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居心叵测
阮天华醒过来了,当他睁开眼来,发觉自己睡在一张极大的牙床之上,身上
盖的是绣被,头下枕的是鸳枕,床前罗帐低垂,悄无人声。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
的呢,他迅速快翻身坐起,一手撩开罗帐,跨下牙床,但见床前靠窗放一张黄漆
书桌,两边各有两椅一几,椅上还铺了锦垫,陈设极为精致,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忽听房角有人打着呵欠,喜道: 相公醒了?
阮天华一看是小红,忙道: 小红。这是什么地方?
小红摇摇头道: 不知道,小……的也刚醒来不久。
阮天华道: 你可记得咱们是在三山庙被几个黑衣人擒来的?那么这里就是
他们的巢穴了。
小红点着头,眨眨眼道: 小的记得,只是他们既然把相公擒来,咱们应该
是阶下囚了,但他们不但并未制住咱们穴道,还把相公待若上宾,真叫人想不通
他们有什么企图?
阮天华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对我待若上宾?
小红咭的笑道: 相公难道还看不出来,这间房里陈设精雅,岂是普通客房。
阮天华朝四周看了一眼,点点头道: 你说的不错,但他们为什么对我待若
上宾呢?
小红悄声道: 这就是有问题咯,他们如若没有企图,不会这般对待相公,
因此见到他们之时,相公务必小心应付才好。
刚说到这里,忽然房门呀然开启,一个身穿青布衣裤的少女俏生生走入,看
到阮天华已经起来,慌忙躬身道: 公子起来了,小婢这就去端脸水。 说完,
正待转身退去。
阮天华道: 姑娘请留步。
青衣少女脚下一停,欠身道: 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阮天华问道: 在下请问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青衣少女一怔道: 公子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阮天华道: 在下不知道,才向姑娘动问的。
青衣少女黠笑道: 公子不知道,小婢就更不知道了。
小红哼道: 你是这里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的?
青衣少女道: 小婢是侍候贵宾的人,除了供人使唤,旁的小婢就不知道了。
小红怒声道: 你……
阮天华急道: 小红,她也许真的不知道。
青衣少女急步往外行去,不多一回,就端着脸水走入,说道: 公子请洗脸
了。 回身朝小红道: 你随我到外面洗脸去。
小红心想我正要出去看看,一面含笑道: 姑娘请先。
青衣少女被她笑得粉脸一红,冷冷的道: 你跟我来。 转身往外就走,小
红就跟在她身后走出房去。
阮天华走到面盆架前,洗了把脸,不久,小红已经回了进来。阮天华急忙迎
着问道: 你可曾看到什么?
小红悄声道: 没有,这里好像是在一座大宅之中,除了有一个天井,和一
条长廊,什么也没有看到,小的不敢走得太远,怕被人家发现…… 正说之间,
那青衣使女已捧着一只长形托盘走入,盘中放了一只青花瓷瓶,和一个白瓷盘子,
热气腾腾,散发着清芬甜香。
青衣使女把托盘放到窗前的书桌上,回身欠欠身道: 公子请用早餐了。
阮天华举目看去,白瓷碗中盛的是一碗燕窝粥,白瓷盘中则是四个雪白的包
子,这就含笑道: 多谢姑娘了。
青衣使女低下头,说了句: 不用谢。
阮天华道: 姑娘,贵主人这般隆情招待,在下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岂不失
礼?
青衣女淡淡一笑道: 公子用过早餐,主人自会着人来请,见了面,公子就
会知道。 说完,俏生生往外行去,走到门口,才回头朝小红道: 你随我去吃
早餐。 小红答应一声,慌忙跟了过去。
阮天华世不客气,就坐下来独自吃了,刚用毕早点,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
步声,门首出现了一个身穿湖绉长袍,冬瓜脸,皮肤白晰的中年汉子,口中轻咳
一声,陪着笑道: 打搅公子了。
阮天华望着他问道: 阁下……
冬瓜脸中年人脸挂笑容,已经举步走了进来,陪笑道: 兄弟苟不弃,忝为
五山总管事……
阮天华抱抱拳道: 原来是苟总管,在下久仰得很。
苟不弃连连谦虚的道: 岂敢、岂敢,兄弟还没请教公子贵姓大名?
阮天华因自己脸上易了容,不假思索的道: 在下于立雪。
原来是于公子。 苟不弃陪着在他对面坐下,说道: 于公子容光焕发,
神采奕奕,想必也练过武功了?
阮天华道: 在下练过几年,粗浅得很。
于公子太客气了。 苟不弃笑道: 别说于公子了,就是尊价,也敏捷俐
落,身手不凡。 说到这里,忽然问道: 于公子可是和铁手五煞有仇么?
阮天华听他说出「铁手五煞」,心想: 那是五个左手装着铁手的黑衣人了。
一面答道: 铁手五煞这四个字,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苟总管说,只是在下和小
价确是被五个左手装着铁手的黑衣人劫持来的。
苟不弃问道: 于公子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劫持你的么?
阮天华道: 不知道。
接着反问道: 苟总管,在下也想请教一事,在下和小价可是贵主人救下来
的吗?
正是,正是。 苟不弃连连点头道: 于公子和尊价被人点了穴道,放置
树上,为敝上发现,才救回来的。
阮天华道: 不知贵上如何称呼?
苟不弃道: 于公子方才不是听兄弟说过五山联盟吗?敝上共有五位,就是
五山山主。
五山山主? 阮天华道: 苟总管能否赐告五位山主的姓氏大名吗?
自然可以。 苟不弃道: 五山山主就是万洋山羊乐公羊山主,诸广山伏
三泰伏山主、五岭山应天生应山主、九岭山冉逢春冉山主、九连山况神机况山主。
苟不弃接着道: 五山,其实也就是五个门派,天下武林,有少林、武当,
昆仑,五岳等大门派,当然也有其他门派的存在,不过五山自创派以来,门人弟
子很少在江湖走动,名声不彰,最近经五山山主研讨,决定五山合并为一个门派,
当晚也正好救下于公子……
苟不弃含笑看了他一眼,笑道: 五位山主昨晚看到于公子骨骼清奇,是天
生练武奇材,因此颇有收录于公子为五山派开山门大弟子之意,这是天大的机缘,
不知于公子意下如何?
阮天华道: 五位山主要收在下为徒?
苟不弃道: 正是,于公子若是学会了五位山主的武功,足可傲视侪辈了。
阮天华面有难色,说道: 这个在下恐难应命。
苟不弃不禁一楞,许多人想拜在一位山主的门下,都不可得,如今五位山主
想收他做徒弟,他却一屑不顾。苟不弃是成精的老江湖,阮天华面有难色,他岂
会看不出来,这就目光一注,问道: 于公子有什么为难,只管说出来让兄弟听
听。
阮天华原是寻找父亲和三位师叔来的,岂能拜在五位山主门下,多耽时日,
但这话他不能实说,才用了于立雪的名字,如今经苟不弃这一追问,不,他两道
炯炯目光盯在自己脸上,好像两把霜刃,射透自己心肺一般,只得说道: 在下
此次出门,实因家父外出未归,久无消息,在下是找寻家父来的,不能久耽,所
以五位山主的一番厚爱,也只好谢了。
苟不弃略为沉吟,就点头道: 既然如此,五位山主收徒之事,自然不能强
留,兄弟原是奉五位山主之命,徵求于公子意见的,兄弟告辞。 说完,双手抱
抱拳,起身就走。
阮天华跟着站起,说道: 还望苟总管在五位山主面前婉言告罪。 苟不弃
走后,小红出去吃早餐的人,却一直没有回来。
阮天华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小红人影,直到快近午牌时侯,只见房门口人影
一闪,小红飞快地闪了进来。阮天华急忙迎着道: 小红,你去了那里,我没看
到你,一直坐立不安,还当你出了事呢,现在你回来了就好。
小红给他说得脸上一红,但心头却有一丝甜意,悄声道: 小的是这里的苟
总管叫去问话……
阮天华听得心里一急,两人说的话,不要南辕北辙才好,心念转动,就急急
问道: 他问了你些什么?
小红道: 苟总管问的都是有关相公的事?譬如相公今年几岁?那里人氏?
这次出门是做什么来的……
阮天华道: 你怎么说了?
小红抿抿嘴,笑了笑悄声说: 小的一时想不出相公外出的理由来,只得真
真假假说老爷已有许久没回家,相公是寻找老爷来的……
阮天华看她说的和自己不谋而合,心中大喜,笑道: 小红,我们两人说的
一样,真是太好了,不然岂不引起他们的疑心,哦,他有没有问你,我爷叫什么
名字?
小红道: 自然问了。
阮天华道: 你怎么回他的呢?
小红咭的笑道: 小的说,老爷就是老爷咯,老爷的名字,咱们下人怎么会
知道?
阮天华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你回答得好,他还问了什么?
小红道: 没有了。
阮天华道: 咱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才好。
小红压低声音道: 对了,小的也有些感觉,这里好像有些神秘兮兮,路道
不正,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过没多久,青衣使女手提食盒,送来了午餐,小红帮她收拾桌子,放好杯筷,
青衣使女从食盒中取出五盘莱肴,一壶美酒,说道: 公子请用酒莱了。 回身
朝小红道: 你在这里伺侯公子用餐,小婢另有事去。
小红道: 小的会伺候的,姑娘只管请便。
青衣使女朝他嫣然一笑道: 小婢那就告退了。 悄然退了出去。
阮天华在椅上落座。小红手执银壶,替他斟了一杯酒,说道: 相公请用酒。
阮天华道: 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小红脸上一红道: 相公是主人,小的怎好和相公同席?
阮天华举杯喝了口酒,笑道: 咱们都是武林中人,分什么尊卑?
小红伸了伸舌头,说道: 小的不敢,相公只管先用?
阮天华抬手一拦,说道: 我不会喝酒,你不用再斟了。
小红道: 这些莱肴都做得不错,相公怎么不喝了?
阮天华道: 我本来就不会喝酒,方才你给我斟了,我总得把它喝了,其实
喝了一杯,只但走路都要你扶了呢。
小红放下银壶,说道: 那小的就给相公装饭了。 说着装了一碗饭送上。
阮天华含笑道: 多谢。
小红脸上一红,说道: 相公怎么和小的也客气起来了。
阮天华一连吃了三碗饭,小红一直站在一旁伺候,阮天华吃毕,放下碗筷,
含笑道: 小红,你快来吃吧。 食盒中只有一付碗筷,小红就用阮天华用过的
饭碗,装了一碗饭,坐下来低头吃着,吃毕,收过盘碗,一起放入食盒之中。
过了一会儿,青衣使女沏了一盏香茗走入,放到几上,说道: 公子请用茶。
回身提起食盒,正待退出。
阮天华叫道: 姑娘请留步。
青衣使女放下食盒,躬身道: 不知公子有如吩咐?
阮天华道: 在下想请姑娘去禀报苟总管一声,在下尚有急事在身,不必久
留,要告辞了。
青衣使女为难的道: 苟总管有事出去了,大概要晚上才能回来,公子最好
等苟总管回来再走。
阮天华道: 苟总管既然不在,姑娘可否代向五位山主辞行。
青衣使女道: 小婢是总管属下,平日有什么事,也只能向总管禀报,从未
见过五位山主,刚才听总管说,好像是随五位山主出去的,相公既然来了,也不
急在多耽半天功夫,总不好不别而去,依小婢看,不如等总管回来了,明天一早
再走不迟。
阮天华听说五位山主和苟总管都出去了,青衣使女说的不错,人家对自己有
救命之恩,自己岂可不别而行?这就点头道: 好吧。
青衣使女面有喜色,躬身道: 多谢公子,公子是这里的贵宾,总管不在,
公子如果不辞而去,总管回来了,一定会责怪小婢伺候不周,那时小婢只怕连命
都保不住了呢。
阮天华道: 苟总管有这么凶?
青衣使女道: 这也不能怪总管凶,只是家法严峻罢了,好啦,公子如果别
无吩咐,小婢告退了。
阮天华挥挥手道: 姑娘请便。
青衣使女退去之后,小红悄声道: 相公相信她说的话吗?
阮天华道: 你认为她在撒谎?
小红道: 就算不是她在撒谎,至少是那苟总管授意的了。
阮天华笑道: 最多是苟总管多留我半天,明天一早,他总要回来了,我们
受他救命之恩,不好不辞而别,明天见了面,向他辞行,他也不好再留我了。
小红悄声道: 据小的看,明天苟总管也不会放我们离去的。 话声甫落,
忽然眨着眼睛,中口咦了一声,说道: 相公嘴唇好生苍白,可有那里不舒服吗?
阮天华道: 没有呀,唔,我感到身上有些发冷。 双手握握拳,感到自己
指尖冰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小红吃惊道: 相公莫要着了凉,你还是到床上去憩一回吧。
阮天华也感到身上确实有些寒飕飕的,这就点点头,小红伺候着替他脱去长
衫,回过身去,走近床边,拉开薄被,让阮天华躺下,替他盖好,轻声道: 相
公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小的就在这里,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的好了。 阮天华
只「唔」了一声,就闭上眼睛,不再作声。
小红移过一把椅子,坐在床前,过了一回,耳中听到阮天华发出呻吟之声,
心中不觉一惊,轻声叫道: 相公,你那里不舒服了? 阮天华没有作声。
小红不放心,站起身,俯着身子朝他看去,只见阮天华双颊如火,气息重浊,
急忙伸手朝他额上探去,这一探,只觉阮天华额头滚烫,心头不由大急,暗道:
看来相公果然是昨晚着了凉,这可怎么办好? 匆匆走出房去,刚行到走廊转
角,就看到青衣使女一手提着一把铜壶迎面走来,这就叫道: 姑娘。
青衣使女忙道: 可是公子有什么吩咐么?小婢正要替公子去冲茶呢。
小红道: 不是,我家相公敢情着了凉,烧得好烫。
青衣使女听得一怔道: 公子身子不舒服,那怎么办,总管要晚上才能回来。
小红急道: 姑娘,这里附近不知有没有郎中?
青衣使女直是摇头,说道: 咱们这里数十里没有人烟,那有什么郎中?只
有等总管回来再行设法了.
小红急道: 那怎么办?好姐姐,只有你想想办法了。
青衣使女为难的道: 我听说况山主精通岐黄之术,但他很少给人看病……
小红眼睛一亮,忙道: 好姐姐,你帮个忙,快告诉我况山主在那里?
青衣使女摇摇头道: 我真的不知道,方才是听厨下有人说的,五位山主都
出去了,不然,总管怎么会不在?依小婢看,公子也许着了些风寒,小婢先去给
公子冲一碗姜汤,驱驱寒气,出一身汗,也许就会好了,就算没有效的话,也喝
不坏的,
小红连忙点头道: 好,好,那就麻烦姐姐了。
青衣使女盯了她一眼,才道: 那你先回去,看着公子,小婢这就到厨房里
冲姜汤去。
小红道: 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 匆匆回入房中,走近床前,只见阮天
华依然昏睡未醒,一张俊脸已经烧得通红。
小红心头好不焦急,慌忙回身走到洗脸架前,在盆盆中绞了一把面巾,又回
到床前,侧着身子坐下,用面巾轻轻替他揩脸。不多一会儿,青衣使女捧着一碗
姜汤走入。小红听到脚步声,急忙站起身,迎着道: 真多谢你了。
青衣使女把瓷碗放在桌上,说道: 姜汤要趁热喝,公子还没醒过来吗?
小红愁眉的道: 相公醒过来就好了。
青衣使女道: 你叫叫看,看他醒不醒?
小红依言凑过头去,在阮天华耳边轻声叫道: 相公,你醒一醒。 阮天华
恍如不闻,昏睡如故。
小红又轻声叫道: 相公,你醒一醒,醒一醒…… 阮天华还是没有答应。
小红望望青衣使女,说道: 这怎么办呢?
青衣使女道: 依小婢看:只有把他扶起来,才能把姜汤喂下去了。
小红道: 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我把相公扶着坐起,麻烦姐姐替相公喂了。
青衣使女只好道: 好吧,你把公子扶着坐起,我才能喂他。 当下就由小
红和青衣使女一左一右把昏迷中的阮天华扶着坐起,然后由小红抱着他半躺半坐
的坐好。青衣使女也侧身在床沿上坐下,一手取过瓷碗,一手拨开阮天华牙关,
舀着姜汤,一匙一匙的喂着。两人好不容易把大半碗姜汤喂阮天华服下,才扶着
他躺下。青衣使女拿着空碗,退出房去。
小红独自坐在床前一把椅子上,不时的拿眼去看阮相公,希望他喝下这碗姜
汤,祛除风寒,烧会慢慢的退去。那知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也不知道已经看
过几十遍都不止了,但阮天华昏迷的人,依然昏迷不醒,连他脸上烧得通红,还
是烧得通红,一点也没退。这碗姜汤,好像毫不管用。现在,她只有一个希望,
只盼望天早些黑,苟总管早些赶回来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青衣使女拿来了灯,悄声问道: 公子有没有醒过来,
好一点了吗?
小红微微摇着头道: 没有,相公烧一直没退。
青衣使女道: 快了,吃过晚餐,总管也快回来了。
小红问道: 苟总管说过吃晚餐后回来吗?
总管怎么会和小婢说? 青衣使女道: 我是听厨房里的人说的,好啦,
你也不用心急,我该去拿饭了。 回身过去,没过一会儿,她提着食盒走入,说
道: 饭莱来了,你快些吃吧。
小红摇摇头道: 我吃不下。
青衣使女嗤的笑道: 公子只是受了些风寒,又不是什么大病,瞧你急成这
个样子,你对公子当真情意深长得很。
小红给她这句「情意深长」说得不禁脸上一红,说道: 我俩虽名主仆,情
同兄弟,相公出外找寻老爷,只有我跟着出来,他生了病,我怎么不着急呢?人
吃五谷杂粮,总会有不舒服的时候,这种事急也没用。
青衣使女安慰道: 公子生了病,你耍伺候公子,就不能再生病了,人是铁,
饭是钢,你怎可不吃饭呢?待会儿,总管回来了,就要请五山主替公子看病,你
就没有吃饭的功夫了,现在快些吃了,才能伺候公子呀。
小红想想她说得也有些道理,这就站起身,说道: 姐姐说得是。
青衣使女粉脸一热,娇声道: 你快吃吧,我还有事去。 俏生生走了。
小红打开食盒,装了半碗饭,勉强用筷子拨着吃了小半碗,实在心里有事,
再也吃不下去,就收起食盒,依然回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
对阮相公会有如此关心?时间渐渐过去,如今已该是初更时分了。
小红蓦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走廊上传了过来。接着只听苟总管的口
音说道: 于公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病倒了?
青衣使女道: 小婢也不知道,公子是晚餐前发起烧来,人就昏迷没有醒过。
小红听到苟总管的声音,宛如从天上掉下救星来一般,急忙迎了出去,看到
苟总管在前,青衣使女在后,急步走来,这就迎着连连拱手道: 苟总管,相公
发烧昏迷不醒,求求你老,赶快设法找个郎中给相公瞧瞧,他究竟是什么病,你
老一定要设法才好,小的给你老磕头…… 她真的跪了下去。
苟不弃摆摆手道: 小管家快请起来,于公子敢情着了风寒,才会发烧不退,
我先进去看看,你不用紧张。 小红应了声是,从地上站起。
苟不弃口中说着,脚下丝毫不停,当先走入房中,小红和青衣使女紧跟在他
身后走入。苟不弃走近床前,看到阮天华一张脸烧得通红,双目紧闭,伸过手去
摸摸他额头,果然着手滚烫,不觉浓眉微皱说道: 果然烫得很。
小红望着他,问道: 苟总管,相公不要紧吧?
苟不弃朝她笑了笑道: 小管家放心,你家公子烧得虽凶,大概只是中了风
邪,五山主精通医理,刚才也回来了,别说风邪了,就是再重的病症,经他处方,
也保管药到病除。
小红喜道: 那就请总管去请五山主给相公瞧瞧,只要相公病体康复。相公
和小的都会感激不尽。
苟不弃含笑点头,说道: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请五山主过来。
小红,青衣使女同声应着: 是。 苟不弃转过身,匆匆往外行去。
这回敢情他也急了,是以走得极快,不消盏茶工夫。苟不弃神色恭敬的陪着
一个身穿青缎夹袍的白面中年人走了进来。这人生得修眉朗目,双鬓微见花白,
年约四旬以上,看去颇为温文儒雅,手中还拿着一把朱红色扇骨的折扇,飘然走
入,倒像个读书相公。他正是九连山山主况神机,目前不过四月初旬,还不
到摇扇子的时候,那么他手中折扇,准是随身兵刃无疑。
苟不弃躬着身道: 五山主,于公子就躺在床上,至今昏迷不醒。 况神机
微微点头。走近床前,苟不弃朝青衣使女抬了下手。
青衣使女立即端过一把椅子,放到床前左首,说道: 五山主请坐。 况神
机没有理她,伸出手,摸摸阮天华额头,再用手指拨开他眼睛看了一眼,一声不
作,徐徐在椅上坐下。
苟不弃立即掀开薄被,取出阮天华左手,放到床沿上。况神机右手三个指头
放在阮天华左手脉门之上,缓缓闭上眼睛,用心切脉。过了一会儿,他三个指头
一提,苟不弃不待吩咐,把阮天华左手放好,然后又取出他右手,轻轻放到床跟
上。况神机三个指头一落,又切了一回脉,才行收回手去。
苟不弃替阮天华放好右手,盖上薄被,才道: 五山主,于公子他……
况神机修眉微拢,徐徐说道: 此子外邪内侵,极似伤寒徵候……
小红听得一极,忍不住道: 五山主,我家相公不要紧吧?
况神机目光一注,问道: 此人是谁?
苟不弃忙道: 启禀山主,他是于公子的书童。
况神机点点头,说道: 你家相公高烧未退,极类伤寒,只是此时徵候未显,
尚难确定…… 回头朝苟不弃道: 此处离本座住处较远,伤寒症有很大变化,
治疗不易,你把他送到本座那里去,本座为他治疗,就方便得多了。 说完站起
身来。
苟不弃连声应「是」,躬身道: 属下马上把于公子送去。 况神机口中「
唔」了一声,缓步走出房去。苟不弃一直送到房门口,躬着身道: 属下恭送五
山主。
他等况神机一走,立即回过身朝青衣使女吩咐道: 迎云,你去抱起于公子,
随我送到五山主那里去。 原来青衣使女叫做迎云,只听她答应一声,朝床前行
去。
小红道: 还是小的来抱吧。
迎云道: 这是总管吩咐的,你不用和我客气了。 她用薄被裹着阮天华身
子,双手抄起。
苟不弃道: 你随我来吧。 说完,当先跨出门去。迎云跟着走出,小红也
跟着走出房门。苟不弃忽然转过身来,朝小红道: 小管家就住在这里,不用去
了。
小红听得不觉一怔,说道: 相公生了重症,需人照顾,小的从小就伺候相
公,跟去也好伺候。
苟不弃面有难色,说道: 方才五山主没有吩咐,我也忘了向五山主禀报,
那是五山主的住处,即使这里的人,没有五山主传唤,谁也不准进去,这样吧,
小管家今晚暂且住在这里,等我跟五山主报告之后,明天再去不迟。
小红听他这么说了,只得点头道: 小的那就只好不去了。
苟不弃含笑道: 小管家只管放心,五山主医术高明,于公子住到五山主那
里去,只是方便治疗,说不定明天就可醒过来了,你先回房去吧。 话声一落,
转身过去,吩咐道: 迎云,咱们走吧。 急步朝长廊行去。迎云抱着昏迷的阮
天华,紧随他身后而去。
小红目送两人身形在长廊间消失,她只好独自回入房去。这是一间接待贵宾
的客房。贵宾,总有一两个随从,因此在贵宾房的后面,另有两个小房间,小红
就是住在左首的一间。现在,她依然坐在阮相公的房中,却并没有回到左首房里
去,那是因为她要等迎云回来,听听消息。
约莫等了一顿饭的工夫,迎云才回来。小红立即迎着道: 迎云姐姐,相公
怎么了?
迎云含笑道: 你只管放心就是了,五山主已经喂于公子服了药,我听五山
主说,只要于公子烧退了,就可无事。
小红道: 苟总管有没有跟山主说?
迎云睁大双目,问道: 说什么?
小红道: 是我去伺候相公的事,苟总管答应过,他去跟五山主禀报的?
哦。 迎云口中轻哦一声,道: 方才我把公子送去,五山主又仔细的替
公子切脉,就忙着从橱里取出几颗药丸,还另外从瓶中找了几味药,和在一起,
又等又研,忙了好一阵子,才替公子喂下。总管敢情看他忙着,一直站在边,上,
不敢说话,怕分了五山主的心,后来还是五山主说的,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你
们可以回去了。总管和小婢一起退出来的,总管大概忘记了。
小红听说阮相公已经服了药,心头稍稍放了些,只是攒攒眉道: 总管没说,
那怎么好?明天……
迎云笑道: 瞧你一个晚上不见公子,就急成这个样子,明天见了总管,你
再提醒他一句,不就结了?
小红被她说得脸上一热,说道: 我是怕相公醒过来了,没人伺候……
迎云道: 这个你不用耽心,五山主那里你怕没人伺候? 她说到这里,目
光一注,抿抿嘴道: 你叫小红,这名字倒像是女孩儿家的。
小红脸上不禁一红,说道: 才不是呢,我是天上霓虹的虹,虫字边上一个
工字。
小虹。 迎云道: 这还差不多。 接着道: 时间不早啦,快去睡吧。
一阵风般走了出去。
一连三天,小红都没机会去看阮相公。那是因为苟总管一直没到宾舍里来,
小红找不到他,问迎云,迎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直把小红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
一般。小红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儿家,她从小跟随伏大娘,江湖上的事儿听得多了。
她从自己两人被救,到阮相公无端端的发烧生病,五山主要苟总管把阮相公
移到他那里去,不让自己跟去伺候,三天来苟总管避不见面。自己见不到阮相公,
这种情形,并在一起,细想起来,就无不令人可疑。自己怎么办呢?赶去找伏大
娘?
不,伏大娘不可能赶来救他的,那么自己赶去华盖山听涛山庄报讯。她听阮
天华说过,他是当今形意门掌门人阮松溪的公子,但去了也没用。阮相公说过听
涛山庄的事,他是寻爹、寻师叔出来的,听涛山庄没有主人,自己去向谁报讯呢?
她想到这里,眼前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但觉阮相公竟是一个孤立无援
的人。除了自己,他竟然没有一个关心他,会为他出力的人,但自己也不是他的
人,只是伏大娘派来临时充当他书童的。她心头感到一阵难过,阮相公竟会如此
孤单,好象天下之大,没有一个和他有关。
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小婢假扮的书童,但自己不救他,还有谁来救他呢?想到
救人,总得先弄清楚阮相公在那里?觑好出路如何走法才行,在孤立无援的情形
下,救不成就永远救不成了。这是第四天的早晨,小红刚盥洗完毕,只听一阵细
碎而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接着只听迎云在门口叫道: 喂。小红,苟总管叫
你去。
小红听得精神一振,自己找了他三天,他好似有意避不见面,今天一早他却
来找自己了。这就迅快迎了出去,说道: 迎云姐姐,是苟总管找我吗?
迎云道: 是啊,苟总管吩咐,要我立即陪你去。
小红喜道: 真的,好姐姐,你快些领我去,大概是相公清醒过来了,正在
叫我呢。
迎云道: 你好像三句不离相公,一开口就是相公,相公的,好,快随我去
了。 说完,转身走在前面,朝长廊行去。
小红心头一喜,急忙跟着迎云身后走去。转去长廊,已是前进,又绕着迥廊,
来至一间房门口。迎云脚下一停,欠着身道: 启禀总管,小虹来了。
里面传出苟总管的声音说道: 叫他进来。
迎云回身道: 总管叫你进去,你快进去了。
小红点点头,急忙举步走入,只见苟不弃坐在一把椅子上,双眉不展,似乎
心情不佳,这就赶上几步,躬着身道: 小的见过总管。
苟不弃摇了下手道: 小管家不可多礼。 他不待小红开口,就攒着眉道:
你家公子病势不轻。
小红心头一跳,急急问道: 不知我家相公现在怎么丁?
苟不弃- 手摸着下巴,徐徐说道: 兄弟听五山主说,他当时心轻积压忧患,
又受风邪侵入,才发为伤寒,来势凶猛,高烧不退,延误了治疗时间,以致烧脑
部经络,经五山主三日来悉心调治,昨天才算退了烧,只是人虽醒来,神志还是
模糊不清。
小红急道: 那怎么办呢?
苟不弃微微一笑道: 五山主精通医道,如果连他都医不好的病,天下群医
也全都束手无策了。
小红眼中已经包着泪水,说道: 这么说,相公是没有希望了。 说到这里,
两行泪水已经从面颊挂了下来。
苟不弃看了她一眼,咦道: 小管家怎么哭了,兄弟几时说你家相公没有救
了?
小红用手背拭了下眼泪,说道: 你老刚才不是说连五山主都医不好了么?
苟不弃笑道: 小管家听到那里去了?我是说如果连五山主都医不好的病,
天下群医就更医不好了,五山主医道精湛,怎么会医不好的?
小红道: 我家相公到底如何了呢?
苟不弃道: 于公子只是高烧烧得太猛了,以致神志稍有模糊。据五山主说,
这是暂时性的现象,只要慢慢调养,大概有百日光景,就可以完全复原,只是要
恢复神志,药物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不能有人惊扰,更不能有人和他说话。只
能让他一个人静养,才可恢复得快些,百日时光,也算不得久,小管家只管安心
住在这里好了,百日之后,兄弟保证于公子平安无事。
小红心想:这不知是他们的什么诡计?一面问道: 小的不能去伺候相公吗?
苟不弃道: 于公子神志模糊,需要静养,你和他说一句话,就引起他的思
索,也就会妨碍他的恢复,所以除了五山主,什么人也不能接近他,这样,只要
百日工夫,就可以完全恢复清明了。
小红道: 小的可以去看看相公吗?
苟不弃含笑道: 自然可以,为了使小管家放心,兄弟这就陪你去,但小管
家看过你家相公之后,这百日之内,就不能再去打扰,安心住在这里,要等你家
相公完全康复了才能见面。
小红只要去看上一眼,心里也就觉得安些,这就点着头道: 小的知道。
好。 苟不弃站起身,说道: 小管家随我来。 举步走出厢房。
小红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走出大门才发觉这座大宅,原来是在一处深山
之中,四面群峰起伏,晓雾未收,宛如笼了一片轻纱。苟不弃脚下极快,已经从
一片石驳的平台走下,朝着一条山径上走去。小红心中暗自忖道: 五山主不住
在这座大宅里,不知住在什么地方?
山径一路往东,也在渐渐升高,现在已经快到山腰,小径朝一片竹林中穿去。
修篁万竿,吟声细细,小径尽头,出现了一角小楼,那是一幢精致的二层楼宇。
苟不弃走到楼宇前面,脚下一停,抱着拳道: 属下苟不弃来了。
他话声方落,只听一个清朗声音说道: 总管只管上来好了。 这声音还在
后面楼上,随口说来,宛如对面一般。
荀不弃躬身道: 属下遵命。 他朝身后小红打了个手势,低声道: 你随
我进去。 举步跨上三级石阶,迎面是一座门褛,进入大门,是一间宽敞的堂屋,
两名身穿青衣色裙的少女并肩而立,一齐欠身道: 苟总管早。
苟不弃连忙含笑道: 两位姑娘早。
左首一名少女道: 山主正在楼上,苟总管请。
是,是。 苟总管连声应着「是」,穿过堂屋,屏后是一道黄漆楼梯,两
人一前一后登上楼梯,苟不弃朝左首一间房走去。
房门口也有一个青色衣裙的少女站在那里,看到苟总管和小红走来,也没出
声招呼,右手轻轻推开房门,让两人走入。这间房间地方不很大但布置得极为雅
洁。像是一间起居室。五山主况神机背负着双手,正在望着窗外修篁,这时缓缓
转过身来。
苟不弃急忙躬着身道: 属下是带着小虹来看他的主人的。
小红连忙趋上一步,躬着身道: 小的小虹,叩见五山主。
况神机颔首道: 小管家,你家相公的病况,苟总管已经告诉过你了?
小红道: 小的已经听苟总管说过了。
好。 况神机点着头道, 他烧得太高了,而且一连三日未退,如今烧虽
退了,脑部受到高烧的影响,暂时神志有些模糊,这需要让他清静调养,才能慢
慢的恢复过来,不是一两天。一两剂药所能奏效。差幸他还不算很严重,据我估
计。大约有三个月时间的静养和治疗,当可完全恢复,只是在这三个月之间,绝
不能有人惊扰,你只管在那里安心住下来,三个月之后,我可保证你主人完全康
复,好了,你主人就睡在里面,苟总管,你陪他进去瞧瞧,只是不可大声说话,
也不可和他多说话。
苟不弃连连躬身道: 属下知道。 一面朝小红道: 小管家,随我进去。
说着,走到里首一间的门口,一手掀帘而入。
小红赶忙跟着进去。这是一间卧室,中间放着一张雕花木床,床上躺着的正
是阮天华,他身上盖着一条薄被,但却并未睡熟,眨动眼睛,对两人走入好像视
若无睹,漠不相识。小红急忙走到床前,轻声的道: 相公,你好些了吗? 阮
天华生似和她并不相识,只是望着她。眨着眼睛,一声不作。
小红又道: 相公,我是小红呀,你怎么不说话呢? 阮天华依然漠无表情,
只是望着她没有作声。
小红看他呆不楞登的模样,果然是被高烧烧坏了脑筋,一个人几乎变成白痴,
心头不禁一酸,眼含泪光,叫道: 相公,你到底怎么了?
苟不弃急忙拦道: 小管家,方才五山主说过,要让他好好静养,才能慢慢
恢复过来,不可和他多说,于公子高烧已退,病情不可能再有变化,现在重要的
是让他静养,咱们不可再惊扰他丁,你来过了,也可以放心了,有五山主给他调
理,三个月之后,包管他完全康复,我们还是退出去吧。 小红揩着眼泪,又回
头看了床上的阮天华一眼,才跟着苟总管身后,退了出去。
跨出起居室,小红走到况神机面前,扑的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 五山主,
小的求求你,一定要救救相公,他……他现在已经变成的白痴,求求五山主,小
的给你老叩头……
况神机和声道: 小管家请起来,你家相公只是暂时无法恢复清明,由我给
他调理服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让他一个人静养,我想最多三个月就可完全恢
复了,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多谢五山主。 小红从地上爬起,刚站起身子,她三天前见过这位五山主,
只觉他像是颇为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这回她和五山主站得较近,抬头之际,才
发现他目光极为深沉,而且又是鹰钩鼻。她听人说过,生成鹰钩鼻的人,都是不
怀好意的人,心头不由得暗暗一惊,急忙往后退去。
苟不弃躬着身道: 属下那就告退了。
祝神机挥了下手道: 你们去吧? 苟不弃应了声「是」,就领着小红一起
退出,循原路回转大宅。
苟不弃道: 小管家,你自己回去吧。需要什么,只管跟迎云说好了,安心
住着,五山主已经答应过你,你家相公只是暂时性失去记忆,保证三个月一定可
以治好,你还有什么好耽心的?
小红口中应了声「是」,躬身道: 多谢总管,小的那就回去了。
回到宾舍,迎云迎着问道: 小管家,你去看过你家公子了,是不是好些了?
小红愁眉不展的道: 方才总管领我去的,相公高烧已经退了,只是烧得太
厉害了,神志不清,我和他说话,他只是望着我不言不动。
迎云听得一呆,说道: 那不是变成白痴了,五山主怎么说呢?
小红道: 五山主说,这是暂时性的现象,慢慢就会恢复过来,大概要调理
三个月,才会完全康复。
迎云笑道: 那就不用耽心了,五山主医道高明得很,只要有一口气在,他
都救得活,他说过三个月可以好,那就是三个月好,绝不会多上一天。
小红道: 五山主医道真有这么高明?
迎云笑道: 这还假得了,从前厨房里有个打杂的阿福,不小心从山崖上掉
了下去被老树丫刺刺进肚子,连肚肠都被刺破了,抬回来已是奄奄一息,只差一
口气还没断,正好遇上五山主。立时把他肠子接了起来,用绣花针缝好肚子,敷
了几天药就好丁,现在像生龙活虎一样,大家才知道五山主简直是活华佗。
小红道: 但愿三个月真能把相公治好就好。
好了。 迎云笑道: 别再愁眉不展了,快吃饭了,我给你拿饭去。 说
完,俏生生的走了。
不多一会儿,迎云果然拿着食盒进来,说道: 快吃吧,菜快凉了呢。
小红也觉得肚子饿了,这就打开食盒,装了一碗吃着,但一想起方才看到五
山主祝神机深沉的目光,和他那个鹰钩鼻,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只吃了一碗
饭,就再也吃不下去,这就收过食盒。迎云进来,看他已经吃毕,就沏了一盏茶,
说道: 小管家,喝茶吧。 小红抬头道: 迎云姐姐,这怎么敢当?
迎云朝她嫣然一笑道: 在这里,你总是客人吧。 她提起食盒走了。
小红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心中只是想着三天工夫,阮相公活生生一个人,
怎么会变成了不言不动的白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花样?如果不是江湖人,她
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一个人生了病,烧得太厉害了,可能会烧坏脑筋,神志
模糊,但江湖上人心叵测,这就难说了。
她三天前晚上就曾想到阮相公好好的人,无端发起烧来,岂不是烧得有点突
兀?如今更勾起她这种想法。只是想不通的,如果阮相公的发烧,以至一个人变
成白痴,是他们有意做的手脚,那么他们的目的又何在呢?若是阮相公和他们有
仇,他们可以直接了当连同自己一起杀了。如果阮相公和他们无怨无仇,他们这
样做又是为什么呢?这一问题,她就是想上十晚也是想不出什么答案来的。
突然,心中一动,暗道: 五山主住的地方,自己已经去过了,那么今晚等
大家入睡之后,自己何不偷偷去探看一番,到底五山主是真的在替阮相公治病,
还是另有阴谋? 心念这一动,顿觉自己想得不错,如果五山主确是真心替阮相
公治病,那就算了,他医道高明,别处也找不到好郎中。如果他们真有什么阴谋
诡计,自己就该趁机把阮相公救出去才是。
一天很快的过去,上灯时分,迎云替他送来晚餐。小红因为心里有了决定,
沉重的心情,也觉得好了许多。吃过晚饭,等迎云收去食盒,就掩上房门,熄灯
睡觉。她当然不会是真睡,黑暗之中,收拾停当,只等晚色再深一些。就可行动
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平时觉得一天过得很快,现在却觉得时间过的很慢,
等了老半天,才是初更时分。好不容易等到二更光景,她悄悄下床,走近窗后,
悄悄推开窗户,轻捷的穿窗而出,又轻轻虚掩上了,目光迅速朝四下一掠,看看
毫无动静,才足尖一点,人如燕子穿帘,低贴着屋瓦飞掠,从后院掠出围墙。
依然不敢丝毫大意,悄然转入山径,才一路轻纵急掠,加快奔行,快要接近
山腰竹林,就立即放缓脚步,悄悄掩入,一路耳目并用,藉着夜色,朝竹林深处
走去。不大工夫,楼宇已在前面,黑夜之中,楼上隐隐仍有灯光透出,显示五山
主尚未入睡。
小红更不敢大意,老远就闪入竹林,绕向楼宇后面,再悄悄掩近,双足一点,
长身跃起,一下隐入暗处,目光扫过,这里好像并没有人巡夜,这就缓慢的移动
脚步,朝阮天华躺卧的那间窗下掩去。再回头朝四下扫射了一下,才使指甲轻轻
挑破一些窗纸,凑着眼睛往里看去。
房中点着一盏油灯,灯光如豆,但已可看情室内的物事。她原先以为阮相公
一定像白痴般躺卧床上,那知目光一注,阮天华却已经坐了起来,端端正正跌坐
在木床正中间,双目微阖,双手一挽一推,倏屈倏伸,正在做着各种动作。
阮相公似在练功,他神志模糊,状类白痴,怎么会坐起来练功的呢?小红心
中暗暗觉得奇怪,心想,如果他能够练功,那就表示他神志并未模糊了,那么我
去看他,一连叫了三声,怎么会只看看我,木无表情,一言不发呢?
正在思忖之际,一阵说话的声音,从外面一间传了过来,只听五山主祝神机
的声音说道: 虽然只有三天工夫,但- 般来说,开顶大法一天学的东西已等于
常人一个月时间了,四位兄长若是不信,请随兄弟进来看看。 接着就响起一阵
轻快的步履声走近门口。
小红听得不禁心头一动,忖道:他的开顶大法,是什么呢?莫非阮相公?思
忖之际,只见祝神机一手掀起门帘,走了进来,跟着他走进来的,第一个是白髯
过腹的矮小老人(万洋山主羊乐公),第二个是人如宝塔,浓眉大眼的老者(诸
广山主伏三泰),第三个欣长老者(五岭山主应天生),第四个浓眉紫脸、年在
四十开外的汉子(九岭山主冉逢春)。
小红心中暗道: 这五人莫非就是五山山主了? 这五人进入房中,跌坐在
床上的阮天华依然双手伸屈,作各种动作,丝毫未停,对五人也视若无睹。
长髯过腹老者看了他一阵,呵呵笑道: 五弟这开顶大法,果然大异寻法,
老夫这套「北溟玄功」,普通人只怕三个月也未必练得好,此子只化了三天时间,
果然已经练熟了。
祝神机道: 大哥夸奖了,所以小弟认为有三个月工夫,他就可以学会咱们
兄弟五人的武功,汇於一身,再稍加练习,应付半年后的的大会,应该毫无问题
了。
小红暗道: 听他的口气,好像要阮相公去代他应付半年后的大会?不知是
什么大会?
长髯过腹老者一手抚着长髯,问道: 五弟闭住他的穴道,形同白痴,以后
还能恢复吗?
祝神机道: 小弟只是为了施展开顶大法,使他心无旁骛,才点闭了他「玉
枕穴」,只要待他武功练成之日,小弟解开他穴道,神志就可以恢复清明了。
小红暗暗哦了一声,忖道:难怪他说要三个月调理,才能完全恢复,原来他们用
什么开顶大法,贯输武功,要三个月才能练成。
长髯过腹老者道: 只是此子一且清醒之后,是否还能为我所用?
祝神机深沉一笑道: 大哥这是过虑了,兄弟可以使他在三个月之后,神志
只在半醒之间,自会听咱们调度,何况咱们夺了魁之后,此子一身学得了咱们兄
弟五山不传之秘,自然不能再留他了。
哈哈。 长髯过腹老者听得大笑道: 五弟果然好智谋。 小红心中暗道
:好啊,原来你们传给阮相公武功,果然没有安着好心。
接着只听另一个人洪声笑道: 十年一次的大会,今后十年,就是咱们五山
派称雄了。 说完又是- 阵大笑。接着众人已经纷纷退出,祝神机陪同他们下楼。
小红眼看机不可失,慌忙长身掠起,从小楼后面掠入竹林,就隐伏不动,眼
看四位山主业已远去,五山主祝神机也回身进去,才悄悄绕出老远,再循原路,
小心翼翼的往前山奔去。回到巨宅后面,越过围墙,轻悄的从后窗回进卧室,悄
然脱衣上床。
现在,她几天来心头的疑虑,已经获得证实,阮相公并不是受了风邪,生的
伤寒重症,而是他们为了应付半年后一次什么大会,而在阮相公身上使了手脚。
她三天来忧心忡忡的心情,自然也稍稍放宽了。阮相公只是被祝神机点了脑后「
玉枕穴」,神志受到影响,才形同白痴,至少目前并无危险,他们要在大会上夺
了魁,才会对阮相公不利。
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只是自己该怎么办了?阮相公目前既无危险,自己就不
用急着把他救出去,阮相公武功本来并不很高,如今这五位山主正在悉心传授他
们五山不传之秘的武功,这也正是一个机会,目前就不如让他们去传授。
听五山主祝神机的口风,三个月之后,好像要使阮相公的神志在半醒之间,
那是说,阮相公不会像现在一样,一点都不知道了,到那时候,自己再悄悄进去,
救他就比现在容易多了。她想到这里,就安然入睡。
第六章紫府神功
三个月时间,很快就到了。三个月之中,苟总管也允许她去探望过两次公子
的病势,当然,两次阮天华都清醒着,只是躺在床上,真如大病初愈一般。小红
心里有数,要阮相公清醒与否,都操之在五山主手里,他要你清醒几分,你就清
醒几分。
好在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只要阮相公一清醒,自己就可以把他救出去了。
她眼巴巴的计算着时日,她所盼望的日子,终于来了。这天晚饭之后,全身收拾
妥当,就悄悄跃出后院,一路疾奔,快到竹林,就迅快的闪身而入,穿行竹林,
来至小楼侧面,举目看去,窗口已无灯火,她小心奕奕的飞身跃登屋檐,闪到窗
下,然后双手扪着窗隙,缓缓拨开窗户,踊身跃入。
床上,阮天华正在跌坐连功,忽然听到窗户开启之声,睁开眼来,只见一条
小巧人影已经穿窗而入,轻手轻脚的走近床前,不觉问道: 你…… 他该是要
说「你是什么人」的,但只说了一个「你」,小红心头一惊,急忙「嘘」了一声,
低低的道: 相公,是我。
阮天华惊奇的道: 你?
小红眨动眼睛,藉着窗前月光,看到阮天华坐在床上,果然清醒了许多,但
他看到自己竟似不识,岂非神志只恢复了一半?她听五山主说过,他在三个月之
后,只使阮相公神志在半醒之间。这就凑近了些,悄声道: 阮相公,你还认识
小婢吗?
阮天华目光灼灼,凝视在小红脸上,过了半晌,才道: 好像很熟,只是记
不起来了。
小红道: 小婢是小红呀。
阮天华点点头道: 不错,你是小红。
小红喜道: 相公记起来了。
阮天华道: 你怎么会找来的?
小红悄声道: 小婢是冒险进来的,相公立即跟小婢出去,离开这里才好。
阮天华摇摇头道: 我不能离开,这是师父说的,要我好好练功。
小红急道: 不成,他不是你师父,他是个坏人,相公一定要和小婢出去,
尽快离开这里。
阮天华道: 师父怎么会是坏人?
小红道: 他们是害你,相公目前神志只恢复了一半,是他用手法点了你后
脑「玉枕穴」,相公不能再留在这里。
阮天华迟疑道: 你说的是真话?
小红道: 相公连小婢的话也不相信么?小婢和相公是一起被他们掳来的,
你怎么忘了?
阮天华想了想道: 你说的好像不错,我就是想不起来怎么会在这里的?
小红道: 现在相公相信了,那就快些走吧。
阮天华楞楞的道: 我们到那里去呢?
小红道: 我们出去了再说。
阮天华道: 好,我都听你的好了。
小红心想:阮相公神志只在半醒半迷之间,自己为了救他,说不得只好要他
全听自己的,才能逃出樊笼。心念道一转,就接口道: 对了,我们为了逃离这
里,不管有什么事,相公都要听小婢的,就是遇上五山主,你也要听小婢的,不
可听他的话了。
阮天华问道: 五山主是谁?
小红道: 他就是相公叫他师父的人。
阮天华道: 你不是说他是坏人吗?我自然不会听坏人的话。
小红暗暗一喜,自己总算说服了他,一面忙道: 那就快些走了。
阮天华点点头,立即跨下木床。小红看到床前挂着一口长剑,伸手摘下,递
给了阮天华,低低的道: 相公把剑带上。
阮天华伸手从几上取过一柄两尺长的铁骨摺扇,说道: 这也是我的。
小红说了声: 快随我来。 接着又嘱咐道: 出去之后,相公就不可再开
口了,只要跟在小婢身后,走得越快越好。
阮天华点头道: 这我知道。 小红没有作声,当先穿窗而出,阮天华也随
着她穿窗而出。小红回过身去,轻轻掩上了窗户,伸手指了指,就翩然飞起,落
在地上,一下闪入竹林,阮天华立即跟着过来,闪入竹林之中。
差幸况天机认为此时正是阮天华练功的时候,何况这里又是他们联盟的中心,
外人绝不能进来,防范上自然不很严密。小红为了要救出阮天华,这三个月来,
当然处处留心,早就计划好逃走的路线。虽然她始终问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但
从种种迹象判断,譬如厨房打杂的,要出山去采购粮食,都要两三天才回来,可
见离市镇极远。
大宅是建在山麓间,只有东首有一条山路,因为四周都是群山峻岭,没有人
行走,就没有山径了。自己两人要逃出山去,自然要循着山径走,如果一旦被况
神机发觉,他们就很容易追上来,而且追上来了,你想硬拼也拼不过他们,最后
还是被他们捉回去。
这回如果被他捉回去,阮相公当然会被他们用手法完全迷失神志,自己不用
说连命都保不住。因此,小红拟定的路线,就是和山径背道而驰,朝山中奔去,
入山虽深,总会有出山的一天。小红一路提气急奔,阮天华自然也是跟在她身后
奔行。
夜深山黑,天上虽有明月,但所经之处,全是悬岩峭壁,没有路径可循,这
要是白天还好,黑夜之间,走来自然倍感吃力。翻过两重山岭,小红已经娇喘不
胜,香汗湿透衣衫,她因这里距那大宅还近,怕五山主及苟总管寻来,那敢稍息,
还是一路提气疾行。
现在又翻过了一重山岭,小红实在感到体力无法支持,只得站停下来,回头
看去,阮天华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自己脚下一停,他立即站停,一张俊脸,和平
时一样,既没有流汗气喘,心中暗暗惊奇,一手拭着汗水,问道: 相公累不累?
阮天华道: 我一点也不累。
小红忖道:阮相公武功比我高,但也不会差得太远,自己累得心跳气喘,汗
出如浆,他怎么一点也不累呢?看来这三个月时间,五山主当真教了他不少武功,
内功也增进得很快,唉,他们如果是不存什么坏心,阮相公跟他们学武,该有多
好?
阮天华看他望着自已没有作声,他究竟神志清醒了一半,说道: 你跑累了,
怎么不坐来憩憩呢?
小红心中暗喜,忖道: 看来阮相公果然清醒多了。 她找了一块大石,用
口吹了吹,就坐了下来,仰头说道: 相公也坐一会儿咯。 阮天华听她叫他坐,
果然走了过来,和小红坐在一起。
小红从来也没和男子坐得这么近过,他这一坐下,就和自己并肩而坐,蓦的
感到一阵羞涩袭上心头,但这是自己叫他坐的,他总是神志没有恢复,你叫他坐,
他自然坐到自己身边来了。但不论他神志只清醒一半,他总是男人,小红本来还
有话问他,现在就不敢说了。
两人默默的坐了一回,夜风吹来,身上汗水很快就干了,经过这一阵休息,
疲劳也恢复了大半。小红总是担心着有人会追来,自然还是快些走的好,这就盈
盈站起,说道: 相公,我们走吧。 阮天华是没有主张的,你叫他走,他就站
起身来,跟着你来。
这一个晚上,他们也不知走了多少山路,天色渐渐黎明,前面有一道宽阔的
山涧,挡住了去路,两山之间相距少说也有二三十丈,下临绝壑,水势洪洪。小
红眼看无法过去,只得沿着山涧走下去。晨曦渐渐从山顶间升起,晨雾渐渐从山
林间消失,他们已从山腰间走近山麓,山涧也随着山势朝西流而去。
小红因阮相公神志只清醒了一半,没人可以商量,自思山涧水势既然朝西流
而去,自己两人只要跟着山涧走去,定可找到出路,这就依然一路沿着山涧走去。
走了将近一里来远,山间中乱石累累,两边山势因为你已经走到山麓,望去
更见高峻,危石似要压顶而下,中间水势还是十分湍急,就是沿着山间而行,这
段路却愈来愈难走,你只有在乱石上,纵跳起落,大概要走完这一段两山夹峙的
山缝,才会有平地。
小红一晚没睡,这一段路当真走得她粉脸通红,胸脯起伏,只是喘气,前面
又有一方十数丈高的大石,挡住了出路。十数丈高的大石,她当然跳不上去,只
好从大石后面绕过去了。那知转到大石后面,忽然发现右首石壁间,有一人来高
的石窟。
里面虽然有些黑,但天光照射,看去洞窟相当宽敞,也极为平整,心中不禁
一动,暗想:自己两人已有一晚没睡,这里地势幽僻,不易被人找到,不如在这
里休息一回,养足精神再走不迟。这就回身道: 相公,这个洞窟不易被人发现,
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回再走吧。
阮天华道: 你说在这里休息,就在这里休息好了。
两人走入石窟,小红又仔细的打量了一阵,发现这座石窟竟然极大,里面简
直象一条宽阔的甬道,黑越越的不知有多深?光是从里面吹出来的风。就使人有
寒飕飕的感觉。左右两边石壁间黑暗之处,似乎也有几个窟窿。这要是在夜晚,
小红绝不敢在这座深邃的石窟中逗留,但现在已是大白天,当然不用害怕了。
她要阮天华站在中间,自己却向左首石壁走去,到了近前,凝足目力看去,
这里果然有两个较小的洞窟,只是里面太黑了,她不敢进去,再走向右首,石壁
间也有两三个洞窟,同样黑得有点怕人,她当然也没进去,只是在两边走了一圈。
她觉得在石窟中休息,虽有天光透入,总觉不太好,因为外面如果有人,就
可以看到,还是石窟进门的左首,较为隐秘,也可以避风,这就朝阮天华招招手
道: 相公,到这里来较为避风。 阮天华依言走了过来。
小红道: 我们已经奔行了一晚,相公快坐下来,在这里睡一会儿好了。
阮天华道: 你坐下来休息好了,师父要我每天一早,就得练武,这里地方
很大,我要练剑,练完了剑,还要练扇。
小红举手理理鬟发。嫣然笑道: 这是平日,学了武功,自然要勤加练习,
但今天我们奔行了一晚,就该休息了,出山去,还不知要走多少走呢,不养足精
神,体力如何支持得住?
阮天华道: 我晚上都不睡觉的,师父都要我坐着练功,他说练功比睡觉还
要好。 他口中的师父,自然是五山主了。
小红道: 那么相公就坐下来练功好了。 阮天华果然依言坐下,盘好双膝。
瞑目垂帘,运起功来。
小红也倚着石壁坐下,她人虽极为疲乏,但一时之间,想到出山之后,该到
那里去呢。那晚天罡门集会,被铁手五煞闯入,死伤了不少人,不知伏大娘有没
有负伤?阮相公只是临时代替于公子的,现在该不该再把阮相公带回去?
相公是形意门的人,他应该回家去才对,只是他脸上易的容,是伏大娘的独
门手法,没有伏大娘的洗容药,是洗不掉的。想到他易了容,不觉侧脸朝他看去,
这一回功夫,只见阮天华坐着的人,顶门上冒着缕缕热气,好象从蒸笼上冒出来
的热气一般,心中不禁觉得奇怪,再仔细看去,阮相公的身上,也在冒着热气,
整个人都象被热气包围了一层,心中暗自忖道:阮相公练的不知是什么功夫?难
怪这三个月时间,他内功增进了很多。坐了一回,心渐渐静下来,人也朦胧睡去。
突听有人洪声笑道: 果然在这里了。 这句话声若焦雷,小红蓦然惊醒,
耳朵犹在嗡嗡直鸣,她只当是五山主、苟总管追来,发现了阮相公自己二人,急
忙睁开睛来,只见石窟中间站着一个长发披肩,身穿半截黄衫的老者,此人身材
不高,但肩膀极阔,因自己两人坐在进洞左首靠壁处,看到的只是此人背后。
小红心中暗暗奇怪,这人不象是追踪自己来的,他面向洞里,似乎也没有看
到自己两人,怎么会说「果然在这里了」呢?心念方动,只见长发黄衫老者己举
步朝石窟中走了进去。那条象甬道般的石窟,黝黑阴森,他进去了,立时就被黑
暗吞没,看不见人影。
小红回头看去,阮相公依然瞑目垂帘,一动不动,身上还在冒着缕缕热气,
当然运功还没完毕。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从洞口走入。进来的两人,
一个身穿灰布道袍,手持拂尘,另一个穿的是一件蓝布大褂,腰束阔带,她能看
到的依然只是两人的后形。他们一路边走边说,走到石窟中间,才略为驻足。
穿蓝布褂的目光回顾,道: 这里是白鹤洞,大概不会错了。
灰衣道人笑道: 咱们那就进去瞧瞧。
穿蓝布褂的道: 此洞如此黑暗,崆峒老怪又先咱们而入,只怕不易对付。
灰衣道人大笑道: 难道合咱们之力,还怕他不成?
穿蓝褂的道: 近日白鹤洞出世的风声业已传开,只怕进来的不止咱们三个
人而已。
灰衣道人道: 所以咱们还是早些进去,不要让老怪一个人捷足先得。
穿蓝褂的点头道: 道兄说得也是,白鹤真人成道已有百年,江湖上传说他
得到的一部《紫府铨真》,藏之洞府,留待有缘,自然也在此洞之中了,紫府奇
书,玄门之宝,觊觎者必众,据兄弟看,在老怪前面,也可能早已有人进去了。
两人只是在中间停得一停,就继续举步往里行去。
小红听了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好象这座石窟,叫做白鹤洞,被人发觉还没有
几天,里面藏有一部奇书,好象还会有很多人闻风赴来,她当然不会去关心这些,
只是会有人赶来,自己二人就得及早离去。就回头看去,这一阵工夫,阮相公身
上的热气,已经渐渐消失,心中暗道:等阮相公运功醒转,就可以上路了。
刚回过头来,突见自己两人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个子矮小的白发鸠面老
婆婆,手中柱着一支弯弯曲曲的木杖,一双绿阴阴的眼睛望着自己两人,脸上似
笑非笑,神情谲诡,使人一看就会感觉到她笑得不怀好意。小红吃了一惊,急忙
站起身来,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腰间短剑。
鸠面老婆婆发出尖锐的磔磔笑声,问道: 你们两个小娃儿,是何人门下,
可是跟着你们师父来的?
小红摇摇头道: 我们没有师父,昨晚山中迷路,今天早晨才找到这个石窟,
只是在这里休息一回,等我家相公醒来,就要走了。
鸠面老婆婆看了阮天华一眼,问道: 他就是你相公?
小红点点头道: 是的。
鸠面老婆婆道: 你们早晨就在这里,可曾看到有什么人进来吗?
小红道: 最早我也不知道,刚才我是被一个长发老人笑声惊醒的。
长发老人? 鸠面老婆婆问道: 那是怎样一个人?
小红道: 我看到的只是这位老人家的背后,个子好象不高,肩膀很阔,身
上穿一件半长不短的黄衫……
崆峒黄衫。 鸠面老婆婆自言自语的道: 这老怪物也来了,唔,还有什
么人?
小红道: 后来又有一个灰衣道人和一个蓝褂的老人,刚刚进去。
鸠面老婆婆道: 那是九宫双剑了,他们居然赶到了老婆子的前面。
刚说到这里,阮天华已经运功醒转,睁开眼来,看到鸠面老婆婆站在前面,
正在和小红说话,不觉奇道: 小红,这位老婆婆是谁呢?
小红忙道: 相公醒来了,我们该走啦。
鸠面老婆婆尖声问道: 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阮天华道: 我叫于立雪。
鸠面老婆婆又问道: 他呢?
阮天华道: 他叫小红。
鸠面老婆婆道: 很好,你们两个跟老婆婆进去。
小红急道: 不成,相公离家已有多日,我们急於赶回家去。
鸠面老婆婆脸色微沉,说道: 老婆子要你们跟我进去你们就得跟老婆子进
去。
阮天华道: 小红说要赶回家去,自然是要赶回家去了。
鸠面老婆婆暗道: 这小子面貌极为清秀;怎么说话有点浑。 一面磔磔笑
道: 老婆子一向言出如山,你们知道老婆子是谁?
阮天华楞楞的道: 不知道。
小红心头暗急,说道: 老婆婆,真对不住,我们还要赶路,不能跟你进去。
一面朝阮天华道: 相公,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阮天华点头道: 好,我们走。
鸠面老婆婆道: 你们走得了吗?
小红气道: 老婆婆,你讲不讲理?
鸠面老婆婆磔磔怪笑道: 跟老婆子讲理的人,都到阎老二家里去了。 要
知她乃是江湖上出名的魔头,焉会看不出来,阮天华只是个楞小子,出主意的是
他书童小红,因此话声出口,右手一抬,伸出一双千枯得象鸟爪的手爪,五指如
钩,朝小红肩头抓来。
小红没想到她会猝然出手,一时如何来得及躲闪?阮天华看她向小红出手,
右手疾发,一下就把她爪势格了开去,有这一瞬空隙,小红趁机向右闪出。鸠面
老婆婆不觉一怔,目中绿光大盛,尖笑道: 好小子,你居然格得开老婆子一爪。
阮天华道: 是你先欺侮小红的。
小红一手握着剑柄,说道: 老婆婆,咱们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要进去,
我们要回家,大家各不相干,好了,我们要走了。
鸠面老婆婆磔磔怪笑道: 要走容易,你们只要接得住老婆子三招,老婆子
就不再难为你们。 阮天华望望小红,没有作声。
小红道: 接下三招,你就让我们走了?
鸠面老婆婆道: 不错,老婆子言出如山,说了岂会不算?
小红道: 相公,老婆子要你接她三招,才能让我们离去,看来只有接她三
招才行。
阮天华道: 只有接她三招才行。
鸠面老婆婆忖道: 这小子果然很浑,真是个绣花枕头,锦绣其外,败絮其
中。 一面喝道: 好,你们小心了,这是老婆子第一招。 右手一挥,朝两人
拍来。
她一向独来独往,从不收徒。但进入石窟,听了小红的话,知道崆峒黄衫及
九宫双剑已经进去,因此想到要两人跟她进去,原意只是不想两人泄漏自己行藏。
后来她伸手一抓,被阮天华格开,试想她数十年修为,这一抓虽然只不过随手抓
出,但阮天华的举手一格,也只是随手而发,发觉这年青人武功极高,但人却楞
楞的,是个浑小子。
这下正中她的下怀,把这楞小子带进去,岂不是一个得力助手,但还是先要
看看他的武功来历,故而说出接她三招的话来。既是存心要试试这楞小子的武功,
第一招上,她只使了三成力道。她虽然只使出三成力道,但江湖上一般好手,已
经未必能够接得下来。
小红右手一直接着剑柄,此时手腕一翻,锵的一声掣出剑来。阮天华回头道
: 你不用出手,我来。 右手一竖,迎着鸠面老婆婆掌势击出。
鸠面老婆婆这一掌不带丝毫风声,好象只是朝前轻轻推了一把。阮天华击出
的一掌,也没有凌厉的风声,但却有一股森冷的寒气,应掌而生。两股劲气乍然
一接,中间却发出蓬然一轻震,鸠面老婆婆的第一招,就被阮天华接了下来。
小红当然不会知道鸠面老婆婆这一记只使了三成力道,眼看阮相公居然接下
来了,心头自然暗暗高兴。鸠面老婆婆目中绿芒飞闪,磔磔笑道: 小娃儿,原
来你练的是「北溟玄功」,好,再接老婆子一掌。 话声出口,又是一掌拍了过
来,这回她又加了两成力道。
阮天华道: 接就接。 右手忽然握拳,身形微侧,呼的一拳朝前击出。「
蓬」,又是一声轻响,阮天华只是上身晃动了下,果然又被他接住。
形意门的炮拳。 鸠面老婆婆一张鸠面流露出欣喜之色,点头道: 果然
难得得很,你小娃儿这点年纪,能接得下老婆子五成力道,好这是第三招了。
身形一动,人已到了阮天华的面前,不,右手快如电闪,鸡爪般五指一下扣住了
阮天华右手脉门。
阮天华用力一挣,鸠面老婆婆五指有如铁箍,那想挣得动分毫,一张俊脸登
时胀得通红。小红见状大惊。右手长剑一指,疾欺而上,喝道: 你快放手。
口中喝着,剑光一闪,巳朝鸠面老婆婆右侧腰肋刺去。
鸠面老婆婆右手扣着阮天华脉腕,只向左跨出半步,就让过小红刺去的一剑,
磔磔笑道: 小子,你再敢动一动,莫怪老婆子心狠手辣,我只要催动真气,你
家相公就会逆血攻心,送了小命。
小红举目看去,阮相公一张俊脸果然已经胀得通红,心头更急,说道: 那
你要待怎的?
鸠面老婆婆磔磔尖笑道: 老婆子还是一句老话,你们两人跟我老婆子进去,
我就放开你家相公。
小红道: 你要我们进去做什么呢?
鸠面老婆婆道: 老婆子只有一个人,有你们两人作伴可以替老婆子做些零
碎事儿,老婆子可以保证,绝不会伤害了你家相公,说不定还有好处。
小红道: 我们也不想什么好处,你快放开相公。
鸠面老婆婆道: 你答应了,老婆子自会放他。
小红道: 我答应你有什么用?你该问问我家相公答不答应?
鸠面老婆婆磔磔笑道: 你当老婆子看不出来?你家相公都听你的对不?
小红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说道: 好,我答应你,你快放开相公的手。
鸠面老婆婆道: 好,老婆子相信你,不过你要记住了,老婆子面前,你少
掉花枪,江湖上惹怒了老婆子的人,没有一个活得过三天的。 说着,果然五指
一松,放开了阮天华的手腕,阮天华只到此时才「啊」出声来。
鸠面老婆婆道: 好,你们可以跟我走了。
小红道: 慢点:
鸠面老婆婆道: 你还有什么事?
小红道: 咱们总得先说清楚了,老婆婆你到里面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鸠面老婆婆道: 最多一两天,难道老婆子会在黝黑的山洞里住上一辈子?
小红道: 就算两天好了,过了两天,你若是还不出来,我们就要走了,那
时你不能再拦阻我们了。
鸠面婆婆阴森一笑道: 好,老婆子答应你,不过在这两天之中,你主仆二
个,都得听我老婆子的。
小红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
阮天华楞楞地问道: 小红,咱们真的要跟老婆婆进去吗?
小红道: 小的已跟老婆婆说好了,咱们跟她进去,只以两天为限,过了两
天,咱们就要先出来,相公认为如何?
阮天华道: 你和老婆婆说好了就好。
鸠面老婆婆心中暗暗奇怪,这楞小子一身武功练得不错,怎么会听一个书童
的话,如果说他是被这小书童迷失了本性,这又不象,小书童对他又这般忠心耿
耿,这倒真教人想不通。一面伸手从身边百宝囊中取出一个铜制的火筒,递给了
小红,说道: 你拿着火筒,走在前面。
小红接过火筒,阮天华道: 小红,我和你一起走。
鸠面老婆婆道: 你们两人走在前面也好,你武功不错,如果有人出来偷袭,
你可以替他挡一挡,不过,你们记住了,一旦有人向你们出手,你们只管退下来,
自有老婆子应付。 两人答应一声,果然举步往里面走去。鸠面老婆婆就跟在他
们身后。
这石窟里就象一条甬道,足有两三丈宽,望去黑黝黝的深不见底。小红打着
火筒,拿在左手,右手执着长剑,一面说道: 相公,你也把剑抽出来,可以防
身。
阮天华依言也抽出长剑,问道: 这里很黑,进去做什么呢?
小红已经听穿蓝褂的说过,这里叫白鹤洞,进去有人,好象是找一部奇书去
的,但他为人机警,鸠面老婆婆不象好人,这些话她自然不肯说出来,只是摇摇
头道: 小的也不知道,这要问老婆婆了,这里面又冷又黑,一点也不好玩
鸠面老太太磔磔尖笑: 你们不用多问,到了里面,就会知道。 这样深入
了二三十丈,甬道似到尽头,两边石壁至此忽然束拢,中间一个窟窿,象是圆洞
门一般。
鸠面老婆婆道: 到地头了,快些进去。
小红手持火筒,和阮相公并肩走在前面,刚跨进洞窟,猛听有人洪喝道:
小娃儿,还不快把火熄了?
呼然有声,一道强列无匹的掌风迎面拍来,令人为之窒息。阮天华遇上有人
袭击,不待小红出声,右手一抡就迎击出去。这一瞬间,火筒突然熄灭,两股掌
风乍然一接,发出蓬的一声大震。对方这一掌只是为了熄灭火筒而发,敢情仅使
三成力道,是以被阮天华接了下来。
哈哈。 那人洪笑一声: 小娃儿,好,你居然接得下老夫三成力道。
就在火筒乍熄之际,小红只觉身边疾风轻掠,擦身而过,鸠面老婆婆已经一
下抢到了前面,一言不发,挥手一掌朝那人发话之处劈了过去。小红为人机警,
听声音那人似在右首,她迅速的拉着阮天华的手悄悄朝左退去。石窟中黝黑如墨,
但听又是一声蓬然大震,劲风四卷,不用说是鸩面婆婆和那人互击了一掌,小红
紧拉着阮天华又朝左首退下了几步。
哈哈。 那人洪声喝道: 什么人偷袭老夫,这一掌绝不是那小娃儿所发。
鸠面老婆婆磔磔尖笑道: 崆峒老怪,你猜猜看,老婆子是什么人?
那人洪笑一声道: 原来是桑鸠婆,无怪这一掌有点份量。 话声甫落,突
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从洞窟外掠入,光听风声,至少也有五六个人。
只听桑鸠婆尖声喝道: 进来的什么人? 她敢情随着话声,向后劈出了一
掌。
砰。 接着有人和她对了一掌,大声喝道: 你是什么人?不问青红皂白,
出手伤人。 这人声音粗大,小红听出是诸广山山主伏三泰的声音,心头方自一
惊。
桑鸠婆磔磔尖笑道: 老婆子从来就不问青红皂白。 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另一个人道: 伏兄,由我来接她一掌。 这是万洋山山主羊乐公的声音,
他的话声一落,「蓬」,这一声气势较盛,震得山腹石窟劲风呼啸,碎石和灰尘
粉落如雨。
另一边也同时响起崆峒黄衫的一声洪笑: 滚开点,老夫在这里。
拍。 这一声不象对掌的声音,接着响起一个冷冷的笑声说道: 阁下口
气不小,掌力也够强,想不到白鹤洞刚一出世,就引来了不少高人,阁下且报个
万儿给在下听听。 小红听得心头又是一紧,这说话的正是五山主祝神机,这么
看来,五位山主只怕全进来了,他们准是追踪自己两人来的,这怎么辩好?她紧
拉着阮天华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
只听崆峒黄衫洪声道: 老夫是谁?老夫就是老夫。
桑鸠婆一掌被那人接了下去,不觉磔磔厉笑道: 北溟玄功也不过如此。
锵: 又有一人在黑暗中抽出长剑,喝道: 五山山主在此,江湖朋友进
入白鹤洞的,均希及时退出,免伤和气。 此人话声带着浓重的土音,正是九顶
山主应天生。小红心中暗道: 五山山主果然全来了。
接着响起一个苍老声音笑道: 江湖上几时出了五山,六山的人,也在这里
穷吼,白鹤洞是你们买下来了?
崆峒黄衫洪笑道: 南宫老儿说得不错,几个不成气候的东西,也到这里摆
谱来了。
桑鸠婆道: 你们莫要争吵,先看看进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说到这里,
回头叫道: 小红,你把火筒打亮了。
小红吃了一惊,她叫出自己的名字来,这回糟糕了,她不敢答应,慌忙拉着
阮天华急急后退。果然,祝神机听到「小红」的名字,不觉大笑道: 小红在这
里,于立雪自然也在这里了。
阮天华究是神志迷失了一半,闻言说道: 我是在这…… 小红大急,急忙
伸过手去掩住他的嘴巴。
哈哈…… 祝神机朗笑一声道: 你们居然逃到这里来了。 阮天华虽然
只说三个字,就被小红掩住了嘴,但祝神机已经听出他们站在右窟左首,身形一
晃,欺了过来。
桑鸠婆呼的一掌横拍出去,喝道: 谁敢过来?
这一掌劲风横扫,势道极猛,祝神机赶快身向旁跃,说道: 这姓于的是咱
们兄弟五人的徒弟,你怎地挡起横来。
桑鸠婆尖声道: 老婆子叫你不许过来,就是不许过来。
羊乐公大笑道: 这老婆子究是什么路数,难道咱们寻找徒弟,她也管得着?
伏三泰洪声道: 咱们五山山主,难道还怕一个老婆子不成? 喝声中,就
有两声极轻的衣袂飘风之声,迅速闪来。
桑鸠婆磔磔尖笑道: 你们想找死,就只管上来。 她出手比说话还快,呼
的一声,杖势横扫出去,欺过来的羊乐公,伏三泰各自拍出一掌,又疾快的退了
开去。
桑鸠婆叫道: 小红,老婆子叫你亮起火筒来,你听到了没有? 突然一道
火光从中间亮起,那当然不会是小红打着的火筒,而是五山总管苟不弃点着了火
折子。
这一亮起火折,大家都看清楚了。小红和阮天华已经退到左首壁下,桑鸠婆
手柱弯曲铁杖,站在石窟左首,和两人相距,还有三丈来远。石窟中间稍靠里首
站著长发披肩的黄杉老人是崆峒黄衫。石窟进口处,分站六个人,万洋山主羊乐
公,诸广山主伏三泰,一左右面对着桑鸠婆,相距也有一丈来远,苟总管手执火
筒和五岑山主应天生站在入口处。
九连山主祝神机,九岑山主冉逢春则在石窟中间稍右。石窟右首也有两个人,
那是手执铁拂的灰衣道人,身穿蓝布大褂的秃顶老者,这两人,正是九宫双剑铁
拂遭人和秃顶神鹫南宫寿。五山山主中羊乐公是大山主,他目光一动,不由看得
一呆,连忙拱手道: 兄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桑婆婆,黄老丈,和九宫二位
道兄,方才黑暗之中,咱们兄弟多有冒犯,兄弟敬向四位赔礼。 说罢又连连拱
手。
桑鸠婆婆磔磔怪笑道: 羊老儿,现在还要老婆子退出去吗?
羊乐公人生得矮小,但长髯过腹,陪笑道: 咱们兄弟只是听说白鹤洞出土,
顺便来瞧瞧的,其实咱们是找小徒于立雪来的,他神志有些不清,和他书童逃了
出来,桑婆婆名满江湖,总不至於为了一个小徒,伤了彼此和气。
桑鸠婆自然相信,那姓于的小娃儿不是也会北溟玄功?看来他说的倒是不假,
江湖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人家找寻徒弟,任谁也不好挡横。她朝阮天华、小
红两人看了一眼,还没说话。小红听得大急,说道: 婆婆,我家相公不是他们
的徒弟。
祝神机喝道: 小红,是你怂恿于立雪逃出来的是不是?你这小子,早该毙
了你。 挥手一掌,凌空朝小红拍来。
桑鸠婆伸手一拦,说道: 小红,你家相公怎么会不是他们的徒弟?
小红道: 我家相公是被他们掳来的,他们用恶毒手法,迷失了相公神志…
……
伏三泰怒声道: 小子还敢胡说。 身形疾如瓢风,直欺过去。
桑鸠婆铁杖一挑,呼的一声在他身前桑划起,硬把伏三泰逼退,口中喝道:
老婆子话还没有问完,你稍安毋躁。
冉逢春怒声道: 桑婆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包庇咱们逃走的徒弟,那
是没把咱们五山派放在眼里了?
小红道: 我家相公是天罡旗门下,谁说是你们的徒弟?你们迷失了相公的
神志,江湖上那有师父迷失徒弟神志的人?
秃顶神鹫南宫寿目光一注,问道: 你家相公是天罡门于勿用的后人?
桑鸠婆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问道: 南宫老儿,你问他作甚?
秃顶神鹫大笑道: 因为于勿用是老夫的师兄,他儿子就是我的师侄。 他
目光转注到五山山主身上,说道: 老夫师侄,真是被你们迷失了神志?解药呢?
羊乐公攒攒眉道: 南宫老哥怎么会相信这小子的胡说八道,他明明是咱们
五人的徒弟儿,只是神志有些不清,容易受人蛊惑,于立雪你还不过来?
阮天华为难的望望小红,说道: 小红,大师父在叫我了。
小红道: 相公,他不是你师父,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再也不能去理
他们。
羊乐公怒声道: 果然是你小子在挑拨离间。 呼的一掌拍了过去。
桑鸠婆举手一挥,磔碟尖笑道: 你们五个人共收一个神志不清的徒弟,倒
是怪事。 「篷」,她和羊乐公硬接了一招,双方各自后退了一步。
秃顶神鹫嘿然道: 老夫要你们交出解药来,你们可曾听到?
伏三泰大笑道: 南宫老哥,就算于立雪是你师侄,但他却是咱们五人的徒
儿,徒儿总比师侄要亲吧?如有解药可以解他迷失的神志,咱们早就给他服了,
还用老哥说么?
秃顶神鹫道: 小红说于立雪是被你们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伏三泰道: 你怎能听信一个书童之言?
秃顶神鹫浓眉掀动,说道: 他是老夫师侄,被你们迷失神志,老夫岂能不
管?
羊乐公笑道: 他是兄弟五人的徒弟,难道会是假的。 桑鸠婆心中暗暗奇
怪,他们双方互争这个白痴,究是为了什么?
铁拂道人道: 诸位不用争执了,贫道和南宫道兄,同住九宫,方外论交,
知之甚稔,于勿用于施主确是南宫道人的大师兄,离开九宫之后,据说另创门户,
以天罡旗出现江湖,后为仇家所杀,这位小施主,既是于施主的后人,南宫道兄
自然要问问清楚,果系五位在他身上做了手脚,自该交出解药来才是,同是江湖
同道,不可因此伤了和气。 他说的虽然婉转,但也暗示他是站在秃顶神鹫一面
的。
哈哈。 羊乐公大笑一声道: 就算和九宫双剑伤了和气,咱们这徒儿是
非领回去不可。
崆峒黄衫冷冷的道: 你们争徒儿也好,争师侄也好,你们还不是想骗这娃
儿的一面天罡旗? 小红听得暗暗奇怪,他们想骗天罡旗?天罡旗又不在阮相公
身上?自己还当秃顶神鹫真是于相公的师叔,原来也没安着好心。
桑鸠婆听得心中一动,磔碟尖笑道: 老婆子不管你们争什么,这两个小娃
儿是老婆子要他们跟我进来的,时间以两天为限,这两天之中,由老婆子保护他
们安全,你们谁也休想动他们一根毫发,两天之后,他们两个要跟谁走,老婆子
概不过问。 说到这里,回头朝小红道: 小红,你主仆二人不用害怕,一切有
我老婆子替你们作主。
祝神机大笑道: 老大,看来今日之事,很难善了,咱们五山联盟,还没怕
过什么人,如今为了一个门下弟子,虽是小事,但咱们如若就这样退出去了,咱
们五山派那就从此不再立足江湖了。
伏三泰洪声道: 老五说得对,咱们五山联盟,不能丢人,也不惜一战,甫
宫老儿,你只管划道,咱们兄弟接不下也非接不可。
崆峒黄衫洪喝道: 你们要动手,就到外面去。
桑鸠婆磔磔尖笑道: 在这里动手,热闹些也好。 右手呼的一掌朝苟不弃
手中火折子劈了过去。
她掌风如团,何等强劲,苟不弃急忙侧身避闪,掌风从他身旁劈过,火折子
依然突告熄灭,石窟中登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桑鸠婆钢杖一横,后退了数步,
这一刹那间,但听有人洪笑,有人怒喝,登时掌风呼啸,已有几个人在黑暗中动
起手来。接着呛呛剑鸣,有人撤出长剑,也有人豁然打开铁扇,声如裂帛。这-
阵掌风交汇,剑嘶轻啸,大家只凭听风辩位出手,攻拒进退,快如掣电。
小红拉着阮天华的手,紧贴着石壁,缓缓移动,只听桑鸭婆尖喝道: 老婆
子在此,谁也不准过来。 喝声中「当」的一声,拦住了一个使剑的,紧接着又
是「蓬」的一声大震:
桑鸠婆呷呷笑道: 姓羊的,原来是你。 从她口气听来,这欺来的当是万
洋山主羊乐公了,那么另一个和桑鸠婆剑杖交击的,该是九岑山主冉逢春了。
羊乐公和冉逢春欺身过来,当然不是为了对付桑鸠婆,他们的目的,不用说
是在阮天华了。小红心里明白,自己两人落入五山主手中,固然再无逃走之望,
就是秃顶神鹫南宫寿说阮天华是他师侄,也不过为了觊觎天罡旗,桑鸠婆虽然护
着自己两人,想来也不怀好意。
那么洞窟中这许多人,竟是没有一个可靠的了。小红心头越想越急,此时他
们正在黑暗之中动上了手,自己两人纵然暂时可以无事,也不宜逗留下去,但此
时要想出去,洞口站着一个苟不弃,也无法出得去。她在方才苟不弃亮起火折子
的时候,看到左侧不远,似有一条斜斜的裂缝,可以藏身。
此时羊乐公和冉逢春欺来的人,被桑鸠婆一杖一掌,拦住了出路,羊乐公一
声大笑,冉逢春一声沉喝,一个发掌,一个发剑,联手攻上。桑鸠婆杖势连展,
劲风呼呼,依然把两人硬行截住,无法冲上半步。
小红拉着阮天华,一步步退到左侧右首壁缝处,侧着身子挤了进去。这条石
缝有如夹层,斜斜而入,只容得一个人侧身而行,她在危急之中,只要能藏身就
好,那管裂缝究有多深?阮天华有小红拉著他的手,他神志只清醒了一半,自己
毫无主张,你拉着他走,他就跟着你进来。
石缝既然只能容得一个人侧身而行,当然极狭,地势也一路往上,坡度虽不
甚陡,但也并不平坦,脚下所踩到的尽是石砾沙土,经两人这一踩动,就沙沙往
下滚落,你踩到之处,沙石滑落下去,上面的沙石,自然就跟着滚落下来。
一时沙沙之声大作,势如流沙,你就是不走,沙石也倾泻而下。小红暗暗吃
惊,此时再待退出,已是不及,看来这回自己两人,只怕要埋身在石缝中了。退
下去既已不成,那只有冒险上去再说,因为你站立不动,泻落的沙石已经快要没
胫,自然只有往上去才是辩法。
小红放开了阮天华的手,低低说道: 相公,小婢走在前面,你跟着小婢上
来,要手足并用,双手抓住石壁,慢慢的走。
阮天华道: 双手抓住石壁,我会的。
小红道: 那就快走了。 她走在前面,双手扪著石壁,但石壁上有许多石
块,早已风化,你抓到的石块,有些地方就会一把抓起来,变成碎粒,纷纷落下,
有些可以攀得住的,就用手攀,攀住了,再拨起脚来,跨上一步。双足一经跨动,
没胫砂石就往下泻落。
这一段路,走得自然十分艰苦,双手也被碎石划破,血水粘腻腻的,却也并
不觉得痛楚。石缝一路往上,泻落的砂石,也一路滚滚而下,几乎可以把下面的
石缝填了起来。两人一路扪着石壁,只顾往上爬行,根本不知道多少时间,现在
他们已经爬到了一处石窟,脚下踩到的已经不是砂石,而是坚硬的实地,但耳中
沙沙之声,依然不绝。
小红用手扪着,觉得空洞洞的,已经不是石缝了,急忙叫道: 相公,你上
来了吗?
阮天华答道: 我上来了。
小红幽幽的道: 我们上来了,只怕再也出不去了。
阮天华道: 出不去了,为什么?
小红道: 因为我们的出路,只怕已经被砂石拥塞住了。
阮天华道: 这里没有拥塞。
小红道: 这里好象是一个洞窟,当然不会拥塞。
阮天华道: 这里不拥塞,就不要紧。
小红道: 但我们没有吃的东西。
阮天华道: 我肚子还不饿。 小红知他神志没有全醒,说也白说。伸手一
摸,差幸桑鸩婆交给自己的火筒,还在怀里,这就伸手取了出来,擦的一声打亮
了,朝四面照了照。
这座石窟,相当宽大,比下面那个石窟还大得多,看去空荡荡的,火光照不
到的地方,一片黝黑,估计自己立身之处,是在石窟左侧,这就说道: 相公,
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渐渐走进中间,小红忽然发现南首似乎隐隐有亮光进入。身在石窟之中,
当然分辩不出方向,她只是假设洞窟左侧是东首,那么中间的里首是北首,透进
光亮来的地方是南首了。她急步走了过去,渐渐走近,已可确定从石壁间透进来
的是天光了。
阮天华看她走来,也立即跟了过来,问道: 我们要出去吗? 小红走到近
前,原来石壁离地两尺高处,象窗户一般,凿开了一个圆形的洞口,依稀天光就
是从窗口透进来的。
因为洞口布满了从上面倒挂下的藤蔓,粗逾手臂,不下数十百根之多,层层
绿叶,如帘如幕,把洞口密密封住,还结了累累朱红果实,光亮只是从藤蔓的枝
叶间透入,是以洞窟之中依然十分黝黑。
小红把火筒交给阮天华,伸手拨出长剑,再探出半个身子,用剑拨开了一些
藤蔓,俯首看去,这洞口是在一座百丈峭壁中间,下临千寻,壁立如削,令人目
为之眩,那有什么出路?心中不禁凉了半截。
回入洞中,不觉长长吁了口气,因为火筒由阮天华举在手中,她目光一抬,
看到窗户似的洞口上面,绣着「放鹤」二字。心中暗道: 他们稍下面那个洞窟,
叫做白鹤洞,这里又有「放鹤」二字,那么这座洞窟,从前一定有人居住,这人
也许养了一双自鹤,他在峭壁上开了这个窗口,是放鹤用的了。
接着又想: 这人住在如此幽深的山洞之中,没有吃的东西,岂不很快就饿
死了?他拿什么裹腹呢?哦,那藤蔓上结了许多朱红果实,大概可以吃的了。
一念及此,立即又朝窗口探出身去,伸手摘了五六个朱红果实,才回身入内。
阮天华道: 小红,你摘下来做什么的?
小红把果实放在窗口石槛上,一面说道: 不知道这果实能不能吃?如果可
以吃,我们暂时就不愁吃的东西了。 一面说着,一面用手剥开外面一层硬壳,
里面包著五六瓣朱红果子,她取了一瓣,轻轻咬了一口。
但觉果汁如蜜,又稠又甜,满口清香,不觉大喜过望,又取了一瓣,递给了
阮天华,说道: 相公,这果实很好吃你吃一瓣试试。
阮天华放入口中,吃了一瓣,点头道: 果然又香又甜。 两人只各自吃了
一个果实,就已觉得很饱。
小红更喜不自胜,说道: 现在不用发愁了,这果实外面多得很,吃上一个
月也吃不完呢:
阮天华道: 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吗?
小红柔声道: 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出去。
阮天华道: 师父他们会不会上来呢?
小红道: 他们并不是相公的师父,他们只是想利用你,所以你不用叫他们
师父。
阮天华点点头道: 只有你对我好。
小红粉脸一红,说道: 小婢是相公的书童呀,你是主人,小婢是仆人,当
然会对相公忠心的了。 接着道: 好啦,我们先去里面看看再说,有没有出路。
她从阮天华手中取过火筒,转身走在前面。
这座洞窟相当宽敞,除了左首裂开了一条石缝,是两人上来的地方,靠北首
一堵石壁中间,还有一个洞窟,里面黑黝嚣,的看不清景物。小红一手拿着火筒,
一手执着长剑,走了进去,里面又是一间石室,略呈方形,火光照处,她差点惊
咦出声。原来中间一个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须眉全白的老道人,在他身边,还
蹲伏着一双白鹤。
小红看得一怔,暗道: 这座洞窟果然有人住的。 她正待退出,忽然发现
这白须道人面色枯黄,双目下陷,坐着一动不动,不类生人,那双白鹤也闽着双
目,也不象是活的。心中觉得奇怪,擎着火筒,又走上几步,仔细看去,老道人
脸上皮包着骨,脸色枯黄而僵,好象已经仙去。她不觉伸出手去摸了一下白鹤,
果然也是死的,这一人一鹤,敢情都已得道仙去。
她赶紧跪到地上,默默地祝福着道: 仙长、仙鹤,都已仙去了,弟子不该
来打扰仙居的,但愿仙长保佑,能让阮相公和弟子平安脱险,弟子就感激不尽了。
心中默默说着,就一阵磕了几个头,才抬起头来,忽然目光一瞥,发现地上
似有字迹,急忙凝目看去,只见地上刻着四行字,每行四字,那是: 入我洞府,
即为有缘,左右两壁,因汝得传。 阮天华看小红跪看叩头,也跟着跪下,磕了
几个头。
小红看他和自己并排跪着叩头,她脸上不禁一阵羞红,叫道: 相公,你快
起来,这四句话,是老仙长留的了。
阮天华凑过头去,看了四句似偈非偈的句子,说道: 老仙长说我们进入这
洞府,就和他有缘……
小红问道: 那么左右两壁,因汝得传,是什么意思呢?
阮天华神志虽然只清醒了一半,但他从小读的书,看到文字,自然会懂,这
就接着道: 他是说,左右两壁,因为我们才能传下去。
小红心中一动,她想到九宫双剑的对话,这位仙长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白鹤
真人,还有一部什么「紫府铨真」的书。这些人敢情都是觎觎这部书来的了,现
在从白鹤真人留在地上的四句话来看,莫非这部书就藏在左右两壁不成?心念这
一动,就向阮天华道: 相公,我们谢谢这位仙长。 说完,又恭恭敬敬的磕了
几个头。阮天华听她要自己磕头,也随着磕了几个头。
小红站起身,就朝左首右壁走去,到了壁下,用火筒照着看去,石质光滑,
石壁下面,什么也没有,但当她抬起头来,发现壁上刻着许多小宇,还有人象图
形,一面叫道: 相公,你看,这石壁上有字。
阮天华道: 我看到了。
小红道: 这要从头看起,才能明了,我们到这边来。 她执着火筒,走向
左首。
阮天华看着壁上字迹,口中念道: 予昔年无意中发现此洞,左右两壁,绣
有「紫府铨真」,为玄门正宗,今大道将成,以此留待有缘,放鹤洞口,为予所
豢白鹤衔来之朱果,虽非仙品,服之亦可补神益气,却病延年,自予以巨石封洞
之后,不知何年何月,方有有缘人能至此也,白鹤于泐石。 这一段只写了两行。
接着是「紫府铨真」四个大字,后面就是行功运气的法门,每一段文字后面,
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和几个跌坐的像。小红读书不多,自然有许多字不认
识,文句更是看不懂,但她心思灵巧,看了跌坐的人像,就心中一动,暗想:这
些人像,大概就是很高深的内功了,阮相公被五山主点了脑后玉枕穴,以致神志
迷失,如果练成了这些内功,全身血气贯通,被五山主点废的穴道,一定可以恢
复的了。心念这一动,这就立即问道: 相公,这紫府铨真上许多人像,练的是
什么功夫,上面有没有说?
阮天华道: 上面有一篇序文,只说练的只紫正神功。
小红道, 相公内功已有很好的基础,我们就在这里多住几天,你把紫正神
功练好了,再出去不迟。
阮天华道: 你呢,你练不练?
小红道: 小婢只练过轻功,剑法,和几手擒拿,投有练过内功,自然不能
和相公比了。 她忽然哦了一声,又道: 我们再去看看右首右壁上,不知还刻
丁些什么?
阮天华道: 好。 两人又走到右首壁下,小红擎着火筒,让阮天华去看。
右首石壁上也有许多文字,和许多人像,但这些人像手上都拿着长剑。
小红喜道: 相公,这是剑法了?
阮天华点头道: 是紫云剑法,共有三十六式,下面这五个图形,却是「紫
府迷踪」……
小红喜道: 这样就好,相公练紫正神功,小婢可以练剑法,不过小婢看不
懂上面字句,还要相公教小婢练了。
阮天华点头道: 这些句子我懂,就是不懂的地方,下面还有很详细的注解。
小红问道: 那么这五个图形,紫府迷踪又是什么呢?
阮天华朝注解详细看了一遍,才道: 依上面说,学会了「紫府迷踪」,就
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你。
小红喜心倒翻,咭的笑道: 有这么好,相公,我们不要浪费时间,现在就
练好不?
阮天华道: 我们这就练好了。
小红道: 相公先把剑法看了教给小婢,小婢就一个人在这里练剑,你拿着
火筒,去左壁照着字句,去练紫正神功。
阮天华道: 就这么辩。 当下就由阮天华看了壁上的剑法,把第一招一句
一句的给她解释清楚。小红抽出长剑,依照他说的如何发剑,如何开步,再依照
壁上图形,依样胡芦的做着。
她本来就会使剑,人又颖悟,这样反复做了几遍,对第一招剑法大致已可记
住,阮天华又读着第二招的文字,再一句句加上解释。小红听他说一句,就摆一
个势子,这样也反复练了几遍,第二招的手势和步法也记住了。这就说道: 相
公,可以了,小婢都记住了,现在小婢一个人练就好,你快过去练紫正神功了。
说着就把火筒递了过去。
阮天华接通火筒,依言走到左首壁下,先把文字连同注解,详细看了一遍,
就熄去火筒,面对左壁,盘膝坐下,依照壁上说的运气法门,练习第一个坐形。
石窟中黝黑如墨,一个练剑,一个练功,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直等阮天华练功
完毕,两人退出外面,举目看去,南首石窗一片黑暗,已不见一丝天光,敢情外
面天色已经黑了。
小红走近石窗,取了两个方才摘下的朱果,分了一个给阮天华,算是晚餐了。
朱果虽然只有桃子大小,但吃了一个,就有大半天不觉得饥饿。小红奔波了一天,
就倚着右首石壁打盹,阮天华这三个月来,晚上都是跌坐练功,成了习惯,就自
顾自在左首壁下盘膝运功。
第三天两个人醒来,各自吃了一个朱果,小红就要阮天华和她一起练剑,下
午,再由阮天华照着壁上字句教她「紫府迷踪」,当然也是两人一起练习。这就
是说白天上午练剑,下午练「紫府迷踪」,晚上阮天华练功,小红就倚着石壁睡
了。他们上来的石缝,早已被砂石填满,不虑被人发现。
南首石窗外藤蔓不下百十条,每一条藤上,都结了累累朱果,每人一天吃上
两个,就可以不饥不渴,也不虑饥饿。因此两人住在石窟中,当真如入仙境,只
是一心一意的练功,可说真正心无旁惊。尤其阮天华的神志,只清醒了一半,更
是心无杂念,精进甚速。
一晃眼十多天过去了,阮天华、小红已把三十六式「紫云剑法」和五式「紫
府迷踪」全学会了。只是阮天华的神志,还是半醒半迷,依然毫无进展。小红看
得暗暗担心,自己满以为阮相公练成紫正神功,定可攻得开被五山主点了的穴道,
如今十几天过去了,阮相公依然如故,那是没有希望复原的了。
对了,自己把「紫云剑法」和「紫府迷踪」练纯熟了,就可以去找五山主祝
神机,只要把他制住了,就可以逼着他替阮相公解开受制的穴道了。她想到这里,
就更是加紧练习剑法、身法。阮天华也眼着她练习剑法,身法,晚上勤练「紫正
神功」。
只是进展十分缓慢,壁上有二十四个图形,他按着注解,和练功的进度,一
个个依次做去,现在只是刚做到第八个。这天两人刚练完剑,阮天华总觉得小红
使的「紫云剑法」,不论练的何如纯熟,总是不能发挥出剑法的精妙之处。
他虽然神志只清醒了一半,但他从小练剑,自然看得出来,那是因为小红内
力不足之故。「紫正神功」是道家最上乘的练气功夫,小红功力不够,自然无法
练习,但形意门的内功,也是正宗功夫,她也可以练习。这就把形意门的内功口
诀传给了小红,要他每晚和自己一同练功,
这样又过了十几天,算来已有一个月光景,两人已把剑法,步法都练热了,
这就改为上午练剑,下午练功。他们吃的朱果。虽非仙品,但也是人间极为罕见
的灵药,可以补气健神,延年益寿,小红武功已有根底,再用功勤修,内功进步
自然极快。
这一个月下来,阮天华已经练到十二个图形了。这天下午,两人正在运功之
际,阮天华突觉一缕热气由丹田直冲而上,整个人就象要飞了起来,这一刹那,
百脉齐震,风雷进腾,不可自己。这样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光景,才缓缓归丹田,
如百川汇海,全身无不通畅,头脑也顿觉空灵清明,精神大爽,缓缓睁开眼睛来,
石窟中黑黝之处,也看得一目了然,纤微可辨。
再一回忆,从前种种,历历在目,被祝神机点闭了穴道,丧失的记忆,业已
完全恢复,心中不禁大喜过望,回头看去,小红也正好运功醒转,睁开眼来,这
就急急叫到: 小红。
小红看他喜形於色,忍不住问道: 相公有什么事吗?
阮天华道: 我的记忆完全恢复了。
小红惊喜的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阮天华道: 方才我在运气行功之际,突觉一股热气从
丹田往上直冲,连人都好象飞了起来,这样约有一盏茶的时光,全身百脉都已通
畅,头脑也清爽了,从前的事情,都可以想得起来,不是完全恢复了吗?
小红喜得流下泪来,说道: 小婢总算等到了,小婢知道相公总会有清爽的
一天的,现在相公果然清醒了。
阮天华心头一阵感动,情不自禁一把把她揽入怀里,说道: 小红,我能够
恢复神志,都是你的功劳,没有你,我一直被祝神机所控制,也没有今天了,我
……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
小红被他揽在怀里,感到一阵羞涩,也只有温声的叫道: 相公…… 这样
轻,但一个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阵轻颤,胀红着脸,头垂得低低的说道:
小婢不是为了相公谢,只要相公神志恢复清明,小婢就放心了。
阮天华道: 小红,你真好。 他用手托着她下巴,缓缓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小红羞得赶紧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清美的脸上还挂着晶莹泪珠,古人把女孩子脸
上挂着泪水,譬喻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现在她一张脸胀得通红,倒象苹果淋上
了水。阮天华心里一阵感动,不觉低下头去,用嘴唇像蜻蜒点水般轻轻吸着她泪
珠。
小红又惊又怕,又喜又怯,扭了下头,羞急的道: 相公,你……脏不脏…
…
阮天华低低的道: 这是甘露,怎么会脏? 他话声一落,两片火热的嘴唇,
已经捕捉住她娇小的樱唇,吸得牢牢的,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小红没有挣扎,
只是感到一阵窒息、晕眩,心头小鹿快要涌上喉咙,身躯也起了急据的颤抖。不
知道是喜还是怕?这时她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了。
阮天华电是第一次和姑娘家接触,一张俊脸已经红得像火烧一般,先前只是
情不自禁,现在他尝到了甜头,就再也不肯离开,双臂也越环越紧。小红唔了一
声,双手轻轻推着他,别过头去,娇喘着叫道: 快放开我。 阮天华赶忙松开
双手,小红一下就逃了出去。
阮天华跟了过去,红着脸问道: 小红,你是不是生气了……
小红转过身去,低垂着头,微微摇了摇说: 小婢……是……透不过气来。
阮天华走近她身边,低低的道: 只要你不生气就好了。
小红脸上娇红未褪,忽然转过身来,正容道: 相公刚刚恢复清明,应该加
紧练功,方有大成,也不负小婢要相公逃出来的一番苦心,相公不加紧练功,却
欺侮起小婢来了。 她说到最后,竟然不胜幽怨,盈盈欲涕。
阮天华听了脸上更红,看得又爱又惜,连忙作揖道: 小红,你说得极是,
方才………方才只是一时情不自禁,小生下次不敢了。喏、喏,小生给你赔礼。
小红娇躯一扭,避了开去,把把嘴,又白了他一眼,才道: 小婢不敢当,
相公还是好好去练功吧:
阮天华笑道: 你看这是什么时候了,还叫我练功?难道不吃晚餐了?
小红给她一说,回头望望石窗,外面天色果然已经昏暗下来,口中啊了一声
道: 天色快暗了,又是一天过去了。 他们现在已把石窗外面的藤蔓用剑把较
细的枝叶削断了许多,只剩下结了果实的老藤,这一来,有如疏帘一般,天光可
以透射进来了。她随着话声,俯出身去,摘两个朱果,剥开外壳,粉脸一红,说
道: 相公怎么和小婢也客气起来了?
阮天华吃了一瓣果实,低笑道: 这叫做相敬如宾呀。
小红听得大羞,她心里虽然甜甜的,但口中却道: 相公,小婢是侍候你的
人,但你也应该尊重小婢,不能这样轻薄。
好,好…… 阮天华连说两个好字,才望着小红说道: 伏大娘当日要你
当我书僮,那是因为我假扮了于立雪,所以你侍候的也是于立雪,并不是阮天华,
对不? 小红只得又点了点头。
阮天华大笑道: 这就是了。
小红睁大双目,望着他问道: 相公在说什么?
阮天华道: 我们当日被铁手五煞掳来,后来又被五位山主所救,他们不知
为了什么,竟然想利用我,於是把我神志迷失,由五位山主轮流传我武功,你本
来可以不管我的生死,逃出山去,因为我是假扮于立雪的人,并不是你真正的主
人……
小红道: 但小婢总是你的书童,总是跟着相公你出来的,就算相公不是我
真正的主人,但我们身落人手,也应该患难与共……
阮天华笑了笑道: 就是咯,我们既不是主婢,只是同时遭人劫持,变成了
患难与共的朋友……
小红脸上一红,叫道: 相公……
你听我说下去。 阮天华接着道: 你为了救我,在山庄中苦苦的等了三
个月,才把我救出来,你对我这份情义……
小红脸上更红,娇急的道: 小婢……小婢……
阮天华道: 我方才说过,我们的身份并不是主婢,何况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因此,我要和你认为兄妹,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红眨着眼睛,她眼中又包了泪水,说道: 小婢不敢,小婢也不配。
你配。 阮天华又走了过去,抚着她秀发,柔声道: 你对我有恩、有义,
我们结为兄妹,你有什么不配?何况现在我们一同在这里练功,如果这位白鹤仙
人是我们师傅的话,我们就是同门师兄妹了,快点个头,叫我大哥。
小红感动得流下泪来,说道: 小婢只是个下人,怎么能当相公的妹子呢?
阮天华道: 你配的,你再不答应,我又要吻你了。
小红颤声道: 相公,你对我太好了。
阮天华道: 你答应了? 小红点点头。
阮天华喜道: 好极,小红妹子快叫我大哥。 小红一下扑进他怀里,把头
埋在胸口,心里已在叫着「大哥」,但口里却没有叫出来。阮天华抱住她娇躯,
低下头去,在她秀发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 妹子,快叫我大哥。
小红把一颗头埋得更紧,口中幽幽的叫了声: 大……哥……
哈,好妹子,你终于叫我大哥了。 阮天华高兴得抱起她身子,将她搂在
怀里。
大哥……你…… 小红一惊,羞得粉脸通红,本能地用手推拒,可全身软
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小红正值花季年华,情窦初开,哪禁得起异性的挑逗?
更何况这少年正是她心目中的如意情郎,芳心暗许的对象。小红半推半就,嗯了
一声,整个娇躯无助地倚在他的怀里,呼吸急促,脸颊红得像是怒放的山茶花。
她激情的反应,立即感染了阮天华。他感到小红体内所散发的热力和幽香,
令他气血翻腾,下身起了奇异的变化。他将小红紧紧搂在怀里,伸嘴去吻她的樱
唇。小红婉转相就,两人吻在一起。阮天华将小红的丁香小舌吸出来,含在嘴里
慢慢品尝,伸出左手在她身上上下游移。只片刻间,小红被他吻得神智大乱,在
他的一双魔手中喘息、颤抖、昏眩。
小红发乱钗横,罗裙半解,娇喘吁吁地呻吟着说: 哥……我……好舒服…
…我爱你……
红妹,我也爱你…… 阮天华低唤,吻着她半裸的、羊脂白玉似的胸膛。
小红在他火热的吻下颤抖,紧抱着他的虎腰迎合著他,感到意乱情迷。
阮天华欲火中烧,将小红横抱在怀里,向石床前走去。阮天华将小红放在石
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扣。小红一惊,往床里一缩轻声道: 大哥……不要……
阮天华上床搂住小红求道: 红妹,我以后若负了你,让我不得好死。
小红小手虚掩他的嘴,羞笑道: 快别说了……我……我信你…… 说着双
手捂住脸,羞态甚是可爱。阮天华大喜,搂住小红为她宽衣解带,片刻间将她剥
得一丝不挂,露出欺霜赛雪般的雪白胴体。小红捂着脸,哪敢看他一眼?阮天华
看着小红美丽的少女胴体,不由得目瞪口呆。
只见她雪白的玉体肌肤细腻柔滑,吹弹得破,娇艳得像要滴出水来。粉红的
小脸妩媚动人,一副又羞又怕的神情甚是可爱,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强自镇定。小红的身材苗条,曲线凹凸玲珑,酥胸高耸丰满,两个雪白玉乳上的
鲜红樱桃让人垂涎欲滴。雪白的小腹镶嵌着迷人的香脐,再往下看是萋萋芳草,
桃源洞口处溪水流淌。
阮天华见到这种美景,哪里还能忍耐得住?他扑上前去,握住小红的雪白双
峰揉搓起来,更低下头品尝她的两颗樱桃。小红紧抱着他的虎腰,轻呼: 哥…
…痛……轻点儿……
阮天华心下甚是怜惜,抱住小红的柳腰,轻吻她的耳垂道: 红妹,对不起,
我弄痛你了。
小红娇俏地白了他一眼,嗔道: 大哥,你不老实……
阮天华使劲亲了她一口,笑道: 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呢?可迷死我们男人
了。
你…… 小红满脸娇羞,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阮天华心中怦怦乱跳,他
大胆地分开小红的两条玉腿,尽情地欣赏她身体的最美最神秘地带。只见小红的
下体阴阜丰满,乌黑的嫩草均匀地分布在花瓣四周,粉红色的花瓣半开半闭,上
面还挂了几滴晶莹的露珠。
小红被他看得羞不可抑,挣扎着想合上两条玉腿,嘴里吐出如梦如醉般的呻
吟: 不……不要啊…… 可阮天华紧抓着她的两条玉腿,她哪里动得了分毫?
阮天华低下头,用嘴吸吮她下身的花露,咂咂有声。
小红用双手捂住脸,羞得连雪白的脖颈都变成粉红色。阮天华见这小姑娘婉
转呻吟,眼睛水汪汪的甚是娇媚动人,知道她已是春情萌动欲火高涨。阮天华脱
去全身衣裤,露出又粗又红的硕大宝贝,把它送到小红的小手里。
这……这么大…… 小红又爱又怕,她握着这热气腾腾的宝贝不知如何是
好,想放手又舍不得。阮天华只觉丹田一股热流直冲小腹,宝贝硬得发痛,他知
道再也不能忍了。阮天华把小红放倒在床上,分开她修长双腿,用龟头在她溪水
淋漓的花瓣上揉弄了几下,腰猛地往下一沉。
啊……不要……好痛啊……呜呜……不来了…… 小红痛得泪水泉涌,用
手使劲推阮天华。
阮天华爱怜地亲了亲她的红颊,安慰她: 对不起,是哥不好,我这就退出
来。
小红抓着他的胳膊,颤声道: 哥……我能忍……
阮天华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你可不要勉强啊。 小红轻咬下唇点了
点头。阮天华躺在床上,让小红骑在自己身上,变成女上男下的姿势。
小红娥眉微蹙,轻轻扭动柳腰上下移动着,起初还是有些疼痛,但不久体内
又酥又痒甚是舒服。小红紧闭双眼,可下身的快感波浪般袭来,她忍不住娇呼:
哥……我好舒服……用力…… 柳腰疯狂地扭动迎合著阮天华。
阮天华抚着她滑润的丰臀,腰部卖力地向上挺进,将宝贝深深地进入到小红
的身体里。在下面的阮天华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宝贝在小红粉红湿润的花瓣里
进进出出,阴毛纠缠在一起,沾满了两人的爱液。小红的肉壁紧紧包裹着阮天华
的宝贝,每一次的抽插都给两人带来无边的快感。
啊……嗯……好……哥哥……我……不行了…… 小红喘气凝重,玉体微
颤,肉壁阵阵紧缩。阮天华这时也到了紧要关头,他紧抓小红香汗淋漓的玉臀,
同时腰猛地向上一抬。
啊…… 小红只觉下身火热,花心喷洒甘泉,同时一股滚烫的液体冲进体
内,在刹那间身体达到了愉悦的高潮。她滑下阮天华的身体,紧紧搂住他,充满
了幸福感。阮天华喘着粗气,满意地回味着交欢的乐趣,大手不规矩地在小红的
娇躯上游移。
小红娇嗔道: 刚做了人家大哥,就欺侮人家……
阮天华微微一笑道: 我还要欺侮你一辈子呢。 小红娇羞不已,但是心里
却是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