫如何认得?」
「哈哈。」闻野鹤笑得声震山谷,徐徐说道:「恽老儿,别人不认识老夫,
还犹可说,你不认识老夫,哈哈,那真是岂有此理。」
玉杖彭祖听得不由一怔,双目精光暴射,直盯着闻野鹤的脸上,惊异的道:
「你是闻野鹤闻老哥,六十年不见了,你……没有……死……」
闻野鹤笑道:「死了,还会站在你面前吗?」
「真是令人不敢相信。」王杖彭祖续道:「从前风度翩翩的你,怎会……」
闻野鹤截着道:「不用提从前的事了。」
这话听得金母心里暗暗感到惭愧,不错,闻野鹤当年虽已三十出头,但确实
是风度翩翩的人,只因自己生性好强,怕触犯门规,当不成崆峒掌门,才不理他
的。后来自己当了掌门人,闻野鹤又一直纠缠不清,自己又怕被人嗤笑,就把他
囚禁在后山窟里,一个风度翩翩的人,才会被折磨得如此模样,又老又丑,一时
不禁从心头升起一丝后悔之情。
玉杖彭祖道:「闻老哥已有六十年不出山了,如何又赶来这里,挡兄弟的横
?」
闻野鹤笑了笑道:「兄弟听说你当上通天教的总护法,特地赶来相助,没想
到你正在和金凤、金鸾姐妹两人动手,才叫你们住手的。」
玉杖彭祖道:「老哥是各大门派邀来助拳的?」
「非也。」闻野鹤道:「兄弟和各大门派并无渊源,但通天教勾结魔教,为
害武林,他们请你老哥担任总护法,只是利用而已,你老哥何苦为虎作伥……」
玉杖彭祖佛然道:「兄弟和教主方外论交,相识数十年,从未听说过有和魔
教勾结之事,如何为虎作伥?」
闻野鹤道:「这是事实……」
玉杖彭祖大笑道:「这是你老哥轻信人言,各大门派中伤之词,你也相信?
」
闻野鹤道:「兄弟会是轻信人言的人吗?」
「好了。」玉杖彭祖道:「你老哥既非各大门派助拳来的,就不用插手其间
,兄弟和教主相交数十年,既然担任了总护法,就该有始有终,以全朋友之义,
这一点.你老哥应该谅察才是。」
「不行。」闻野鹤道:「咱们相识数十年的老兄弟了,是善意相劝,你要兄
弟不管可以,你也就此罢手,以全朋友之义。」
玉杖彭祖面有难色,说道:「老哥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大丈夫言而有信,我
答应了事,岂能一走了之?」
闻野鹤大笑道:「你也不看看,通天教徒众和一般邀约来的人,不是全摆平
了吗?凭你老哥一个人还能怎样?」
玉杖彭祖道:「至少兄弟还没有落败,我也一样可以制住他们几个。」
第五十八章真真假假
「你真是食古不化。」闻野鹤怒声道:「好,你如果落败了呢?」
玉杖彭祖望着他,说道:「闻老哥要和兄弟动手?」
闻野鹤笑道:「除了动手,还有别的办法吗?只有让你落败,你才甘心离开
这里。」
玉杖彭祖哼了一声,说道:「兄弟也未必会败在闻老哥手下?」
闻野鹤双目精芒闪动,也哼了一声道:「难道兄弟会败在你浑老儿手下?」
玉杖彭祖道:「好、好,只要败在你闻老哥手下,兄弟立时就走,从此不过
问通天教的事。」
「好。」闻野鹤爽郎的道:「一言为定,你可以出手了。」
「且慢。」五杖彭祖望着他问道:「若是兄弟侥幸胜了一招半式呢?」
闻野鹤大笑道:「这个很简单,兄弟立时就走,你仍当你的通天教总护法好
了。」
「有你老哥这句话就行。」玉杖彭祖一手抓起白玉杖,抬目道:「闻老哥长
剑呢?」
金母看他身上没有长剑,插口道:「闻野鹤,你用老身的长剑如何?」
闻野鹤脸有喜色,连忙转身笑了笑道:「我已有几十年没使剑了,谢谢你。
」金母脸上不禁微微一热。
闻野鹤双掌一摊,朝玉杖彭祖笑道:「你以玉杖成名,就只管使杖,兄弟已
经很久不使剑了,就只好以双掌奉陪了。」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玉杖彭祖不笑掉大牙才怪,但这话从闻野鹤口
中说来,玉杖彭祖丝毫不以为忤,他深知闻野鹤的为人,六十年不见,他说要以
徒手和自己玉杖交手,手上必然有他特殊神功,否则岂会如此托大?一面点头道
:「也好。」
闻野鹤道:「那你可以出手了。」
玉杖彭祖道:「你老哥要以徒手和兄弟玉杖搏斗,自该让你先出手了。」
闻野鹤不耐的道:「那有这么噜嗦?我先出手就先出手好了。」猛地跨上一
步,右手抬手一掌,迎面击去。
玉杖彭祖和他已有六十年不见,也颇想掂掂他的斤两,杖交左手,右手忽然
朝前推出。这一掌双方都是旨在试探对方,因此最多也只使了五六成力道,双掌
乍接,发出一声蓬然大震,两人中间罡风飞漩,吹得两人衣衫猎猎作响,两人都
各自凝立,没被震退。
闻野鹤大笑道:「不错,恽老儿,这几十年,你内功精进了甚多。」
五杖彭祖笑道:「彼此,彼此。」
闻野鹤道:「那就再接我一掌。」左手疾发,朝前拍去。
玉杖彭祖赶紧杖交右手,左掌一立,迎着推出,又是蓬然一声,两人依然各
自站着没退后。闻野鹤大笑一声,身形突然凌空拔起三丈多高,口中喝道:「恽
老儿小心了。」喝声中,人影倏然下扑,双手一拍,发出轰的一声大响,双掌一
先一后朝下俯声而下。
这一声,和方才两掌迥然不同,方才只是普通掌法,这一记却似雷电交击,
声势陡然转盛,一道强劲罡风压挤出去,就使人感到呼吸压迫不畅,大有窒息之
感。这一记才显出闻野鹤真正的威力来了。玉杖彭祖心中暗道:「好家伙,你终
于藏不住拙了,光是这记雷电交击,就非有七八十年火候,不克臻此。」急忙抓
起白玉杖,使了一记「横架金梁」,朝上架起。
闻野鹤俯击而下的人,双手右前左后,右手快要接触到玉杖之际,下落之势
突然加快,一下抓住玉杖中间,左手闪电般击出了三招。玉杖彭祖想不到他竟然
会乘机夺取自己的成名玉杖,岂能让他夺去?右手五指一紧,握住不放,身形微
偏,左手同样快速攻出三掌,和对方硬打硬拚。
因为两人都是用右手握住玉杖不放,也就是两人中间横隔着一条玉杖在动手
,这三掌因是近身相搏,直往直来,都使得朴实无华,没有什么花巧招法,但听
三声「啪」「啪」清响,两人的右手依然紧握着玉杖,不肯放松。
玉杖彭祖怒声道:「闻老哥这是什么意思?」闻野鹤大笑道:「兄弟只要把
你玉杖夺下,岂不是你输了?」
玉杖彭祖在他说话之时,口中沉喝一声道:「未必。」一面暗自功连右臂,
尽力往后拉去,左手立如刀,朝闻野鹤当胸劈来。
闻野鹤道:「你说闻某夺不下你的玉杖?」右手不放,左手也迅疾抓住玉杖
,然后放开右手,抬腕朝玉杖彭祖劈来的左手迎去。原来他嫌两人都用右手抓着
玉杖,以左手应敌。十分别扭,才换左手握杖的。「蓬。」双方都用上七八成力
道,各自身形晃动,后退了半步。
闻野鹤倏地跨上,右手挥动之间,一连攻出了八招。现在一个右手握杖,一
个左手握杖,两人中间就没有玉杖的间隔,动起手来,要便利得多。玉杖彭祖看
他一直抓着玉杖不放,心头大是怒恼,左手疾发,和闻野鹤见招拆招,展开了一
场近身搏斗。
正因为两人都是抓着玉杖不放,这是短兵相接,一个以左手应敌,一个以右
手抢攻,方才几场硬拚,双方功力悉敌,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因而立即改变打
法,刹那之间,奇招迭出,愈打愈快,进退之间,不出三步,却打得惊险无比。
虽然两人只以一只手交战,但忽指、忽抓、忽掌、忽肘、忽膝、忽腿、甚至
一点衣角,一记长袖,都各竭其能,变化莫测,有时只使了前半招,就立即换招
,精妙招式,层出不穷的。
这应该是武林难得一见的战斗技巧,散手攻拒的最高艺术,也是金母和金鸾
圣母门下一干弟子最好的观摩了,但连席素仪、丁令仪、闻玉音三人凝足目力,
最多也只能看清三分之一光景,有三分之二,几乎快速得有如淡烟幻影,白驹遇
隙一般,根本无法捉摸。
只有金母和金鸾圣母两人,看得不住点头,玉杖彭祖一身武功,确实不可轻
估,闻野鹤得力於五十年幽囚,心无旁鹜,参悟上乘武学,才能和玉杖彭祖匹敌
。先前还以为有自己两人联手,足可应付玉杖彭祖,如今看来,只要时间拖长,
自己两人依然会不是他的对手。
再说束传令的一剑逼退东海龙王、落花岛主和荆月姑、冯小珍两位姑娘,声
言要会会少林寺律院至清、至中二位大师。要知少林寺戒律院,主管寺中清规,
举凡僧俗二门门人弟子,触犯清规,均由戒律院处置。因此戒律院主持、长老、
以及院中弟子,必须有极高身手,方能胜任,不但如此,即是武林中邪各派的武
功,也都要涉猎,因为万一派中弟子勾结异派为恶,你不谙对方武功,如何能制
得住他?
这就是说戒律院是少林寺八院四堂中武功最高的精锐劲旅,至清大师和至中
大师都精擅少林寺七十二艺中七到九种绝艺。此刻由两人并肩上阵,就已认定眼
前这位束传令,正是通天教主所乔装,务必要把此人拿下不可。
至清大师呛的一声,掣出长剑,至中大师也从皮鞘中抽出一柄戒刀,缓步走
到束传令面前数尺光景,至清大师单掌当胸,说道:「施主请赐招了。」
束传令大笑一声道:「原来二位是少林寺戒律院的大师,束某久闻少林寺戒
律院长老精通七十二艺武功,束某定可大开眼界了。」
冯小珍叫道:「喂,你尽说废话作甚?快些动手了,我们都等着你呢。」
束传令回头朝冯小珍道:「小姑娘,有兴趣你也可以上来。」
冯小珍咭的笑道:「到了我们该上的时候,自然会上来的。」
束传令大笑一声道:「也好,你们等束某有了破绽再上好了。」他目光徐徐
掠过,手中长剑一振,抬目朝至清、至中二位大师说道:「既然有这许多人要等
束某有了败象才出手,咱们就不能浪费时间,二位大师小心,束某有僭了。」他
口气托大,丝毫没有把围着的人放在眼里,这份气概,你说他不是通天教主,还
有谁来?
束传令话声一落,长剑随着横划而出,剑势甫发,登时银光耀目,豁然有声
,一道奇阔的剑光,如带如练,横扫过来。束传令这横扫的一剑,看去并无招式
,在至中大师看来,好像是朝至清大师扫去的。至清大师看他出手第一剑,就有
这等声势,足见此人剑上功力何等深厚?一时不愿和他硬拼,身形斜退半步,长
剑凌空点出。至中大师也同时侧身退让,右手戒刀跟着往右劈去。
两人这一步闪退,便已展开手脚,至清大师使的是「达摩剑法」,剑势古拙
,拳步缓慢,出手也极为缓慢,每一剑都肃穆凝重,如推如挽,好像是长剑十分
沉重,须要全力施为。这样笨拙的剑招,若在一个没有知名度的人手中使出,不
令人失笑才怪,因为你缓缓推出一剑,人家早就可以在你的身上整上三四剑了。
至中大师使的是「毗蓝刀法」一刀出手,刀风暴发,刀光如卷,啸声盈耳,
威势之强,非同小可。束传令知道他们是少林寺戒律院出来的,就不会小觑了他
们,长剑使得大开大阖,宛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一丈方圆,尽被一道又一道
的剑光圈了起来。
这三人各有所长,这一战自然极为壮观;但任你至清大师「达摩剑法」如何
凝重,至中大师「毗蓝刀法」刀风凌厉,还不到十招,就被束传令一道又一道的
剑光圈入其中。
至清、至中二位大师本是联手对敌,但这一阵工夫,至清只觉身外剑光如幕
,一重又一重的围了上来,不仅已经看不到至中师弟身在何处,对方每一道剑光
,都是冲着自己而来,「达摩剑法」纵然博大精深,也只能把对方剑幕撑住而已
。
至中大师也有同样的感受,自己刀风如涛,他只能把逼近过来的剑光荡开,
无法和至清大师会合,一个人在重重的剑幕之中,独往独来,如入无人之境,却
又破之不尽,永无止境,连束传令的人影,也找不到。至清大师发觉不对,口中
低喧一声佛号,左手「无疑指」凌空点出,至中大师也并不慢,左手捏诀廖,使
的是「牟尼印」。
这一指一印,同是少林寺七十二艺中的上乘武学,降魔神功,但束传令使的
剑法,并不是旁门阴功,因此至清大师的「无疑指」,至中大师的「牟尼印」,
撞上剑幕,只听铮然剑鸣,把包围上来的剑幕撞破,但剑幕重叠而来,你制击灭
了一重,还有一重,根本无济於事。
重重剑幕之中,响起了束传令的一声大笑,说道:「束某还当少林寺戒律院
有什么精妙绝艺原来也不过是「无疑指」、「牟尼印」而已。」
至清大师听得大怒,左手扬处,一掌朝他说话之处,遥击过去。这一记老和
尚含怒出手,使出来的是一记「大般若掌」,少林七十二艺中最高镇山绝艺。掌
势出手,无声无息,身前剑幕乍接,就发出一声袭帛大震,至少有三四层剑幕被
掌风撞开,修然而没,只见束传令面露惊容,仓皇后退。
至清大师那还怠慢,口中大喝一声,一道剑光直劈过去。至中大师左手一振
,又是一记「牟尼印」凌空追袭。束传令身形连闪两闪,长剑回环展动,重重剑
光又风起云般涌来。剑光中,响起束传令的声音,喝道:「好一记「牟尼印」,
你也接我一掌。」
就在此时,只听有人哼道:「翻天印,这小于那里学来的。」
「蓬」,一声震天价的大声,罡风陡起,刮得沙飞石旋,剑光随着倏没,战
场中,除了至清、至中二位大师,束传令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半截黄衫
的老头,厉声问道:「小子,你这记翻天印是那里学来的?」
原来束传令闪身避开至清大师一剑,怎知至中大师却在此时,使了一记「牟
尼印」急袭过来,他堪堪闪身而出,差点被「牟尼印」击中,心头不觉大怒,左
手由下翻起,使出「翻天印」朝至中大师印去,不料半路里钻出一个程咬金来,
突然一掌,把「翻天印」接了过去的。
束传令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举目看去,这黄衫老者中等身材,脸型瘦削,双
颧突出,下巴极短,下面留两寸长的短髭,也都花白了,但却修剪得极为整齐,
穿一件长仅及膝的黄衫,霎着两颗黄澄澄的眼珠。这人,束传令那会不识?就算
不识吧,这样一副长相,听也听说过的。
束传令不禁叫了起来:「你是鹿翻天鹿老哥。」黄衫老者正是鹿翻天鹿长庚
。
原来他和蓝煞君蓝公忌二人,是奉金母之命,支援东海龙王来的。蓝煞君尚
未出手,鹿翻天因自己以「翻天掌」成名,束传令使的「翻天印」,和「翻天掌
」大同小异,才抢先出手,以「翻天掌」硬接「翻天印」,两人都震得后退了两
步。
鹿长庚嘿然道:「你小子配和老夫称兄弟吗?老夫是问你翻天印从那里学来
的?」
束传令仰首大笑道:「那么你呢?你从那里学来的?」
鹿长庚听得一呆,因为从没有人这样问过他,继而大笑道:「老夫从那里学
来的,你配问吗?」
束传令也大笑道:「这就是了。」
鹿长庚道:「你说什么?」
束传令道:「这话老哥听不懂吗,你从那里学来的,我不配问,我从那里学
来的,你也同样不配问。」
鹿长庚怒声道:「小子……」
蓝公忌道:「鹿老哥还和他噜嗦作甚?」
束传令目光一注,大笑道:「原来你个两们勾结各大门派,存心和通天教作
对来的,束某那就不用和你们客气。」话声未已,长剑突然向天连挥,戛戛有声
,剑光如匹练上下,剑身翩然一转,带转十数道剑光,朝鹿长庚,蓝公忌圈来。
不,剑光分歧,同时也有七八道匹练,分别朝至清、至中二位大师激射而来。
蓝公忌沉哼道:「好哇,老夫还没找你倒先找上老夫来了。」双手一合即分
,两双手掌登时色若绽青,呼呼两掌朝剑光劈去。鹿长庚同时右掌一翻,击出一
记翻天掌。这三道掌风,何等沉猛,击上剑光,发出锵锵金鸣,立把剑光截住。
至清、至中大师的一刀一剑,两道匹练也同时发出,朝束传令劈击而至。这
一下刀光剑影,掌风如雷,刹那之间,交汇在一起,真有海立云垂,天地变色之
概。东海龙王和落花岛主站立在一起,他真想不到通天教主(束传令)一身武
功,竟有如此之高,力敌四人,依然毫无退色,不觉愤然道:「今日不把此人除
去,若是让他逃脱,后患无穷,祁道兄,咱们不该再作壁上观了。」
落花岛主点头道:「道兄说得极是,对付这类凶人,咱们不能再以江湖规距
相待了。」
东海龙王大笑道:「那就一起吧。」话声一落,双是一点,一道人影凌空拢
起三丈多高,手中龙头杖在空中划起丈许长一圈杖影,疾向战场中的束传令当头
直压而下。
这一记「挟山超海」,乃是东海龙王从不轻使的杀着,杖影如山,何止千钧
,当真有如雷霆一击。落花岛主也凝聚功力,口中发出一声长啸,长剑直竖,身
随啸声平飞,连剑带人化作一道精练,贯胸直射过去。
束传令为了要对付至清、至中二位大师和蓝煞君、鹿翻天等四大高手,早已
发出一圈又一圈的如轮剑光,企图把敌人一一圈入,左手也同时施为,时而「天
龙爪」,时而「翻天印」,一记又一记的击出,这时只听他洪笑道:「二位也忍
不住了吗,哈哈,束某又何在乎多加两个人?」
冯小珍哼道:「还有我们呢。」一面朝荆月姑道:「师姐,我们也快上呀。
」身形一晃,施展「紫府迷踪」身法,一下从刀光剑影中钻了进去。荆月姑怕她
有失,也只好施展迷踪身法,跟了上去。
两位姑娘使出来的可是紫云夫人当年使群邪闻名丧胆的「紫云剑法」,两人
这一展开剑法,朵朵云彩,贴地低飞,支霞变幻.倏忽西东,束传令长剑划出的
重重剑光,遇上朵朵流云,就会不攻自破。他如逆水游鱼般足可在至清大师等六
人身边游走,没人可以拦阻的「灵飞身法」,遇两位姑娘的「紫府迷踪」,却是
技差一着,每每反为两位姑娘所乘。
只是荆月姑、冯小珍两人功力尚浅只知依样葫芦,并不知道自己两人使出来
的剑法、身法,正是对方的克星。这一点,束传令刚才和两位姑娘交手之际,就
已经发现了,现在对方至清、至中、鹿翻天、蓝煞君,又加上东海龙王,落花岛
主,无一不是武林中的特级高手,本来凭自己的身法,剑法也足可应付,但加入
这两个小丫头,事情就有了麻烦。
因为她们使的剑法、身法,正是自己剑法的克制,也就是露出空门和破绽之
处,自己剑法、身法,岂能让他们克制。束传令一念及此,凶心突发,口里发出
一声阴森刺耳的冷笑,身形一闪而至,左手疾翻,一记「翻天印」,朝两位姑娘
急印过去。
要知荆月姑、冯小珍进入战圈之际,早已展开「紫府迷踪」身法,而束传令
精擅的「灵飞身法」,纵然快速,又如何能和「紫府迷踪」相比?左手「翻天印
」堪堪遁出,眼前人影已杳,两位姑娘早已闪了出去。不,人影是有一条,那却
是鹿长庚的人影,他骤见束传令向两位小姑娘使出「翻天印」,心头一急,立即
抢了上来,右掌一招,「翻天掌」迎着「翻天印」直击过来。
这一下两人出手,都快得何殊电闪,但听蓬然一声大震,两人各自被震得脚
下浮动,一下后退两步。就在此时,束传令陡听身后有人发出「咭」的一声轻笑
,两朵剑云同时朝身后袭来,心头不禁一惊,急忙侧身闪出,但已经迟了,骤觉
右腰一阵刺痛,不知被那一个丫头剑尖剌中,心头方自一凛,左肩又被玉清大师
一记「无疑指」击中,同时蓝公忌一记「蓝煞掌」又迎面拍来,刀光剑影也夹离
攻到。
束传令无暇多想,右手连挥,长剑护身,急速两个飞旋,脱身而出,还来不
及点足纵起,迎面站着两人一下拦住了去路。这两人正是守山四老中的霸剑祁浩
和开天刀陆南屏,霸剑祁浩大笑道:「哈哈,你想走吗?」
开天刀陆南屏接口道:「此路不通。」两人同时出手,阔剑如练,笔直刺出
,刀光如涌,拦腰横劈。这两人剑称霸剑,刀号开天,自然有他们的特长,这一
联手,果然气势磅礴,不可轻撄其锋。
束传令若在平时,也未必把他们二人放在眼里,但此刻时间宝贵,稍一停滞
,后面八人会相继而来,他无暇恋战,身形一闪,堪堪向左闪出,迎面又有两个
人拦住了去路。这两人束传令也认识,那是守山四老中的另外两个,虬髯客尉迟
律,和竹杖翁竺天佑。
原来守山四老是和蓝煞君、鹿长庚同时奉金母之命,赶来支援东海龙王,只
是蓝煞君、鹿翻天下场,守山四老就没有下场,他们负责拦截束传令,不让他乘
机走脱。只听竺天佑道:「快截住他。」
尉迟律洪声道:「他走不了的。」话声入耳,虬髯客十三节长鞭,和竹杖翁
一支青竹杖,同时涌起,如推波逐澜般涌来。
束传令怒极,口中大喝一声:「凭你们四个,还拦不住束某。」这话,当然
可以由他说的,但守山四老,又岂是如此好对付的?要知守山四老,原是金母化
了不少时间和心力,才敦聘来的,有四老替她守山,放眼武林,可以说是没有一
个人能够闯得上崆峒天池的了。
束传令喝声方出,守山四老已经合围,把他困在中间。不,这虽是一瞬之间
的事,但鹿长庚、蓝公忌、至清、至中二位大师、东海龙王、落花岛主和荆月姑
、冯小珍八人早已相继围了上去。
离战圈不远,南首是少林寺律院手持禅杖,腰佩戒刀的十六名弟子,也奉有
主持大师之命,束传令如果脱出战圈,务必把他截住,因此这十六名弟子,早就
布成阵势,一直是严密戒备之中。另外,则是战圈的西首,还有几位姑娘家,那
是宇文兰、许兰芬、全依云、沈嫣红、祝纤纤和辛七姑。祝纤纤和辛七姑因束传
令是师传通天教主所乔装,自然不好出手。其余几位姑娘则因谷伯父再三叮嘱,
不可妄动,也就不敢出手了。
祝纤纤先前看到束传令把至清、至中二位大师圈入剑光之中,已经暗暗感到
奇怪,这时眼看束传令剑光圈动,又把六大高手圈入在重重剑光之中,不禁轻咦
一声,悄声道:「七妹,束传令的剑法,好像不纯是通天剑法?」
辛七姑也悄声说道:「小妹早想说了,他在通天剑法中,好像羼入许多奇怪
招式。」
祝纤纤声音压得更低,附着辛七姑耳朵说道:「我怀疑他……会不会是师父
?」
辛七姑睁大双目道:「那会是什么人呢?」
「我也说不上来。」祝纤纤道:「总之,我感觉上他不大像……尤其他使出
来的翻天印,比起师父来,在功力上就差了许多……」
全依云也在此时悄悄的附着沉嫣红耳朵说道:「束传令好像想逃走了呢。」
沈嫣红道:「有这许多人围着他,他能逃得走吗?」
全依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咯。」
沈嫣红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全依云道:「谷伯父不让我们出手,是怕我们出去,不但吃了大亏,还妨疑
到别人手脚……」
沈嫣红点着头道:「是啊。」
全依云续道:「但现在束传令想要逃走,我们就可以出手了。」
沈嫣红道:「但谷伯伯……」
全依云嫣然一笑道:「他想逃走,自会有人拦截,我说的出手,就是等他冲
出战圈,或是凌空飞起的时候,我们就给他几针,不就可以把他制住了吧?」
沈嫣红听得喜道:「姐姐说得对,我们赏他几针,就可以早些把他拿下了。
」
束传令如果不是通天教主,这话谁也不会相信,因为他的武功实在太高了。
不,他的高明的乃是剑法,这一瞬工夫,剑光大开大阖,连圈带围,又把守山四
老圈入在一片网罟般重重包围的剑光之中。只听开天刀陆南屏大笑道:「哈哈,
原来你果然是魔崽子。」
束传令喝道:「你说什么?」
陆南屏道:「难道你使的不是「天罗剑法」?」这话听得鹿长庚、东海龙王
、至清大师等莫不矍然动容,不是开天刀陆南屏说明,自己等人也早就该想到了
,只有魔教「天罗剑法」,剑势扩展,似幕似帐,似网似罟,不论敌人多少,都
可以把你圈入在剑光之中。这么看来,通天教果然和昔年的魔教有关了。
丁易忽然以「传音入密」对谷清辉道:「谷伯父,小侄去会束传令。」
谷清辉听得一怔,心想:眼前有这许多武林中久负盛名的特级高手,围着束
传令,何用你去?但这话自然不好说出口来,只是迟疑的道:「你……」
丁易耸耸肩,笑道:「没关系,他是否魔教中人,小侄去试试就知道了。」
随着话声,身形一矮就从战圈疾趋而入。
谷清辉阻拦不及,只得由他,寻思丁易出身奇胲门,也许真能克制「天罗剑
法」,亦未可知。这时战圈中守山四老鞭影杖风,剑光刀芒,如云起霞蔚,形成
一座小山,束传令一圈又一圈的剑光,虽把四人圈住,却也奈何不得他们,心头
又急又怒,口中暴喝一声,左手使出「翻天印」,猛向霸剑祁浩拍去。
就在掌势出手之际。瞥见右首似有人影纵地上钻出,急忙回目看去,人影又
一闪而没,几疑眼花;但以自己的功力,又岂会眼花。他的右手大开大阖,正在
运剑如飞之际,忽听右大袖之中「嗤」的一声轻响,登时冒出一串火花。
这下真教束传令大吃一惊,急切之间,功运左袖,猛朝右手衣袖指去。以他
的修为,这一拂真气陡发,果然一下就把右袖火苗扑灭,那知右袖火势才熄,左
袖却又烘的一声,燃烧起来。这时丁易早已悄悄回到谷清辉身边。
谷清辉含笑道:「丁老弟,这是你的杰作了。」
丁易耸耸肩低笑道:「这是开天刀提醒了小侄,魔教中人时常玩弄一些魔火
幻术,欺骗愚妇,小侄才想到身边有师父给我的「芥子火种」,如果弹入他的衣
袖之中,他就使展不开剑法了。」
谷清辉道:「你也太冒险了。」
丁易道:「还好,他身法没小侄的快。」
守山四老骤观束传令双袖无端起火,虬髯客尉迟律洪笑道:「火烤魔崽子,
这倒不错。」软鞭骤然一紧,左右环飞,急攻过去。竹杖翁、霸剑、开天刀也跟
着发动,三件兵刃,发挥威力,同时左右前后夹击而至。
束传令双袖着火,扑之不灭,陡然发出一声龙吟般大笑,紧接又是一声裂帛
大响,一件长袍,经他内力一震,化作无数碎片,朝四外迸裂,尤其他着火的双
袖这一迸裂,就有许多碎片带着火苗往四周飞射,束传令一道人影,却在衣衫迸
裂之际,快得如同闪电一般,朝上冲起。
这真电光石火般事,但就在他冲天飞起的同时,另有两道人影和他先后冲霄
直上,那是翻天掌鹿长庚、蓝煞君蓝公忌。大家本来没看清这两人谁,一是半空
中响起蓝煞君的喝声:「小子,下去。」同时也响起鹿翻天的声音:「你逃不走
的。」当然,两人也同时使出了「蓝煞掌」和「翻天掌」。
束传令听到两人声音,自然也想到自己若是硬接两人掌,未必能胜,口中一
声断喝,半空中陡然爆发出一道像陀螺般飞旋的剑光,但听锵锵两声金铁狂鸣,
剑光倏然隐去,三道人影成品字形从二丈高处往下直落。
「妹子,快。」全依云低声叫道,她手已经准备了好久的三支「度厄金针」
随着许声,飞射出去。沈嫣红斜抱铁琵琶,也蓄势已久,此时玉指发动,铮铮有
声,一蓬飞针朝束传令激射过去。
束传令一身修为,何等精湛,泻落之际耳中听到铮铮弦鸣,陡见一蓬飞针朝
自己射来,口中冷嘿一声,左手朝左拂出,就在他左手拂出之际,陡觉右膝盖被
针剌了一下,那是全依云打出的三支「度厄金钟」有一支没入他的膝盖。
沈嫣红纵铁琵琶中激射出去的一蓬飞针经束传令左手一拂,悉数被他的内力
兜起,原璧奉还,朝着姑娘立身之处激射过来。来势之速,宛如电闪风飘,比射
出去的几乎还快一倍有余。谷清辉看得大吃一惊,急忙喝道:「沈姑娘你们小心
。」
其实束传令身在空中,左手拂出,祝纤纤、辛七娘、宇文兰三位姑娘全看到
了,见全依云、沈嫣红有难,三支长剑几乎同时出鞘,在几人身前划起一片剑光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一蓬飞针被反震回来,给剑光挡住,登时响起一细碎
的叮叮之声,宛如急雨飘洒,但劲力之强,直震三位姑娘玉腕发麻,三个人同时
往后退了一步。宇文兰轻吁了声道:「好强的力道。」
祝纤纤、辛七姑只是互看了一眼,没有作声。这一眼,两人心中已经有数,
这个扮作束传令的人,绝不是师傅,她们记得有一次师傅要几个师姐妹舞动剑法
,他只随手摘了一把草划,朝大家撒来,就把几个师姐妹都震得翻跌出去。
这一记飞针反震回来的力道,只不过上次三分之一,自然不会是师傅了;但
武林大会前夕,师傅就亲自赶来,还邀集同门师兄弟,指示机宜,难道也不是师
傅?这人究竟会是谁呢?他胆敢假冒师傅,还是师傅授意的呢?
束传令脚尖还没着地,长剑已经横扫出去,强烈剑光把鹿翻天、蓝煞君两人
逼退了一步,正待察看中针右膝,只听开天刀陆南屏大笑道:「小子,你还是放
下剑来,束手就缚的好。」
守山四老四件兵刃已从四面攻到,鞭啸、杖嘶、刀光、剑影,一下朝中间合
围,这一声真有天崩地裂之势。束传令落地上,才发现右膝剧痛,连站立都用不
上力,得左足独立,挥剑迎战。这一来,身法就无法施展,比方才使展剑法之际
,连带展开身法,人影飘忽若隐若现,无形之中就减弱了几分。
鹿长庚沈笑道:「蓝老哥,咱们闲着没事儿,不如给他几掌玩玩。」抬手一
掌朝束传令拍去。他使出来的当然是「翻天掌」了。蓝公忌口中「唔」了一声,
身形一弓,一双色如绽青的手掌对准束传令后心印去。
落花岛主也长笑一声道:「不错,大家这样围着,徒耗时间,不如一齐出手
,把他除去算了。」口中说着,振腕骈指,凌空点去。他精擅「落星指」,乃是
异派功夫,意思是说一指出手,可以把天上星星都击落下来,可以想见它威力之
强了。
东海龙王也紧接着洪喝一声:「姓束的,你也接老夫一掌。」一记「怒龙探
爪」五指勾屈,掌根吐力,朝前击去。
束传令如果右膝不伤,根本不在乎守山四老联手合击,也不在乎你鹿翻天、
蓝煞君、落花岛主和东海龙王四人的掌指袭击,因为他施展的「灵飞身法」在任
何兵刃指掌交击之下?可以从容进退,无人伤得了他。但这回他右膝中了「度厄
金针」,无法站立,只仗左足支持,身法自然无法像方才那样灵活,一柄长剑开
阖飞舞,也仅能和守山四老四件兵刃打成平手。
但鹿长庚的「翻天掌」,蓝公忌的「蓝煞掌」,落花岛主的「落星指」和东
海龙王的「怒龙掌」,都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神功,平常只要遇上其中之一,已
是惊世骇俗,无人能与抗衡,如今却是四种奇功,几乎同时出手,攻向同一目标
。
束传令既然是无法施展身法,就不能不全力以赴,硬接每人一招。他右手长
剑要和守山四件兵刃硬拚硬接,左手还要和四人劈击过来的指掌硬接,他就是有
兼人功力,也承受不了,何况他只有左足站立,右是一点也用不上力气。这一阵
锵锵剑鸣,和砰砰掌声中,他被震得接连后退,几乎站立不住,栽倒下去。
至清大师和至中大师正好站在他右侧,至清大师身为少林戒律院主持,不好
偷袭,至中大师眼看机不可失,左手捏诀,一记「牟尼印」朝他的后心击去。东
海龙王看得大喜,洪喝一声:「姓束的,你还能接得下几招?」
他高大身躯,腰背微弓,须发战张,双手指勾屈作势,有如龙爪,随着喝声
右手疾快推出,左掌紧跟着推出,左掌甫出,右掌又相继推出,连续击出三掌。
这是东海龙王平生绝技「龙门三击」,一记比一记强猛,掌力浪如涛,重叠击出
。
束传令单足尚未立稳,陡觉身后有一股强大力道涌来,急忙侧身,右足强忍
疼痛,要待向右闪出,但右膝盖已被「度厄金针」穿透,用不上丝毫力气,右是
一厥,突然向右倾跌下去,这时东海龙王的「龙门三击」,正好掌力如涛,涌到
身前。
束传令怒吼一声,右手「翻天印」全力击出,一个人再也支撑不住,砰然一
声,斜跌下去。这一跌,恰好就被他避开了鹿长庚第二记的「翻天掌」,但守山
四老的四件兵刃,已雷电交击,迅疾落下。
束传令也够迅疾,身形一缩,居然从鞭、杖、刀、剑的空隙中滚了出去,长
剑点地。再次一跃而起。全依云方才三支「度厄金针」出手之后,手中又取了三
支,早就等待着时机,此时一言不发,抬手朝他脚弯打去。
束传令堪堪跃起,以剑点地,左弯又是一阵剌痛,几乎屈膝跪下,心头怒极
,猛吸一口气,全身藉着剑尖拄地,倏地一个轻旋,转过身来,睁目朝全依云喝
道:「度厄金针是你……」底下「打出来的」四个字还没出口,身形陡地弹起,
长剑如虹,已朝全依云当头劈落。
这一剑是他怒极而发,立誓要把全依云劈成两半,剑势之盛,真如黄河天来
,不可抗拒的。全依云无法可躲闪,只好横剑朝上架去。沈嫣红看出情形不好,
也急忙把铁琵琶朝上迎去。这一瞬间,宇文兰、许兰芬、荆月姑、冯小珍同时发
剑上迎。
祝纤纤、辛七姑已经发现此人不是师傅,减少了心头顾忌,眼看束传令这一
剑非同小可,提担心大家对挡不住,两人不约而同迅即拔剑,迎了上去。谷清辉
、丁易就站在她们随近,此时拔剑已经来不及了,谷清辉大喝一声,右手抬处,
一记「大般若掌」凌空朝束传令飞扑过来的人影击去,丁易也扬起了手,打出一
颗流星弹,直奔对方胸口。
八位姑娘发剑纵有先后,也不过一线之分,但听震天般一声锵然大响,紧接
着响起八位姑娘惊莺燕语般惊「啊」,纷纷后退,七柄长剑,有三柄被震断,四
柄被震飞,铁琵琶当然也震飞了。凌空扑来的束传令也被谷清辉这记「大般若掌
」震得在空中连翻了两个跟斗。
但丁易打出的一颗流星弹,出手较迟,故而在束传令被震出去,它也跟着射
去,束传令,第一个跟斗之际,流星弹才「啪」的一声打中他背脊,不料这流星
弹竟十分松脆,打中背脊就一下碎裂,里面爆出一蓬银丝,一闪而没,悉数钻入
束传令衣衫之中。
丁易拍手笑道:「好了,好了。」就在他笑声中束传令已经一个栽葱,砰然
跌坠地上。原来他这颗流星弹中,装了二十支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涂有麻药,
可使人昏迷过去。
谷清辉闪身过去,八位姑娘都已站定下来,这就急急问道:「你们没事吧?
」
全依云丢去手中断剑,举手掠掠发丝,说道:「谷伯伯,谢谢你,还好,没
有什么?」束传令已被制住,动手的人也全已停下手来。丁易一跃而出,手起指
落,一连点了他五处大穴。
至清大师变手合十,说道:「善哉、善哉,束传令已被制伏,诸位老檀樾功
莫大焉。」
鹿长庚嘿然道:「这小子劳动了这许多人,才被制住,也够面上贴金了。」
谷清辉突然心中一动,忙道:「丁老弟你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
丁易笑道:「小侄在察看他是易了容?还是戴了面具?」说话声中,已伸出
手去,在束传令耳后轻轻一按一搓,就揭起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一面说道:「
这人年纪还不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