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正邪对决
「哈哈,昆仑剑法,原来也不过如此……」束无忌刚说到这里,也正是张
少轩回到少林方丈至善大师身边,秦剑秋拉着白素素朝武当掌教青云子走去。这
一下真把束无忌看得气破了胸膛,双目金光大盛,厉声大喝道:「张少轩、秦剑
秋、白素素,你们还不给我回来?」
张少轩拱拱手道:「大师兄请了,小弟本是少林弟子,奉师尊之命归队,不
算错吧?」
束无忌沉喝道:「秦剑秋,你呢?」
秦剑秋也拱着手道:「大师兄垂询,小弟只好直说了,三年前通天教派人假
冒小弟,因敝堡入晚巡查甚严,迷翻小弟之后,无法运出,只好暂时藏匿在酒窖
之中,当晚就被家父发现,将计就计,由小弟扮作通天教主门下三弟子,已经有
三年了,这三年来,六师妹一直扮演着小弟的妻子,而且是由家父作主的花烛夫
妻,俗语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六师妹自然要随小弟过来了。」
谷飞云悄声朝荆月姑、冯小珍二人说道:「你们快随我来,去把祝纤纤、辛
七姑拉过来。」
荆月姑迟疑的道:「她们肯过来吗?」
谷飞云道:「你要告诉她们,这是我的意思,如果她们犹豫不决,你们就把
她们硬接过来好了。」
冯小珍看了谷大哥一眼,问道:「这是公事还是私事?」
谷飞云被她问得俊脸一红,急忙正容道:「自然是公事了,通天教主门下的
男女弟子都脱离通天教,通天教还不垮吗?时间不多,你们动作要快点才行。」
冯小珍点头道:「好吧。」
当下就由荆月姑、冯小珍悄悄朝祝纤纤、辛七姑二人走去。祝纤纤和辛七姑
、云芸娘三人并肩站在一起。她们对面是宇文兰、祝兰芬、全依云、沈嫣红四位
姑娘。双方虽然没出手,却是互相对峙着。
祝纤纤眼看荆月姑忽然朝自己走来,立即一手按剑,全神戒备。荆月姑走到
距她四五尺光景,似乎还有没站停的意思,还在继续走近过来,祝纤纤娇声喝道
:「你给我站住。」
这时荆月姑和她已只有三尺光景,依然举步朝前跨去,祝纤纤长剑一下抵住
她前胸,喝道:「你再……」荆月姑朝祝纤纤走去之时,宇文兰、祝兰芬自然也
跟了上来。
荆月姑没理会祝纤纤抵胸剑尖,连忙回头道:「宇文姐姐,你们且退下去,
我有话和祝姑娘说。」宇文兰、祝兰芬看她这么说,就依言退下。
荆月姑含笑说道:「祝姑娘,你快把长剑收回去了。」
祝纤纤是通天教主座下五个女弟子之首,一身武功、也是女同门之冠,平日
自视甚高,眼看荆月姑连长剑都未出鞘,她岂肯示弱,果然一下收回剑去,返剑
入鞘,一面说道:「你是荆姑娘,有什么话请说吧。」
荆月姑低声道:「我是奉谷师哥之命,来请你过去的。」
祝纤纤粉脸一下红了起来,说道:「谷少侠……但我……我是通天教门下…
…」
荆月姑含笑道:「你没看到张少轩、秦剑秋、白素素都过去了,谷师哥是一
番好意,通天教覆亡在即,你不用再犹豫了。」
「这……」祝纤纤抬目望去,谷飞云跟着荆月姑、冯小珍二人身后走来,停
在一丈开外,望著自己含笑点头。他这心意祝纤纤自然懂,如果由他来劝自己,
自己跟他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岂不成了叛师私奔。
因为自己和白素素不同,白素素是秦剑秋明正言顺的妻子,妻子跟丈夫过去
,自然不会遭人非议,谷飞云为了避嫌,也是为了保留自己颜面,才叫他师妹荆
月姑来说的,他真是用心良苦。她这说了一个「这」字,就没有再说什么。
荆月姑看她没有坚决反对,只是举棋不定,急忙低声道:「祝姑娘,不用虑
了,快些走吧。」说着伸手拉起祝纤纤的玉手,急步就走。这时冯小珍也拉着辛
七姑走来。宇文兰、祝兰芬、全依云、沈嫣红等四位姑娘看到两人拉着祝纤纤、
辛七姑娘过来,立时一起围了上去。云芸娘眼看两位师姐被两位姑娘拉走,不好
阻止,只好一个人退了下去。
丁易和项中英这一对,这时已打了八九十招。丁易使出来的是一套怪义剑法
,一直围着项中英发剑。不但是他对手项中英眼里觉得有四五个陈康和(丁易)
围着他左右前后挥剑抢功,就是局外人也都清楚的看到有四五个陈康和围着项中
英争先恐后的攻个不休。
项中英纵然蒙通天教主列入门派,传授了一套「通天剑法」和「灵飞身法」
,但和丁易这一场激战,明知对方四五个人影,只有一个是人是实体,其余都是
幻影,但此时身落其中,真幻难分,虚实莫测。你以为他这一人一剑是真的,挥
剑撩出,却落了空,你以为这一剑来得悄无声息,不像真的,却偏偏是真实一剑
。这样一来,除了挥舞长剑,在身外布成一排排的剑影,根本已经管不了虚实真
幻。
如果丁易要想赢他,早就可以收手了。偏偏丁易就是不想赢他,只是东一挑
,西一挑,专找项中英无关紧要的地方下手,不是被他剑尖挑破身衫,就是被剑
锋刺破皮肤,把项中英激怒得胀红了脸,要和陈康和拚命,也找不到真正的对手
,时间一长,早已汗流浃背,气息咻咻。
直到此时,才听丁易笑道:「够了,大家都收手了,咱们也该休息了。」项
中英在这段时间里,自顾不暇,也不知道圈以外的情形,声音入耳,还以为陈康
和要停手了。那知突觉身后数穴道骤然一麻,业已被人家制住了穴道。
丁易嘻嘻一笑,说道:「本座早就说过,你带职潜逃,咱们西路总令正在到
处缉拿之中,这下抓到活的,对本座来说,可是一件大功,本座真要谢谢你才是
。」
项中英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丁易说的话,他句句都听得见,
瞪大双目,目中含着无比愤怒之色。丁易可没理会他,随着话声,把项中英推着
往西路走去。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已经很久了,其实几次事情,几乎是同时发生
的,前后也差不了多少时间,那就是:
①谷飞云假扮了束无忌,率领一百二十名天龙死士从北首分左右两路出场的
同时,南首少林、武当两派的人也进入场中。
②束传令指出领队束无忌是谷飞云假冒的,由原来的束无忌和谷飞云交上手
,另一序幕就开始了。
③荆月姑、宇文兰、冯小珍、祝兰芬、全依云、沈嫣红六位姑娘心急谷大哥
安危,起身抢出,束无忌(束传令)要张少轩、秦剑秋等六人分头拦截,却被谷
清辉拦住张少轩、秦剑秋,让荆月姑、冯小珍赶去支援谷飞云。
④张少轩、秦剑秋、白素素回到少林,武当同时,也是丁易制住项中英的时
候,也是束无忌一扇震退谷云飞、荆月姑、冯小珍三人的时候。
⑤束无忌怒声叱喝要张少轩、秦剑秋回来。另一边也正是荆月姑拉着祝纤纤
的手,冯小珍拉着辛七姑的手走向西路总令的同时。
以上五个段落,其实每一段,虽然各有参差之处,也只是稍有先后而已,本
来就很难分得清段落,把它作五个段落,仅是让读者有一个概念罢了。
束无忌眼看张少轩、秦剑秋、白素素叛变自己于前,祝纤纤、辛七姑又被人
拉着朝西路走去,心头自然狂怒无比,口中大喝一声「姓谷的小子,你真该死。
」右掌抬处,一记「翻天掌」朝谷飞云直拍过来。
谷飞云剑眉挑动,喝道:「你当谷某真的怕你不成?」同样右手直竖朝前迎
击出去。
谷清辉怕儿子接不住魔头狂怒之下的全力一掌,赶紧挥手发掌,朝束无忌劈
去。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三股掌力,一下就凑上了,但听三个人之间,骤然爆
发出两声轰然巨响。束无忌这一记「翻天印」已经用上了九成力道,志在一掌毙
敌。谷飞云这一记掌上,不但使出佛门「金刚掌」力,也连带使出昆仑「纵鹤功
」,和他本身运起的「紫气神功」,也等於是孤注一掷,把一身本领都使出来了
。
谷清辉是顽石大师嫡传弟子,被金母幽囚石窟达二十年之久,这二十年不见
天日,枯坐石室,等於是闭了二十年的关,这二十年修为,就胜过平常人苦三十
多年还要多得多,此时他担心儿子安危,出手自然全力施为,这一掌使的正是少
林七十二艺中名列第五的「大般若掌」,如论威力,还在「金刚掌」之上。
这三道各具佛道神通的掌力,撞击在一起,不用说也可以想像得到风柱飞旋
,日月无光,站在一丈以外的人,都感到衣袂飞扬,站立不住被逼后退。
三个当事人呢?束无忌接下两人合力一击,也被震得血气浮动,后退了一步
,心头暗暗震惊,迅快忖道:「谷飞云是岳维峻的门下,还勉强可以接得下自己
六七成力道,并不足奇,这徐永锡只是陇山庄一名管事,那有如此精纯的内力?
」谷清辉、谷飞云父子两人却被震得后退了六七步之多,才算站住。
这时东海龙王敖九洲和落花岛主祁中奇二人早已运功完毕,会合了南路总令
人马,和西路总令的人马合在一起,占据了会场右首一面。少林、武当两派的人
在南首,通天教的人则在北首。本来坐在右首大红席上的人,也纷纷搬位,移到
左边东首去了。
这一来双方的人已经分明。敌我分得十分清楚,通天教的人在会场北首和东
首,少林、武当以及东、南、西三路总令则在会场的南首和西首。
束无忌表情冷漠,目中金芒闪烁,掠过会场,不觉仰首大笑道:「这叫在劫
难逃,本教为了避免武林一场杀劫,才命四个门下分别组成东西南北四路总令,
统辖天下各门各派,俾可由此保存尔等门派,不致覆灭,可笑尔等竟然不识时务
,背弃大会,自取灭亡,天意如此,夫复何言?」说到这里,突然双手叉天,发
出十分尖锐刺耳的声音喝道:「给我杀,和通天教作对的一律格杀勿论。」项中
豪忽的从怀中取出一面三角形黑旗,正待挥扬起。
「总提调且慢。」声音细如婴儿,但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声音来自北
首横案,接着只见踞坐上首的总护法有玉杖彭祖恽南天徐徐站了起来。
束无忌含笑拱手道:「总护法何见教?」
玉杖彭祖晶莹红润的脸上含着微笑,举手一指,徐徐说道:「想不到各大门
派依然顽强如昔,但顽强的也只是几个为首之人罢了,如果双方争端一启,这会
场中的人,将有半数以上会死伤狼籍,玉石俱焚,因此老夫倒有一个建议,不妨
由双方各自推出若干代表,分作若干场,各凭武功,一决胜负,负的一方,要承
认失败,接受胜方的条件,不得反悔,不知在场双方道友,意下如何?」
束无忌爽朗的道:「总护法这一提议,极为公允,敝教自然同意,只不知少
林、武当,以及东南西三路各大门派是否同意?」
玉杖彭祖这番话听得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和武当掌教青云子都不禁为之一楞,
这是一个极大的难题,试想派出去的代表,一旦落败,就得接受对方条件,万一
对方条件要你这个门派全数投降,归入通天教,这个门派岂不从此完了,事关一
个门派的存亡,就是身为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也难以作主了。
至善大师看了青云子一眼,合掌说道:「阿弥陀佛,老仙翁此一提议,事关
重大,可否容贫衲和青云掌教斟酌之后,再行奉告?」
玉杖彭祖含笑点头道:「自然可以,只要大家同意了,就可以进行,在双方
剑拔弩张,难免兵刃相见之下,这也是唯一可以减少杀孽的途经了。」
至善大师退后两步,朝青云子合掌道:「掌教道兄高见如何?」
青云子连忙还礼道:「大师好说,贫道以为今日之事,势难善了,终非一战
不可,不幸落败,各大门派精英尽失,也无法保全基业了。」
至善大师点头道:「道兄之言甚善,只不知平道兄、敖帮主等人的意见如何
?」
正说之间只见平半山和南云子两人连袂走来,至善大师迎着合掌道:「阿弥
陀佛,老衲正想找平道长征询意见呢?」
平半山打了个稽首道:「大师好说,方才金母和南云道兄,元真道兄及贫道
等人研商的结果,认为玉杖彭祖提出的建议,不失为减轻杀孽的办法,只是咱们
胜了,才能免沦魔爪,否则武林各门派,均将万劫不复,因此要贫道兄同来,将
此一意见。转陈二位道长,不妨就依玉杖彭祖的建议,大家协力同心,和通天教
主放手一搏。」
青云子喜道:「善哉、善哉,方才方丈大师和贫道商量的结果,也是如此。
」
束无忌眼看平半山、南云子和至善大师、青云子四人说个不休,心头愤怒已
极,冷然道:「四位谈了半天,不知可有结论,到底如何呢?」
青云子道:「还是由方丈大师答覆他好了。」
至善大师点点头,手柱禅杖,蔼然道:「老衲代表各大门派,同意恽老施主
的提议,只不知通天教准备有多少人出场,各大门派也好选派人手应战。」
束无忌手摇摺扇,淡淡一笑道:「大师这话就不对了,今日这一战,乃是少
林、武当首先向大会挑战,并不是通天教向少林、武当挑战,所以你们准备有多
少人出场?大会自会选派人手应战,但束某认为少林、武当,既然已和东、南、
西三路总令连成一气,每一门派至少也要有一位代表参加,一旦贵方落败,就不
致有藉口推诿了。」
平半山大笑道:「双方有言在先,而且又有这许多门派在场,谁也无法推诿
,只是胜负如何,事先应该先有个约定才是。」
「平道兄说得极是。」束无忌点头道:「在下认为此事十分简单,落败的一
方,听从胜利的一方处置就是了。」
平半山道:「不然,此中细节,必须先说清楚了,免得到时含混不清。」
束无忌道:「平道兄说的也是,那就这样好了,如果贵主获胜,敝教就当众
宣布解散,从此退出江湖,但如果敝教获胜,各大门派,但得悉数归顺通天教,
听本大会选出的武林盟主号令行事,不知诸位认为如何?」
少林至善大师接口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子。」
束无忌道:「大师说的话,可以代表贵方各大门派吗?」
青云子道:「少林方丈说出来了,自可代表各大门派了。」
平半山道:「总提调虽是今日大会的总提调,但束施主只是通天教门下大弟
子,在未曾禀明尊师之前,说出来的话,能代表通天教吗?」
束珍无怒哼一声道:「束某怎么不能代表通天教?你们之中,又有谁胜得过
我?没有人能胜得过束某,就不能说束某不能代表通天教。」这话说得够狂,但
事实上,确也没有人能胜得过他,也就得任由他去狂了。
少林戒律院主持至清大师跨上一步,沉声道:「束施主也太小觑各大门派之
士了,贫衲不才,倒想请束施主赐教一二。」
话声甫落,耳边响起醉道人的声音说道:「大师父还不知道此人就是通天教
主扮的,此时不宜和他动手。」
至善大师也在此时叫道:「至清师弟,不可鲁莽。」
至清大帅听方丈说了,立即躬身道:「小弟不敢。」藉机退下。
束无忌因有少林方丈出言阻止,也就不好再向至清大师挑战了,面露微笑,
摇了摇摺扇问道:「方丈大师既然同意.不知你们有几位代表出场?」
推派代表之事,大家早已商量好了,在场有十四个门派,决定每一门派,推
派一名代表,计为:少林寺至清大师,武当派青云子、东海龙王敖九洲、落花岛
主祁中奇、泰山派石大山、衡山派南云子、排教冉勿赞、终南派平半山、华山派
元真子、紫柏宫齐漱云、岐山派姬存仁、白石山刘寄禅、崆峒派席素仪、昆仑派
谷飞云,共为十四人。金母和鹿长庚、蓝公忌、及守山四老等人作为后备,俾可
应付突发事件。
至善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咱们这里一共有十四个门派,每个门派,可
以派出一个代表,不知道贵教……」
束无忌不待他说下去,就大笑一声道:「好,贵方既然有十四个门派,咱们
就以十四场分胜负,只要有一方胜过半数,就算这一方胜了,不知大师认为如何
?」
至善大师道:「束施主说的甚是合理。」
「哈哈。」束无忌仰首大笑一声,接着道:「那么咱们就开始了,这第一场
,不知贵方那一门派的代表先下场?」
「且慢。」武当掌教青云子道:「这十四场中,为了公平起见,贫道认为应
该一场由我方先下场,一场由贵方先下场,这样可使双方以对方下场之人的身份
、武功,作为衡量,才好派适当的代表下场,这样就不致有武功悬殊之弊。」
束无忌道:「就这么办,现在贵方可以派代表出场了。」各大门派中被推作
代表的人,谁都跃跃欲试,要在天下武林大会上首建奇功。
至善大师合掌道:「束施主且请稍待,老衲要和大家商量之后才能决定出场
先后。」说完,转过身朝青云子道:「咱们此一行动,关系各大门派安危,似乎
应该共举一位主帅,统一调度,才能收运筹帷幄之机,道兄认为那一位道兄较为
适合?」
青云子目光一转,含笑道:「咱们这些人中,只有两位道兄有领导才能,一
是敖老施主,一是平掌门人……」
平半山连忙摇手道:「贫道不成,敖老哥统率长江上下游数万帮,指挥若定
,这件事由敖老哥担任主帅,是适当不过的人选了。」
华山元真子和衡山南云子同声附和道:「不错,此事非敖道兄不可。」
东海龙王道:「兄弟统率的只是江湖帮众,今天在这里的都是一门一派之主
,这个兄弟只怕担当不起……」
平半山道:「你老哥平日豪气干云,今日之战,关系正邪存亡,你老哥担当
不起也要担当起来才是。」
至善大师道:「平道兄说得极是,对方有束无忌指挥,他外号小诸葛,善用
谋略,咱们这里除了你敖老施主,没有人有临敌经验,你不可推辞了。」
齐漱云笑道:「咱们全体公举敖道兄为总指挥,愿意服从军令。」
刘寄禅道:「你就把咱们当作龙门帮的兄弟看待就好,从这时候起,咱们就
不再是掌门人,总可以了吧?」
东海龙王眼看十三个门派掌门人都推自己担任总指挥,一时雄心勃发,呵呵
一笑,拱拱手道:「兄弟临阵受命,那就只好勉为其难,希望不负诸位道兄期望
,能够一鼓克敌才好。」
说到这里就朝刘寄禅道:「这第一阵,就请刘道兄出场,因为道兄性躯禅悦
,很少在江湖走动,对方未必清楚道兄武功底细,获胜的机会较大,胜了第一场
;就是成功的一半了。」
刘寄禅拱手道:「末将得令。」接着笑道:「兄弟第一个出场,心理上的压
力,比肩膀上的担子还要沉重得多。」
东海龙王笑道:「这一场道兄一定会胜的。」
刘寄禅道:「但愿如此。」挥挥大袖,朝前走去。
束无忌站在场上,早已等得不耐,看到刘寄禅大步走出,就点点头道:「刘
道兄可是第一场的代表吗?」
刘寄禅双手合掌,说道:「正是,不知贵方那一位下场赐教?」
束无忌没有理他,回头道:「诸位道兄,那一位先去会白石山的刘掌门人?
」他摺扇当胸,轻轻折动,却以「传音入密」朝大红席上的江北大侠沈昌年道:
「沈兄,这第一场还是由你出场较妥。」
就在束无忌话声出口,同时站起来的有江北大侠沈昌年,长输将吕长素、和
析城山主神拳裴通三人,吕长素抢在最先。束无忌摺扇一指,含笑道:「吕山主
,这第一场就让沈大侠先出来吧。」
吕长素一征,继而想到江湖上人都叫自己长输将,束无忌才要沈昌年先上,
哼,自己出道江湖,何曾真的输过?这话他当然不敢出口,连忙拱手应「是」,
退了回去。裴通原在沈昌年之后,闻言也自退去。束无忌等沈昌年走出,也自往
后退下。
刘寄禅身穿海青袍袍,头上既未落发,嘴上也留着八字胡子,看去不伦不类
,沈昌年虽然也听过他的名字,却从未见过,这时走下场去,不得不拱拱手道:
「兄弟久闻刘老哥大名,今天幸会了。」
刘寄禅望了他一眼,也不还礼,问道:「这位老哥不知如何称呼?」
这话听得沈昌年心头大是愤怒,自己虽非淮扬派掌门人,但自己的名头在淮
扬一带,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才博得江北大侠的美誉,就是各大门派,又
有谁人不识?你刘寄禅算什么东西?因为心中这样想着,脸色就一下沉了下来,
本来就已经灰白的一张扁脸,更见灰黯深沉,冷冷的道:「兄弟沈昌年,阁下是
否听人说过?」
「没有。」刘寄禅也冷声道:「兄弟长年茹素,门口连野狗也没有半只,那
会有人来和我说什么一般江湖事儿?哦,你下场来了,就请亮剑吧。」
沈昌年在淮扬一块小小的地盘上,自大惯了,那里听得起刘寄禅这些话,呛
的一声抽出长剑,沉声喝道:「你兵刃呢?」
刘寄禅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支尺许长黑黝黝的笔来,抬目道:「兄弟的兵刃就
是这支笔,现在你可以发招了。」
沈昌年除了听过刘寄禅的名字,对他底细,根本一点都不知道,此时看他取
出一支尺许长的笔来,已可知对方不但是个打穴好手。而且也是个擅长轻功的人
,心中暗暗冷笑一声,长剑缓缓举起,说道:「沈某有僭了。」剑使「江淮千里
」,一片剑光平胸推出。
他虽然心胸狭小,毕竟是淮扬派出身,名门正派,因此出手第一剑,也极有
风度。刘寄禅使的是短兵刃,他凝神正身,站立不动,直等剑光到了身前一尺光
景,才右臂一挥,大笔横划而出,这一划气势磅礴,像是写了一个「一」字,但
听「当」的一声,笔剑交掣,把江北大侠沈昌年连剑带人往右撞出。
这是出手第一招,当着天下武林同道,沈昌年被人一笔撞出,自然是大失颜
面之事,但他毕竟成名多年,临危不乱,身形随势向左飘闪出去,剑势一变,使
了一招「疏影横斜」,剑光一闪而至,斜削刘寄禅右腕。这一招使得十分自然,
好在剑走偏门,旁人几乎看不出他是被刘寄禅一笔撞出去的。
刘寄禅反笔一啄,又是「当」的一声,又把长剑朝左撞出,沈昌年身不由已
的往右跨出了一步。沈昌年究是久经大敌之人,他本来以为刘寄禅取出笔来,必
是精擅打穴的好手,轻功,长於轻功的人,必然内力较差。
那知道一交上手,自己料得完全错了,对方笔力之强,如挟千钧,一连两招
,都吃了大亏,心头又惊又恐,口中发出一声大笑,大笑适足以掩饰他的失手。
就在大笑声中,他长剑疾抡,展开「淮扬剑法」,这回才显露出他剑上功力来了
,但见剑光飞旋,宛如黄河天来。不,他是淮扬名宿,应该改作淮水天来才对。
这一瞬间,剑光如波澜壮阔,似怒涛汹涌,几乎把刘寄禅一个人淹没了。因
为他一直站立在原地上,一步也没有移动过,手上握着一支尺许长的大笔,也在
此时,虎然作势,连连挥出。他这支大笔黝黑无光,但一经挥动,居然呼啸生风
,气势磅礴,原来他使出来这套笔法,竟是从永字八法中领悟出来的,侧、勒、
努、跃、策掠、啄、磔,使得大开在阖,笔力千钧,创武术来有之奇。
淮扬派的剑法,也以大开大阉,剑发如波澜壮阔著称,两人这一交上手,当
真旗鼓相当,势钧力敌,打到紧急之处,不时响起震慑人心的笔剑交击之声。双
方观战的人,此时也感到紧扣心弦,到底谁能获胜,谁也无法预料。
两人这一轮快攻,交手到六七十招之际,依然不分胜负,陡听一声长笑,一
道人影忽然从一片剑光中腾空冲起,另一个人怒吼声中,抖手掷出长剑,朝冲起
那人身后尽射过去。现在大家都看清楚了,先前那声长笑,冲飞而起的是刘寄禅
,稍后发出一声怒吼,抖手掷出长剑的则是江北大侠沈昌年。
刘寄禅不是落败逃走,这可以从他那声长笑就听得出来,笑声中充满了赢得
胜利的飞扬意气。相反的,江北大侠的那声怒吼,却是愤怒到了极点,心有未甘
的吼声,所以要抖手掷出长剑恨不得把对方来个一剑穿胸而后快。
原来刘寄禅手中那支铁笔,可是真正可以写字的斗笔,笔头上紧套了一个纯
钢的笔帽,和人动手时,可以用作兵刃。他因久战无功,乘机欺人,褪下笔帽,
在沈昌年脸上画了一个圆圈,就大笑一声,点足飞起。沈昌年骤不及防,被他用
毛笔在脸上画了一个圆圈,自然怒恼已极,连举手拭抹都来不及,大吼一声,掷
出了手中长剑。
刘寄禅已经飞出一丈多远,陡觉身后金风破空,朝后心袭到,也不禁心头有
火,倏地转身,右手铁笔一啄,但听呛的一声,那激射而来的长剑立被当中截断
,跌落地上,口中沉声说道:「沈昌年,刘某因你平日尚无恶迹,不想伤你,所
以只用笔在你脸上画了一个圆圈,以示薄惩,你不知自责,反而掷剑偷袭,你们
淮扬派有剑亡除名这一条,老夫震断你长剑,就是警告你该退出江湖了,你自己
去斟酌吧。」各大门派的人等他说完,纷纷鼓起掌来,这是第一场赢得胜利,自
然值得大书而特书的事。
沈昌年举袖拭去脸上被画的圆圈,但不揩还好,这一揩,弄得满脸都是墨渍
,变成了一张黑脸,心头更是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厉声道:「姓刘的,你不用
张狂,沈某三年之内,一定会讨回今日画面之辱。」说完,顿顿脚,往外就走。
束无忌要待挽留,已是不及,心知他无颜再留在会场上,也就任他走了。
东海龙王迎着刘寄禅拱手笑道:「道兄第一场,胜得漂亮,可喜可贺。」
刘寄禅连忙抱拳道:「末将只是幸不辱命而已。」
东海龙王走前几步,朝束无忌拱拱手道:「束总提调,第二场该贵方代表先
下场了。」
束无忌嘿然道:「好。」他「好」字方出,羊角道人已经当先站起,稽首道
:「总提调,这一场由贫道出场如何?」
束无忌点头道:「由道友出场,自是最好不过了。」
羊角道人手持拂尘,飘然走出,朝站在阵前的东海龙王打了个稽首,说道:
「敖大侠可是要下场赐教吗?」
东海龙王淡淡一笑道:「老夫只是押阵之人,另行有人奉陪。」他回过身去
,目光一掠已方阵营,心中迅快的转动,羊角道人在江湖上虽然久负盛名,但总
非一派之主,算来只有岐山姬存仁较为适合,这就以「传音入密」朝姬存仁道:
「姬道兄,这一场就由你来对付羊角道人了。」
姬存仁立即起身走出,朝东海龙王拱手道:「让兄弟来会会羊真人。」
东海龙王还礼道:「姬道兄请。」
姬存仁举步走出,朝羊角道人抱了抱拳,说道:「兄弟姬存仁,请道长指教
。」
羊角道人眼看走出来的是个花白两鬃的老者,紫脸浓眉,目光炯炯有神,一
看就知道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再听他报出的姓名,竟是岐山姬家的族长,更不
敢轻视,连忙还礼道:「原来是姬大侠,贫道还要姬大侠多多指教才是。」
要知岐山姬家,并不是门派,但武林中一向把岐山视同门派一般,那是因为
岐山姬家,有上万个弟子,光是外戚,也有好几百人,都练成一身好功夫,姬家
代代相传,据说已有二三千年,一直鼎盛不衰,是武林中一般不可忽视的力量。
姬存仁含笑道:「道长言重,咱们是第二场,道长大概精於剑术,就请亮剑
好了。」羊角道人久闻岐山「王道剑法」之名,可不敢托大,缓缓从肩头抽出长
剑,含笑道:「姬大侠也可以亮剑了。」
其实姬存仁没待他开口,已经掣出长剑,说道:「这第二场是贵方为主,道
兄弟只管请先发招。」
羊角道人单掌当胸,打着讯,说道:「贫道恭敬不如遵命,姬大侠那就请接
招了。」长剑缓缓朝前推出。
姬存仁长剑一竖,也徐徐朝外点出,这一招正是岐山「王道剑法」的起手式
「致中和」。两人出的第一招都很缓慢,保持着君子风度,也很快就各自岔开。
羊角道人身形一转,一道剑光矫若神龙般横扫而出。姬存仁也不待慢,圈剑前劈
,剑风嘶然有声。
双方这一展开剑法,羊角道人功力深厚,剑上造诣极为精湛,把一支长剑使
得盘空匝地,匹练飞舞,他一个瘦小身形,也随着剑势流动,就像舞龙一般,一
道雪亮的剑光中,附着一点淡淡的黑影,根本已经看不清他的人影了。
姬存仁的剑势有如长江大河,绵连不断,本来剑尚轻灵,以灵巧为主,他却
大开大阖,使得正气磅礴,凛如河岳,威势极盛,据说这套剑法,创自周武王,
所以称之为「王道剑法」。
两人这一战,当真剑气漫空,风云变色,两道剑光,相互纠缠游走,除了剑
声嘶啸,划空而过,不闻丝毫金铁交接之声。剑术高手过招,在於不沾青而走青
是也。但就在大家凝神观战之际,蓦地向起一声金铁狂鸣。原来羊角道人全力一
剑格开姬存仁长剑,本来挂在左手中指的拂尘陡然上扬,千百缕银丝,宛如春云
乍展,朝姬存仁头脸拂去。
姬存仁和他动手之初,早就看到他左手挂着拂麝,便已存有戒心,此时看他
果然利用长剑格开自己剑势,挥拂攻来,立即左手抬起,使了一记流云衣袖,朝
上迎拂出。这一记衣袖,当然要使上八九成力道,才能把对方拂丝逼退,那知衣
袖扬起,竟然拂了个空,同时但觉一阵阴寒之气,透胸而过,不由自主地打了一
个冷噤。
原来羊角道人这记拂尘,只是一记声东击西的虚招而已,他的目的就要姬存
仁左手迎起,全部胸腹都成为空门,左手疾发,打出一记「子午阴掌」,口中阴
恻恻笑道:「姬大侠承让了。」
姬存仁望着他怔怔的道:「道兄怎可偷袭?」
羊角道人阴笑道:「出场交手,志在克敌,何况今日之战,乃是双方胜负之
争,兵不厌诈,如何能说贫道偷袭?姬大侠中的是贫道一记子午掌,及早运功,
或可无碍,贫道告退。」说完,打了个稽首,就自告退。姬存仁也只好退下,心
中甚感惭愧,自己身为岐山掌门,却给各大门派输了第二场。
东海龙王迎着道:「姬道兄快运气试试,羊角道人的子午阴掌,极为阴毒,
丝毫大意不得。」
姬存仁道:「兄弟惭愧,给大家输了一场……」
东海龙王拦着笑道:「胜负兵家常事.姬道兄何用放在心上,倒是子午阴掌
十分厉害……」
谷飞云走了过来,抱拳说道:「姬掌门人快运气看看,手足三阴有一丝寒气
?驱之不去,就是子午阴掌潜伏体内,暗中滋生了。」
姬存仁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年轻人,似乎所识甚广,心中暗暗讶异,此时无
暇多说,就双目微阖,运气检查全身,这一运气,果然发现手三阴,是三阴六条
经脉中,正有一丝似有若无的阴气,潜伏其间,若非自己积数十年勤修,内功已
有极高境界的人,极难发现。
照理,这丝阴气,力道似乎不强,经自行运气行功,通过此一经脉,应该早
就炼化了,再一检查,这丝阴气,依然粘附下去,心头不禁暗暗吃惊,再次凝结
全力,朝六条阴脉运去,气机虽然畅通无阻.粘附的阴气不但并未为化,经真气
一冲,本来似有若无,若隐若现的阴气,忽然变得坚韧无比,方才仅一丝,现在
也粗了。
这一变化,使得姬存仁大吃一惊,缓缓睁开眼睛,愤然道:「兄弟果然中了
羊角道人的暗算。」
谷飞云没待东海龙王开口,忙道:「在下练的是昆仑紫气,专克旁门阴功,
姬掌门人请闭目运气,和在下运入的真气会合,通过手足三阴,即可把它消除了
。」说完,一双右手已经按上姬存仁后心「灵台穴」。
姬存仁听他说出「昆仑紫气」,更是一惊,他当然听说过昆仑「紫气神功」
,乃是玄门至高无上的功夫,没想到眼前这位谷老弟轻轻年纪,居然练成如此神
功。心中想着,但觉一缕阳和之气,已从「灵台穴」透入,急忙运起内功,把这
缕暖气送入手三阴足三阴六条经脉,暖气流过,方才那缕顽强阴气,立时如汤沃
雪,消失得无影无踪,谷云飞适时收回手去。
姬存仁睁开眼来,含笑道:「多谢谷少侠赐助,老朽无任感激。」
谷飞云忙道:「些许小事,姬掌门人言重了。」
这时各大门派已由泰山派掌门人石大山出场。束无忌以「传音入密」指派析
城山主神拳裴通出场。石大山和裴通原是素识,眼看裴通走下场来,不觉迎着含
笑抱拳道:「怎么下场来是裴老哥,咱们是老兄弟了,这一场如何打法?」
裴通呵呵一笑道:「咱们相识多年,私交颇深,但这是私交,今日之战,势
成敌对,双方下场之人,各凭所学,以分胜负,这是公事,大丈夫应该公私分明
,自然可以交手了。」
石大山看他说话神情,分明并未迷失神志,这就说道:「裴老哥话是不错,
但兄弟代表的各大门派,你老哥代表通天教出场,这样值得吗?」
裴通沉嘿一声道:「各大门派,兄弟就是因为各大门派自视是名门正派,把
天下武林同道,除了他们都视作异派,你不妨放眼瞧瞧,除了你们这些门派之外
,天下还有多多少少的门派,通天教约天下武林,在这里召开武林大会,要大家
消除门户之见,这有什么不对?你们却看不入眼,非破坏不可?所以才有这场争
端发生,兄弟出场,是为了维护武林大会,怎么会不值得?」
石大山听得不由一怔,暗想:「他和各大门派之间,平日都相处得不错,原
来成见竟有如此之深。」一面双眉微皱,说道:「裴老哥也许有些误会……」
裴通不耐的道:「石老哥,你在这里和兄弟说这些话,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兄弟即然下场来了,好歹总要分个胜负,这些话以后再说吧。」手中旱烟管一指
,问道:「石老哥,兵刃呢?」
石大山暗暗摇头,深感此人已非三言两语可以劝得醒的,只好含笑道:「兄
弟使的是剑,裴老哥……」
裴通把手中旱烟管扬了扬道:「这就是兄弟的兵器,石老哥只管使剑好了。
」石大山没有带剑下场,听他这么说了,暗思自己和裴迪即然难免不战,那也不
用客气了。当下举手一招,立时有一名泰山派弟子捧着长剑送下场来。
石大山伸手接道,缓缓抽出长剑,抬目道:「裴老哥请。」
裴通抱抱拳笑道:「石老哥请。」
他二尺八寸长的旱烟管,是精铁铸成的,尤其那个烟斗,足有小孩拳头大小
,像小锤一般,份量极重,最厉害的是他狂吸了几口烟之后,不但烟斗烫得如同
烙铁,被他敲上了,就会痛得要命。
再用口一吹,烟斗内的烟灰,和带着火星的焦碎烟丝,宛如一蓬飞星,喷向
你头脸,就算不把你眼睛当场烫瞎,也足可以把你烫得掩目狂叫,这是他「神拳
」以外的一绝,很少为人所知。此时话声一落,旱烟管呼的一声,已经直送过来
。
石大山长剑一横,使了一招「山门落闩」,朝前推出。两人各自斜闪而出。
裴通旱烟管忽然划起斗大一个枪花,身形随着欺上,三点疾风,分取左右「将台
」和前胸「膻中」。石大山看他来势沉猛迅捷,不愿和他硬接,长剑直划,护身
后退。
第五十三章突施冷箭
裴通笑道:「即已动手过招,石老哥何须客气?」三点管影突然合而为一,
招化「长驱直入」,追击过来,依然直取「膻中」。
这下可把石大山看得不禁有气,心想:「我是顾全双方友谊,才一再相让,
岂是怕了你吗?」一念及此,长剑迅即翻起,划了一个小圈,当的一声,把笔直
送来的旱烟管朝下压住,沉声道:「裴老哥好像真要和兄弟一决胜负了?」
裴通大笑道:「兄弟早就说过今日之争,势成敌对,自然要各凭所学,分个
高低,不然,兄弟也不会下场了。」
「裴老哥说得极是,咱们两人既已下场,谁也输不起了。」石大山长剑一收
,颔首道:「裴兄弟只管发招,兄弟自当奉陪。」
两人各自错开,一分即合,两件兵刃就各出所学,展开一场激战。裴通一支
铁烟管走的是刚猛路子,烟斗势沉力猛,记记如铁锤撞岩,纵横交替,上下交征
,一路尽是急攻招式。石大山是泰山派掌门人,泰山派「十八盘剑法」,也尽是
险峻取胜,剑势曲折多变,走的同是刚猛一路。
两人这一拼上了,和先前两场,就迥然不同,你铁烟管硬打硬砸,我长剑也
照样硬接硬攻,这一来,一片剑光管影之中,就不时响起一记又一记的金铁击撞
之声,有时发出震人耳鼓的当然巨响,有时又爆出当当不绝的连珠交鸣。
两人心中都明白双方功力悉敌,就是打上两三百招,只怕也难分得出胜负来
,但这一战,和普通比斗不同,这是当着天下武林各门各派之前交手,不仅关系
各人荣辱,也关系着析城派和泰山派的荣辱,更是双方十四场胜负的关键所系。
因此每人都希望打败对方,如今已经打出五六十招,双方依然旗鼓相当,要
胜对方,实非易事,那就只有险中取胜,乘机另出奇招。两人都有着这样想法,
在力拚硬打之际,凝视着对方,谁也不敢稍有分心,战事也依然如火如茶的继续
下去。
就在此时,蓦听裴通发出一声大喝,紧接着就响起一声当然巨响,金铁狂鸣
,喝声中,裴通左臂扬起,蓄势已久的一记「百步神拳」,终于轰然击出。
这一声金铁狂鸣,两人自然被震得各自后退了一步,石大山瞥见对方忽然挥
拳击来,他外号「神拳」,素以「百步神拳」驰誉武林,在交手之初,就早已注
意着他了,此时一见对方击出一团拳风,那还待慢,也立即左手握拳,奋力迎击
出去。
两股拳风,乍然相接,登时发出蓬然巨震。这一拳总究是裴通发拳在先,蓄
势多时,石大山仓猝应战,纵然早有预防,也落了个被动的地位,因此在旋风飞
掷,飞沙走石之中,裴通只是后退了一步,便已拿住了椿,石大山却被震退了三
步之多。
这下可真把石大山激怒了,他本来高大的身子,这一瞬间,一袭蓝衫鼓得拂
拂自动,双目暴射出两道慑人精光,仰天洪笑一声道:「裴老哥号称神拳,果然
不错,也请接兄弟一拳试试。」话声中,剑交左手,右手一振,凌空一拳,击了
过去。
他这一拳正是泰山派名闻天下的「一拳石」,也称做「石拳」,一团拳风,
其坚如石,凌厉自可想见。裴通对自己的「百步神拳」,素极自负,看到石大山
挥拳捣来,口中大笑一声:「来得好,兄弟自然非领教不可。」他把旱烟管往腰
间一插,右手握拳,又是一记「百步神拳」,迎空击出。
这回两人几乎用上了全力,两股拳风了一来一往,何等迅速,但听一声蓬然
大震,两股内劲,乍接之下,无处宣泄,就从横里溢出,有如龙卷风一般,形成
一个极大的劲风旋涡,括起漫天尘沙。裴通是个心胸狭仄的人,自己是被武林中
人尊称为「神拳」的人,如今和石大山对上一拳,丝毫没沾上风,岂不是神拳一
点也不称奇了?
两人击出的拳头虽然没有真撞击上,但内劲反弹,也震得两人上身晃动,不
由自主各自后退了一步。江湖上人对一个名字,往往看得比性命还重,何况今天
这一战又在天下武林同道的面前,裴通在退后一步之际,突然怪笑一声,喝道:
「石老哥也再接兄弟两拳如何?」他本是个中等身材的人,身手相当灵活,笑声
甫落,人已腾身急进,挥起双拳,迎面冲击而来。
石大山也打出了火,左手把长剑往地上一插,大笑道:「好极,咱们就在拳
劲上较量较量也好。」口中说着,其实丝毫没闲着,一面功聚双臂,凝集全身内
力,紧握双拳,右前左后,连环击出。紧接着又是「蓬」「蓬」两声大震,四拳
接实,依然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依然功力悉敌,难分轩轾。
神拳裴通那肯就此罢手,口中发出一声怒啸,人随啸上,更不打话,双拳挥
舞,一连击出八拳,这八拳当真如巨钟撞山,记记贯注真力,势劲力沉,非同小
可。他立誓非以自己「神拳」击败对方不可。他不用兵器,改为双拳攻敌,正是
他对自己的「神拳」有较大信心之故。
石大山看他改用拳术,不禁暗暗好笑,裴通和自己相识多年,竟然对泰山派
的武功都并不了解。泰山派「石拳」,又称「一拳石」,即以内劲为主。古语「
泰山石敢当」,就是指各大门派任何功夫,只有泰山派的「石拳」能当。试想「
石拳」可当任何功夫,何在乎你析城「神拳」?
石大山同样双拳挥舞,迎了上去。裴通一共只击出了八拳,石大山全数接了
下来,但他这套拳法,却有一十八拳之多,在接下对方八拳之后,后面的十拳突
然拳势转快,点点拳影,连绵不断,劲如飞轮,急如流星,但听砰砰之声不绝于
耳,打到最后一拳,石大山口中发出一声断喝,一拳击中裴通左肩,把他一个人
击得转了一个身,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六七步之多。
这下直看得各大门派的人纷纷鼓起掌来。就在此时,突见裴通疾冲而上,一
拳击在石大山右胸之上,砰的一声,把石大山一个人撞出去五六步之多,站停之
后,胸口起伏,嘴角间殷然流出血来。他连试也没试一下,双目神光陡然转盛,
双足一蹬,右臂一伸,拳先人后,凌空朝裴通当头击下。
「日出东海」,这是泰山派一记厉害杀着,全身功力,都凝聚在右拳之上,
这一击可说有雷霆万钧之势,也是一记拼命的打法。如果方才裴通不施偷袭,击
中他右胸,他是不会使出这一记杀手锏来的。
裴通可识不得这一记拳法,但觉来势极强,没待对方扑近,就是一记「百步
神拳」朝上击去。双方内劲相交,半空中发出蓬然一声大震,就在篷然声中,石
大山身在半空左拳突发,向下击来,这一记是继「日出东海」之后的「月照九洲
」拳出无声,但一团由阳极而生的阴功,却去势奇速,朝裴通当头罩落。
这个裴通在毫无准备之下,显然吃了大亏,只见他口中闷哼一声,上身晃动
,脚下浮动,登登的后退了四五步。裴通双目通红,压下一股上冲的血气,突然
裂嘴大笑道:「好好,石老大,你还能接裴某八拳吗?」人随声发,双拳似钟,
再次连环击出。
石大山也大笑道:「裴老哥说出来了,兄弟焉得不接?」在他说话声中,蓬
蓬之声,已经接连响起。
两人在方才两招硬拼之中,原已伤得不轻。只因在天下群雄面前,谁也不甘
示弱而已,这回又各自凝聚全身功力竭尽所能,硬打硬接,连续互拼了八拳,更
是疲态毕露,人影一合再分,两个人都被震得脚步踉跄,一连后退了四五步,才
勉强支撑着站住,也同样的缓缓盖上眼睛,调气运息。
东海龙王和束无忌看出两人已无再战之能,但他们都因并未分出胜负,不肯
退下,也不好出言要他们退下来。神拳裴通一向工于心机,他略为调息,立即睁
开看去,石大山犹在运气之中,心中暗暗窃喜,立即一提真气,一声不作,直欺
过去,一拳对准他胸口捣去。
石大山虽在运气的人,但身在场中,自然要提高警觉,此时突然听到一阵疾
风直欺而来,不等对方欺近,双目乍睁,双拳如风,业已平胸击出。这一下,双
方出手均快,石大山原本是被动出击,但在对方尚未欺近之际,就已发出双拳,
在时间上,却由被动变成了主动。
裴通原是主动欺来,却被石天山抢先发难,两人发拳的时间,虽然很难分得
出先后,但裴通这一记本有偷袭之心,所谓乘人不备,现在对方已有准备,自然
偷袭不成了。一个站在原地,以逸待劳,一个直欺过来,人在行动之中,两个功
力悉敌之人,在这全力一击之中,自然是凝立不动的人占了便宜。
在这电闪般一瞬间,人影倏合,就响起蓬的一声大震,裴通欺来的人,宛如
断线风筝一般,凌空飞摔出去八尺来远,砰然仰面跌坠地面,喷出一口鲜血,人
已昏了过去。石大山也在双拳击出之后,连退了三步,口中发出一声大笑,突然
仰跌下去,也随着昏倒,双方的人慌忙把两人扶着退下。
束无忌目光冷厉,朝各大门派这边扫了一眼,朗声道:「这一场两人都负伤
倒地,应该是和局。方才三场之中,双方各有一胜、一负、一和,不分胜负,现
在时近中午,大会已经给大家准备了午餐,各位道长不妨稍事休息,且等用过午
餐,再继续不迟。」
少林监寺至慧大师急忙取出一颗「大还丸」捏碎蜡壳,纳入石大山口中,一
手按在石大山「灵台穴」上,缓缓运气,就陡觉不对,自己「灵台穴」上,竟然
有一缕寒气,正在迅速扩散,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口中忍不住「咦」了一
声,立即收回手去。
至善大师听他口中轻咦,同时收回手去,心中不觉一沉,急忙问道:「师弟
,石掌门人怎么了?」
至慧大师微微摇头道:「石掌门人没事,小弟刚才运气时觉得有些不对。」
至善大师听得奇道:「师弟那里不对?」
至慧大师答道:「小弟也说不出来,要运气检查才会知道。」
至善大师点头道:「你赶快检查吧。」至慧大师不再多说,就席地坐下,运
起功来。
谷飞云就站在东海龙王身后不远,眼看至慧大师给石大山服下药丸,正待给
他运气,忽然收回手去,说他运气时觉得不对,就席地坐下,闭目运功,心中觉
得奇怪,当下就走了过去,朝至善大师道:「石掌门人由在下给他运功吧。」
至善大师颔首道:「小师弟那就快替石掌门人运气吧。」谷飞云也就席地坐
下,伸出手去,按在石大山后心,缓缓度过气去。
就在谷飞云堪堪坐下之际,至慧大师突然睁开眼来,气愤的道:「大师兄,
小弟好像是中了暗算。」
至善大师吃惊的道:「师弟怎会中人暗算的呢?」
至慧大师道:「小弟也弄不懂是如何会中人暗算的?但一经运气,就发现灵
台穴中似有一缕阴寒之气,正在逐渐发散,整条督脉都被阴气侵袭,背脊一阵寒
过一阵……」
「哦。」至善大师口中不斯发出一声惊哦,方才自己不是也感到背脊骨有凉
飕飕的寒意吗?莫非自己也中了暗算。心念一动,立即默默运起禅功,一经运气
,就发现「灵台穴」果然有一缕外来的阴气,正在循着督脉发散,情形和师弟至
慧说的一样。
心头暗暗一震,忖道:「这缕阴气,分明是外来的,它如何渗入自己「灵台
穴」的呢?这人除非施展隔空打穴手法,把阴气传入,但以自己的修为,被人隔
空打穴,传入阴气,怎一无如觉,懵然不知呢?」
一面连忙朝站在身边不远的戒律院首席长老至清大师、白衣殿首席长老至成
大师等人说道:「你们快运气试试,是否中了人家暗算?」至消、至成等人依言
运气检查。结果只有至清大师一人并未遭人暗算,其余如监寺长老至能、至济、
戒律院长老至中,白衣殿长至勤,罗汉堂首席长老至远、长老至光等人,莫不遭
人暗算,督脉被阴气所袭。
至善大师听得心头震惊不已,自己一行,已是少林寺的精锐,如今竟然悉数
中人暗算,至今这缕侵入体内的阴气,究有何种害处,尚不得而知,但只要试想
此人要用如此隐秘手段,在自己等人身上传入阴气,这缕阴气的作用,自然不会
如此简单了。
想到这里,不觉低诵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看来本寺的人,全已中
了人家暗算,咱们竟然连此人是如何下手的,都一无所知。」
他话声甫落,只见武当青云子神情严肃,稽首道:「被贼人暗施手脚,身中
阴气的,并不止是贵寺的人、只怕各大门派的人,差不多全已中了贼人暗算。」
至善大师心头一震,骇然道:「这个……怎么会呢?」
东海龙王面色凝重,说道:「青云道兄说得不错,兄弟刚才运气试过,确实
被人在「灵台穴」上下了「阴极针」此事非同小可,还是要大家运气试试,是否
全中了贼人暗算?」至善大师、青云子二人连连点头,立时分别通知所有的人,
赶快运气检查。
这时广场上属于通天教的人,已经由接待人员恭敬的分批请入淮渎庙去用膳
。上首也由数十名通天教的人迅速的摆上四十席桌凳,正在摆设碗筷。一名身穿
青衫的汉子一直走到东海龙王面前,拱拱手道:「敖大侠,在下奉总提调之命,
替各大门派准备了便餐,分为荤素二席,左首二十桌是荤席,右首二十桌是素席
,现在恭请大家入席了。」
通天教办事,确实迅速周详,在这顷刻之间,果然已摆好四十张桌子,数十
名青衣汉子正在川流不息的端上菜肴。东海龙王洪笑一声道:「总提调好意,咱
们心领了。」
那青衣汉子含笑道:「总提调方才会要在下奉告敖大侠,通天教举办天下武
林大会,现在虽然壁垒分明,势成敌我,但还不至于酒菜中下毒,要请敖大侠转
告各大门振,尽管放心食用,如有半点并差,总提调愿负全责。」
东海龙王还没开口,武当寒云子怒喝一声道:「束无忌什么东西,他能负责
吗,咱们全体都……」
东海龙王连忙拦着道:「道兄歇怒,他只是束无忌的手下,管的只是膳食,
何用和他多说?」一面朝青衣汉子道:「你去覆上总提调,就说咱们谢了。」青
衣汉子只得抱抱拳,退了下去。
东海龙王朝寒云子含笑道:「这人可能是束无忌派来探看咱们虚实的,咱们
自然不能在他面前透露口风了。」寒云子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没有作声。
这一阵工夫,各大门派的人,都已运气检查完毕,没被暗算的,除了金母之
外,只有衡山派掌门人南云子,和他两个师弟景云子、浮云子,他们练的是「三
阳神功」。离火门掌门人罗尚祖,练的是「离火神功」,排教掌门人冉勿赞,练
的是「三昧心灯」,少林戒律院主持至大清师,练的是「达摩洗髓功」,谷飞云
,练的是「紫气神功」,都能克制阴功。
还有就是丁易,他自己也不知如何会没中暗算?另外两人则是岐山姬存仁和
泰山石大山。各大门派这许多高手,如今只有区区十一个人没被阴气侵袭,当真
是一件令人震惊之事。青云子修眉微摆,寻思着道:「这是什么人使的手法呢?
竟能使这许多人中了他暗算,还一无所觉。」
平半山道:「这一定是方才石掌门人和裴通交手之际,大家全神贯注。投入
场中,只顾着两人,忽略了防范之心,才被他暗使了手脚。」
齐漱云道:「这人能在咱们不知不觉中中了他的暗算,此人一身造诣,就极
为高超,这人会是谁呢?」有这样高超身手的人,大家细数武林人物,也想不出
来。
至善大师忽然想起方才曾听东海龙王说过,大家「灵台穴」上中的这缕阴气
,好像叫做「阴极针」,他既然叫得出名称,一定也知道它的来历了。一念及此
,接着转身朝东海龙王合十一礼,说道:「敖老施主方才曾说咱们中的是阴极针
,老施主一定知道它的来历了?」「阴极针」,大家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称,所
有目光不期而然都朝东海龙王投去。
东海龙王道:「兄弟也只是听先师说过,昔年先师曾远游西陲,在阴山脚下
,遇上三位西竺宗僧侣,说他们都伤在一个阴夫人的门下弟子手中,特来找阴夫
人评理的,同时也要她门下把「阴极针」收回去。先师研练武学数十年,从未听
说过阴极针这个名称,就请教他们阴极针是什么暗器?
据他们说,「阴极针」,载在「阴极经」中,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武学,名字
叫做针,其实只是一缕凝结如针的阴极之气,被射入人体,经久不化,随着时间
逐渐发作,所谓时间,就是日直午时之后,一阴渐生,它就会越来越寒,遍及全
身,直到全身僵冻而死,除非由施针之人把阴极针收回去,任何方法,都无法把
它练化。
因为阴极针只是一缕极细的阴气,击中人身,只不过在中针的部位,微感一
寒,别无朕兆,不易发现,中针之后,如在午前,就要等午后才渐渐发作,兄弟
才想到可能是阴极针了。」
平半山目光一转,低声道:「这就糟了,如今已是午刻,只怕大家发作在即
,咱们之中,没被阴极针暗算的,只有寥寥十一个人,他们饭后乘咱们发作之时
,发动攻势,就难以抵挡了。」
至成大师悄悄走近至善大师身边,低声道:「报告方丈,所幸对方暗算的只
是咱们这些人,所有护法弟子,大概因人数较多,对方来不及下手,均未被暗算
,必要时咱们集中一起,可以列阵退走。」
至善大师颔首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谷飞云和爹及丁易站在一起,丁易拉着谷飞云悄声说道:「谷兄,有一件事
,你想到了没有?」
谷飞云问道:「什么事?」
丁易附着他耳朵,说道:「没被阴极针暗算的人,除了金母玄功入化,阴极
针自然不能伤她,其余像衡山南云子、离火门罗尚祖、排教冉勿赞等人,练的都
是纯阳火功,但岐山姬存仁、泰山石大山,武功和各派掌门人也只在伯仲之间,
为什么没有中暗算呢?」
谷飞云:「这个我也想不出来。」
丁易耸耸肩,笑道:「我想出来了,但不知对不对?」
谷飞云道:「丁兄还要卖关子?」
「不卖不卖。」丁易依旧附着他耳朵说道:「很可能是你给他们度过气的关
系。」
谷飞云道:「丁兄是说紫气神功可以克制阴极针?」
「我想大概如此。」丁易悄声道:「你练的是紫气神功,是玄门正宗,可以
克制阴极针,方才你给姬存仁、石大山运过气,紫气神功的真气还留在他们体内
,所以阴极针失效了。」
谷飞云道:「这就好了……」
「你别急。」丁易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是不是如此,还不一定,伯父
不是中了阴极针吗?你先给伯父运气试试,如果真能把阴极针化去,也不宜声张
,只有一个一个的给他们化解,我想通天教使出如此毒辣的手段,可能另有下一
步更毒辣的阴谋……」
谷飞云道:「大概想用天龙杀手展开大屠杀了。」
「差不多。」丁易道:「所以如果你的紫气神功有效的话,最好要大家暗中
布置一下,给他们来个出入意外的反屠杀,这一场就胜券在握了。」
谷飞云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丁易催道:「那就快了。」
谷飞云回到爹身边,谷清辉含笑问道:「丁老弟把你拉过去,说了些什么?
」
谷飞云就把丁易说的,和爹说了一遍,接着道:「孩儿先给你老人家运气试
试。」一面就伸出手去,抵在爹的「灵台穴」上,运起紫气神功,把真气度过去
。」
谷清辉双目微盖,也运气相应,紫气才一进入「灵台穴」,方才自己一再运
功都无法把它炼去的那缕坚韧的极阴极寒之气,这回却瞬息消失于无形,心头一
喜.立即睁目道:「飞云,好了,你可以住手了。」
谷飞云刚把真气度入,就听到爹叫停,还以为有什么不对了,立即依言停住
,一面问道:「爹可是有感到什么不对吗?」
谷清辉含笑道:「你真气进入灵台穴,就把它化于无形.才叫你住手的,不
过为父还要运气检查一遍,看看是不是真的化去了?」说完,立即闭上眼睛,运
气检查了一遍,才再次睁开眼来,欣然道:「为义真的好了,没想到竟有这般容
易,你快去给你娘,以及二位姨娘先化解了,再来给大家运气。」
谷飞云不敢怠慢,立即悄悄走近娘身边,悄声说:「娘,孩儿练的紫气,可
以化解阴极针,孩儿这就给你老人家运气,马上就好了。」说话之际,手掌已按
到娘的后心,紫气从「灵台穴」逼入,瞬息之间,就把阴极针化去,收回右手。
金母颔首笑道:「老身方才忘了你擅紫气神功,如此正好,快去给你二位师
姨运气,解去阴极针才是。」金母门下,只有席素仪、丁令仪、闻玉音三人中了
「阴极针」,其余的人,都未遭暗算,荆月姑、全依云等几位姑娘扮作了席素仪
的门人,乃是第三代弟子,自然全没事了。
谷飞云躬身应「是」,说道:「回圣母,再下就是奉家父之命,来给家母和
二位师姨化解阴极针的。」当下就给丁令仪、闻玉音二人运气化针,自然很快就
好了。
丁令仪、闻玉音二人同声含笑道:「谷少侠,真谢谢你了。」
席素仪道:「三妹、四妹,和小孩还客气什么?」谷飞云又把丁易说的话,
和娘说了一遍。
金母没待席素仪开口,就接着道:「丁易说的也极有可能,你快去告诉少林
、武当两位掌门人,还有东海龙王等人,通天教不择手段,咱们就将计就计,给
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此事不可让对方看出形迹,你快去吧。」谷飞云应声「是」
,就匆匆走到至善大师身边,把金母刚才说的话,悄悄和老和尚说了。
至善大师听说小师弟练的「紫气神功」可以化解阴极针,自是喜出望外,连
声念着佛号。就要谷飞云给中了「阴极针」的人,运气化解,但为了不让通天教
的人看到,就要大家围在一起,像是商量什么大事一般,由谷飞云替大家逐一运
气,掌贯「灵台」。
先前至善大师还怕小师弟要替这许多人运气化解「阴极针」,功力不足,后
来看他只在每个人「灵台穴」上用手掌一按即收,并不十分费事,也就放下心来
。不过片刻工夫,各大门派被「阴极针」所伤的人,都已化去。至善大师舒了口
气,双手合十,说道:「辛苦小师弟了。」
谷飞云忙道:「方丈言重,小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东海龙王喟然叹道:「老夫一直认为对武功一道,勤修苦练了几十寒暑,纵
有高人,可能胜过老夫,也不会有太大的差距,但以谷老弟轻轻年纪,所学就胜
过我甚多,乃知从前当真太狂傲,太坐井观天了。」
平半山笑道:「你能够说这些话,已经是从井栏杆里跳出来了。」
刘寄禅道:「你们两个还在尽说废话,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东海龙王望望
天色,口中低「啊」了一声。
刘奇禅道:「你是总指挥,该如何调兵遗将了。」
东海龙王连连点头笑道:「看你倒像狗头军师,好,本师立即升帐。」
各大门派的几个掌门人方才为了化解「阴极针」,原本就聚在一起,东海龙
王就把自己心里的构想,悄悄和众人说了。然后又由大家交换意见。这件事在极
度隐秘的情形下进行。然后又各自散开。因为现在午牌已偏,午时一阴生,阴气
逐渐滋生,身中「阴极针」的人,也应该逐渐感到背脊骨发冷,而逐渐延及全身
。
凡是内功有相当火候的人,谁都会运功驱寒,把这股寒气逼出体外。因为每
个中了「阴极针」的人,或立或坐,都已盖上眼皮,行功运气。各大门派中暗算
的人,都是一些领袖人物,他们在运气之时,自然要有人护法,于是每个人的身
后,都集结了带来的门人弟子,手按兵刃,严神戒备。
没有中暗算的人,只有金母依然端坐在太师椅上。其余诸人,也和中了暗算
的人一样,各有弟子护法。看不出谁中暗算,谁没中暗算。这一来,粗看起来,
每一个门派,都自成一堆,可以一目了然,这是因为万一对方发动攻势,可相互
支援。
其中当然也经过总指挥东海龙王敖九洲的通盘筹割,所部署的,一旦发生乱
斗,可以发动攻势,每个门派的弟子有人领导,就不致散乱。
广场上首,摆列了四十席酒菜,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入席。各大门派占踞的
广场西、南两处,却分列出一族族的人群,各自成堆,每一堆人群中,都有一两
个或两三个席地趺坐,正在调息。因此偌大一片广场上,静寂得不闻一点声音。
现在已接近午末之交,进入淮渎庙用餐的通天教一干人,也已陆续走出。走
在最前面的是束无忌,他依然一身蓝衫,手摇折扇,脸上挂着冷傲的笑容,看去
甚是潇洒。他身后也是两个蓝衫佩剑的英俊少年,则是通天教门下八弟子云芸娘
和十弟子姬红棉两位姑娘。
通天教主座下十大弟子,如今只剩下三个,这对通天教而言,是一极大讽刺
。束无忌一直走到西南方对面,朝各大门派拱拱手,含笑朗声说道:「各大门派
掌门人,诸位道长,大会给诸位准备了酒饭,诸位怎么不肯赏脸?莫非嫌在下招
待不周……」
东海龙王洪声道:「贵教盛意,咱们心领。」
束无忌依然含笑道:「诸位纵然和敝教为敌,但敝教已和诸位约定,以胜负
来解决双方争端,敝教还不至于在酒菜中下毒,诸位奈何不肯见信?」他说得很
冠冕堂皇。
「哈哈。」东海龙王大笑一声道:「束无忌,你说得倒真动听,通天教使用
迷失散于前,咱们不用再提了,但双方既已订下十四场分胜负,就应该各凭武功
,在天下武林同道面前.一决高下,没料到通天教蛇蝎居心,居然在双方动手之
际,乘大家不备,偷使「阴极针」,暗算各大门派的人,你们不觉得卑鄙无耻吗
?」
束无忌脸露讶容,说道:「敖大侠这是什么话?敝教几时暗算诸位了?」
东海龙王怒哼一声道:「你装得真像,偷袭阴极针的,难道会不是你们?」
束无忌目光如电,迅快的掠过各大门派由门人弟子围成的一簇簇人群,自然
也看到席地趺坐的众人,看到各大门派已经无再战之能,他脸上不禁飞过一丝冷
峻的笑意,忽地沉下脸来,嘿然道:「敖大侠一口咬定是敝教施放阴极针,暗算
诸位,须知今日乃是天下武林大会,当着天下武林同道,说话要有证据,试问敖
大侠有何证据,证明是敝教施放的阴极针?」一面回过身去,折扇一摆,说道:
「既然各大门派不领咱们的情,你们就把酒席撤去了。」他话声出口,立即有数
十名青衣汉子,纷纷走上,迅快的撤去筵席。
排教冉勿赞趺坐地上的人,霍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大声喝道:「束无忌
,你不用再假惺惺了,既敢乘人不备,施放阴极针,居然没有胆量承认,冉某就
算中了针,也要和你们放手一拼。」
他这一喝,似是激起了众怒,只见姬存仁大声道:「不错,咱们和通天教拼
了。」
刘寄禅道:「拼就拼,咱们还怕区区通天教不成?」
两人随着喝声,站了起来,接着和至清大师、至成大师等人也相继站起;但
他们总是中了「阴极针」的人,虽然挺身而起,依然止不住打着冷噤。这一情形
看在束无忌眼里,心中暗暗冷笑,中了「阴极针」的人,只要过了午刻,阴气逐
渐转盛,寒冷之感,也会随着加深,任你武功多高,不出六个时辰,就会全身僵
冻。目前纵然还能支持,又能支持多久?
「哈哈。」束无忌仰首发出一声朗笑,说道:「束某说过没施放阴极针,就
是没施放阴极针,诸位不是一派掌门,就是一门耆宿,如此叫嚣,不怕有失身份
吗?」一面目光一抬,朝东海龙王说道:「敖大侠,方才咱们议定以十四场分胜
负的协议,不知是否仍然算数,诸位道长如此叫嚣,是否有群殴之意?」东海龙
王还未来得及答话。
齐漱云抢先喝道:「你们没使阴极针,那是什么人使的?」
「除了本真人门下,天壤间更有何人能使阴极针的?」这话清朗得如凤鸣,
宛从天际飞来。
也就在此时,突听广场四周,有人恭声说道:「弟子叩见师尊。」
「你们起来。」话声越来越近,说到最后一个字,好像已在南首入场处了,
大家急忙举目望去,只见一辆紫檀辇车,由四名长发披肩的少女左右护着行来。
这四名少女,眉目如画,身材苗条,身穿鹅黄衣裙,腰束鹅黄丝带,步履轻盈,
一路行来,丝带随风飘扬,看去不快,实则相当神速。
辇车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鹅黄色道袍的老道人,胸前绣黑色「乾」卦。一头亮
银般白发,绾一支白玉簪,生得长眉修目,脸色红润,颏下五绺银须,一直垂到
胸前。这老道当真称得上童颜鹤发,道貌岸然,看去少说也有八九十岁了,但在
场的各大门派中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说得出他的来历来。辇车还没到广场入口处
,左首路边,不知何时已鹄立着四个身穿青色道装的青车,躬身而立,状极恭敬
。
大家方才曾听他说过:「除了本真人门下,天壤间更有何人能使阴极针的?
」由此看来,这站立道左的四个青衣道人,就是他的门人了。各大门派中人中的
阴极针,也就是这四个青衣道人施放的了,他们看去竟然如此年轻,最多也不过
三十来岁。
这时束无忌也赶紧把折扇往袖中一笼,飞快的迎了出去,直驱辇前,躬下身
去,恭敬的道:「通天教门下晚辈束无忌叩见真人。」
辇上黄袍老道只抬了下手,呵呵笑道:「小友不用多礼,本真人来迟了半天
,大会已经开始了吧。」束无忌应了声「是」,直起身,似是以「传音入密」向
他报告大会情形,黄袍老道连连颔首。
束无忌又躬着身,说了声:「请。」四名黄衣少女护着辇车缓缓朝广场中驶
入,束无忌和四名青袍道人紧随车后走入。坐在上首的大会总护法玉杖彭祖和副
总护法金鸾圣母一起站了起来。
王杖彭祖拱着手呵呵笑道:「乾道友已有多年不见,愈见仙风道骨,和三十
年前并无稍异,今日盛会,能有道友莅临,更是增光不少。」
「哈哈。」黄袍老道在牵上稽首答礼,朗笑道:「恽道友还不是和三十年前
一样?可笑咱们依然未能脱出尘俗。」
再说各大门派掌门人对这位黄袍老道人,谁也说不出他的来历,此时听玉杖
彭祖称他「乾道友」和「三十年前」这两句话,武当青云子心头猛然一震,登时
想起三十年前,先师紫阳真人曾被天道教主乾天辰「九阴掌」所伤,幸遇昆仑岳
大先生经过,以一记「紫灵掌」把他惊走,此人莫非就是昔年天道教主乾天辰。
目前对方除了通天教主,还有一个玉杖彭祖,已方已经无人能敌,如今又来
了这样一个大魔头,更没有人可以抗衡了,自己等人纵然已经化去「阴极针」,
但这一场正邪之战,看来已非落个全军尽墨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