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天嬌美人志[全]-9

  第三集第七章意乱情迷

罗开恨她手段毒辣,立心要她受点折磨。可是折磨归折磨,但遇着这样一个
淫欲仙姬,若不在她身上恣意发泄一番,实难消罗开心头之气。

方妍见他把自己压在身下,起先还有点儿惊恐,但她毕竟是一坛之主,大小
阵仗,也遭遇不少,倒也临危不乱。况且她天生媚骨,对异性的触觉是何其敏锐,
一看罗开,便知他非是心狠手辣,摧花折叶的凶悍人物。

但见方妍俏脸微仰,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罗开道:“你这人真是,便是想要人
家,也无须点人家的穴道嘛。”

罗开见她眉眼含春,一副目成心许,全无惊惧的模样,也不禁赞她胆识过人,
笑道:“方姑娘你可有听过,以毒攻毒,以火攻火这个名堂呢。”

方妍微微一笑:“原来你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可以呀,人家适
才对你这般好,今回你也要如此对待人家才好。”

罗开低头望着这个少女,越望越觉她秀色可餐,美艳惊人,当真如巫山洛水
之俦,教罗开看得大为兴动,一只大掌,不由移到她左边的玉峰,轻轻的盖住。

顿觉触手异常地美好,不但滑如丝缎,柔若皑雪,且圆润中充满着弹性。罗
开稍一轻握,便听方妍微嘤一声,一对美目,盈满着需渴的欲火。

罗开拇食二指,缓缓攀上诱人的峰顶,顶上的蓓蕾,经他轻轻捻弄,便已硬
突非常。他只觉着手奇趣,接着搓转几遍,方妍的娇躯,顿时剧颤连连,不禁低
鸣起来:“好美,求你……啊……”

岂料此话还没说完,罗开便已埋首下去,吐出舌尖,不住在她蓓蕾打转。方
妍直美得闭目张嘴,全情享受这销魂的接触。

只见罗开不住撩拨,舔玩有顷,便是不把他纳入口中。

方妍给他吊着胃口,又如何能忍受,只得哀声道:“我的好公子,你便行行
好,不要再折磨我了,要吃便快点吃吧。”

罗开抬起头来,朝她诡谲一笑,却把舌头伸得老长,一上一下的挑拨着,好
让她看得自己粉嫩的颗粒,给弄得蹋跳颤动。

方妍垂眼见着,更是受不了,微嗔道:“你……你好坏,这样戏弄人家,求
求你吃嘛,便是给你咬掉,也好过这样折磨人家。”

罗开只是充耳不闻,见他弄完左边,便移至右边,交替几回,就是不让她如
愿,直弄得她淫火勃然,满脸通红,胯间的玉液,犹如一滢清流,潺湲而下。

如此弄了盏茶时分,罗开也感戏玩够了,方双手轻握圆球,徐徐把顶端含入
口中。

方妍得其所哉,立时嘤声连绵,便觉罗开已紧吮着峰尖,一吸一放,且把舌
头抵紧蓓蕾,恣意来回磨蹭,不时以齿轻噬,直弄得她半昏半迷,遍身俱爽。

方妍虽穴道被点,浑身乏力,然眼睛却无妨碍。但见她美目低垂,望着这个
俊朗非凡,迷倒天下娇女的活潘安,正自双手包容着自己一对傲峰,不停地轻搓
慢捻,而那张性感的口唇,却紧紧含着头儿,恣情咂弄,这景象委实太淫靡了。

方妍贪婪地张着眼睛,望着罗开恣情的举动,花穴却享受着他的施予,只觉
在在都是如此地美好。心想,现在便此死在他手中,也是不枉了。

罗开这时也感心满意足,缓缓爬高身躯,面贴面的将方妍紧抱住,邪邪笑道
:“刚才还满意吗?”

方妍妙目一眨,柔声答道:“美极了,你让人家很舒服。”

罗开一手包盖着她一边玉峰,一手拨开她额上的秀发,欣赏着方妍那美好的
俏靥,手指徐徐滑落,沿着她秀美的脸部轮廓,滑向她的樱唇。

眼前这个少女,实在太美了。罗开心想,便是自己身边的三个女人,虽同样
是绝等的美人,论容貌确也不下于她。但这个少女,却多了一分清纯的诱惑力,
能让人在不经意中,生出一份无形的怜惜感。

他不由这样想着,如此一个外表甜美,骨子里却又淫荡诱人的少女,若已感
官而言,能够拥有她,也算得上是男人的福气。

罗开愈看着她,愈被她的美艳所迷,嘴唇不由徐徐印上了她。方妍闭上眼睛,
樱唇热情地张启,熟练地一含一挑,已把他的舌头吸入口中。

罗开显得肆无忌惮,不住手的捻弄着她的蓓蕾,让她更为亢奋。且不时又把
它包容着,恣情捏弄,轻挤缓磨。

方妍经他多般把弄,情兴逐渐萌动,吐出罗开的舌头,娇喘着道:“我感到
好难受,要不是穴道给你封住,真想抱抱你。”

罗开点她穴道,也非怕她再施毒手,只是存心牙还牙之,好教她知道自己的
厉害。但这般狎玩,对方却反应全无,如同死尸,着实没有点味儿。现听着她这
声软绵绵的言语,不禁有点儿心动,便凑首吻向她脸颊,在她耳边道:“你想抱
我还不容易。”当下暗运真气,先把全身要穴护着,方伸指解了她的穴道。

方妍确没想到他会这样做,顿时呆了一阵子,旋即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一
对白玉似的手臂,立时围上罗开的脖力,把他的脑袋拉靠下来,柔声道:“你不
怕我向你施毒手?”

罗开笑道:“你会吗?要是这样,我只好认栽是了。”

方妍抱着他的脑袋,热情地吻个不停。吻了一会,便把玉手移至他胯间,温
柔地握住他的巨大,仰着俏脸望向他道:“他硬得这般厉害,很想要我吧?”

罗开笑而不答。方妍痴痴的望着他,眼神充满着爱意。罗开见着,也不由一
怔。

只见方妍抓紧龙筋,把个硕大浑圆的龙冠,抵着宫门轻蹭着,探头吻了他鼻
尖一下,低声道:“想要便进来吧。”

罗开在她引领下,只消微微一挺,即听“滋”的一声,已被方妍紧紧箍着龙
首。罗开先是挺入两寸,继而抽回,如此数十下,仍是在门口阡阡刺刺,便是浅
提不进。

方妍实是急坏了,不住苦苦开声哀求。罗开佯作没听见,不理不睬,埋首至
她玉峰处,手口并用,落足手段挑逗她体内的情欲。

只见方妍腰摆臀摇,浑身发热,着实再难按忍,不得不再次哀求道:“求求
你进来嘛,再是这样,人家的小命也不保了。”

罗开一心便要折磨她,那肯就此轻易放过。如此过了炷香时间,罗开正暗自
得意,骤觉方妍浑身剧颤起来,身子如投火炉般炽热。

他心里暗想,这少淫娃终于抵受不住,瞧来也该泄身了,便抬头望了她一眼,
岂料一望之下,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方妍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不住自她额角泊泊渗出,再看她的娇躯,
正自不停痉挛,娇躯紧绷。

这等情景罗开并不陌生,明着与当日白婉婷走火入魔的情景无异。

罗开见后,才想起她懂得“玄女相蚀大法”,敢情是自己适才戏弄过甚,使
她体内欲火反噬,导致她走火入魔。

言念及此,罗开不由大为歉仄,当下撑身而起,运起“乾坤坎离大法”,依
循当日为白婉婷解救之法,把龙筋牢抵她深宫,并命她以“参同契”尽吸其阳息。

今趟幸好罗开发现得早,只消片刻功夫,便让方妍回复过来。

罗开见她危机已过,也放下心来,便缓缓伏下,温柔地拥抱着她,好让她能
慢慢平息。过了良久,方妍才徐徐张开眼睛,一只白玉似的柔荑,轻轻抚着他的
背幅。罗开抬起头来,带着歉意道:“你还好吗?”

方妍轻嗯了一声,缓缓道:“原来你练有「乾坤坎离大法」,多谢你方才救
了我一命。”

罗开道:“你也不用多谢我,若不是我存心戏弄,也不致你走火入魔。”

方妍淡淡一笑:“我起先这般对你,你没杀我,我已经很感激了,这小小的
谑浪,也算不上什么。你既然身具「乾坤坎离大法」这门神功,我的「玄女相蚀
大法」,是无法奈何得你了。”

罗开自她言词间,发觉眼前这少女,本质并不算如何狠毒,瞧来她加入血燕
门,个中或许另有什么原因。他一面想,一面盯着她那秀美的脸蛋,越看越觉她
可爱迷人,一股欲念,不由暗暗萌动。

方妍忽地目光一闪,骤觉插着自己的巨物,突然脉动起来,变得更为坚硬火
热,便知罗开的心意,便朝他送上一个甜甜的笑容,柔声说道:“你动吧,好好
的爱我。”

罗开道:“你才恢复不久,还是多休息一会吧。我也该回去了,至于我两位
朋友,还请姑娘把二人释放,罗某便感激不尽了。”

方妍双手圈上他的颈项,不依道:“你这样一走,咱们未必再能见面了,求
你再多留一会,好吗?”说着之间,方妍主动挺动腰肢,不停引诱着他。

罗开低头望去,只见她媚眼如丝,脸衬春桃,不禁心中一荡。她方才确没说
错,当真英雄难过美人关,尤其是这样一个出凡脱俗的美人儿。

他情不自禁把她拥紧入怀,一只大手,再度贪婪地攀上她的傲峰,温柔地抚
捏着。

方妍经他一弄,立时露出一脸陶醉,晕生双颊,美艳极了。

罗开紧盯着她的脸容,一时也望得痴了。只听方妍轻声道:“再吻我,我喜
欢你吻我乳头的感觉。”

罗开当然愿意,便即埋首至她的玉峰,轻噬慢咂,下身也开始缓缓抽动。

方妍顿时美得娇喘连连,连口哼妙,不住身耸肢摇。只觉罗开那物越来越热,
烫得她受用非常,且冠稄巨大,每一蹭刮,直爽得如躺云端。只见方妍眉稍含春,
樱唇蠕动,淫声道:“怎地这般美,你这巨物当真非寻常可比,长粗过大,真乃
勾人魂魄。啊……再用力一些,贯穿我便是……”

罗开抬首道:“你这妙处,也是人间极品,浅紧香暖,箍得我又牢又紧。”

方妍喘道:“你既是喜爱,便多弄几回吧,人家快要来了,再给人家狠狠重
戳几下。”

罗开听后,立即加紧疾冲,果然才十多戳,方妍已哆嗦连连,黏稠的花露,
滚滚直喷,方妍爽得连声低鸣:“好美,不要停……人家还要。”

只见她娇躯抖动,鼻尖翕合,罗开看得兴勃难当,便着她侧身卧好,把她一
只修长的玉腿,朝天竖高,挺着巨物,侧身从她后面戳进。方妍轻嘤一声,挽着
罗开的大手引向胸前,牢牢按在玉峰上,娇声道:“不要遗弃它。啊……你摸得
我好舒服。”

罗开从后冲杀,没过多久,方妍又再泄了一次。方妍回过身来,把罗开抱定,
热吻如雨点般落在他脸上,道:“我从没这样美过,今日方知道妙处。”她吻了
一会,徐徐移向他胸膛,接着吻向他小腹,最终来到他胯间。

方妍见着这昂然壮大的宝贝,淫心立时又起,只见她双手捧定,便即含上他
的龙冠。但见方妍情火甚旺,迷情地狂吞猛吮,玉手不停地套动磨蹭。

罗开低头看着,见这仙子般的少女,正自吃得津津有味。娇美的脸上,泛着
一抹迷人的红晕,汪汪美目,充满着淫欲的火焰。罗开看着这美景,也大为火动,
不由挺动腰肢,徐徐抽提起来。

方妍见他兴动,小嘴双手,便更为卖力。过不多久,方妍抬起头来,朝罗开
低声道:“我想要,射给我好吗?”

罗开微微一笑,道:“这便看你可有本事了。”

方妍嫣然一笑:“我会尽力的,你虽然有「乾坤坎离大法」护身,但我也要
把你吸出来。”

罗开只笑不答,方妍也轻轻一笑,便埋头纳入口中,玉手飞快地套动起来。

孰料,任她如何播弄,那巨物始终昂然如初,方妍虽身负武功,但也感口麻
颚软。可是她就是倒气不放,仍然努力不弃。

罗开见她如此执拗,也觉好笑,便即收起「乾坤坎离大法」,果然不消片刻,
热乎乎的龙液,随即迸发而出。

方妍久缠不逞,但又不想前功尽弃,只得再接再厉。便在此时,骤觉口中之
物突然暴胀起来,且脉动不息,心下不由一喜,立时加紧口部功夫,几个回合过
去,一股炙热的美品,已噗滋滋的射进喉头,方妍喉咙抖动,一一吃进肚中,接
着把残液舔个干净,方爬回罗开身上,露出一脸满足的神情。

罗开围抱着她,叹道:“你又何苦这般执拗。”

方妍轻轻笑道:“男人若得不到解放,怎么说也会感到美中不足,只要能让
你舒服,我便高兴了。”

罗开自然明白,这一门「乾坤坎离大法」奇功,若然运起神功,一切七情六
欲,顿即扫空,当真耐力强横,久战不颓。可是如此强行扼制,无疑是乐趣大减。

方妍既懂「玄女相蚀大法」,自是明白其中道理。

罗开心里大为感动,一手围着她娇躯,一手温柔地抚着她发丝,一双眼睛,
目不交睫地瞧着她迷人的脸庞,暗地运起「乾坤坎离大法」,胯下的龙杆,顿时
暴胀硬挺,其坚无比。

方妍也觉他的变化,低声望着他道:“这神功果然厉害,这么快又硬了。”

罗开盯着她俏脸道:“你且收紧门户,紧紧箍着我。”

方妍颔首一笑,轻声道:“用力撑开我。”说着用手牵引着他:“进来吧。”

此话一落,便觉玉门给罗开慢慢逼开,接着火硬之物,寸寸望里深进,把她
的空虚全然填满:“嗯,这种感觉真好,你烫得我好舒服。”

但见她仰起螓首,情深款款的望着他,一面享受着他的捅塞,一股幸福的感
觉,顿时自她心底涌现,心想若是为他而死,也算死而无憾了。

罗开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看着她俏丽的脸容,因畅悦而逐渐变化,
低声道:“这样满意吗?要不要我再加快。”

方妍摇头道:“这样便好,我可以仔细感受你的活动,这感觉太美了。你知
道吗,你真的好大好热,每是戳刺我一下,我便像升了天似的,人家的花蕊全给
你撑开了。嗯,是这样……再深一些,直戳入我花蕊里。”

罗开笑道:“这样只怕会受不来,还是这样好。”

方妍柔声道:“不打紧,人家很想尝一下你深进的感觉,你尽管用力顶开我,
我受得来的。”

罗开吻了她一下,望着她慢慢挺进,龙冠立时撑开她的深宫,被她牢牢咬住。

方妍并不觉什么难受,只感到充满一份幸福,只听她低声道:“我感到好美,
你用力挺动吧。”一对玉手,紧抓着罗开的股肉,轻轻推动鼓励他。

罗开渐渐加快捅戳,只觉她内中早已浪汗潺潺,却异常紧绷,箍得他兴动非
常,律动也渐趋紧凑。

但见方妍娇喘绵绵,犹如燕语莺啼,秋波频盻,着实美极了。

罗开看得心动,便撑身而起,跪在她胯间,并把方妍一对修长的玉腿,大大
往外分开。方妍知他要看出入之景,便把玉枕垫于臀下,把个花房高高提起,好
让他看得真切。

罗开垂首望去,只见巨龙时隐时没,带着洪洪花露,宛如飞珠溅玉。再见她
阴蒂肉芽,早已激情鼓突,全然外露。罗开瞧得眼热,便以指头按下,温柔地抑
擦,而另一只手,却不忘她的玉峰,紧紧包在手心轻捏。

这一下三面受击,当真要了方妍的命子,立时被弄得昏头昏脑,牝中汪汪不
休,无法歇止。罗开见她受用,更是奋勇奔驰。

如此一弄,足有半个时辰,直把方妍弄得小死数回,只觉内中热一阵,痒一
阵,四肢酥麻,满身作热,口舌发躁。罗开也觉适可而止,不忍过甚,当即靠下
身躯,把方妍拥在怀中,放开精关,接着阵阵阳液迸射而出。

方妍受暖流一浇,又是几个抽搐,再丢了一回。

二人交股相拥,稍作休息,方妍悠悠张开美目,低声道:“你要走了?”

罗开点了点头:“嗯,你今回行动失败,门主会怪罪下来么?”

方妍摇头道:“不会的,你武功如此了得,瞧来要对付你,确也不是容易的
事,料来门主也早有预知,方会派我出马。”

两人缓缓起床,穿上衣服。方妍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们二人。”

罗开点了点头,方妍在前引路,当二人走近房门,罗开突然把她拉住,扳过
身来,即见方妍眼含泪光,螓首垂下。罗开心下大奇,靠着她额角低声道:“你
怎么了?”

方妍只是摇头,却不吭一声。

罗开问道:“咱们还会见面吗?”

方妍仍是没有出声,良久方抬起头来,望定他道:“你相信缘份吗?”

罗开道:“我相信,今日你我之事,这不是缘份么。你若非血燕门的人,相
信咱们只会错身而过,更没有今日之事。”

方妍颔首道:“或许是吧。但不论将来如何,我决不会忘记你。罗开,我可
以这样叫你吗?”

罗开点了点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方妍,你爱怎样叫便怎样叫好了。”

方妍听见他呼唤自己名字,心下大喜,泪水顿时自眶内涌出,连忙紧抱住他,
哽咽道:“罗开,我……我好幸福。”

直到现在,方妍虽被不少男人玩弄过,但她对这些人,从不曾有过丝亳情意。

然这次却不同,她在罗开身上,终于了解到情为可物。

罗开拥紧着她,在她耳畔道:“离开血燕门,同我一起走吧?”

方妍摇头道:“我不是不想,能够同你一起,我十万个愿意。可是……可是
我有我的原因,我不能这样做。”

罗开轩着剑眉,问道:“为什么,你害怕血燕门会不放过你。”

方妍苦笑道:“我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死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更不害
怕血燕门的追杀,但我确实不能与你走。”她略顿一会,接着道:“咱们走吧。”

罗开虽心感奇怪,但她既不肯说,这也没法子。罗开徐徐放开她,方妍离开
他的怀抱,整理一下衣衫,便开门走了出去,罗开紧随在后,只见那两个丫鬟,
仍然守候在门外。

方妍吩咐二人不用跟来,便领着罗开走出大厅。

出得大厅,已见太阳偏西,漫天一片火红,却是傍晚将至。

船上八名大汉一字排开,站在船边,看见方妍出来,均躬身行礼。方妍一声
不出,引着罗开来到船尾处,一度板门,横搁在甲板上,方妍吩咐一名大汉把板
门掀起,即见一条油上黑漆的木梯,直通往舱底。

方妍朝那大汉道:“你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出入。”大汉应了一声。方妍
向罗开道:“罗少侠请。”

罗开走在前头,方妍在后,罗开沿着木梯而下,当踏至木梯的中段,忽听方
妍以传音密秘与他道:“一会儿找到机会,你马上点倒我和舱底的人,打后如何
出去,便要靠你了。”

罗开听后,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其意相当明显,是好让船上众人瞧见他突然
发难,救出二人,这样便不会让人起疑了。

二人来到船舱底,见点有两盏油灯,光线虽暗,却能清楚见物。罗开四下细
看,见船舱内摆满大大细细的木箱,还有数坛陈酒,瞧来这里所储藏的对象,皆
是一些船上用品和食物。

罗开拐过一个大木箱,即见尽头处站有着两名大汉,二人身前还坐着两个人,
正是吏通明和唐贵,两人身上,均被一条极粗的大麻绳捆绑住。

吏唐二人一见罗开,也为之一愕,又惊又喜。只见罗开向方妍道:“方坛主,
本人既已应允你的事,我两位朋友可以给放了吧。”

方妍道:“罗少侠,我只是答应你见二人,却没有答应放他们。”

罗开笑道:“方坛主这样说,岂非是戏弄罗某。”笑着间,罗开忽地右手一
抬,一指便点向方妍腰前的“商曲”穴,其势当真快如闪电,出手奇准。

两名大汉只见罗开右手一扬,还看不清什么一回事,罗开已纵身一跃,来至
二人跟前。两名大汉一惊,连兵刃也来不及抽出,同时出掌朝罗开劈去。

但见罗开双手往外一格,接着二指齐出,只听噗噗两声,二人前胸的“通谷”

穴同时中指,软倒在地。

罗开蹲下身来,三指品字形的夹住绳索,暗运内力,粗逾三指的麻绳,立时
应指而断。罗开依法而为,同时弄断唐贵身上的麻绳。二人看见罗开这一手功夫,
方知晓其内力是何等强劲,不由又是钦仰,又是感激。

二人站起身来,拱手说了声多谢。罗开低声道:“甲板上尚有人,不可出声。”

罗开等人来到木梯,便即停下。他向史唐二人作了个手势,着他们留下。罗
开不知甲板上的大汉武功如何,也不敢大意。只见他展开上乘轻功,一个纵身,
便轻轻落在木梯出口处,突然双掌往上一推,那块板门直往上弹开,人也同时飞
身而出。

史通明和唐贵一前一后,同时朝出口跃去,才一踏上甲板,便见地上横七竖
八,数个大汉卧满一地,罗开早已把船上众人点倒。

罗开朝二人一笑,说道:“这些人都是庸手,咱们快走吧。”

三人展开轻功,飘身跃上岸边,瞬眼之间,三人便已隐没在霞雾中。

第三集第八章左右门主

三人沿着大江往南疾驰,傍晚的彩霞,也开始渐趋苍茫。众人脚步不停,一
口气奔出十多里。

便在此时,突见前面人影一幌,两个黑衣人拦在当路,罗开三人见着,连忙
打住脚步,彼此相距两丈许停下。

罗开凝神望去,对方襟上绣着一头火红血燕,虽是云霞蔽天,仍是骇然可见。

但见左边一人,腰身之上,围了一条金色腰带,而右边一人,却是银色腰带,
闪然生光,教人一看便知,这二人必是血燕门的重要人物。

再见二人手上,各执一件怪异的兵器,长约五尺,头尾两端,形如划桨,极
扁极平,瞧来锋利非常。而握手之处,粗圆如杖,通体乌墨黝黑,全无光泽,不
知是何物铸成。

史通明和唐贵二人,一看见这两个黑衣人,不由啊的一声低叫,声音里带着
几分惊恐,又夹着几分沮丧。

罗开听见,不由眉头一轩,史通明凑近身来,低声道:“罗公子小心,这二
人是血燕门的左右副门主,金腰带的是左门主,银要带的是右门主。除门主外,
便以这二人职位最高,据闻二人是同胞兄弟,武功异常厉害。”

只见右门主仰天长笑,呵呵之声,绵长浑厚。凭这一下笑声,便知其内力非
同小可。只闻笑声方歇,一把苍老的声音自他口中发出,只听声响如钟,震得三
人耳朵嗡嗡作响:“好家伙,你们认为如此轻易就逃得了么,简直痴心妄想。倘
若乖乖跟我回去,免得老夫动手,或许可饶你们一死。”

罗开心想:“史唐二人见着这两个人,竟如斯地惶然不安,且又是什么左右
门主,武功自然相当了得。瞧这二人的武功,纯是刚猛一路,内功也颇不弱,看
来委实极不好斗,确千万大意不得。”

想到这里,罗开当下屏息凝神,内息暗地运转,说道:“要咱们便此跟你走,
那有这么容易,废话还是少说,要动手便上来吧,咱们也不想以众敌寡,就由罗
某一人接下你二人便是。”他知史唐二人武功虽好,也非两人之敌,只得挺起胸
膛,一句话说得豪气凛然,好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来。

左门主笑道:“好大口气的小子,便让我来会一会你。且见你两手空空,老
夫今日也不用兵器,便空手与你玩几招,看你是否有三头六臂。”说着把兵器往
地上一插,整根长桨嗤的一声,直没入地尺余,便即抢上两步,拉开架子。

罗开知道再说也是徒然,当下欺身上前,才一立定,只觉当头劲风疾至。左
门主呼的一掌,便往他胸口直劈而来,这一招委实势如速电,猛若奔雷。

这一掌来得又快又狠,罗开不敢大意,身子微侧,暗运五成「混沦掌」,使
劲硬接他一掌,只听碰的一声,二人身子一幌,各退两步,方行稳住。

那老子顿时一怔,没想到这少年的掌力如此厉害,且内力异常雄厚,轻敌之
心霎时悉数尽去,当下沉喝一声:“好小子,果然有两下子,再接我一招。”话
落掌起,朝罗开肩膀拂去。

罗开方才与他对了一掌,便在两掌相触之际,骤觉一股炙热的气流,热烘烘
直压过来。罗开对各家各派的武功,所知的事可说肤浅之极,他虽不知这是何家
掌法,然而见来掌逼近眼前,强猛非常,已是势成骑虎,更无他思考余地,当即
运劲劈出一掌。双掌甫一接触,果然发觉其势强横,整条手臂也被震得酸麻。

罗开心想,此人内力雄厚,若以五成功力与他对掌,恐怕掏不了好处。当下
深吸一口气,把真气再提升两成。随见眼前掌影及至,他也不思索,呼的一掌,
便往前推出。

左门主这一掌使足全力,雄浑无比,立意一掌要把罗开击倒。岂料二人双掌
一碰,他顿觉一股排山倒海的纯阳之气,骤然如怒涛般涌至,身子不由给这巨浪
推后六七步。左门主大吃一惊,连忙一个“千斤坠”定住身形,胸口顿时血气翻
滚,脸上自红转青,显是又惊又怒。

罗开硬接了这一掌,发觉涌来的炙热之气,比之刚才还要厉害几倍,幸好他
功力深厚,而这“混沦掌”也属阳刚一路,藉着罗开一身浑厚的功力,立时把击
来的热力全压了回去。

饶是如此,那老者的内力确也惊人,罗开给他掌力一撞,身子不由连退两三
步,才得稳住。

站在一旁的右门主,眼见老哥连发两招重手,不但伤不了那少年,倒反而落
了下风,便知情势不妙,知道光凭一人之力,实不是他的敌手。

右门主心念电转,当下也不理会什么江湖道义,更不理会倚多敌寡,一心只
想速战速决,毙了眼前这个小子为首要,以免夜长梦多。

原来二人不但是同胞兄弟,且一身武功,也是一师所传,左门主所练的,却
是一门至阳至刚的“苍阳神掌”。而右门主方好相反,练的却是至阴至柔的“苍
阴神掌”。

这两门掌法一阳一阴,一刚一柔,实是一门天下绝学。要知但凡练武之人,
其内息修为,无一不是各分两端,一是阳刚路子,要不便是阴柔一路。迄今为止,
甚少人能练到阴阳相修,刚柔并存这个阶段。盖因如此,每当二人阴阳联手,至
今还不曾败阵过。

只见右门主同样把兵器一放,大喝一声,便即猱身而上。

左门主与老弟心意相通,陡见他抢出,心里自然雪亮。当下飘身至罗开左边
;与此同时,右门主刚好欺近罗开右方。

史唐二人见着,不禁骇然失色。罗开一听右门主的吼声,已知不妙,顿见二
人左右一分,同时双掌劈至。

罗开一惊之下,体内功力随念而生,即觉两道掌风从左右涌来,击来掌风左
热右寒,威猛急劲。罗开心知厉害,且对敌经验尚浅,立时心里一乱,不敢硬接,
当下展开轻功,往前窜出几步,欲要先避一招。

孰料,左右门主轻功也甚了得,况且早已看准罗开这着,但见两人前掌递至
中途,左手一掌迅捷又出,意是后发先至,直朝罗开后心击去。

罗开感到身后掌风涌至,猛地回身双掌翻出,左右双手各接一掌,立时四掌
相击,只觉来劲强横,双掌一寒一热,寒热之气同时直透全身,只听罗开一声闷
哼,往后便摔,一股鲜血自罗开口中喷出。

以罗开此刻的功力,确比二人胜上一筹,便是以一对二,罗开决计不会落败。

可是罗开对敌经历不足,不懂以柔力化卸来掌。

二人这套“苍阳神掌”与“苍阴神掌”,一轻联手合击,却是一门专破内家
真气的掌法。纵令对手内功如何雄厚,也难抵挡得一寒一热的掌力。倘若所练的
是阳刚真气,虽能挡住那股热气,寒气便会乘虚而入。若所练是阴柔真气,却难
抵挡那股热气,实是一门极为阴狠的武功。

史唐二人见罗开扑地不起,虽知不敌,却也奋不顾身,赶忙飞身上前,护在
罗开身前。左门主见着,旋即呵呵大笑,道:“瞧来你二人也颇有义气,但你俩
背叛本门,理应处死,可是你们还不配与老夫动手,日后自有你们坛主收拾你,
今日暂且留住你们两条性命。”

右门主道:“这小子中了咱们的阴阳神掌,也难活过十二个时辰,你两人便
抬他回去,好叫你们这伙人知道与本门为敌的下场。”话落二人身形一幌,已掠
出六七丈外,瞬眼间便消失在夜幕里。

史通明蹲身探一探罗开的脉门,着手异常冰冷,幸好脉搏仍有跳动,当下向
唐贵道:“咱们必须尽快赶回去,或许罗少侠还有一线生机。”唐贵连忙点了点
头,背起罗开往北飞奔而去。

寒夜阴森,冷烈的夜风刮得呼呼价响,大江中央,却停泊着一艘华贵的大舫,
船上灯烛高辉,映得这艘大船更富丽堂皇。

船上内房的白玉圆桌上,正坐着两个老者和一名少女,只见两老一身黑衣,
年约五六十岁,正是血燕门左右门主。而那个少女,却长得秀丽绝色,便是朱雀
坛坛主方妍。

这时左右门主已把头罩除下,左门主名叫童虎,长有四方脸膛,皮肤黝黑,
一对眼睛炯炯有神,长须短髭,甚是威武。右门主叫童鹤,长得面容清臞,脸色
红润,美髯飘飘。

只听方妍说道:“属下无能,被姓罗的把二人救去,实是罪该万死。”

童虎笑道:“这也怪不了你,这姓罗的小子,武功着实了得,当初早知他这
般厉害,确不宜叫你出马。”

童鹤笑道:“是了,你是否已经把毒物种在他身上?”

方妍道:“属下遵照门主吩咐,已把毒物种在他身上,可是没想到,这个姓
罗的竟练有「乾坤坎离大法」,瞧来对他起不了作用。”

二人听后也为之一怔,不由互望了一眼,童虎道:“有这样的事,懂得此法
的人并不多,这小子又怎会晓得?这倒奇怪了。”

童鹤道:“这人瞧来并不简单,若不除去此人,实是咱们的心中大患。早知
如此,刚才便应该补多一掌。”

方妍乍听之下,心头不由一惊,莫非罗开出了什么事?

正当她暗自发愁之际,随听童虎道:“姓罗的既已中了咱们的阴阳神掌,他
要活下来,直比登天还要难。我当时不马上了结他,一来是好让那些人知晓厉害
;二来要那小子多受点苦头,尝一下忽寒忽热,五脏翻腾的滋味。”

方妍听到这里,不由脑里轰的一声响,险些儿便昏了过去,还好她内力造诣
尚深,仍能勉力撑持得住,可是脸上已变得血色全无,娇躯微颤。她素知阴阳双
掌的厉害,中者确无存活之理,看来罗开已受了二人一掌,可说九死一生。她想
到这里,心里不禁淌出血来。

童鹤见她脸色有异,便猜上了几分,当下说道:“你怎么了,听见那小子重
伤,是否心头发痛了?”

方妍听他此言,顿时背脊一寒。她虽然为罗开心里悲苦,但事已至此,确无
法挽救,倒是给这两个魔头起疑,接下来便大为不妙了。但再一深思,立时发觉
不妙,身子不由微微一颤。心想:“门主既然要收拢罗开,怎地左右门主又要出
手伤他,莫非二人已知晓罗开不从,立心要除去他?”

言念及此,立时脸容一改,化悲为笑,说道:“属下绝无这样想,这姓罗是
生是死,与属下何干。只是想起这样的一个俊男,竟给两位门主活活打死,着实
有点可惜而已。”

童虎呵呵笑道:“原来咱们的万人迷尝过那小子甜头后,竟然淫心萌动了。”

方妍娇媚一笑:“左门主说笑了,属下才不是呢。”

童虎道:“他既懂「乾坤坎离大法」,在那方面必定让你很满足吧,不知这
小子和我两老相比,是谁厉害些。”说完不由呵呵淫笑起来。

方妍听见,自是知道这对老淫虫的意思,见她媚眼一瞟,说道:“不要再取
笑属下了,论到这方面,姓罗的虽懂得「乾坤坎离大法」,但当时彼此心存芥蒂,
只是草草了事罢了,他又怎能和两位门主相比呢。”

童鹤笑道:“是么,但我看未必。只要你记住,要是你稍有对本门不忠,便
莫怪咱俩不容情。尤其是你那个好妹子,若不是你的关系,这样的一个大美人,
咱们又怎肯放过她,恐怕早便成为咱俩的玩物了。”

方妍听后心里一惊,心想:“要是今次我处理不当,一个不小心,给这二人
看出点点端倪,到时二人反脸不认人,不但害了妹子,而自己这两年来忍辱负重,
甘心为人玩偶,便即化为乌有了。”当下道:“属下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
本门不忠。希望两位门主手下留情,放过我妹子一马,属下便感恩不尽了。”

童鹤笑道:“本门主既应承过你,自不会随便食言,只要你不起异心,你们
姊妹二人,自会太平无事,要不然可就不要怪我。”

童虎道:“老弟,不要再恫吓她了,依我看方坛主也是聪明人,难道这利害
关系她还不懂么,我说得对吧?方坛主。”

方妍听后,发觉童虎这句说话更具威吓性,但她想到妹子的贞节安危,着实
无从反抗之力。要不是这个原因,便是一死,又有何惧。其实她这句说话,不知
在心里说过多少遍,现听见童虎这番话,心里又是一惊,便即道:“属下自当明
白。”

童虎笑道:“你既然明白便好。今日本门主兴致大好,咱们今夜便来个二龙
一凤,看看方坛主可有这个本事了。”

方妍道:“只要两位门主高兴,方妍自当使出浑身解数,也要令两位门主满
足顺意。”

童鹤道:“个多月没和方坛主好过,今晚必须好好尽兴一番。呵……呵!是
了,我这个老哥,到底有多久没和你好了?”

方妍勉强一笑,道:“左门主十天八天便会来一次,当时我也奇怪右门主你
因何不来,还道右门主已经厌弃属下了。”

童鹤笑道:“又怎会呢,本门虽美女不少,但比得上方坛主的,至今还没有
一人,如此一个天仙化人的美女,且又淫媚入骨,本门主又怎会厌弃。”说着站
起身来,走到方妍跟前,二指抬起她下颚,瞪着一对淫眼,监赏着眼前这个大美
人,一面笑道:“没见一个多月,果然又漂亮了几分,不知身材可有丰满了。”

他说着之间,已伸出葵扇般的大手,隔着方妍的衣衫,把她的一边玉峰捏在
手中,又搓又捏,淫笑道:“着手很好,又挺又饱胀。咱们三人到榻上再玩。”

方妍又哪能违拗反对,只得任由他拥在怀中,三人往床榻走去。



第三集第十章木棚遇袭

怪婆婆与白瑞雪来到大厅,众人见着二人,全都站起身来,只见个个脸上容
色忡忡,忧心如酲的样子。

白瑞雪看见各人的表情,心里异常感动。堂中众人,无一不是当今武林前辈
耆宿,而说到罗开,只是一个无名小辈,在江湖之上,可谓从不见经传,今天居
然在短短一日间,却令各大派掌门刮目而视。

这等情形,自是与他今日在比武场有关。但她相信,这些人如此关心罗开,
却有部分原因是瞧在怪婆婆的脸子上。

不论如何,这些人纵是乔龙画虎也好,虚与委蛇也好,这也算是罗开扬名显
姓的机会。

怪婆婆来到众人身前,空明问道:“邱施主,不知罗少侠目下情形如何?”

其实厅上众人看见二人沮丧的神态,心中早已猜上了几分。

只见怪婆婆摇了摇头,叹道:“还是方才一样,全无半点起色。”众人听后,
也不禁唏嘘惋叹。

恒山掌门妙月师太踏步而出,向怪婆婆道:“邱施主,这是本门的「九绦珠」,
对拳掌内伤也颇为有效,不妨让少侠试一试。”说着捧上一枚龙眼大小,殷红如
火的药丸,徐徐递给怪婆婆。

怪婆婆望向妙月师太,脸上盈满感激之情,接着点了点头,以示谢意。她当
然知道,这枚“九绦珠”,乃是千金难求的疗药贵宝。

怪婆婆叹道:“多谢师太的灵药,但罗开这小子,恐怕受用不着了。起先我
和师太一般心思,见他身中掌伤,想必是伤及内脏,当下给他服了”回魂碧玉丹
“,可是服后,全无半点效用。我便再为他仔细检查一趟,方发觉其掌伤并非严
重,主要原因,便是他体内聚积大量阴寒之气,而这一股寒气,一时无法驱散,
致阴气过盛,阳气不足,两者不能调合所致。”

妙月师太听见,连“回魂碧玉丹”也全无效用,自己的“九绦珠”,更不用
说了。“九绦珠”虽是异常珍贵的伤药,但与能起死回生的“回魂碧玉丹”相比,
确也大有不如。

此刻子时将至,正是月上东墙,星河灿灿之时。

怪婆婆道:“刚才我与白姑娘再三商议,终于给咱们想得一个法子,只是仍
不知成果如何,无论如何,咱们也得尽人事一搏,但能否成功,也是未知之数。”

怪婆婆见时间已夜,便再道:“难得各位掌门不迟劳苦,如此深夜仍赶来慰
问,老太婆实是感激得很。今日各位掌门难得聚首一堂,实是不多得的机遇,众
位不若今晚便在此过一夜,免得车马劳顿回雁影门了。”

众人听她说已想到治疗法子,料来今天晚上,必定会整夜为罗开抢救。如此
看来,实不宜再久留阻挠。

空明道:“邱施主不用客气,若不是施主和罗少侠今日挺身而出,又毁掉擂
台下的炸药,咱们这伙人,早便落入奸人之手了,到时当真气运难言。今次罗少
侠被血燕门打伤,也是因这事而起,若说多谢,应该是咱们这群老家伙才是。”

武当掌门长春真人道:“大师说得一点不错,说来咱们还没有与罗小侠道谢
呢。今次连罗少侠身上的伤,咱们也无法帮上一点忙,实教咱等愧疚无地。大恩
不言谢,现今最要紧的,便是先治好罗少侠的伤,客套话也不再说了。咱们便此
先行告辞,免得打扰邱前辈为罗少侠治伤,倘若罗少侠有什么起色,或是要咱们
能帮上什么忙,有烦前辈遣人通知一声便是。”

怪婆婆虽是极力挽留,众人仍是客套推谢,也只好作罢。白瑞雪连随命武师
们整备车马,随行载送,并与怪婆婆等人送出大门。

送客完毕,怪婆婆集齐众人在大厅商议,连曲依韵也在席间。

怪婆婆把白瑞雪所提出的解救方法,一一详细与众人说了。

史唐二人和上官柳,都受过罗开的恩惠,均想只要救得罗开,纵是赴汤蹈火,
也是在所不惜。

随后听得怪婆婆叹道:“唉!其实这个方法,老太婆我极不大赞成,可是又
无其他办法,若不一试,罗开这条小命实在难保!今趟这样做,可说是非不得已,
只是对白姑娘你也实在……”

白瑞雪道:“罗开弟曾救过我妹子婉婷一命,对白家恩遇不浅,且又是婉婷
的未来夫婿,也可算是一家人。况且小妹自修习「玄女相蚀大法」后,对男女间
事,早便看得不甚重要了,今次实是以此法救人,并非用来害人。若能因此而救
得罗开弟一命,也算是我一项功德,大家也不用为小妹介怀,只是不知道此法能
否行得通而已。”

史通明道:“前时史某身受体毒之害,今日能虎口残生,也是多得白姑娘不
惜牺牲自家名节,仗义解救。姑娘如此心明大义,且又舍身扶倾,实令史某衷心
佩服,心折不已。”

史唐二人自白瑞雪为他们解去体毒,救回一命后,早就感激不尽。继后又被
罗开从血燕门手中救出,脱离困禁。这几番相救之德,纵然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深恩。史通明这句说话,实是二人肺腑之言。

白瑞雪微微一笑,道:“小女子实不敢当,若非本人练有「玄女相蚀大法」,
相信一切都会改写过来了。”她稍顿一顿,移向曲依韵道:“依韵妹,我知你与
上官柳的关系,今次这样做,姐姐我实在过意不去,要是依韵妹不愿意,便提出
来好了,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曲依韵低声道:“姐姐请不要这样说,柳哥之事,瑞雪姐相信也很清楚。至
今咱们二人,还没有机会报答一二,莫说是这样一件事,便是再危险万倍,我和
柳哥也会义不容辞。”

上官柳道:“韵妹说得好,今日咱们所做的一切,全是为着救人,绝无半分
色欲之念,这事是何等神圣。况且今次所救的人是罗开,咱们更是义不容辞。大
家都是武林中人,江湖儿女,也不用再婆婆妈妈了。现在还是救人要紧,着实不
能再耽搁下去,咱们三人,一切便听从白姑娘的吩咐是了。”

众人也知情况紧迫,便叫小金在罗开房里加上几扇大屏风,以作阻隔罗开的
视线,还去了灯烛,使他无法看见白瑞雪与三人的情景。

幸好罗开神智昏沉,脑间终日浑浑噩噩,要不然以他一身雄浑的内力,且又
有夜视之能,怎能瞒得了他。

当晚怪婆婆依然为他行功,助他催动体内的真气,并要罗开屏息凝气,驱除
杂念,要全力施展“乾坤坎离大法”,吸取白瑞雪由三人身上得来的阳息。而白
婉婷和董依依二人,便在罗开身旁守候相助。

罗开在众人引导下,施展大法吸取了几回,体内寒热之气,果然立即大减,
方才的憋闷痛楚,也随之缓歇。他虽不知道白瑞雪用何方法为自己疗治,但己知
此法可行,当下加紧催运内息。

如此过了两个多时辰,史唐二人和上官柳便是内力再高,终究是血肉之躯,
又如何能耗无止竭的施为下去。

白瑞雪见着三人的情形,便即停顿下来。又知罗开虽未曾完全康服,但性命
已是无碍。又想起罗开功力一旦恢复,以他耳目如此灵敏厉害,势必难以隐瞒下
去。白瑞雪叫三人先行休息回气,待明日再为罗开医治。

众人看见罗开有了起色,无不愁郁尽消,解颐大喜。白婉婷和董依依更是满
面生花,喜溢眉梢。当晚二人便待在罗开身边,细心照护。

晴空蔚篮,风急天高。

只见山道两旁,秋兰葳蕤,四下黄花似金,随着秋风,摇曳生姿。

一辆高蓬马车,沿着蜿蜓的山路望北而行。马车前后,有着十多名身穿红衣,
外披黑貂短袄,腰悬长剑的女子护行。见她们均清一色骑着黑马,马鞍银线嵌边,
辔鞅镂饰斐然,异常名贵。

这些女子年纪甚轻,且样貌娇美,以乎全是精挑筛选的人儿。

只见一行人个个衣履鲜明,队形齐整,气派磅礡. 在这十多人当中,唯一的
男性,便只有一个年轻的车夫。

巳未时分,这队人马来到一处小镇,镇上只有一条大街,商铺极少,远远有
一家茶馆。说是茶馆,其实只是木棚盖成,放了几张板桌而已。

一行人走得累了,马车内传出一个女子声音:“大家休息一会再上路吧。”

镇上的人那曾见过这等气派的人马,个个看得眼睛发呆,还道这是什么达官
贵人,豪门大族的人物道经此地。

来到木棚,众人一齐飘身下马,车帷徐徐掀起,即见一男一女走出马车。

原来这对男女并非谁人,男的竟是华山派长门萧长风,女的便是天熙官总管
骆霜茹。只见二人神态亲密,双双来到一张木桌坐下,其如十二名天熙宫女弟子,
另行分坐三桌。

而那个年轻马夫,正是天熙宫护法康定风,他自个儿坐在马车上,并没有走
下来的意思。

小二端上茶水,众人点了一些点心,水饺、菜肉馅饼、油条等,都是一些南
方乡间小食。

萧长风呷了一口热茶,朝骆霜茹道:“天熙宫果然宫规严谨,光看这甜鞋净
袜,锦衣玉带,便可见一斑了。比之咱们华山派,一身箬帽芒鞋,与贵宫可差得
远了,实是相形见绌。”

骆霜茹轻轻一笑:“萧掌门真会说话。没错,敝宫大多都是女子,有云:臼
头花钿满面,不若徐妃半妆。便因为样丑,才要珠翠妆点,这正是金漆马桶,得
个表面风光而已,又怎能与名不虚谓的华山派相比呢。”

萧长风呵呵笑道:“骆总管真是谦虚得紧,你看贵宫的人,个个美艳如花,
丑之一字,如何能说。况且贵宫近这几年间,江湖中人个个俯仰,若是土牛木马,
那有如此秀出班行。所谓十步之间,必有茂草;十室之邑,必有俊士。想不久将
来,贵宫必能独树一帜,成为江湖举足轻重的门派。”

骆霜茹笑道:“举足轻重这四个字,如何也不敢说,萧掌门太夸奖了。”

便在此时,忽听得马蹄声响,大道上尘土飞扬,众人抬眼望去,却见一群人
马急驰而来。

到得镇前,即见群骑勒定,细数之下共有十骑。领前一人,是个身材瘦长,
神色剽悍的老者,颐下长须灰白,身披豹皮外套。

那老者朝萧长风说道:“阁下可是华山派萧掌门?”

萧长风与骆霜茹听着,不由眉头一轩,均想这伙人忽喇喇跑来,必无好事。

萧长风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在下便是萧长风,不知尊驾如何称呼,找萧
某有何贵干?”

那老者高声道:“咱们只是无名小卒,姓名便不用多问了。今日斗胆前来打
扰,只是想向萧掌门赐借贯虹秘笈一阅。”此人话声洪亮,看似内功相当不弱,
决非他所说的无名人物。

萧长风听见他言语不善,明着无理强索,语气中甚是倨傲,似乎全不把自己
放在眼里,不由暗自忖道:“这人如此托大,竟敢公然拦路挑衅,瞧他这伙人的
模样,似乎成算在胸,准是有备而来,却不知是什么来头?”

萧长风哈哈笑道:“原来是为此而来,难怪阁下恁般无礼。秘笈便在此,你
有本事便过来取好了。”

他说话一落,鞍上九名大汉倏地抽出钢刀,翻身下马,一字排开立在马前。

而那个老者,却安然坐在马上。

老者听见此话,自然知道萧长风是在说反调,心想:“此人毕竟是华山派掌
门,功夫自是了得,倘若是往日,或许还忌你几分,但昨日你中了五更软骨茶,
虽药力已解,行动如常,但体内的功力,没有三四天时间,却不能全然恢复过来。

现下看来,他最多只有三四成功力,又怕你什么来着。“

老者想到这里,大声笑道:“难得萧掌门如此慷慨,老夫先在此多谢,便有
烦萧掌门取出来好了。”话讫,便向手下打了个眼色,九人陡地往外一分,把众
人围住。

骆霜茹坐着笑道:“萧掌门,这人好生无礼,咱们继续品茶,理睬他作甚。”

萧长风呵呵一笑,说道:“萧某自然不想理会,只是这位兄台不容得我呢!”

骆霜茹回眸望向老者一眼,笑盈盈道:“阁下是敝宫的贵宾,这些自吠自叫
的疯狗,便由咱们来打发好了。”说话方完,只听呼的一声,天熙宫十二名女弟
子倏地立起,接着眼前青光乱闪,十二柄长剑同时出鞘,挡在木棚之前。

那老者瞿然一惊:“咱们这趟是找萧长门说话,与旁人无干,更不想得罪天
熙宫诸位女侠。”说到这里,目光倏地望向萧长风,冷冷道:“真是想不到,堂
堂一个华山派掌门,竟然要一群女子撞驾,要是传将出去,恐怕……哈哈……”

萧长风听得无名大动,脸上顿时泛青,霍然站起。

骆霜茹玉手一抬,攀上他搭在剑柄的大手,朝他妩媚一笑,说道:“萧掌门
不用气怒,这等路边疯狗,又怎配得上掌门亲自出手,还是坐下来呷口茶吧。”

话后柳眉一扬,十二个女弟子身形闪动,已把那十人围在垓心,动作之快,
当真叫人为之目眩。

九名大汉见红影飘幌,当下散开,形成一个圆圈,把老者护在中央。

只听那老者仰天笑道:“天熙宫这些娃儿门,个个都长得天仙化人,咱们都
是惜玉怜香的好汉,你们可要小心,千万不要伤及她们才是,到时玩起来可大失
情趣了。”众大汉听见,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老者来这里之前,早便心中有数。他觊觎这部贯虹秘笈,蓄心已久,也曾几
番潜入华山盗取,均无功而回。

他直来知道萧长风武功了得,今日难得萧长风中毒未清,正是一个大大的好
机会,余人殊不足道。他也想到,既然萧长风与天熙宫的人一起,倘若动起手来,
天熙宫决计不会坐视不理。

饶是如此,这个机会又怎能坐失。天熙宫名声虽响,门人却甚少在江湖上露
面,功夫如何,道上知道的人着实不多。

老者见这伙人全是年纪轻轻的娃儿,便是门中有什么绝学,以这些人的年齿,
决不会高到那里去,自不把她们放在眼内,至于与萧长风同坐的骆霜茹,他虽不
知其本事如何,但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这时老者见剧斗已定,言语之间,再也不像刚才恭谨。又看着这群动人的少
女,淫心微动,说起话来更为放肆,便先占一些口舌之欲,好教她们心存气怒,
动起手来又多了一层胜数。

岂料骆霜茹听后,不但气定神闲,脸上竟全无怒意。

只见她微微浅笑,抬手拨了一拨发鬓,说道:“姊妹门,他们既然想玩,便
和他们玩一下吧。”

话声甫落,随见十二道银光暴闪,接着铮锵之声大作,双方便斗将起来。

随见红影幌动,十二名女弟子分为三组,每组四人,顿时变成一个剑阵,各
把三名大汉围在中央。

那老者身形一闪,飘身落马站在一旁。只见每组少女,剑招异常奇特,迅捷
无伦,退攻守避,皆配合得天衣无缝。

原来这个剑阵,名叫“天心四合剑法”,可由一人至四人施为,每多一人,
其势便大多一倍,若四人联手施为,这门剑法的精萃,更能发挥到淋漓尽致,形
成一个异常厉害的“天心四合剑阵”。

这门天心四合剑阵,要旨是脚步方位的腾挪变化,再配合四人如点如削,攻
守互补的剑招。一招一式,均能制敌机先,对手一经被剑光笼罩,若非特强高手,
立时便给压制得动弹不得,实是一门深不可测的剑阵。

这一门剑法,原非纪家的早传剑法,乃是二百年前“越女门”的秘技。

越女门除了天心四合剑阵外,还有一手“流光十三式”剑法。此剑法要旨,
全以轻快为尚,其招式一如其名,便如流光闪电般疾速,且飘忽灵动,让人难以
捉摸。倘若再配合天心四合剑法,更是威力无穷,堪称是一门独一无二的当世剑
阵。

而这两门秘技,不知为何,竟落在天熙宫宫主瑶姬手上,无疑便成为天熙宫
的绝学了。

这时场中斗得正紧,只见剑光纵横。

萧长风与骆霜茹二人,越看眉头越紧。天心四合剑阵虽是厉害,攻守无间,
惟这十二名女弟子,乃是宫中资历最轻的红衣部,部员虽多,但大多是年轻少女,
碍于年资关系,功力平庸,且修习这阵法时日不多,修为尚浅,无法把阵法的精
奥处发挥出来。

骆霜茹今次参加武林大会,虽是奉瑶姬之命,存心色诱萧长风,并找寻机会,
欲要把他带回宫中去。如何来看,也算不上什么危险任务。况且今次还有康定风
随行,便是途中出了意外,相信二人也应付得来。

红衣部向来便由骆霜茹掌管,难得今趟是武林盛会,她一心要带领自己部属
出来见识一下,却万没料到,便在回宫途中竟会遇上这乱子。

骆霜茹看着场上的情况,只见众女弟子已是左支右绌,个个气喘吁吁,剑阵
早便破漏百出。再转眼一瞥,即有一阵给人破了,两个女弟子已给人点倒在地。

二人现在才发现,这九个无名大汉,无一不是好手,功力剑法造诣极高,若
是单打独斗,众女早便败阵下来了。

萧长风越看越感心惊,心想:“这九人的武功委实不弱,却不知是何门何派
的人物,若是往日,我一人敌他们九人,免强也能应付得来。可是现在功力未复,
准败无疑。”

便在萧长风沉思间,康定风也觉情况不妥,但见他骤然自马车上跃起,手中
一柄长剑,早已出鞘握在手中,抖得嗡嗡直响。他人还没落下,三柄长剑已刷刷
刷疾刺过来。

康定风随手格过,身形才一踏实,即听得当当之声急响,接着便和那三人斗
了起来。霎时青光乱闪,康定风手腕抖动,剑尖如雨般点出,出手极快。这时他
以一敌三,全不见败象。

老者忽见康定风突然杀出,虽见他身在重围,却能应付自如,知道这人实是
个劲敌,看来三人未必是他敌手,当下挺剑猱身便进。

康定风见老者斜刺抢至,顿时压力大增。只见他回身一剑,朝老者中宫直刺。

那老者当真了得,竟然不闪不避,剑刃往剑尖一搭,康定风只觉长剑给沾引
往外,立时准头尽失。

康定风心下一惊,连随抽剑侧身,后身一剑同时刺到。康定风想也不想,疾
如闪电般翻手一剑,当一声挡格开去,接着身形一矮,长剑圈转,嗤的一声,攻
向左身的另一人。

这时又见两名女弟子给点倒,形势越来越是不妙。

骆霜茹见着,知道环境危在旦夕,自己再不出手,今日必定全军覆没。萧长
风也是同一心思,二人当下站身而起,长剑呛的一声出鞘。

便在二人正想出手之际,突然远处尘头大起,又有一行人马急驰而来。二人
同时一惊,暗叫:“罢了!这十人已如此厉害,再加上这伙人,今日看来实是大
限难逃了!”

思念方落,这行人马已奔近前来。只见领头的却是五名少女,各穿白、红、
紫、黄、青劲装,身披白貂短袄。

五人身后,却跟着二十名少女,抬眼细看,只见这些女子的服饰,竟与红衣
部的女弟子完全相同,而不同的是,便是全身黑色衣衫,上身披着白貂短袄,而
胯下的坐骑,全都是雪一般的白马。

骆霜茹看见,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向萧长风笑道:“咱们的救兵到了。你
看,带在前头的白衣少女,长得美吗?”

萧长风乍见来者的装束,便已知道是天熙宫的人来了,但听着骆霜茹的说话,
不禁连忙抬眼望去,岂料一望之下,顿时双眼发着光芒,全然呆住了,心想:
“这少女果然美得惊人,实不下昨日擂台上的三个少女,当真是寒木春华,各有
千秋。”

原来那白衣少女,便是天熙宫二宫主洛姬。她当天早上突然接到讯报,得知
血燕门大闹武林大会,马上便想起爱郎康定风的安全,不由担心起来,当下带领
梅、兰、菊、竹四婢和黑衣部二十名弟子,飞奔赶来接应。孰料,大伙儿竟在这
里遇上。

洛姬遥远看见康定风,只见他正被四人围住,五人斗得难解难分,再见红衣
部众女弟子,已是全无还手之力,情势危殆非常。

她顿时一惊,便即向四婢道:“咱们上……”

五人也不敢怠慢,同时离鞍跃起,直往那伙人扑去。

第四集本集封面

第四集第一章血海深仇

洛姬和四婢身子甫落,当即展开攻击,其如二十名黑衣部弟子,亦同时抢上。

红衣部见援军骤至,喜之不胜,纷纷退向一旁。

梅、兰、菊、竹在这大半年间,因吸取阳息为助,功力突飞猛进。期间四人
勤练“天心四合剑法”,进步也颇神速,在天熙宫众多弟子中,这一门剑法便以
四人为最。

现见四人才一接战,立即结成四方阵势,攻击守御,委实奥妙严谨。

而洛姬的“流光十三式”亦已大成,配合四婢的天心四合剑阵,更是锐不可
当,可说挡者披靡。这流光十三式虽只有十三招,但每一招之中,均包含数十个
变招,而变招之中,犬牙差互,复杂难辨,且有攻有守,出招无方,灵动莫测,
实是一门不可小觑的剑法。

康定风起先力战四人,越斗越感心惊,他确没想到那老者竟如斯厉害。先时
那老者一加入战圈,顿时形势逆转,实力大增。康定风转战数合,已见险象横生,
当下凝神应战,再无余暇顾及周遭的事物。

便在康定风境险势危之际,骤觉敌人的攻击力大减,心下大感奇怪,抬剑架
开刺来的一剑,身子向右滑开两步,匆匆往旁瞟了一眼,即见洛姬和四婢已把老
者缠住,正自酣战。

康定风一见之下,心头不禁一宽。心忖余下这三个人,已不足畏惧了。顿时
抖擞精神,一连几下快剑抢攻,霎时光环乱转,剑气如虹,当真威猛无匹。

三名大汉被他一轮疾攻,又见对方大援已至,无不心中大骇。

康定风乘势连施杀着,逼得三人连退几步。只见他得势不饶人,手中长剑,
宛如一条活龙似的,越使越快,真个云卷雾涌,不下疾风迅雷。

但见一个大汉避得稍缓,惨嚎一声,右肩已给削了一剑,鲜血迸流。

康定风伤了一人,却不敢怠慢下来,见他斜身一转,腰肢微弯,使了一招
“春荣秋谢”,长剑由下往上一挑,直往左边一人剌去,只听刷刷两剑,那汉子
“啊”的一声大叫,右膝处已中了剑,一个跟跄,右腿一屈,便跪了下来。

洛姬和四婢才一逼开那老者,剑阵即时使开,把他围个密密实实。

老者见五女骤至,老眉一聚,略一定神,便觉周遭漫天虹光,剑影霍然,心
头暗地一惊,数招过去,竟被五女压得连气也喘不过来。

洛姬攻了十数招,倏地腾身后跃,跳出战阵,竟持剑不发。见她立在一旁看
了两眼,已知梅、兰、菊、竹四婢有胜无败,绝无危险,便向四人道:“这个人
便交给你们,把他点倒便是,不用伤他性命。”

四婢齐声应允,连忙加紧剑招。

洛姬骤然退出的原因,心中实是牵挂着康定风的安危,只见她纤腰款摆,跃
到康定风身旁,已见他连伤两人,心里不由一定,再看先前红衣部的女弟子,现
已全退了下来,交由黑衣部取代其位置。

只见黑衣部四人一组,拉开阵势,把其余六个大汉分为三拨,围着疾攻。

天熙宫门下弟子共分有三部,每部均有百多人,大多以女性为主。武功最强
的一部,却是白衣部,乃是宫中精锐之师,次之黑衣部,最未为红衣部。

萧长风和骆霜茹看见场中情景,已知己方胜算在握,双双来到洛姬身旁。箫
长风第一眼见着洛姬,早已被她的惊世姿容吸引住,现近看之下,更觉她似玉如
花,佳妙无双,心中又是一荡。

骆霜茹走近前来,朝洛姬道:“我来为二宫主介绍,这位便是华山派萧掌门。

今趟得幸萧掌门纡尊降贵,答应驾临天熙宫,实是给咱们天大的面子了。“

洛姬连忙敛衽一礼:“难得萧掌门枉顾敝宫,本宫先在此谢过。今趟途中惊
吓了掌门,实是咱们照顾不周,还请掌门见谅。”

萧长风拱手一礼,微笑道:“二宫主言重了,这些人本就冲着萧某而来,又
与贵宫何干,现在还要贵宫出手相助,萧某实在说不过去。”

骆霜茹微笑道:“今趟幸好二宫主及时赶到,要不然咱们连贵客都不能照护
周到,真个丢尽天熙宫的颜脸了。”

洛姬问道:“这些人究是何人,怎会连萧长门都不给面子。”

骆霜茹道:“他们连名字也不敢报上来,瞧来也不是甚么好东西。听那长须
老头说,是要向萧掌门借阅什么秘笈来着,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洛姬嗯的一声,柳眉轻蹙,心想原来是为着贯虹秘笈而来。抬眼望向萧长风,
只见他嘴角合笑,默然无声,看样子似乎不愿多说此事。

便在三人说话间,康定风与四婢已来到众人跟前,齐齐朝萧长风行了一礼,
萧长风匆匆回礼,连忙说了几句客套话。

众人回头向场中望去,见那老者和九名大汉,早已或坐或卧,全被点倒在地。

黑衣部女弟子,个个手执长剑,已把他们团团围住。

骆霜茹朝萧长风道:“萧掌门,这些人欻翕冒犯,该如何处置?”

华山派掌门毕竟是一派之尊,何况萧长风素来城府极深,纵是心有不甘,也
不愿展露人前,免失自己的身分。

萧长风心想:“便是要找这些人算账,可谓来日方长,也不争一时,待我内
力恢复,还怕没有机会。”他一念及此,遂决定卖个大方,说道:“这些莽撞小
人,萧某人也犯不着跟他们计较,便任由他们去好了。”

骆霜茹微微一笑:“萧掌门果真大慈无我,这份胸襟,实是世所少有,小女
子更是有所不及。”话后向黑衣部点了点头,众女旋即还剑入鞘,退下一旁。

骆霜茹踏前两步,向那老者道:“你们都听见了,萧掌门深仁厚泽,不再追
究,你们待穴道自解后,自行去吧。”

骆霜茹回头问洛姬:“二宫主,咱们便起程回宫好么?”

洛姬点头道:“这里的事既然已了,便有劳霜茹姊先行与萧掌门回宫,我和
康护法还有点事要办。”接着向萧长风敛衽一揖:“萧掌门,本宫还有点事儿在
身,恕不能远送,还望萧掌门原宥则个。”

萧长风还道可以与这个大美人同行,这时听见,心中微感失望,连忙回礼道
:“二宫主无须客气,贵宫不嫌萧某冒昧打扰,已是给萧某极大脸子了。”

骆霜茹素知二宫主与康定风的关系,心想二人难得在宫外会面,敢情又要游
乐一番方肯回宫了,当下笑道:“既是二宫主有事,我也不作阻挠了。”随即向
四婢道:“你们要多加小心保护二宫主,知道么?”四婢齐声应是。

骆霜茹吩咐一名红衣部弟子牵回康定风的马匹,便陪同萧长风上了马车,由
两部人马前后护送,徐徐离去。

待骆霜茹远去,洛姬等人才翻身上马,走出小镇。

六人缓马驰行,距离镇口不远处,却见有一座歇马亭,众人接近小亭,洛姬
朝康定风道:“咱们过去歇一会儿好吗?”

六人来到小亭,看见亭柱油漆剥蚀,久无修护,亭外堆石为垣,甚是荒凉衰
颓。四婢心中奇怪,心想才走了不远路,因何便又停下来。

众人把马匹拴在石柱上,康定风笑问道:“你突然停了下来,必定有原因,
究竟是什么事?”

洛姬微微一笑:“定风哥,方才你和那老头子交手,可有发觉什么不妥?”

康定风沉吟半晌,摇头道:“那人内力不弱,可是剑法只是一般,并无什么
特别之处。”

洛姬道:“你可记得那个「玉面粉郎」?”

康定风顿感奇怪,怎地突然提起那个小子来,笑道:“我怎会不记得,便是
那个豫州袁家庄少主袁天玉。”

洛姬微笑道:“你记心倒也不差,我说的便是他。大半年前,袁天玉曾拜访
天熙宫,当时他还在红梅小筑住了月余,而梅兰菊竹这四个丫头,在他身上也可
算受惠不浅,若不是这个袁天玉,今日四人也无法练成「天心四合剑法」。”话
后向四婢望了一眼,只见四人笑意盈腮,脸带微晕。

康定风听后,自是知道其中来龙去脉,问道:“那老者又与此人何干?”

洛姬道:“当时袁天玉在红梅小筑期间,我和梅兰菊竹四人,也曾常与他切
磋武艺,发觉他剑法虽然精熟,却并不十分厉害,其剑招沉稳有如,可是变化不
足,稍嫌单纯。适才我和那老头儿虽过得几招,却让我察觉到一件事,他的剑招
竟与袁天玉是同一路子,便是手法身形,全无异处。我怀疑那个老头儿,大有可
能是袁家庄的人。”

康定风轩眉道:“便是袁家庄的人又怎地?”

洛姬眉头一紧:“你怎么了,袁家庄既然已投效咱们天熙宫,又为何要打「
贯虹秘笈」的主意,难道这也是姊姊的意思?”

康定风听后,不由一愣,低声道:“袁家庄是何时加入天熙宫了,我怎会一
点也不知道。”

洛姬满脸疑惑,抬眼望着他,说道:“难道姊姊没有与你说,这倒奇怪了。”

她略一低头沉思,接着又道:“或许姊姊认为只是小事一桩,才没有跟你提
起。”

康定风耸耸肩膀,微微笑道:“大概是这样吧。”可是他心里却相当清楚,
瑶姬从小至大,直来事无大小,必会和自己商量,怎地今次竟一翻常态?又想道
:“瞧来她对自己已存戒心,似乎天熙宫这个地方,已经再不能留下去了。”

洛姬道:“袁家庄今日这般做作,若然是姊姊的主意,还可说得通,要不然
可就大有问题了。适才我越想越觉不妥,要是袁家庄拨转枪头,暗地里和天熙宫
作对,把姊姊全然蒙在鼓里,这样还了得。”

康定风听见她这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他对纪家姊妹两人的感情,迄今为止,心中仍是怔忡不定,而这种感觉,
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这时,他想起师父十多年来养育之恩,心下暗暗为瑶姬叹息!

康定风的脑子里,不由回溯起十多年前的往事,而那一个恶人的脸孔,再次
浮现在他眼前。

康定风还清楚记得,当晚虽是月色迷离,但那一张满脸胡茬,狰狞可怖的脸
孔,他现在仍深入脑中,这十多二十年来,他无日或忘。

便在康定风七岁那年,一个恶人突然寻上门来,他见父母与那人一言不合,
竟动起手来。

当时康定风年纪尚幼,还弄不明白父母因何会与那人相斗,最后他听见母亲
一声惨叫,摔倒地上,接着他父亲也被击倒,身子缓缓软倒下来,只见他父亲瞪
着一对万念俱灰的眼睛,正自怔怔地望着身前的儿子。

还是个小孩的他,把当时的情景,却全看在眼里,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呆
呆地望着地上的双亲,眼里满含着泪水,不住价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然而,康定风虽是小孩,性子却异常屈强,已颇有男儿气概。

那时他眼见父母身受重伤,虽然心里悲痛,却没有哭出声来,神情俱是坚毅
之色。康定风只是紧咬下唇,两眼发红,一对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紧盯在那恶
人的身上,旁人看来,大概认为他已经给吓呆了。

可是在他父亲康文楚眼中,并不是这般想法。

康文楚当时看着康定风,终于给他发现一件事,发现自己这个心爱的儿子,
是何等地了不起。二人毕竟是父子,对儿子的性格,没人给他更清楚,也看出康
定风与众不同的地方。康文楚知道,若然此儿今日逃得过这劫,能够好好活下来,
此儿必是个不凡的人物。

但可惜得很,这个魔头不但武功高强,且手段毒辣,手底下少有活口,这孩
儿今日欲要逃出生天,相信机会实是渺茫之极。

便在此时,康文楚见儿子的嘴唇,已经咬出一个破口,鲜血自牙缝处渗将出
来,光凭这点,便可看出在他小小心灵里,现下是何等悲伤痛苦。

那个胡茬恶汉,开始缓步行到康定风母亲李筠跟前,嘴里呵呵大笑着,倏地
闪电般出手,在她颈项左侧点了一下,顿时令她浑身垂软无力,连张开嘴巴说话
也不能。

只见那人冷冷说道:“我既然得不到你的心,今日也要得到你的身子。”话
后回头瞪着父子二人,笑吟吟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吧。”话后伸出蒲扇
般的手掌,已抓住李筠的衣服,随手一扯,只听“喇”的一声,她胸前一大片衣
服,顿即给他撕了下来。

李筠穴道受制,无法喊出声音,只有泪水如决堤般狂涌而出,随听得康文楚
破声大骂,犹如一头负伤挣扎的猛兽。

康定风听见父亲的怒骂声,再看见那恶汉的卑鄙举动,他虽对眼前的一切,
还是似懂非懂,却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一对充满仇恨的眼睛,看着母亲身上的衣衫,一件一件的被扯脱下来,李
筠成熟丰满的玉峰,已然坚挺的暴露在夜风里。而康文楚的怒吼声,仍是响个不
休,全无歇止。

李筠心中所受的痛苦,已非言语能形容万一,身体上的创伤和痛楚,决比不
上她现下的羞辱与绝望。

她虽然想咬舌自尽,来个一死了之,免得丈夫和儿子瞧着自己受辱,可是穴
道受制,连半点力气也提不上来,便是想开口喊骂,都无法做得到,又如何能咬
舌自尽。

只见那恶汉嘴里不住高声淫笑,如一头疯狂的野兽般,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
不断欺凌李筠的身体。

七岁的康定风,眼见着这种灭绝人性的场面,看着自己母亲受人凌辱,而父
亲也因身受重伤,已无力反抗,更说不上能加以援手,他只得眼睁睁的,望着母
亲受人蹂躏,却无法帮得上忙,使他更难受到极处。

康定风切齿暗道:“我现在年纪小,斗你不过,待我长大了,这个仇我非报
不可,你这个大恶人等着瞧吧。”

康定风这般冷静的反应,着实教人惊讶!

以他这小小的年纪,而在这场合里,确不是一般孩子该有的举动。或许这是
上天对他的不幸,赋予给他的奇异本能吧,便是叫他绝不可做出自身能力不及的
事情,尤其在这种环境下。

照常理而言,若是康定风性子懦弱,他该颤栗狂哭,若是他够勇敢,也该抛
去一切,奋不顾身的保护母亲才是。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带着一股愤怒的表
情,呆呆的坐在地上,眼睛望着身前的一切。

但见那恶人不往价的挺动臀部,不停地在李筠身上疯狂发泄。

便在这时,不知康文楚何来的气力,忽地提起地上的长剑,摇摇却坠的撑身
站起。康文楚脚步蹒跚,一步步的走到那恶人身后。似乎那恶人正兴在头上,却
没有发现身后的情形。

康文楚怒极,抬起手中的长剑,忽地大吼一声,便即当头朝那人头顶砸落。

岂料那恶人忽地惊觉,身子往侧一闪,避了开去。康文楚此剑劈出,实是使
上全身气力,加上身受重伤,一时收势不及,这一剑竟直劈在李筠身上,随见血
花飞溅,硬生生的把妻子砸死在地。

他提着手中的长剑,顿时怔怔发呆,待得清醒过来,猛地仰天嚎叫一声,倏
见寒光一闪,康文楚把长剑往脖子一抹,身子软软的倒伏在妻子身上,顿时气绝。

康定风这时再也按捺不住,顿时惊呼起来。

那恶人见二人死去,竟然冷笑一声,提起右脚,在康文楚身上踢了两下,接
着目光一移,一对充满怨毒的眼睛,落在康定风身上。

见那恶人身子一转,缓缓向康定风走来,看他一脸狰狞的模样,似乎是要斩
草除根了。

康定风抬头望着他,脸部的表情,仍是一脸坚毅之色。他心里不是不惊,只
是见父母骤然双亡,顿感悲痛欲绝,心中犹如刀割,心想自己便是给这恶人杀了,
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免得自己孤苦伶仃,独自一人留在世上受人欺凌。

便在康定风命系一线之际,他顿觉眼前一花,突见一个宠大的身躯,竟已挡
在他身前。

康定风正自浑浑噩噩,脑里空空洞洞,只觉一片模糊,隐约听得二人在大声
发问,似乎是说僵了,便动起手来。

康定风只见刀来剑往,没过多久,那恶人胸口中了一掌,口吐鲜血,旋即掉
头负伤逃去。便是这样,康定风的小命,终于给捡回来了。

原来救他的人,却是天熙宫主人纪长风,他见康定风父母俱亡,身世可怜,
便把他带回宫去,并收了为徒。

自此以后,康定风便留在天熙宫,终日潜心学艺。

那年纪长风的大女儿纪箬瑶,才刚好满一岁,过得几年,二女儿也出世了。

康定风不时心中默想,想起自己父母双亡,全蒙师父救回一命,且又对自己
如亲生儿子般疼爱,想起师门厚恩,实所难报,便对恩师这对宝贝女儿,更是加
陪关怀爱护。

而姊妹二人对这个大师哥,更是喜欢不已。他们三人的感情,已非一般师哥
师妹的感情了。

在这十几年间,康定风时刻不忘父母之仇,他用功勤奋,日夜练习不辍。

如此春尽夏来,直至纪长风突然失踪,最后更传出死讯,康定风怀念师恩,
早便立下誓言,务须好好扶助这一对姊妹,使天熙宫能在武林中发扬光大,才不
负师父的恩德。

然而,自纪箬瑶接手天熙宫后,性子竟异常大变,以非昔日的纪箬瑶,行事
总觉离经叛道,教康定风常感不满。他也曾屡次劝告于她,惟她始终不听,叫他
常感为难。

在这两年间,康定风碍于她的身份,且又是恩师的女儿,便是心中百般不满,
也不得不依从她。

康定风此刻听见洛姬的说话,心中正感纳闷,想道:“我虽然不满瑶姬的所
为,但她终究是师父的女儿,现在师父不在了,看护她姊妹俩的重担,我又怎能
卸下,便此撒手不理。可是任由她这样胡闹下去,无疑是自掘坟墓,她早晚也会
弄出大事来,倘若我现在放手不理,又如何对得住死去的师父!”康定风想到这
里,还是决定见步行步,打后瞧情形再作计较。

洛姬见他久久不吭一声,又见他正自想得入神,便伸手碰了他一下,问道:
“定风哥,你看咱们是否该去探个清楚?”

康定风给她一碰,立时回过神来,说道:“依我看这并非大宫主的意思。骆
总管是大宫主的人,也是大宫主受命她前来越州办事,况且事情也算相当顺利,
何须再横加枝节。你方才说得极对,若然这老头儿真是袁家庄的人,叛逆之心,
已是昭然若揭,慎重起见,我看还是查探清楚好。”

洛姬道:“没错,这一件事,我越想越觉内里透着古怪,咱们便悄悄跟着这
伙人,或许会有什么发现,定风哥你认为如何?”

康定风点了点头:“这个小镇只有南北两个出口,咱们便分开两批人,隐身
守在镇前镇后。要是那伙人穴道自解,不论他们往那一方向离去,也难逃咱们的
眼睛。”接着向四婢道:“竹儿便留在咱们这里,你们三人到镇的另一面,若看
见他们离去,梅儿兰儿先暗里跟着他们,菊儿马上回来通知,咱们自会尽快跟来。”

三人应了一声,便即跃上马匹而去。

康定风指向前面一个小树林,道:“咱们到那里躲着,免得他们发现。”三
人牵了马匹朝小树林走去。

须臾,只见菊儿策马奔回,康定风等人看见,便知事情有变,连忙从树林抢
将出来。

菊儿朝三人道:“咱们刚回到镇上,已经不见他们了,我问茶馆的小二,他
说咱们走了不久,那老头儿便站了起来,没过多久,那伙人便一窝蜂的往北去了。”

康定风颔首道:“那老头儿的功力果然厉害,才不到一顿饭功夫,便能自行
冲开穴道,确实不简单。”

洛姬问道:“现在梅儿和兰儿呢?”

菊儿道:“她们二人先追上去。二宫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洛姬道:“还怎么办,当然是立即跟上去。”说着三人跃上马背,当下向北
飞驰而去。

第四集第二章贵家公子

四人纵马走出小镇数里,一条山路直通向前,并无岔道。

只见沿路两旁浓荫密布,树阴斑驳。四骑拍马急奔,良久乃追不上梅兰二婢,
更莫说是那伙人了。

众人不禁心急起来,只得加紧催骑,半点也不敢缓下来。

正当转过两个山坳,山路更觉险峻。便在此时,隐隐听得前面转来兵器碰击
之声。众人立时勒马缓缰,留心细听,却发现是从右首树林传出来,还夹杂着几
下马嘶之声。

康定风在马镫上一点,身子倏地往前飞出,落在一株大树上,纵目向前望去,
见远处泛着闪闪银光,不住乍隐乍现的幌动着,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他再往四下细望,见两丈之外,还有两匹白马,兀自低头吃草。一看马匹上
的鞍桥,却异常闪亮夺目,康定风已认出是天熙宫的马匹。他心下一惊,莫非二
婢正与那伙人厮拚?

洛姬与菊竹二婢牵着马匹,匆匆走近前来,把马匹拴在一株大树上。

康定风翻身跃下,说道:“梅儿和兰儿正与人交手,咱们快点过去。”

三人听见,同时大骇,当下飞奔入林。

众人走进树林三四丈远,耳里隐隐传来淙淙流水之声。原来树林的尽处,却
有一条溪涧,一泓溪水,汨汨涌流。

便在溪旁的石滩处,只见梅儿、兰儿二人,正与一个中年和尚刀来剑往,斗
得正紧。

菊竹二婢看见,也不作多想,当即抽出长剑,猱身而上加入战圈,四人一经
会合,马上展开“天心四合剑阵”,立时把那和尚裹在垓心。

洛姬本想同时抢上,长剑堪堪抽出半尺,却被康定风伸手阻住,说道:“且
多看一会儿再算。”

洛姬听后,只好停住脚步。二人站在一旁掠阵,四只眼睛,却牢牢盯在那和
尚身上。

只见那和尚年约四十岁,一身灰袍,浓眉方脸,状甚威武。然一张大嘴,却
是笑容盈腮,还不时哈哈嘻笑,与他那威猛粗豪的模样,全不搭调。而他手上的
一柄戒刀,正舞得虎虎生风,银光晃晃。

那和尚虽身陷剑阵,给四婢团团围攻,但看他依然来去自若,游刃有余,似
乎全不把四婢看在眼内,显是他还未尽全力。

康定风越瞧越是心惊!心想道:“这和尚武功端的不弱,比之刚才那个老者,
不知又高出了许多,这人因何会在这里和二婢斗起来,难道这个和尚也是那些人
的同伴?”

梅兰菊竹四婢自练成“天心四合剑法”以来,今次才算真真正正遇着对手。

她们先前和那老头儿接战,胜得是何等轻描淡写。可是这一仗却大为不同了,
纵是四人如何全力抢攻,那和尚依然守得严密异常,还不时守中有攻,亳无半点
示怯。

在旁二人已看出战局的大势。洛姬见四婢久攻不下,心里不免担心起来,再
看了一会,终于按捺不住,也不听康定风的说话,听她娇喝一声,青光一现,已
挺起长剑飘身而上。

洛姬挪身抢入阵中,立即使开“流光十三式”,五柄长剑,幻出漫天银芒,
立时围着那和尚点、刺、削、挑,当真又狠又快,迅捷无伦。

这一门“天心四合剑法”,果如瑶姬当初所言,一经配合洛姬的流光十三式
剑法,果然成为天下无双的第一剑阵,威力霎时倍增,宛如狂风暴雨般,连绵进
击,顿时把那和尚压得险象环生,已不像适才那么轻松了。虽见那和尚境危势险,
但脸上仍是笑齿吟吟,全无半点急遽惶恐之色,着实教人感到奇怪。

那和尚虽然压力加重,还兀自恋战不退,口里却边战边笑道:“你这五个娃
儿怎么这般厉害,这门子究是什么鬼东西剑阵,竟把和尚我缠得绑手绑脚,果然
有点本事。”

四婢和洛姬哪里答他,尤其是洛姬,她与那和尚数招过去,已知今日遇到了
劲敌,当下凝神接战,加紧剑招。

只见五柄长剑犹如流星赶月,闪幻无方,形成一团团银白色的剑网,不住往
灰衣和尚身上招呼。

那和尚给洛姬急攻一轮,已见他招架多,还手少,形迫势蹙。但莫看他被逼
得左支右绌,形态狼狈怪异。然而每当遇有杀着,他仍能在间不容发间,竟给他
堪堪避过来招。

康定风看得眉头颇轩,心里暗自想道:“这和尚委实好生了得,似乎以五人
之力,还是无法奈何他的了。”

他凝神望了一会,脑子霎时一亮,给他想起一个人来,心里暗叫道:“啊!

是了,江湖上时听人说,武林之中,有个名叫什么「笑和尚」的人物,难道
他们所说的人,便是这一个和尚?据闻这人素来独行独往,嘴脸时常挂着笑容,
为人嫉恶如仇,爱抱打不平,作恶之人见着他,无不怵目惊心,骨寒毛竖。现在
瞧他这副笑嘻嘻模样,十之八九便是他了,但这人与天熙宫素无瓜葛,又为何会
和二人动起手来,这可奇怪了?“

洛姬和四婢越战越感心惊,暗骂这和尚怎地如斯厉害,洛姬心想:“咱们五
人结成剑阵,尚且斗他不过,相信便是加上定风哥,料来也奈何他不得。但说来
也是奇怪,瞧这个和尚的身手,倘若他要胜咱们,原是轻而易举之事,为何他只
是四下闪躲挪避,全无半点抢攻伤敌之意,这一下确实令人难以费解。”

便在洛姬思念甫落,见那和尚斗然身子一跃,凌空翻出剑阵,落在两丈开外,
不往摇手笑道:“不斗了,不斗了!难怪天熙宫这几年来如此兴旺,实是有点儿
门道。和尚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和你们玩了。”

说着身形一幌,已跃上一颗大树上。众人正感诧异,康定风踏上前来,连随
开声问道:“大师请留步,前辈可是传闻中的笑和尚?”

那和尚呵呵笑道:“你这小子的眼光倒好,什么大师,这个可不敢当,俺只
是个酒肉不戒,游戏人间的野和尚罢了。我见你们也不似什么邪恶之徒,有一句
说话,不得不忠告你们一声,那本「贯虹秘笈」,并非什么吉祥之物,依我看不
要也罢。要不然,便只有和那伙人一般命运。我话已说完,听不听在你们,和尚
我也要告迟了。”话声一落,见他几个起落,便即失去了踪影。

洛姬听得柳眉颇蹙,说道:“这个和尚也真古怪,不知他想干什么来着?”

便向兰儿问道:“你们怎会和他动起手来?”

兰儿嗔道:“说来真是气人。那时我和梅儿正在追踪那伙人,当咱们来到这
附近,突然看见道上当中站着一人,我见马儿跑得正急,惟恐撞着了他,便即勒
慢缰绳,当咱们来到近处,见那人原来是个和尚,竟大刺刺的拦在当路,我叫他
让开,但他就是不理,于是我和梅儿一拨马头,便想从他身旁越过,岂料那和尚
身形一闪,又拦在咱们前头。”

梅儿接口道:“那个和尚当真可恶之极,我正想开口骂他,孰料我还没有出
声,他突然笑道:「你这两个丫头要过去也不难,只要过得和尚我这一关便成。」

咱们听见,心下嘀咕,这个和尚怎地如斯蛮横无理,咱们便打起戒备之心,
恐防他骤然发难。

“果如咱们所料,眼前忽觉人影一闪,那和尚竟似鬼魅般,突然不见了踪影,
心里一惊,才一回神,便见那和尚又站在刚才位置,只是他的一双手,竟各自提
着一柄长剑,咱们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的配剑竟给他拔了去,那一惊可不小,
心想这个和尚的身法,果真是快得骇人。

“当时我便知道,那和尚必定是甚么高人。我和兰儿同一心思,知道光凭咱
们两人的武功,如何也斗他不过,但配剑既落在他手中,若不取回来,实在心有
不甘。当咱们正大感为难之际,那和尚突然笑道:「和尚我阮囊羞涩,此刻正是
床头金尽,这两柄宝剑,便借给和尚我买几碗黄汤喝吧。」当时我听后,心想这
人原来是个酒肉和尚,这便好办了,便从怀里取出几两银子,打算递给他换回长
剑。

“岂知那和尚一声不响,忽然转身飞奔走进树林。我和兰儿见着,那肯放过
他,便即追了进去,当咱们穿过树林,便见那和尚已经站在溪边,两柄长剑,却
好端端的插在地上。我和菊儿奔上前去,取回长剑,怎料我和兰儿才一握着剑柄,
那和尚竟提刀劈将过来,就是这样,咱们便斗了起来,足斗了炷香时间,你们便
赶来了。”

洛姬听得茫然不解,说道:“那和尚明着是引诱你们入树林,以他刚才的武
功,要伤你们,委实易如翻掌,何以会和你们斗了炷香时间,仍没分个高低,分
明是有心相让,但他到底为何这样做?”

康定风沉思片刻,说道:“笑和尚这样做,显然另有他的深意。还有他临走
前所说的话,其意更是耐人寻味,难以令人捉摸?瞧来这两件事必有甚么关连。”

洛姬说道:“现在给那和尚这样一挠,相信再难追上那伙人了。定风哥,咱
们现在该怎么办?”

康定风道:“看来那笑和尚是存心要缠着咱们,好叫我等无法继续追踪他们,
只不知他安着什么心眼儿。既是这样,咱们便再往前驰去看看,倘若我没有猜错,
前面必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说话完毕,众人牵回马匹,往前路飞驰而去。

这时虽是艳阳当空,惟秋意正浓,迎面吹来的山风,凉气甚重。远远一处山
头,只见枫林尽染,红成一片,瑰丽非常。

六人纵马奔驰,跑了约有盏茶时间,康定风倏见前面十数丈远处,山路上横
七竖八的卧了一大堆人。

众人看见,心头立时一栗,连忙拉慢马儿,一时也不敢冲近前去,恐防前面
有诈。

只见洛姬拍马挨近康定风身旁,低声说道:“咱们务须小心点。”

康定风颔首应是,六人凝神戒备,往两旁树林望去,见四下并无异状,便缓
步策马上前,当来到近处,细看之下,不禁同时一惊。

但见地上倒卧着十人,瞧来这些人早便气息全无,全都已经死去。而最令他
们吃惊的,这些人正是他们追踪的那伙人。

康定风环顾地上的尸体,只见那老者亦在其中,却倒卧在路旁的不远处,一
道猩红的鲜血,不住自他额前眉心涌出,血液仍没有完全凝结,显然这伙人都是
死去不久。

康定风再看其他人,见其余九人,死法全然相同,同样是眉心中剑,身上再
没其他伤处。他暗自惊异,心想这人的剑法若非又快又准,决不会如此,瞧这些
人致命之处,均在两眉间的正中央,半分不移,全都是一剑致命,这般既快且狠
的厉害剑法,实是叫人匪夷所思。

洛姬道:“杀死他们的人,似乎武功极之高强,还是个用剑高手呢。”

康定风点了点头,霎时想起笑和尚的说话,便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
来笑和尚适才缠着咱们,却是他的一番好意,是免得咱们追踪而至,遇着这个厉
害人物。”

洛姬回心一想,也觉康定风此话有理,说道:“这样说来,那和尚必然知道
这些人是谁所杀了。看此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如此心狠手辣,难道内里有什
么原因?”

康定风道:“瞧来觊觎贯虹秘笈的人着实不少,笑和尚刚才不是说过,那贯
虹秘笈却是一件不祥之物,似乎这话并非虚言。这伙人若不是为了这秘笈,恐怕
也不会遭此杀身之祸。”

洛姬听得心中惊惧,道:“莫非那人也是为贯虹秘笈而来,才会狠下毒手?”

康定风点头道:“这个可能性极高。但我还是不明白,这贯虹秘笈的所在,
江湖上早有传闻,这秘笈却在华山派手中,若然那人为此秘笈而来,为何不去找
华山派,反而在此截杀觊觎秘笈的人。”

洛姬良久不语,脸现忧色,康定风在旁看见,便知晓她心中正想着什么,便
道:“你是在担心大宫主?”

她缓缓抬起美目,望向康定风点了点头,说道:“那人的剑法如此厉害,倘
若要对姊姊不利,我怕姊姊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康定风道:“这个我反而放心。他既然能在这里截杀这伙人,相信咱们护送
萧长风回天熙宫之事,早便落在此人眼中。他若然要对咱们不利,在回宫途中,
早便应该下手了。况且他既是为夺取贯虹秘笈而来,他要截杀的人,应该是咱们
才对,决不会是这伙人,这便是我一直想不透的地方。”

洛姬耳里听着,脑里不往思索康定风这番话,这个推测,确也不无道理,但
她心中仍是七上八下,踧踖不安。突然心思一转,暗自地想,难道这人也是姊姊
派来的?她心里虽有此怀疑,却没有把所想说出来。

康定风道:“咱们还是走吧,这里实不宜久留。”

洛姬嗯了一声,往四婢作了个手势,六人当即拍马离去。

当日六人来到余杭,已是夕阳西沉,黄昏时分。

这个环抱西湖,素有花果之地、丝绸之府、文化之邦的好地方,果然景致非
凡,犹如人间大堂。

余杭乃通往沪、苏、皖的门户,具有得天独厚的地利优势,此处直来人文荟
萃,经济发达,端的是民丰物阜,市廛繁华。

六人奔驰半日,到得这里,早已腹中饥饿,远远望见一座三开间门面的大酒
楼,招牌上写着“祥安居”三个金漆大字。

洛姬在马上伸手一指,道:“这酒楼门面宽阔,气派倒也不小,咱们今晚便
在这里过一夜如何。”

康定风自无意见,心想她自小娇生惯养,又是一宫之主,若非这样一间气派
豪华的大店,确也衬托她不起。六人策马来到酒楼前,顿时酒香肉香,一阵阵自
酒楼里喷将出来。

酒楼里两个伙计见有客人临门,立时跑了出来,即见一男五女翻身下马,再
看他们女俏男俊,衣履名贵,鞍马光鲜,便知是富贵人家,当下上前殷勤招呼,
为他们将马匹拴在木桩后,再引领六人来到楼上的雅坐。

众人来到楼上,只见堂内桌椅洁净,座中客人,个个衣饰豪奢,一看便知堂
中的客人,十九是城中的富商大贾。

康定风吩咐伙记做一席上好酒菜,顺带要了三间上房。那伙计听见,当即眉
花眼笑,连声答应去了。

没过多久,酒菜陆续端上,果然肴精酒香。六人饿了半天,也不多言,便即
动筷起来。

便在这时,楼梯口突然登登登一阵乱响,六七个人走上楼来,只见走在前头
的一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身穿蓝绸长衫,手摇摺扇,长相也颇为俊朗。而
在他身旁二侧,却是两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而这两个人,赫然便是血影门的左右
门主童虎、童鹤两兄弟。三人身后,还跟着四个青衣大汉,都是全身劲装束结,
身姿矫健的汉子。

这些人才一上楼,那个伙计早就夹着屁股,三两步已迎了上去,口里一阵朱
公子长,朱公子短的叫个不停,朝来这个朱公子不但是这里的常客,还是一个了
不起的人物。

只见那个朱公子一声不吭,对那个伙计理都不理,迳自朝临街的座位走去。

阴阳二老则昂首阔步,紧随那公子两旁。三人走到窗旁的位子坐下,其余的
大汉却另坐旁桌。

那伙计对这伙人似乎颇为顾忌,特别小心巴结,生怕得罪了他们。

康定风和洛姬看见那青年,见他一身贵介公子的气派,谅来定是个公侯世家,
要不便是什么富贵人家子弟。再看他身旁的阴阳二老,他虽然不知二人的身分,
但见他步履沉稳,目光灼灼,便知晓他们实非等闲人物。

康定风六人不想多生事端,略看了他们一眼,便即移开目光,再没多看半眼。

不一会,那些人的酒菜齐上,见那朱公子和阴阳二老边谈边喝,三人话声极
细,看他们的神情举止,似乎在谈论着什么重要事情。而另外一桌的四人,几杯
下肚,嗓门就响了起来。

只见一名脸向大堂的汉子,忽然凑过头去和同伴低说了几句,便见那同伴猛
地转过头来,瞪着一双盈满红丝的贼眼,骨碌碌的向洛姬和四婢瞅个不停。

康定风等人全不为意,忽地听见一人哈哈大笑道:“这几个妞儿果然长得美
艳,只可惜人家已经有了户头,瞧来这一口你是无法吃的了。”

洛姬和四婢听见,便知晓他们是在说自己,顿时柳眉一蹙,竹儿和梅儿正想
发作,康定风连忙使眼色制止,低声叫她们不可生事,千万不可鲁莽。

那四人见众女全无反应,说话便更加放肆,那个朱公子和阴阳二老听见,也
齐齐望将过来。三人把眼一看,眼睛旋即一亮,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那个朱公子本来就是好色之徒,比之阴阳二老犹甚,这时见着洛姬和四婢这
等绝色,哪有不心动之理。心想这样的出水芙蕖,刚才怎地没有看见。

童虎见朱公子双目放光,一脸馋涎欲滴的样子,心知眼前这位贵人向来性好
渔色,当下笑道:“这五个妞儿确实漂亮得紧,且五个美人同时凑在一处,着实
难得,瞧来今日朱公子可谓艳福不浅了。”

朱公子邪邪笑道:“你可有看见那个白衣的妞儿,当真粉光融滑,如宝似玉,
直如人中之仙,本公子可说曾见尽天下美女,便是宫闱后妃,也见之不少,何曾
见过这样的绝色。”

以朱公子的身份,阴阳二老对他这句话,实是绝无怀疑,均点头称是。

这时邻桌的四个汉子,言语越说越是下流无耻,而那个朱公子竟全无阻止之
意,只见他笑吟吟的听着,视为一件乐事。

那四人似乎极之了解主子的心意,只听一人呵呵笑道:“老四你不要再说了,
再说下去,我老二可硬得受不了……”话方说完,那人忽地“啊”的闷哼一声,
接着哇哇的怪叫起来。

同桌三人不知就里,听见同伴声音有异,连忙问道:“冯老三你怎么啦?”

冯老三一脸铁青,嘴角之处,一条血丝已渗将出来,只见他低头用力一吐,
却吐出一根指头大的鸡骨,还夹着两颗带血的门牙。

众人看见大吃一惊,那个冯老三更是气昏了头,确没想到那人只用一根小小
的鸡骨,便打落了他两颗门牙,此人若非有绝顶武功,那能轻易办得到?

冯老三抹了一抹嘴角的血迹,呼的一声,站了起来,继而破口大骂:“哪个
王八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见他瞪着一对火红的眼睛,不住往堂上众人扫射,
却见四婢面罩寒霜,微露不屑之色。心想莫非是这妞儿所为?但心里始终不相信,
见她们个个年纪甚轻,且袅娜纤巧,便是会武,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如何也不信
她们有这样的能耐。

原来这根骨头,确实是竹儿所发。竹儿的性子素来最为刚强,听冯老三说得
实不像样子,她听得怒极,终究按捺不住,便暗地挟起一根鸡骨,乘着冯老三说
得口沬横飞,手腕使劲,便朝他打了过去,存心要教训这无赖一顿。

竹儿打出鸡骨的手法虽快虽巧,但如何能逃得过阴阳二老的眼睛。

二老起先看见他们六人,见个个身携长剑,也知道他们是学武之人,却没料
到这娃儿年纪虽轻,内力倒也不弱,大由微感诧异。

但见童鹤捻须说道:“你这个娃儿年纪小小,身手倒也不俗,不知是哪位门
下的弟子?”他见竹儿武功底子不差,显是一些大门大派的子弟,言语便显得极
为客气,打算先探明他们的来历再算。

身旁四人听了童鹤这番言语,方知晓适才的一根鸡骨,确是他们所发,俱是
面现惊讶。

康定风素知江湖上风波险恶,本就不想徒增事端,但见竹儿骤然出手,便欲
阻止已来不及,现听童鹤之言,见他声音浑厚雄亮,内功已臻相当火候,实是在
自己众人之上,心里暗暗惊惧,正想息事宁人,打算站起来说句好话。

岂料康定风仍没开声,竹儿梅儿却比他早了一步。

二人霍地站起,只听竹儿小嘴一撇,幸幸地道:“咱们是谁门下与你何干。”

随即伸手一指,指向那四人道:“你们这些地痞无赖,不知是否吃了蒜头大
葱,咀里怎地这般臭。”

那四人在余杭早便恶惯,哪曾听过这般说话,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那个冯老三给打下两颗门牙,早便愤怒难当,这时听着,更是恼羞成怒,只
听他猛声暴喝:“操你奶奶的,你这个丫头真是找死!”见他身形骤起,猛向竹
儿梅儿扑了过去。

第四集第三章酒楼风云

竹儿见冯老三飞身扑到,冷冷地哼了一声,待得他五指抓至胸前,只见竹儿
纤手一搭,已搭上他的手腕,接着右手一挥。

冯老三一个庞大的身躯,忽地凭空而起,摔了出去。

但听得砰然一声大响,冯老三远远落在一丈有外,结结实实的掼在楼板上。

他只觉头顶金星直冒,勉力定了定神,急忙忍着痛楚,一个虎跳,翻身站起,
随听“刷”的一声,从腰间掣出一柄银晃晃的钢刀。

楼上食客见有人打架,都纷纷抢到梯口,奔到楼下躲避去。

其余的大汉见冯老三吃了大亏,齐齐往朱公子望去,正要等待他的指示。

只见那朱公子把头轻轻一点,其意已经相当明显,而阴阳二老却嘴角含笑,
像等待观看好戏上场的模样。

再见那朱公子凑过头去与二老低声几句,却见二老同时呵呵大笑,童虎笑道
:“朱公子说得不错,这等好货色又怎能轻易放过,公子大可放心,便包在老夫
身上好了,准教公子得尝所愿便是。”

三个大汉得令,连随抽出钢刀,同时抢了过去。

冯老三给竹儿一摔,摔得翻底乌龟般,当真又羞又怒,也不待三人赶到,盛
怒之下,猛地举刀直往竹儿当头砍去。

竹儿虽见他来势汹汹,却也不惧,随见青影一晃,冯老三顿感眼前一花,只
觉霎时香风拂面,胸口下的“巨阙穴”倏地一痛,那一刀竟没有劈下去,立时恶
狠狠的站在当场,纹风不动,只有一对眼珠不住乱霎,黄豆般的汗珠,自他额顶
绽了出来。瞧他这副狼狈模样,敢情是被竹儿点了重穴。

便在冯老三刀劈竹儿之际,那三个大汉也已抢到,只见三人竟不攻向竹儿,
而是欺身到康定风身前,抡起三柄钢刀,齐齐往康定风砸将过来。

康定风见竹儿与人动手,早就叠起精神,凝神在旁戒备,只消见她有什么危
险,便即加以援手。这时骤见三人竟扑向自己来,也大感意外,在旁的洛姬看见,
也是吃了一惊,不禁“啊”的一声脱口而出,寒光一现,长剑已然出鞘,正欲出
手挡着三人。

便在三人举刀砸下,钢刀仍没落下之际,孰料康定风比洛姬反应更快。只见
他身子陡地趋前,双手如闪电般疾伸而出,三人胸口马上一麻,已给他点了乳下
的“期门穴”,三人缓缓软倒在地。这一下出手,当真又快又准,干净俐落。

三个大汉的穴道同时被制,俄顷即逝,其实只是瞬间之事。竹儿和康定风出
手之快,确也不容小觑。

阴阳二老和那朱公子看见,也大感错愕,二老不由噫了一声。

童虎在桌面上轻轻一拍,颔首冷笑道:“果真少年出英雄,身手可不含糊哩!”

说着站起身来,徐步朝他们行去,忽见他右手一扬,数点白光,迳往四个大
汉打去,随听“噗噗噗”数声,四人的穴道顿时给他解开。

这些大汉门知道今日碰上了高手,那里再敢动手,几个跟跄,便退了回去。

四人心里均想,今日既有童爷两老在场,这些雏儿还不手到擒来,到时咱们
非得好好整治他们一番不可。

康定风和洛姬虽不知那老者是谁,但见他刚才解穴的手法,既巧且准,实是
一个劲敌,目光齐往地上看去,却见是几颗下酒的花生,还兀自在地上转个不停,
二人心头更是一惊。如此轻细之物,在这人手中竟有如此威力,其功力之深,便
可想而知了。

但见童虎一步步走近前来,康定风和洛姬互望一眼,心知自己和此人的功力
大为悬殊,这一仗倘若斗将起来,实无胜算把握。

而四婢也知这老者绝非等闲人物,同时站起身来,凝神以待。

童虎距他们四五尺之处停下,捋须笑道:“六位年纪轻轻,胆子忒也不少啊。”

康定风抱拳说道:“在下姓康,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童虎呵呵笑道:“六位既然也不愿说出师承门派,哪来说话问老夫的万儿。

再说你们还不配呢。“

康定风本想息事宁人,好言相问,竟然碰了个软钉子,不禁剑眉紧蹙。在他
身旁的菊儿听得气恼,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怒道:“谁理你姓猪姓狗,咱们才不
稀罕知道呢。刚才你们这伙人污言亵语,这个小小教训,已是便宜他了。”

童虎听她尖牙利齿,出言不逊,以他今时今日的身分,怎会不满肚无明,不
由怒极反笑,冷冷笑道:“你这娃儿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今日老夫便先将你们拿
下,再好好教训一番。但你们大可放心,老夫自会手下留情,决不会伤你们一分
一毫,要不然,今晚咱们的乐子便失去兴头了……哈哈哈……朱公子,老夫这句
话可说得对吗?”

那朱公子淫笑道:“没错,没错,千万伤她们不得,这样漂亮的人儿,身上
倘有半点损伤,玩起来便大大失色了……”话后,数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康定风听得眉头大皱,心知这些人明着是找碴儿而来,决不会就此轻易放过,
再多言语,也是枉然,心想眼前这一战,是如何也走不了。

洛姬和四婢听见,五人脸上顿时一红。洛姬心想:“瞧来这一场恶斗,已经
不能避免。而这个老头子的武功大是不弱,咱们若不先发制人,抢得先机,料来
极难胜他。”

她想到此处,当下朝四婢暗打眼色。四婢自是会意,倏忽青光暴现,五柄长
剑同时出鞘,剑尖直点童虎胸口五大要穴,一于来个倚多取胜,乘虚而袭。

童虎见识何等丰富,五人肩膀轻微一动,便知晓她们的心意。童虎的武功确
实高强,只见他肚子疾向后缩,已经避过这骤然一击,继而急步后滑,身子已后
退了三步。

可是他却没料到,这门“天心四合剑阵”,遇强愈强,一经展开,便即随影
附形,连亘不断,他才一退,五柄长剑亦已连绵跟上。随见五道人影,已把童虎
围在垓心,立时剑光霍霍,漫天银芒。

童虎见五女同时抢至,虽见她们身法凌厉速疾,却并非什么巧妙的杀着,他
自恃武功卓绝,自不把她们放在心上,暗道:“你们这几个娃儿,直是蚍蜉撼大
树,不自量力,今日好让你们见识一下老夫的手段。”当下绕左回右,一对肉掌,
立时舞得虎虎生风,时劈时抓,出招异常阴狠怪异。

以洛姬五人的功力,远远不及童虎深厚,但这门堪称天下第一的剑阵,确非
易与,况且五人近年以阳息为助,功力已大非昔比,加之对此剑阵日夜潜心磨练,
每一招攻守,均配合得天衣无缝,今趟大敌当前,更是叠起精神,剑势骤然暴增,
当真锐不可当。

这时只见场中掌影飘飘,剑光闪闪,六人愈打愈快。

童虎双掌横批直劈,忽扫忽打,招数幻变多端,但在五人围攻下,始终无法
占得丝毫上风。

童虎当初过于自负,全不把这伙年轻人放在眼内,便把随身兵器双头桨搁在
坐位旁,竟空着双手上阵。现在斗将下去,方领略到这剑阵的厉害处,实是殊不
简单。

要知童虎在这双头桨上,已下了数十载之功,当真是陆毙猛虎,水击长蛟,
端的大非寻常。现下手上少了这称手兵器,也不禁后悔起来,童虎心想,要是现
在我一桨在手,那容你们这几个娃儿逞威。

在旁的童鹤见兄长苦战不下,眉头不由大皱,心下暗自琢磨:“要是连这几
个娃儿都制不住,当真颜脸无存。若然自己上前帮手,以咱二人之力,自可轻易
取胜,但咱们兄弟二人联手,才能对付得这几个娃儿,岂不让朱公子小觑了,他
还要咱们兄弟何用?”

童鹤心里虽是这样想,但眼见童虎人孤势单,不时迭遇险招,愈看愈感惴惴,
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恐惧。

康定风见五人虽不见败象,却也不易取胜。目光一移,望向在旁虎视眈眈的
童鹤,见他表情屡变,显然正在蠢蠢欲动,大有随时加入战圈之势。康定风心想
:“光是这人已难应付,倘若他们二人联手,到时非败不可了。”

康定风暗暗着急,脑子不住筹思脱身之计,便在这当儿,忽地一个声音传到
他耳中:“小子,这两个老头儿极难对付,决不可让他们联手。你们只要缠着这
个老头,另外的一人,我自会应付。还有,擒贼先擒王,记着我这句话。”这声
音虽微,却每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康定风听后,也为之一呆,不由剑眉一聚,知道这是传音密秘的功夫,凭那
人的语气声线,极像那个笑和尚,心想莫非便是他。

这时场中的形势,忽地又起了变化。童虎在洛姬五人的急攻下,已见额现冷
汗,不住东窜西跃,状甚狼狈。

在旁的童鹤看得心惊不已,见兄长形势危殆,如何还能自傲托大,甚么颜脸
也尽皆放下,当下大喝一声,倏地取起双头桨,欲要上前加入战圈。正当他才踏
出一步,突然嗤嗤连声,数枚钱镖自身窗外打至。

童鹤闪身一避,一枚钱镖自他脸颊掠过,只听他身旁的两个大汉,同时“啊
唷”一声,大叫起来,身上已被钱镖打中,仰翻在地。

变起俄顷,童鹤和朱公子同时大吃一惊,冯老三和另外一个大汉,连随挡在
朱公子身前。童鹤也不多想,取起双头桨便即穿窗而出,身子才一跃出,数十枚
钱镖又朝他周身射到。

童鹤身在半空,听音辨形,便知暗器由对屋打来,立即双头桨急忙挥挡。只
听得铮铮铮一阵响过,数十枚钱镖悉数给他打落。他眼睛到处,在这暮色苍茫里,
见对面屋脊人影一闪一幌,一个黑影倏然隐没。

只见童鹤右脚在檐蓬上一点,身躯如箭般往对面屋脊飞去,轻功甚是了得。

康定风见童鹤被袭,便知有人暗中相助,若要擒住那姓朱的,此刻正是大好
时机,当下身形一幌,提气拔身,抢上前去。

冯老三和另一汉子见康定风扑至,双双抡动纲刀,朝他当头砸落。

康定风猱身直上,双掌虎虎风响,“碰碰”两声,二人胸口各中一掌,身子
左右横飞了出去。

没想那朱公子身手也自不弱,只见他右掌横挥,直往康定风项间劈去,康定
风只觉劲风扑面,其势殊猛,不禁大感诧异,没想这个一身绵衣的贵公子,武功
也到如此地步。

康定风不敢大意,侧身仰首避过,接着右手回撩,勾他手腕。

朱公子一掌不中,却见康定风右手已搭上自己手腕,大骇之下,赶忙回缩抽
手,康定风早便计算他有此一着,右手虚扬,左手咄咄两下,连点他胁肋“章门”

要穴,眼看便要得手,孰料冯老三已撑身而起,从旁挥刀砸来。康定风立时
缩身避开,这一下险些儿被他偷袭成功。

康定风心知时间紧逼,要是不早点擒着此人,待得童鹤折回,到时想脱身便
艰难了。当即长剑“刷”一声抽出,飕飕两剑,只听冯老三大叫一声,右肩已被
刺中,纲刀倒地。

朱公子见他剑势凌厉,连忙疾退几步,回身便向梯口走去。他才一转身,康
定风在桌面上反手一兜,内劲外吐,两支竹筷,迳往他背心“陶道”、“魂门”

二穴打去。朱公子只觉背后破风声响,倏地背脊一麻,身躯顿时麻木无力,
软倒下来。康定风飞身上前,一手便将他架了起来,顺手点了他的昏穴,手中长
剑已贴着他颈项。

洛姬凝神酣战,全没发觉童鹤被人偷袭,骤见童鹤突然穿窗而出,她心下正
感奇怪,便见康定风突然攻向朱公子,立时明白他的用意,当下加紧剑招,着着
抢攻,恐防童虎抽身援救。

童虎被洛姬五人连连疾攻,虽见康定风扑向朱公子,但苦于无法抽身,只得
空自着急,几次抢攻欲冲出剑阵,均被五剑逼了回来。童虎担心朱公子的安危,
心神一岔,出手稍缓,突然左肩右胁同时一痛,已然中剑,他虽有一身横练功夫,
也感剧痛难当。

这时康定风高声嚷道:“你若想他平安无事,便给我往手。”

洛姬和四婢一听,便知康定风已然得手,齐齐飘身跃开。

童虎回眸一看,见朱公子给剑刃架颈,昏沉不醒,便知他给点了昏穴道,不
由又急又怒,心想:“今趟真个是阴沟里翻船,平白无事惹出个大祸来。朱公子
是何等重要的人物,今日竟在咱们兄弟二人眼前失手被擒,这个罪名当真不少。

要是今回处理不当,朱公子只消毛发稍有点损伤,恐怕要人头不保。“想到
此处,不禁脸色全失。纵令他满腹计谋,奸如狡狐,一时竟畏葸不前,全无对策,
目下不知如何对决才是。

童虎瞪大虎目,叫道:“你这几个娃儿当真是吃了豹子胆,你可知道这位朱
公子是谁,倘若你敢伤他一根头毛,老夫保证你活不到明天。”

洛姬和四婢已退到康定风身旁,只听竹儿笑道:“今日他既落在咱们手上,
便是皇帝老子,只要你敢再踏前一步,我一剑就宰了他,看你如何。”

童虎本想伺机出手,脚方踏出,却听见竹儿的说话,心头突的一跳,不由忌
惮起来,伸出的脚顿时收了回来,喝道:“你敢!”

竹儿道:“为什么不敢,我现在便给他一剑。”说着提起长剑,佯作刺去。

童虎看见立时脸色大变,连忙道:“万万刺不得,你们想怎样,说出来是了。”

洛姬轻声道:“定风哥,瞧来另一个老头儿也快回来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康定风点了点头,一对眼睛,却紧盯在童虎身上,见他心神不定,词钝色虚,
便晓得这姓朱的决非寻常人物,寻思:“只要带着此人在身边,这二人必会投鼠
忌器,不敢莽动。”

一念及此,低声朝洛姬道:“要安全离开这里,此人绝不能放。”

洛姬道:“说得对,但这老头挡在当路,若是由楼梯下去,恐怕又要有一场
恶斗,咱们该怎么办?”

康定风道:“咱们的马匹拴在店门,我先由窗口下去,你们跟着来。”洛姬
点头应允。康定风一手提着那朱公子,一手执着长剑,双脚一点,从窗口跃了出
去。

童虎见着,大喝一声,便要抢上前去。陡见五道剑光分上中下三路刺至,童
虎猛地一惊,给逼退两步,甫一站定,见洛姬和四婢同时转身,已然扑出窗外。

康定风跃到街上,便见十多个捕快自东北角急奔而来。康定风斜眼一望,看
见天熙宫的马匹正拴在酒楼门口,他不假细想,足底运劲,提着那朱公子飞身抢
了过去,右手长剑一挥,栓在木桩上的缰绳,立时应手斩断。康定风正欲跃上马
背,数个捕快已冲近身前,高声喝道:“休得想走,快给我停下来。”

与此同时,洛姬和四婢方好跃下,即见那些捕快冲向康定风,洛姬娇喝一声,
提剑抢上,见她运指如风,瞬眼之间便把几个捕快点倒在地。

六人不敢怠慢,分别跃上自己的坐骑,随见童虎手持双头桨从楼上纵身跳下,
身形一闪,已栏在当路。接着又见几个捕快扑到,抡起纲刀朝他们劈去。

洛姬和四婢柳眉一紧,挥剑档开钢刀。洛姬在马上运劲飞起一脚,把一名捕
快朝童虎踢飞过去。童虎右手一探一提,已把那名捕快提起一放,正要冲上前来,
岂料四婢如法炮制,同时把马前的捕快连环踢出,立见四个庞大的身躯,直往童
虎飞至。

童虎不想伤及捕快,但要一一把这些人接住,如此缓得一缓,势必给他们策
马逃去,心念一转,今回竟不出手挡接,见他双脚往地一点,身形骤起,跃上半
空,竟直往康定风扑去。

六人大吃一惊,四婢已骑在马背,已无法联手使开“流光六合剑阵”,这时
见童虎抡桨扑到,知他这含怒一击,必定非同小可。康定风眼见形势危急,也不
遑多想,一踢马肚,马匹顿时往前一冲,随手提起那朱公子,迎着他砸下来的桨
头挡上去。

童虎这一桨势猛力足,眼见便要砸到朱公子身上,岂料他半空扭转身躯,手
上双头桨顺势往外横带,堪堪在朱公子头顶三四寸掠过,接着左手疾伸,抓向康
定风的肩膀,欲要他抽身撒手。

在旁的洛姬见着,一招“过树穿花”,长剑直朝他手腕刺去,迅疾无比。

童虎手指离康定风只有寸余,倏见剑尖递至,只得翻手让开。童虎仗着内力
深厚,见他手掌甫翻,竟扣指弹向刺来的剑尖,存心要震断洛姬的长剑。

这招“过树穿花”,莫看只见平平一招刺出,其实乃“流光十三式”中的一
招杀着,虽是一式,却内含四四一十六个后着。

只见洛姬手腕微沉,剑尖忽地翁翁直响,幻出十多道剑花,同时分点童虎手
掌至手肘十多处穴道。

童虎乍见此招虚幻无方,知道厉害,若稍有怠忽,大有给她挑断筋脉之可能,
即时赶忙缩手,脚尖一点地面,翻身往后飘开。

洛姬递剑、变招。而童虎出桨、接招。这一攻一退,实是瞬眼间之事,直快
得让人目眩。

六人见童虎一退,这时不走,更待何时?六人一夹马肚,夺路便走,岂料坐
骑才一奔出,只听得对面屋脊传来大喝之声,已见童鹤去而复返,提着双头桨飞
身扑了过来。

康定风等人见着,齐齐一惊,心想这人怎地这么快便折回来。

原来童鹤见那人在屋顶瞬间隐去,便使开轻功从后疾追。

岂料那人身形极快,几个纵落,便在三十多丈外。童鹤那肯便此放弃,提气
直追,却见那人狡滑非常,忽高忽低,左窜右转。他追了一会,陡觉大不对劲。

童鹤心想:“此人轻功极好,而适才的钱镖,劲猛势足,显然这人武功极高,
实不在自己之下,因何此刻只是发足逃走,却不敢停下来和我接战?这人如此做
作,想必另有深意?”

童鹤一想及此,立时停往脚步,便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当下转身奔回,才
一回到酒楼,果然看见朱公子已落入康定风手中,情急之下,也不加深思,全没
想及朱公子正在敌人手中,便即抡动双头桨扑下。

康定风见他身在半空,来势刚猛绝伦,旋即高声喝道:“你要他的命不要?”

话落长剑一抬,搁在朱公子肩膀上,只消手腕一沉,顿时叫他身首异处。

童鹤听见,骤然惊觉,立即一个千斤坠,身子猛地往下一沉,落在路中,横
桨喝道:“小子好生无礼,快放下朱公子。”

竹儿在旁道:“这个人又不是有宝,咱们要他作甚。要放他也可以,待咱们
离开后,自会放他回来。敞若你敢轻举妄动,他能否活得性命,便很难说了。”

阴阳二老分别栏在路前路后,先行挡住他们的去路,又一时苦无良策,童虎
戟指道:“只要你放了朱公子,咱们马上放你们走。”

竹儿笑道:“我才不相信你呢,还是叫他好好跟着咱们划算得多。还不给我
快点让开,莫非要我先劈下他一条手臂,你们才肯让路是吗?”

阴阳二老互望一眼,眼见朱公子命悬人手,若要强来,势必逼狗跳墙,倒反
而不利。二人正感踌躇难决,突然东首蹄声如雷,众人循声望去,见数十骑飞奔
而来,远看之下,依稀看见鞍上的人,均是一色军服,似乎是一队官兵。

康定风和洛姬心中一栗,心想若然与官家一但缠上,想要走便更不容易了。

当下二人使个眼色,康定风把朱公子横放鞍前,一手执缰,一手持剑压在他
身上,当先拍马朝西首的童虎冲去,边喝道:“你想我放他,便快让开路来。”

而洛姬和四婢同时左手一扬,十枚银针迳往童虎身上打去,接着策马跟在康
定风之后。

童虎见明晃晃的暗器扑面而来,他久闯江湖,经验殊深,事事小心谨慎,又
不知这暗器是何物,只怕暗器有毒,不敢伸手迳接,当下挥桨把暗器打落,便这
缓了一缓,六骑已掠身而过。

童鹤在另一边见着,发足追来,竹儿菊儿二人一个回身,几枚银针又朝他打
去。待得他提桨挡开,只见六人已跑出数丈之外,俩老若是展开轻功,或许还能
追得上,但想起朱公子的安危,心下多少有个顾虑。便这样稍一犹豫,六骑跑得
更远了,要追已然不及。

那队官兵已奔到跟前,前面一个军官看见二老,立时勒停马匹,翻身下马,
恭敬地道:“两位童爷,听来人回报,王爷受人胁持,不知目下情形如何?”

阴阳二老空有一身高强武功,却眼睁睁的被几个娃儿在手上把人掳去,当真
丢脸丢到姥姥家,见这军官如此相问,却又不能不答,便把朱公子给人掳胁而去
一事,简略说了出来。

那军官听见,大为震惊,心想若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这罪名当真不少,便
是脑袋不搬家,也休想有好日子过。当下朝二老一揖:“事态紧逼,咱们现在便
马上追去。”话落踏镫上马,一拨马头,朝身后的官兵道:“快给我追,并通知
把城门关闭,莫要让那些人逃出城去。”

众官兵齐应一声,顿时展开围捕,分成数批纵马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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