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天嬌美人志[全]-19

  第八集第四章陆家山庄

天熙宫位于钱塘以北,邻靠钱塘江,往南远眺,便是闻名江南的会稽山。

此时正值中午,一艘异常华丽的双层画舫刚离开渡头,沿江往南而下。只见
船身金嵌玉凤,船顶重檐飞翘,栏杆刻画雕彩,当真金碧辉煌,穷极绮丽。

画舫船行甚慢,直行至深夜,才经过杭州,没过多久,画舫便进入富春江,
再往南行驶约四个时辰,预料明天一早,将会抵达富阳。

原来这艘画舫,正是天熙宫宫主瑶姬的坐船。

只见画舫四周,均站满身穿白衣,外披灰貂短袄,腰悬长剑的年轻女子,这
些女子,却是天熙宫的精英之师“白衣部”。

再见船头之上,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见此人年约四十,身材颀长,正自手执
长剑,盘手在胸,一对炯炯灼人的眸子,却瞬也不瞬的望向前方。

画舫上层的厢房外,“花剑丹碧”提花、提剑二婢,却肃然站在房门外。

房间之内,正是灯烛高烧,把个厢房照的光耀夺目,通明透亮。在白绢帷帐
内,床榻上两具裸躯正相互依偎,说着话儿。

榻上的女子,却是天熙宫宫主瑶姬,而那个男的,竟是华山掌门萧长风。

只见萧长风轻拥伊人,贪婪的大手,却不住在瑶姬身上抚摸,嘴里却道:
“关终陶飞一事,我已经依你所言,已把他逐出华山,只是中途出了一点问题,
若非那火凤凰突然出现,从中阻挭,相信早便成功了。”

瑶姬轻轻抚着他健硕的胸膛,微笑道:“他逃得一时,却逃不了一世,咱们
终究会把他找出来的,你也不用着急。”

萧长风紧着眉头道:“要是陶飞落在外人手上,到时怎生是好!”

瑶姬摇头道:“这个你大可放心,他便是落入他人手上又如何,贯虹秘笈既
不在陶飞身上,便是用刑逼供,也只是枉然,陶飞也无法透露半点实情,到头来
对咱们只会利多于害。”

萧长风道:“你这样诬陷陶飞,究竟原因何在,现在你可以与我说吧?况且
我这十几年,直来都不肯承应秘笈在我手上,今次我依你说话去做,无疑是向天
下表露一切,萧某毕竟是堂堂一派掌门,对我的声名不无影响,到底你心目中是
打着什么主意?”

瑶姬微微一笑:“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信不过我么?”

萧长风连随道:“本人已把贯虹秘笈交与你了,还有什么信你不过,我只是
想了解一下。既然你不想说,便当我没问过是了。”

瑶姬抬起螓首,在他颊上吻了一下:“你这个人就是疑虑多多。好吧,我便
问你一句,贯虹秘笈内的武功,迄今为止有谁看过?”

萧长风摇头道:“除了你和我及少林寺某些高僧外,我敢断言,从没有人看
过!这又怎样?”

瑶姬道:“现在是谁都知道秘笈落在陶飞手中,倘若陶飞被杀,而贯虹秘笈
也随之失踪,到时会如何?”

萧长风顿时明白过来:“没错,这样便是你练成了秘笈内的神功,又谁会知
道你这绝世神功,竟是来自贯虹秘笈。只要陶飞一死,贯虹秘笈的武功和秘密,
将会从此在世上消失了。”

瑶姬笑道:“现在你终于明白了,其实我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华山派自
陶飞夺去秘笈后,无疑说华山派和贯虹秘笈再没有任何牵连。只消我神功大成,
又嫁与你这个色鬼后,到时天熙宫与华山派联合一起,以咱们两派的实力,加上
你我的功夫,还有哪个门派能与咱们抗衡。”

萧长风却笑道:“能否成为众派之首,对我来说倒不重要,只要能永远拥有
你这个大美人,晚晚享尽人间艳福,我便心满意足了。”

瑶姬瞪了他一眼,佯嗔道:“你这个人便是这么没出息,只懂得在女人身上
打滚!我真不明白,以你这好色成性的性子,要这部贯虹秘笈又有何用?”

萧长风叹道:“倘若我早知这部秘笈的底蕴,才不会大费周章弄来,而且给
它烦了十几年,害得华山派永无宁日。还好,这部秘笈还有点好处,竟能换来一
个大美人,也不算枉费心机。”

瑶姬伸出粉掌,在他胸膛轻轻搥了一下,嗔道:“你这样说,是说我为了秘
笈才与你好,是么?”

萧长风呵呵笑道:“你千万不可误会,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况且这部秘笈
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

说话之间,已把瑶姬翻卧在身下,吻着她的俏脸道:“咱们再来一次好吗?”

瑶姬嫣然一笑,伸手住他胯间摸去:“看你这怒气冲冲的模样,我还能说不
可以么。但咱们还没有说完,明早一到富阳,我俩决不可以大刺刺的同行到陆家
庄去。你我在江湖上,毕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之间的关系,目前还不到
公开的时候。到时你先在富阳会同门下弟子,自行前往陆家庄,我将随后便到。

倘若火凤凰真的惹到你头上来,我自有办法应付,紧记千万不可卤莽,要看
我眼色行事。“

萧长风笑道:“这个我自当省得,瞧来火凤凰此举,相信只是针对老陆而来,
未必会怀疑到我身上,你放心好了。”

瑶姬道:“要是这样就好,在这段时期,实不宜另生枝节,为防万一,还是
小心点儿好。”

萧长风点了点头:“有你这个智多星在旁,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着在
瑶姬鼻尖吻了一下:“我的好宝贝,那话儿不能再弄了,你且歇歇手,让我先行
喘一喘气。”

瑶姬微微一笑,仍是套弄不休,说道:“若我真的停手,你会放过我吗?”

由杭州至富阳,路程并不很远,若走陆路,只须大半日便可抵达。

罗开曾在紫嫣雩口中得知,当日巳未,便是火凤凰相约陆轩之时,罗开等人
只好提前一日起程,打算在日落之前赶至富阳,先在那里住宿一晚,明天早上再
前往陆家庄。

富阳位于杭州南面,是个人烟浩穰的大城镇。

罗开、陶飞、怪婆婆等一行十人,黄昏未到便已抵达富阳,想找一间客店落
脚,岂料稍为整齐的客店,竟然全都住满客人,众人连找了好几间客店,依然一
样,连半个房间也找不到。

董依依大感奇怪,朝罗开问道:“罗开哥,今日究竟是什么日子,富阳到处
人头涌涌,今天是出会日子么?”

罗开笑道:“我也不知道,实没想到这里比杭州还要热闹!”

众人望向街上的人,见不少人都是配刀带剑,显是一些武林人物,瞧情形来
看,这些人莫非全是冲着火凤凰而来?可是回心细想,又觉有点不妥,这个陆庄
主虽然名头响亮,却不致到达这地步。然而,眼前这等盛况,确不下当日的武林
大会,实教人难以明白。

随听得白婉婷大叫一声,喜道:“罗开哥你看,那里有间小客店,咱们去看
看好么?”

众人顺着她手指望去,果见不远处有一间小客店,门口还挂着一面酒招子。

笑和尚撒开大步,当先走了过去,其他人尾随跟着。

只见笑和尚一走进小店,一个掌柜连忙迎了上来,哈腰招呼道:“这位大师,
想要房间还是吃饭呢?”

笑和尚听见,喜道:“这便好了,瞧来这里还有空房间,掌柜便给和尚十个
房间吧。”

掌柜听了,顿时张口结舌,作声不得!

随见罗开等人步进店来,掌柜不住躬身道:“小店地方浅窄,房间虽有十多
间,但大部分已住了客人,现在尚剩余三个房间,众位客官若不嫌弃,便将就将
就,姑且住一晚如何?”

众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三个房间,也只得应承了。

白瑞雪向掌柜道:“既是这样,也只好将就一晚了!掌柜先生,我有一事还
想请教,今日富阳到底是什么日子,竟会突然热闹起来,四处客店都住满了人,
不知是什么原因呢?”

那掌柜打量一下众人的装束,笑道:“看客官的衣着,小的若没有猜错,众
位敢情是要到陆家庄了?”

罗开奇怪道:“掌柜因何会知道,莫非这里的客人,都是要到陆家庄去?”

掌柜道:“正是,小的虽不是江湖中人,但早有听闻,听说有人要到陆家庄
寻仇,但没想到会这么热闹,竟有近千个英雄好汉,一下子会蜂涌到富阳来。从
那些英雄囗中,听说都是为助拳而来。这个也很难怪,陆大爷素来交游广阔,为
人中正无邪,高义薄云,富阳人人皆知,今趟陆大爷有仇人找上门来,各路英雄
又怎会袖手不理呢!”

笑和尚听后,笑容顿敛,轻哼一声:“是么,我看不是全部都为助拳而来吧。”

掌柜见他脸有不豫之色,心想这伙人遮莫是陆大爷的仇家?心下一惊,连忙
陪笑道:“是……是……相信来看热闹的也有之。”接着回头向一小二道:“啊
牛,快引领各位爷门小姐到房间去。”

众人随那小二往店内走去,途中上官柳低声与罗开道:“眼看今日的情景,
实是出乎咱们所料,没想陆轩这人竟是如此交游广阔,说不好明天动起手来,真
个不容易应付。”

罗开点头道:“到时只好见步行步是了。”

白婉婷在旁听见,笑道:“还好姊姊看得透切,叫陶大哥先行易容改装,贴
上了假胡子,要是给人认了出来,恐怕还没到达陆家庄,便会惹出事情来了。”

上官柳亦赞许白瑞雪安排得当,白瑞雪听见,只是嘴含微笑,望了他们一眼,
却没有发出一言。

当晚,女的分住两个房间,而四个男人却另住一间。

次日早上,众人绝早起床,用过早饭,向掌柜问明陆家庄方向,一行十人便
即起程前往。

陆家庄建于富阳之东小松山山腰,一条石铺大路,沿着山脚迂回而上,大路
两旁,古树郁苍,阔涧陡崖,端的是好景致。

时值秋未,满山遍里,枫林尽染,夹着遍地黄花,落叶萧萧,另有一番景色。

罗开十人策马缓缰,走上这条宽敞大道,途中尽见都是武林人士,有乘马的,
有步行的,三五成群,摩肩接踵,沿着山路而行。

火凤凰的约期,还剩得半个时辰,当罗开众人来到陆家庄门前,见门外已是
群雄云集,庄里的家丁早已站列两旁招呼,群雄一一报上名字门派,接着有人在
前引领,鱼贯入庄。

罗开等人滚鞍下马,即见数名家丁迎将前来,替各人牵了马匹,一个年约五
旬的家丁,问明罗开的身分,便引着各人进庄。

才进入庄,便见庄前有个偌大的广场,广场四周,早已搭起了布棚,每边布
棚均已坐满了武林人物,闹嚷嚷一片。

领着罗开的家丁踏进广场,接着大声高嚷一声:“凌云庄罗庄主到!”只听
这名家丁音声如钟,远远的送将出去,场中数百人都清楚入耳。

罗开等人确没想到,只是一个寻常的家丁,内力竟然如此了得。

那老家丁话声方落,另一个家丁已走上前来,引领罗开众人往西首的布棚走
去。

场内不少英雄人物,曾在武林大会见过罗开,更认得他是揭破血燕门阴谋的
少年,途中不时有人站起身来,不住朝罗开抱拳施礼,罗开乍然看见,顿感诧异,
连忙一一回礼。

而不少目光,却集中在罗开身后的五名美女。

“冷艳天娇”白婉婷因常在江湖走动,早便艳名远播,不少江湖朋友也认识
她。只是白瑞雪、董依依、方家姊妹等四人,却绝少人见过,尤其方家这对孪生
姊妹花,二人不但像相一般,更难得是同样貌若天仙,绝世独立。现刻五个大美
人走在一起,怎不叫场中群雄看得目眩心跳,赞叹不已。

众人行至途中,远远便看见三人迎上前来,其中一人,却是峨嵋掌门慈玄师
太,另一人便是少林戒律院首座空见大师,而在二人中间,是个身穿锦服的老者。

只见那人六旬出头,貌相魁悟,隐隐有股威重之气。

罗开看见慈玄和空见二人,顿时大感愕然,心想怎地连少林峨嵋两大门派都
来了?思念甫落,连忙快步走上前去,罗开朝二人深深一揖道:“晚辈罗开见过
两位前辈。”

二人连随合十回礼,只听空见道:“老衲确没想到罗少侠也来了。”接着向
身旁的老者道:“陆大侠,这位便是老衲所说的罗少侠了,当日武林大会,幸得
罗少侠出手帮忙,揭破血燕门的阴谋,方能解救各大派之危,实是咱们武林各派
的大恩人。”

罗开听见,连说“不敢”。再听空见称呼老者为陆大侠,知此人便是陆轩陆
庄主了,忙抱拳道:“晚辈罗开,见过陆大侠。”

陆轩含笑还礼:“陆家庄能得罗少侠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幸会,幸会!”

随即又道:“罗少侠及诸位英雄请进大厅奉茶。”便亲身引领罗开众人进入
大厅。

罗开一进大厅,便看见峨嵋三英,少林数名弟子同时站起,并朝各人行礼,
罗开等人连连向众人回礼。

大厅灯火辉煌,摆开了十多桌筵席,红毡牙箸,玉盏银碟,碟上早已盛着精
美点心,比之广场其他筵席考究得多,敢情此厅所招呼的客人,不是名门大派,
便是重要的贵宾人物。

陆轩肃客已毕,说道:“诸位请不用客气,老夫还要招呼客人,先行失陪。”

众人站起连声说“请”,待陆轩远去,罗开邀请空见、慈玄同桌而坐,二人
也不客气,合十坐下。

甫一坐下,空见即向怪婆婆合十道:“贫僧见过邱老前辈。”

怪婆婆笑道:“小老和尚你好,怎地不见大老和尚空明大师,他没有来么?”

空见和慈玄二人听见什么大小老和尚,也不禁莞尔,却心知眼前怪婆婆性子
怪异,言语无忌,也不放在心上。

空见答道:“敝师兄因有事务在身,今日陆家庄之事,只得由老纳走一趟了。”

慈玄向怪婆婆见礼后,望向罗开身旁等人,见大部分都是在英雄大会见过的,
又见方家姊妹相貌一般,同样长得娇美动人,不由啧啧赞许,便多望了二人一眼,
才想起在武林大会当日,这对姊妹中的一人,曾经把罗开引离武林大会,导致罗
开重伤而回。她想到这里,更是大惑不解,因何这对姊妹花会与罗开在一起?她
愈想愈难以明白,却也不好开言相问,只索罢了。

但当她目光一转,落在陶飞和笑和尚身上时,只觉眼前二人甚是面熟,尤其
是那个胡须汉子,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不由问道:“两位英雄贫尼确有点眼熟,
不知如何称呼?”

罗开听见,正自踌躇,不知该否把陶飞的身分说出来。

笑和尚却抢先一步,笑道:“慈玄师太和空见大师两位的大名,笑和尚我早
就如雷贯耳,今日能得一见,确是笑和尚莫大的福气。”

慈玄和空见听见,均知笑和尚是个抑强扶弱的响当当人物,只是不曾识荆,
慈玄忙合十道:“原来是笑和尚大侠,贫尼弇陋,还请多多原谅。”

空见也道:“老衲空见,在此见过大师。”

董依依在旁笑道:“狗肉美酒,笑和尚无一不欢,他这个人也算是大师么?”

众人一听,半数为之愕然,而另一半人,却不住掩嘴窃笑。

笑和尚却呵呵笑道:“董姑娘说得对,笑和尚确是个狗肉和尚,大师这两个
字,笑和尚实在不敢禀承,有辱佛门。”

慈玄望向陶飞,正欲动问,陶飞已拱手说道:“华山弃徒陶飞,拜见两位前
辈。”他此言一出,慈玄和空见二人微感错愕,不由互望一眼。

只见慈玄压抵声线,惑然道:“陶少侠,你怎会来这危险之地,莫非陶少侠
你没听见外间的传言?”

陶飞摇头叹道:“陶某便是听见传言,才会来这里。”

二人听了更是大惑不解,空见皱起眉头,问道:“陶少侠此言,老衲实在不
明白,不知可否见告。”

陶飞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地与二人说了。

慈玄和空明愈听下去,眉头皱得愈紧,直到陶飞说完,空明才道:“听陶少
侠这样说,内里极有可能透着什么玄虚,相信只要你师父驾临,才能把这事情弄
清楚了。”

陶飞道:“陶某也是这样想,现在陆家庄群雄满坐,亦知形势危若累卵,但
为了寻得原委,陶某便是丧命于此,也不能不这样做。陶某还有一事请求两位前
辈,倘若我师父来到,还请两位前辈暂时不要提起此事,待得火凤凰到来,先看
看她是否洞悉真相,到时再作决定。”

慈玄道:“陶少侠说得对,这件事情终究是华山派内部之事,旁人实不宜多
言,现在见陶少侠冒险犯难,明知山有虎,故作采樵人。陶少侠枉屈一事,贫尼
实在不能不相信,只是还有点疑虑,便是不知火凤凰的用意何在,倘若她心怀邪
念,陶少侠可就危险了,这点实不能不防。还有,华山掌门至今尚没露脸,他是
否会来陆家庄,还是一个问题。”

陶飞到了这个地步,早已豁了出去,再也顾不得这么多,心想要是师父不来
陆家庄,自己只好返回华山,务必要把事情弄个明明白白不可。

空见道:“陶少侠请恕老衲多言,说到这个火凤凰,依老讷看,陶少侠还是
不要过于信任她,从她杀害金溪大侠一事来看,此人实是个心狠打辣的人物。据
闻金溪大侠之死,是眉心中了一剑,光凭这点,显然金溪大侠若非给火凤凰暗算,
便是在全无提防下,致给她骤然出手杀害。”

罗开听得剑眉颇蹙,不解道:“空见大师的说话,罗某还是不明白。”

空见徐徐续道:“老衲认识金溪大侠已有多年,以金溪大侠的武功,要胜得
过他的高手,相信在武林中并不多,而火凤凰只是个妙龄女子,功夫再高,恐怕
要杀害金溪大侠,决计不是易事,更何况是一剑刺中眉心。

“头部是人身致命的部位,不论各家各派的武功,或多或少,必有防卫要害
的招式,但凡学武之人均会知晓。要是在互相拚斗间能刺中敌人的眉心,除非那
人剑法快绝,让敌人连挪一挪头部的时间也没有才行,但要练到这样的身手,首
要条件,必须要有相当练武天份,纵使有此天份,但在剑术上,也要十数年根柢
不可,若缺其一,是绝对办不来的。

“据老衲所知,武林中有这种本事的人,便只有应千钧这人,此人一手”飕
戾剑法“,杀人只在一两招之间,其势疾如狂风,专点敌人眉心,江湖上便给了
他”一滴血“的名号,但在数年前,传闻应天钧与”雷极剑“仇宇庭在通天崖决
斗,应天钧战败,最后堕崖身亡。若说火凤凰也有这个本事,老衲实在不大相信。”

待得空见说毕,笑和尚突然在旁道:“江湖上的传闻,直来便以讹传讹,决
计不能尽信。但有一件事情,大师可能还不知道,便是「一滴血」应天均这人,
目前尚在人间,在不久之前,笑和尚还亲眼目见他出剑杀人,受害者共有十人,
而这些人同样是眉心中剑。此事千真万确,笑和尚绝无半句虚言。”

笑和尚此话一出,除了罗开、董依依等几个少在江湖走动的人外,个个无不
闻之惊讶,慈玄连随道:“若真有其事,金溪大侠之死岂不是……”

笑和尚道:“所以说世间有许多事情,往往出人意表,金溪大侠的凶手是谁,
笑和尚还不敢妄言,但应天钧的嫌疑,实不在火凤凰之下。”

空明点头道:“金溪大侠眉心中剑,确是应天钧的杀人手法,倘若这事真的
是他干,光凤凰因何又不作出否认,这倒叫人难以明白。”众人听后均有同感。

便在这时,知客传来武当掌门驾临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武当掌门长春真人徐步进场,身后还跟着四名武当弟子。

少林和武当可说是当今武林泰斗,两大派竟然同时前来陆家庄,尤其武当掌
门亲自驾临,实是令群雄大感意外,顿时场中欢声雷动,人人均站起身来,一一
向长春真人见礼。

陆轩听得武当掌门驾到,马上快步迎了将上去。

空见看见,也徐徐站起身来,合十说道:“武当掌门到来,老衲须得上前打
个招呼。”

罗开和慈玄也同时站起,齐声道:“咱们陪大师同去。”

空见点点头,三人才走出大厅,便见陆轩陪着长春真人走过来,三人上前见
面施礼,互叙契阔。

长春真人看见罗开,亲热地道:“罗少侠不愧是侠义中人,今趟「嗜血魔女」

肆虐江湖,竟闹到陆家庄来,还须罗少侠明公正义,剪恶锄奸。“

罗开拱手道:“晚辈何得何能,掌门实在谬奖了。”

长春真人笑道:“罗少侠不必太谦了。”

陆轩在旁道:“众位都是当代高人,今日得幸大家光临敝庄,真是幸会之至,
大家不若进入大厅,慢慢再作长谈。”说着便一同向大厅走去。

众人还没坐定,便听见知客高声道:“华山掌门到。”

第八集第五章英雄云集

众人听见华山掌门来到,全都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去。

但见陆轩双目一闪,闪过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诡异眼神,接着向众人道:
“萧掌门光临,大家请先宽坐用茶,老夫须得过去打个招呼。”各人还礼称谢,
便即坐下。

陶飞与罗开等人早就抬起眼睛,瞬也不瞬的往大门口望去,却见萧长风领着
几名华山弟子,脸上堆满着笑容,一面向群雄拱手,一面徐步走进大厅。

董依依在旁低声向陶飞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师父终于来了,你猜他能否
把你认出来?”

陶飞摇摇头,顺囗答了她一句:“我也不知道。”

其实陶飞刻下整个心思,早就飞到萧长风身上,萧长风的到来,对他来说,
实不知是喜还是忧,只觉迷留没乱,满脑子乱糟糟的一团。

当陆轩引领萧长风进入大厅,各派掌门自是站身承迎,又是一番叙礼寒暄。

萧长风与各人见面完毕,目光转处,忽地落左陶飞身上,二人目光乍然相接,
同时一惊。

陶飞虽是脸上贴了胡须,然而彼此师徒多年,萧长风焉会认不出是他。

萧长风霎时脸色微变,面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跳动抽搐起来。

他确实没料到,陶飞竟会在这场合出现,但萧长风毕竟阅历丰富,为人心思
细密,是个如假包换的老狐狸。他见陶飞既然贴上了胡子,显是不愿以真面目见
人,当下索性佯作不知,远远坐了开去。

陶飞自是明白他的心思,心想道:“火凤凰既然叫我来这里,她必定另有计
较,我暂且先忍耐一下,待火凤凰来到再算。”

眼见快到巳未时分,陆家庄内,来宾依然络绎不绝,衡山派、嵩山派均有派
遣弟子到会。

陆家庄大厅所招呼的宾客,都是些名门大派,而一些小帮细派,却安排在厅
外广场的布棚。放眼望去,只见陆家庄厅内厅外,万头攒动,四下一片嘈杂,少
说也有千余人之众。

名门大派虽然到了不少,但迄今为止,仍是不见当今盟主傲远天,如此鼎盛
的场面,身为武林盟主却不派人到来,倒也让人感到有点意外。

罗开心里暗想:“没想陆家庄在江湖上如此吃得开,只因一个女子找上门来
寻仇,便惹来这么多援手!但这种反常现象,总是觉得极不寻常,莫非内里另有
什么原因?”

罗开疑团满胸,愈想愈感到奇怪,终于忍耐不住,便向慈玄请教:“慈玄师
太,晚辈心里有件事儿,至今仍是想不通,外间虽然这样说,火凤凰今次到陆家
庄来,极有可能是为了寻仇而来,但这种寻仇事儿,在江湖上来说,决谈不上什
么大事情,可说屡见不鲜,怎地今日陆家庄上,竟然会群雄云集,不知内里是否
另有原因?”

慈玄见罗开动问,便道:“其实贫尼也是一知半解,敝派今日到来,原起是
收到一封密柬,信中说火凤凰将会驾临陆家庄,要与陆庄主引证一件江湖大事,
因兹事体大,涉及江湖上某些大人物,不能在信中详述,望本派届时务必出席,
以作公证。当我看完此信,便派弟子四出调查,果然不少门派同样收到这消息,
亦打算依时前往。既是涉及江湖上某大人物的事情,此事可大可小,大家不得不
前来看个究竟。”

罗开又问道:“这样说,大家都不是陆庄主邀请来的了?”

慈玄摇头道:“因为那封密柬,下款并无名号,也不知是谁人送出。若是陆
庄主的信函,决不会不写上名号。”

罗开道:“瞧来写信人此举,是存心召集各路英雄来这里,师太认为会否是
火凤凰所为?”

慈玄道:“很有可能,今次贫尼来这里,主要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便在这时,知客的声音又远远传将过来:“天熙宫宫主到!”

罗开闻言,心头不由砰的一跳,而凌云庄各人也是呆了一呆,循声望去,只
见天熙宫宫主瑶姬缓步进庄,提花提剑二婢在旁左右相陪,同行是个健硕体横的
中年男人,而在五人身后,跟着十多名白衣少女,分成两行,鱼贯而入,当真是
气势不凡。

笑和尚和空见大师一望见那男人,不禁齐声脱囗:“应天钧!”

罗开等人听见,均把目光全集中在那人身上,见此人年约四十,目光如炬,
手上握着一柄黑鲨皮鞘的长剑,看那型格,显是个用剑的名家。

天熙宫的名头,近这几年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瑶姬平素甚少在江湖走动,除了到过天熙宫的人外,外间武林人士,实难亲
眼目睹天熙宫宫主一面,但江湖中人早有耳闻,俱知道宫主是个绝色美人,今日
宫主突然出现,果如外间传言,确是国色天香,人中仙子。顿时看得众人目瞪囗
呆,无不暗自赞叹。

自瑶姬的驾临,场中本来嘈杂的话声,全然被她的美貌压了下来。

群雄均想,今日当真是个好日子,难得在一日之中,接连看见几个天仙化人
的美女,恐怕江湖上的绝色,均尽在于此了!

陆轩难得瑶姬的光临,真个大喜过望,忙忙上前招呼,并引她至大厅与各大
门派见面。只见众人叙礼一番,瑶姬和应天钧便在大厅西首坐下,却与萧长风的
坐处相隔甚远,可说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外人看来,怎会知晓二人间有着这
般亲密关系。

瑶姬的到来,罗开的心头便不曾平静过,恩师纪长风的嘱托,不禁又在他脑
间萦回难弃。心里暗想:“瑶姬忽然到陆家庄来,必有什么用意,而这个应天钧
竟然和她在一起,事情就更不简单了。瞧来此人早已投效了瑶姬,难道金溪大侠
之死,会是与瑶姬有关?”

罗开一念及此,心头不禁为之一寒,他心知现下场中各方群雄,都是为金溪
大侠抱不平而来,要是如他所想,瑶姬岂不成为众矢之的。倘若她真的发生事儿
来,为了恩师,他便不能袖手旁观了。

白家姊妹和董依依还是首次看见瑶姬,今日一见,也觉她的美艳,实不下她
妹妹洛姬,董依依忽地探前头来,朝罗开笑道:“罗开哥!箬洛姐的姊姊很美丽
啊,看她的外表如此美丽可爱,确没想到当日她会这样对待你!”

罗开听了董依依的说话,心头又是一沉,心想又有谁知道,这样一个天仙似
的美貌女子,骨子里竟是如斯淫荡狠毒!想起天熙宫的情景,受她奸淫虐杀而死
的男人,实不知有多少人!若非自己命不该绝,有幸遇上恩师救回一命,恐怕早
便埋骨水牢了!

白瑞雪在旁冷眼旁观,看见罗开不时眉头深锁,便知他正在感怀前尘,也不
想多言让罗开增添愁伤。

而坐在一旁的笑和尚,这时却紧蹙眉头,正自低头沉思,想道:“当日看见
应天钧一连杀了十人,出手极是狠毒,那时我还道他是冲着贯虹秘笈而来,只因
怕他多伤人命,才把洛姬等人引开,免得他们撞在这个克星手上,原来应天钧竟
是天熙宫的人,早知如此,我当日也无须枉作好人了!”

转眼之间,已快到巳未午初,火凤凰仍是不见人面,场中不少人已开始聚首
议论,纷纷猜测火凤凰的意图,而一些人却猜估她是否会来。

只听一人道:“看来这个女魔头敢惹到陆家庄来,不外乎是想打败陆大侠,
以此闯出个万儿吧了。”

另一人摇头道:“我看不是,她近几个月来,已不知有多少人栽在她剑下,
连金溪大侠也命丧其手,她的万儿早就响当当了,难道这还不够么!”

一人又道:“听说有人到处送出密柬,说那个女魔头到陆家庄来,是要揭发
武林中一件大事。本人虽没接到什么信函,但这般大事,又怎能不来看一看。现
在想起来,会不会她和陆大侠有什么衅隙,藉此来这里寻仇?”

“陆大侠素来行侠仗义,自是得罪了不少黑道邪派人物,若和那魔女有隙,
瞧来绝不稀奇,依我看十不离八九了。”

另一人笑道:“阁下人称鬼见愁,要是那女魔头当真敢来,以阁下的大名,
敢情是准备出手助拳了。”

那个叫鬼见愁的人听见,连忙摇手道:“连金溪大侠这等人物也栽在她手上,
我的三脚猫微末功夫,怎敢出来献丑!只是这个女魔头今日真的到来,可不是时
候了。”

那人连随问道:“啊!这话怎么说?”

鬼见愁道:“老哥,你不妨想想看,目下少林、武当、峨嵋、华山等云集在
这里,这些名门大派难道会坐视不理么?更可况陆大侠的九环金刀可不是盖的,
多少黑道高手丧命他刀下,那女魔头光是要过陆大侠一关,已是难之又难了,更
遑论其他各大派高手了。”众人听完这番说话,都不住点头称是。

眼看时辰将到,火凤凰依然不见人影,突然门外又传来知客之声:“紫府仙
宫宫主到!”

众群雄马上又是一呆,全都肃静下来,众人均想,紫府仙宫从不在江湖走动,
怎地今日竟会冒出头来,更有不少人知晓紫府仙宫当年的事迹,现见紫府仙宫重
出江湖,真个又感惊奇,又感惊恐。

但见紫嫣雩一马当先,徐步走了进来,而四大灵王仍是身穿黑衣,紧随其后。

场中群雄一看见紫嫣雩,无不眼睛放光,谁会想到这个宫主不但年纪轻轻,
且长得如芙蓉出水,华如桃李。而她每走一步,均娇娇啻啻,百态生媚,直看得
各人目不转睛。

而每人的心中,全都把她与刚才凌云庄五美,天熙宫宫主等人相互媲美,均
觉眼前的紫嫣雩,实与方才六个大美人难分轩轾,正是春兰秋菊,各有一时之秀。

陆轩大感错愕,心知紫府仙宫亦正亦邪,且宫中人多势众,实是一个惹不起
的大门派,当下急步迎将上去,拱手见礼,亲身引至大厅来。

当紫嫣雩看见了罗开,柳眉一展,接着朝他嫣然一笑,向他走将过来,罗开
看见,连忙站身而起:“宫主你好,真没想到宫主也会来此。”

紫嫣雩裣衽一礼,笑道:“罗庄主好,不欢迎我来么?”

罗开笑道:“宫主真爱说笑!让罗某为宫主引见一下。”接着介绍慈玄、空
见与她认识:“这是峨嵋掌门慈玄师太,这位大师,便是少林戒律院首座空见禅
师。”

双方各自行礼已毕,只见紫嫣雩的目光一移,落在陶飞身上,显然已认出是
他,但她并没有点破,只是朝他微微一笑。

随听罗开道:“宫主若是不介意,大家一起坐如何?”

紫嫣雩尚没说话,却留意到罗开身旁的董依依,见她正自努嘴瞪目的看着自
己。紫嫣雩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女儿家的心事,她又如何不明白,便轻声笑道:
“罗庄主的美意,小女子先在此谢过,可是我若然坐下,恐怕另有人会不高兴,
小女子还是坐在那边好。”话落向众人一礼,回身走了开去。

罗开呆愣当场,全不明白她的说话,只得缓缓坐下,忽地大腿给人用力扭了
一下,疼病非常,他回转头来,见董依依已凑过头来,搬唇撅嘴道:“你好呀,
见着那个狐媚子长得美貌,便要人家坐下来,男人真的不是好东西。”

平白无端给董依依一轮抢白,却碍着众人面前,又不好说话,只好闭口不语,
而慈玄师太和空见大师功力深厚,董依依的说话,无不入耳,听后不禁心头窃笑。

慈玄暗里想起一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若戒之则诚难,节之
则为易,乃近于人情也。”默念到这里,不禁摇头微微轻笑。

火凤凰相约的时间终于到了,庄内众人还是议论纷纷,说火凤凰会否前来。

便在这时,庄前的山道上,一匹灰斑白马忽地飞驰而来,鞍上的人,穿着一
身火红劲装,正自策马扬鞭,直奔至陆家庄大门。

一人一马来得好快,陆家庄外的人远远见着,便知是火凤凰到来,一名家丁
连忙转身入庄禀报。

人马来到庄前,只见鞍上人一勒缰绳,马儿一轮嘶鸣,立时止步,显见这匹
马久经训练,是匹难得一见的良驹。

只见火凤凰滚鞍下马,站在庄门外双手一拱,道:“火凤凰特来拜会陆大侠。”

她话声并不响,但每个字均清晰地送了出去。正是人未见声先到,庄内千多
人无不清楚入耳,这等功力,不禁令庄内众高手大为佩服。

陆轩毕竟是一代大侠,便是对头寻仇而来,也不能堕了威名,便即站起身来,
正欲出庄迎接,岂料他才走出两步,便见一个红衣少女昂然阔步,直走进庄来。

庄内群雄看见,顿时四下鸦雀无声,目光全都集中在火凤凰身上。

其实场中众人,十成总有九成九没见过火凤凰,只是这几个月来,火凤凰的
名头在江湖上传得腾腾沸沸,个个只知其名,究是何许样貌,可说是全不知道。

而现在一见,不禁令众人大出意外。

原来这个近日名动江湖,剑杀金溪大侠的女魔头,竟然是个娇小轻盈的美貌
少女。而最教众人吃惊的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如何来看,也不像大奸大恶
的女魔头,还胆敢一人单身闯庄,莫非她真有三头六臂不成。

陆轩明知此人来者不善,但出于主人身份,在众目睽睽下,不得不故作大方,
遂抱拳道:“敢问姑娘尊姓,不知找陆某人有何贵干?”

火凤凰徐徐笑道:“久闻陆大侠九环金刀罕逢敌手,小女子特来领教。”

此话说得极为轻视,盈满挑衅味道。各路群雄听见,顿时一阵骚动,想不到
火凤凰才一进庄,便即出言挑战。

陆轩见她说不上两句,便向自己开声叫阵,如何叫他不怒火中烧,当下仰首
呵呵大笑,说道:“原来姑娘是为了考量陆某而来,既是这样,陆某人要推却也
不能了,只得奉陪到底。厅堂地方浅窄,请姑娘稍移玉步至外间广场,让陆某人
领教领教姑娘的高招。”

只见火凤凰仍然站立不动,嘴含微笑道:“且慢,小女子来到陆家庄,除了
领教陆大侠九环金刀外,还想与另一人一并讨教几招。”

众人听见顿时譁然,随见陆轩眉头一聚,问道:“姑娘的意思是……是想陆
某与另一人与你联手对阵?”

火凤凰螓首轻点:“正是。”

此话一出,庄内群雄更是惊愕万分,均想:“光是陆大侠一人,你这个娃儿
已难应付了,竟敢如此大言不惭,莫非你真有通天的本能?”

陆轩听完,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知姑娘要找的是何人?”

火凤凰道:“听闻华山派有两手独门剑法,一门是「清风剑法」,另外是「
狂澜剑法」,小女子倒想华山掌门赏个脸,出来一起赐教。”

陆轩和萧长风一听,二人立时脸色陡变。

火凤凰这句说话,不但把陆轩看得一钱不值,现连堂堂华山派掌门,也全不
放在眼里,公然挑衅。别人尤可,但听在华山门派耳里,哪里能忍受得了。

萧长风身后的华山弟子听了,个个无不勃然大怒,两名沉不住气的弟子已
“呛”的一声,手上长剑已抽离剑鞘,抢上前去,正要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女魔
头。

萧长风把手一伸,大喝一声:“休得无礼,全给我退下。”

话落,即见萧长风徐徐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二人跟前,抱掌道:“难得姑娘
瞧得起萧某,只是在下确有点不明白,要是姑娘想藉此扬名立万,目下陆家庄内,
高手不下百人,武功胜过萧某的,大有人在,因何姑娘只独点名萧某,不知是否
另有原因?”

罗开等人看到这里,也是大感愕然,尤其是陶飞,见火凤凰突然向师父挑战,
必定是为自己的事而来。但他心中最是清楚,知道师父决非一个好惹的人物,一
手“清风剑法”,已练到出神入化之境,武林中能与之匹敌的高手,可说屈指可
数,她这样做作,无疑是引火焚身,不禁也为她担心起来。

火凤凰笑道:“小女子若要扬名立万,方法多的是,又何须要到陆家庄来。

小女子指名与萧掌门比武,当然是有我的理由。虽然这件事,江湖中人是绝
少会知道,但小女子却十分清楚,阁下与金溪大侠、陆大侠三人曾金兰结拜,誓
同生死,患难与共,我可有说错吗?“

陆萧二人听见,身子同时一颤,脸色顿时泛青泛白。二人均心中雪亮,同时
暗忖:“自己三人结拜,可是二十几年前的事,而这结拜之事,只有咱们三人知
道,旁人绝难得知,也极少与外人提起,便是在外人面前,也不曾表露半点出来,
这女子才是二十上下年纪,因何会知道这么清楚!而且突然在这里抖将出来,莫
非是为了那件事情?”

二人一想到这里,心底不由发毛,不禁互望一眼,目光中已隐隐含有杀意。

两人心中最明白不过,要是这件事给她当场揭破,后果可真不敢想像,名誉
扫地还可,恐怕连性命也要不保。

罗开听了火凤凰这番言语,再看见陆肃二人神色大变,脑里不由闪过当日上
官柳的说话,目光自然地往上官柳望去,却见他正好也望过来,二人显然是同一
心思,想着万盛镖局被劫一事,只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而场中各路英雄,却听得不明所以。

这时听陆轩道:“没错,这又怎地?”

火凤凰道:“便因为这个原故,倘若我将你打败,你二人是结义金兰的好兄
弟,萧掌门岂肯会坐视,既是这样,倒不如你俩一起动手,来得干脆。”

二人顿时听得怒不可遏,萧长风怒目一瞪:“姑娘好大的口气,便让萧某先
领教姑娘的高招,好教姑娘知道山外有山,人上有人的道理。”

火凤凰不屑地道:“小女子既敢如此说,自是不怕你们二人联手,但在比武
之前,我须得先说个清楚,倘若我输了,小女子侥幸还能活命,你们须得回答我
几个问题。”

听到这里,二人已再无怀疑,眼前这个女子,敢情是为那件事而来。二人一
想及此,不由杀机顿起。

陆轩足智多谋,加上碍于身分,不得不在众人前卖个洒落,遂堂而皇之道:
“江湖上彼此较武,实是平常之事,怎能说得上生死两个字,虽然近日传言满天,
都说姑娘杀了本人的义兄,但毕竟只是传言,在没有真凭实据前,陆某决不敢轻
率鲁莽,倘若今日在下胜得姑娘一招半式,还请姑娘在敞庄小住数日,大家好弄
个清楚明白便是。说到要咱们回答你什么问题,不妨说出来听听如何?。”

火凤凰微微一笑,道:“只要你们肯答应便行了。究竟我要问甚么,便是小
女子不说,相信两位早便心中清楚了。再说,金溪大侠之死,你们信又好,不信
又好,此事绝对与本人无关,若然他不是被人杀害,我也不用找到陆家庄来,更
不会和你们二人泡磨菇。”

二人听了此话,心头不禁一松,起先两人心思相同,还道她是在金溪大侠口
中得知内情,才跑来这里撤野,但现在听她这样说,显然是全不知情。

萧长风心中暗笑:“你想侥幸战胜咱们二人,继而逼胁咱们说出真相,但世
上岂有这等便宜事,便算你有本事胜得过咱们,但咱们死口不说,你又奈得我何。”

而陆轩却另有一番计较,暗道:“这丫头明着为那事而来,便不能怪我心狠
手辣,你要比武,这是再好不过,就不信你在我金刀之下,能走得上十招。”便
道:“既然姑娘不说,便由陆某先向姑娘讨教几招如何?”

火凤凰道:“陆庄主还没有说是否答应?”

陆轩昂然道:“好!只要姑娘胜得咱们二人,答应你便是。”

火凤凰高声道:“现在天下英雄在此,小女子也不怕你食言,请!”话后当
先朝广场走去。



第八集第六章广场较艺

三人走出大厅,厅外群雄纷纷让出一条通道,广场的中央,早就围出老大一
块空地。

罗开等人及大厅上的宾客,亦随着三人身后,衔尾步出广场。

没过多久,千多人已密密层层,围成了一个圆圈。只见火凤凰在场中一立,
回过身道:“你们二人一起上吧。”

陆轩仰天一笑:“姑娘你当真目中无人,要咱们兄弟联手斗你一人,这是绝
无可能的事。倘若陆某功夫不济,斗姑娘不过,到时萧掌门自会出手。”接着高
声向家丁道:“拿我的大刀来。”站在一旁的家丁连忙令命去了。

不久,那家丁双手托着一柄大刀出来,只见刀鞘金光灿然,瞧得人人头眩眼
花。家丁急步走到陆轩跟前,恭恭敬敬双手送上。

陆轩伸手接过,握住刀柄徐徐抽将出来,阳光映射着金刀,顿时黄灿灿一片,
而刀刃之上,却闪着数条扭曲的光纹。

陆轩一抖手上金刀,刀脊的九个金环,只听铿锵叮当直响,清脆悦耳。

随见陆轩虚砍一刀,说道:“姑娘请!”

火凤凰柳眉一竖:“好!既然陆大侠这样说,小女子便先领教一下阁下的九
环金刀。”说话间已缓缓抽出长剑,说道:“请!”

见她话声甫毕,众人只觉眼前红影一闪,火凤凰便如一头大火鸟般,飘身来
到陆轩身前。动作异常轻灵敏捷,立时看得人人张大嘴巴。

陆轩见火凤凰这手身法,也大为惊愕,没想她年纪轻轻,功夫已是内外具备,
便知今日遇上劲敌,当下稳步凝气,说道:“有僭了!”金光映日,身随刀进,
直攻火凤凰左腰。

有道刀沉剑浮,这柄九环金刀少说也有五六十斤,这一下横砸而至,势猛力
沉,若以剑硬挡,势必连剑劈断。

陆轩本是用刀高手,每招一出,犹如奕棋,必先预拟三步。他这一刀劈出,
早已料知火凤凰决不敢硬碰,必然挪身右闪。

只见刀将及身,金刀忽地兜了个圈子,方向倏变,改为斜劈火凤凰右侧,倘
若她真的身子右移,无疑是把身体送到他刀口。

但陆轩计算虽精,却是不从人愿。见火凤凰竟然身不移,腿不动,手中长剑
微转,剑刃平平搭上他刀面,一股引力已把金刀黏住。

陆轩这时正要改为斜劈,哪知一股柔和的劲力传至刀刃,金刀顿时给引了开
去,陆轩心下一惊,正欲抽刀,岂料长剑剑尖已抵到他胸前,这一招当真快如闪
电,陆轩眼见势急,忙疾退两步,堪可避过这穿胸一剑,不由吓出满头大汗。

然而,火凤凰却没有待他回气,剑刃依然把他的金刀黏住,陆轩一连好几次
想甩开长剑,但始终无法成功。只要他刀锋向左,那长剑便搭着刀刃向左,刀刃
向右,长剑也跟着向右,剑刃总是牢牢黏着刀面。只要金刀稍一停滞,长剑便即
反攻刺至,每剑均倒悬捱命,稍有不慎,铁定命送当场。

如此下去,莫说是十招,便是一百招也难伤她分亳,且还处处受制终她。

陆轩越斗越感心惊,确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会如斯厉害,不但制得他动弹
不得,且全无半点反击机会,尽落下风。

便在陆轩进退失据,涸辙穷鱼之际,忽地人丛中跳出四名大汉。

其中一人高声喊道:“妖女!你杀害我师父金溪大侠,快还我师父的命儿来。”

说着四人已抢到场中央,四柄长缨枪同时朝火凤凰刺去。

事出突然,霎时又杀出四个人来,形势顿时逆转,火凤凰见四柄枪尖刺来,
不得不抛下陆轩,纤腰微扭,身子倏地窜了开去,避过这骤然一击。

那四人一下子逼开了火凤凰,旋即散将开来,分立四面布成阵势,把火凤凰
困在中央,只见四枪连环,分从上下左右直刺过来。

火凤凰银牙一咬,娇喝一声,剑随身转,在四柄长枪中横窜而过,犹如穿花
蝴蝶,这下趋闪挡架,委实惊险万分。

陆轩立时缓了一口气,想起刚才命在旦夕,回念之间,兀自心有余悸。心想
道:“若以我一人之力,确实不是这妖女的对手,幸好我早已布下后着,四人正
来得及时!瞧来要除掉这个妖女,现下正是大好时机。”

他一念及此,再也顾不得脸子名声,一心只想把火凤凰毙于刀下,生怕时机
一过,给她在众人前将那事说出来,到时可就不妙了。

只见陆轩连忙欺身抢上,与四人连成一气,抬刀直往火凤凰后心砸去。

火凤凰这下当真腹背受敌,突然给五人攻得左闪右避。还好她身形灵动敏捷,
每每在千钧一发间避过。

饶是如此,已见她招架多而进攻少,实是危殆之极。

众群雄瞧见五人同时出手,合力围攻一个妙龄女子,也不禁哗然起哄,大感
不满,均想这等殊不光采之事,便是等闲街头流氓,也不屑这样做,更何况五人
均是武林一脉,而且其中一人,还是当今知名的大侠!

罗开与怪婆婆等人,无一不是心头起火,而陶飞多番蒙火凤凰相救,更是义
愤填膺,心知火凤凰再继续下去,势必殒命当场不可。

陶飞再也按忍不住,忽地身形跃起,扑入场中,随手抽出长剑骂道:“你们
要不要脸,五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子。”话毕立即挺剑攻上。

与此同时,又见灰影一幌,另一人同时腾空而至,口里喊道:“我来帮你。”

众人定眼一看,只见一个和尚手执戒刀,已抢入战圈。

原来此人并非是谁,正是笑和尚。他见陶飞不顾生死,突然出手,不禁吃了
一惊。笑和尚虽知陶飞是华山首徒,但终究功力一般,恐怕他会有闪失,再加上
他对陆轩早就不满,正要找个机会斗他一斗,当下也不思索,便提刀冲上前去,
存心要相助陶飞一臂。

二人抢出之时,真个全无先兆,待得罗开等人发觉,二人早就扑进场中。

董依依看见,便即抽出寒玉剑,欲要上场帮手,罗开连忙制止道:“依依且
慢,先看看情形如何再算,到时惹得众人混战起来,事情便更难收拾了。”

董依依无奈,只得还剑入鞘,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却牢牢看着场中厮拚。

笑和尚与陶飞纵身入场,便使出辣手招数,直往持长枪四人攻去。

但四人枪上功夫甚为了得,相互攻守,竟然极有默契。

其实笑和尚早便看出,四人所使的枪法,却是武林难得一见的“文王八卦枪”,
这门枪法,乃从八卦方位中推演而得,与“八卦刀”大有异曲同工之处,两者可
说是一时瑜亮,各有擅场。

这枪法的奥妙处,不但可以单独施展,若是数人上阵,亦可同时布成阵势。

此时见四人脚踏八卦步,前后进退有序,正契合阴阳相调、水火互济的要旨,
威力异常强大。

笑和尚的功力,氏陶飞深厚极多,兼之他练有一手破枪力法,造诣也颇深,
只见他戒刀翻飞,来回砸臂,刀刃在日光下闪烁变幻,四柄长枪,一时也无法近
身。

而陶飞却使开华山派的“清风剑法”,加上笑和尚的破枪刀法,十数招一过,
二人越来越觉顺手,一刀一剑,配合得严密无比。

火凤凰得二人援手,压力顿减,剑招立见凌厉起来。这回却苦了陆轩,纵令
他金刀竖挡横劈,舞得虎虎生风,却始终受制终火凤凰的单剑下。

这会子场中正斗得热闹,而场边的上官柳却与罗开道:“你认为这四人是否
金溪大侠的弟子?”

罗开摇头道:“我从没见过金溪大侠,对他武功底子并不清楚,但这四人来
得突然,确实疑点甚多。”

白瑞雪却笑道:“我认为不是,光看四人的武功,早就已经露了底。”

上官柳微微点头:“瑞雪姐果然目光厉害,一眼便给你看出来。”

白瑞雪道:“这又有何难,金溪大侠所使的是左刀右剑,人称刀剑双绝,而
他的徒弟,又怎会全是使长枪的。还有,这四人既是为报仇而来,在火凤凰进场
的时候,就该有所行动才对,又怎会待得陆大侠势危之时,才会突然出手。”

罗开听后亦有同感,遂道:“到底这四个是什么人?上官柳你见识过人,又
跑惯江湖,可认得出他们?”

上官柳道:“看这四人的枪法,进退有序,脚下走着八卦方位,若我没有猜
错,这四人所使的枪法,极可能是文王八卦枪法,瑞雪姐你认为如何?”

白瑞雪点头道:“文王八卦枪我只有所闻,却不曾见过,但看他们的步法,
倒有几分相似。听说这枪法是红缨堡的独门武功,红缨堡地处西域,堡内弟子甚
少在中原走动,因此极少人见过这种枪法。”

上官柳道:“若非四人都是用枪能手,相信谁也没想到红缨堡身上。”接着
摇头一笑:“这四个人当真是浑头,火凤凰所杀的人并不少,岂知这四人谁也不
认,却认是金溪大侠的弟子,想要不露馅子也难。”

罗开笑道:“火凤凰所杀的人,除了金溪大侠,全都是无恶不作的人物,而
今日在场的群雄,十居其九都是正派人物,他们除了认是金溪大侠的弟子外,还
能认谁人。”

便在这时,场中仍是枪来剑往,正斗得难分难解。而四柄长枪,招招威猛,
斗到分际,陶飞的剑招已渐觉涩滞,全凭笑和尚一力支撑。

而陶飞却咬紧呀关,奋力死战,他已下定决心,便是力战而死,也要挡住这
四人,直挨到火凤凰把陆轩打发掉为止。

八人愈斗愈见惊险,围观的群雄个个都看得胆战心惊,只觉刀风剑气不住压
将过来,脚下只好不住后退,生怕刀枪无眼,伤及自己。

火凤凰也知形势危急,只得加紧剑招,节节抢攻。

而陆轩虽渐感不支,毕竟功力弥深,加之经验丰富,火凤凰要将他打败,决
非短时间成事。

萧长风眼见陆轩渐显颓势,愈看愈是心惊,没料火凤凰小小年纪,已练成如
此一身武艺。

他自知武功只和陆轩在伯仲之间,要是他败了,自己亦无胜算,倘若现在不
将此女除去,后患当真不少。萧长风一想及此,杀念陡生,右手缓缓移至剑柄。

便在萧长风的手指刚碰上剑柄,忽地又停了下来。他知自己此时出手,势必
授人以柄,说堂堂一个华山派掌门,竟与人联手伤害一名女子!然而,此刻正是
良机难再,若然就此错过机会,无疑是自掘坟墓。

萧长风把心一横,什么颜脸也只得丢在脑后,还是先把火凤凰干掉,免去后
顾之忧,这才是首要之事,余下事情,只得打后再算。当下抽出长剑,乘着火凤
凰凝神拚斗之际,一声不响,忽地纵身而起,提起长剑迳往她背心刺去。

这种乘人不备,突然出手偷袭,岂是一派掌门的所为!场中群雄看见,无一
不大声怒喝。

火凤凰听得场中的喝骂声,又觉背后生风,便知有人从后偷袭,当下身躯横
移,也不回过身来,长剑往身后一个兜转,方好把萧长风的来剑架开。

萧长风一剑失手,便即高声喊道:“陆老弟,你和这姑娘既已打过头阵,至
今仍不分高低,她既想一人斗咱二人,便让她尝尝咱们联手的滋味吧。”他口里
说话,但手中长剑却没有半刻停下来。

群雄见他刚才的举动,虽感不满,但这时听见他的说话,想起火凤凰确曾这
样说过,一时也哑囗无言,难以开声,只在心中愤愤不平。

怪婆婆看得火从心起,朝罗开道:老婆子曾经说过,有我在这里,决不会让
陶飞和那丫头伤一根头毛。罗开,你便先帮老婆子一把,过去将那四人制住。火
凤凰的安全,就交给老婆子好了。“

罗开听见,不犹踌躇起来,说道:“但火凤凰曾出言挑战二人,要是我上前
出手,岂不犯了武林规矩?”

怪婆婆老眼一瞪,骂道:“什么坏了规矩,我又不是叫你去帮那个丫头,只
是叫你去制住那四人,陶飞和笑和尚既然出得手,你为何不能出手。再说火凤凰
的事,倘若她真的不敌,唯一能出手帮她的人,便只有我这个以老卖老的老太婆
才行,我才不理会它什么鬼规矩,只要老婆子喜欢,谁敢和我多言。”

接着听得空见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邱前辈这话确没有说错,这四人原本
便先坏了规矩,罗少侠纵是出手,又有谁会有非议。而邱前辈直来我行我素,若
要相助火凤凰,确是最佳的人选。”罗开想想也是。

怪婆婆又道:“罗开你过来,老婆子有一事要与你说。”罗开依言来到怪婆
婆身边,只听她道:“我要你突然出手,可知道原因么?”

罗开点头道:“我明白邱婆婆的意思,是要我把四人先制伏住,免得他们伤
及陶飞和笑和尚,也可让火凤凰无后顾之忧,专心和二人比拚。”

怪婆婆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最主要的是,我想看一下你的身手,
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么?可还记得一件事,你师父曾交托什么事情给你?”怪婆婆
这番话,因碍着空见和慈玄二人在旁,只得语含隐晦,不好明言,直到怪婆婆最
后一句话,这才是她主要的目的。

罗开一听,顿时给怪婆婆点醒过来,双目不由一亮:“多谢邱婆婆的提点,
罗开知道怎样做了。”

罗开是个聪明人,当怪婆婆一提到纪长风的交托,便即想起瑶姬来。

他暗自想道:“恩师当日授与我武功,便是要我保护他这对女儿,尤其是瑶
姬,要我慢慢把她导回正轨,免得她陷入深渊,成为武林公敌。而在这些曰子来,
我仍是没机会接触瑶姬,难得今日瑶姬前来陆家庄,这不是一个大好机会么?近
年瑶姬处心积虑,不住收纳江湖上的好手门派,存心要纳为己用。若要令她主动
和自己接触,最佳的方法,自当然要在她跟前显耀一下才成。”想到这里,也不
能不赞怪婆婆的精明。

自从萧长风加入战圈后,数十招过去,火凤凰立觉压力大增。她再也不能与
先前一样,以内力把陆轩的金刀黏住,而萧长风所使的“清风剑法”,确比陶飞
灵动强猛得多,自从二人联手一起后,一刀一剑,竟配合得天衣无缝,全没丝亳
破绽。

火凤凰数次连遇险招,幸好她轻身功夫极好,每每在间不容发中避过,但已
是险象横生,只消稍有不慎,非要送命不可。

便在这时,只见陆轩抡着金刀,着地卷到,火凤凰见他刀沉劲猛,不敢硬碰,
闪身跃开,岂料萧长风长剑亦同时刺到,直刺她的后心。

火凤凰回剑挡开,陆轩的金刀又砸面而来,二人如此连环进击,招招狠毒致
命,令她一时难以抵敌,只得故技重施,展开身法四处游走,在二人间穿插往来。

另一方面,陶飞与笑和尚刀战四人,亦感吃力非常,笑和尚虽功力深厚,但
那四人的枪阵却异常严密,按着八卦方位此去彼来,运枪如飞,四人一攻一守,
缨枪直递横击,啸风如涛,攻势猛恶无比!

陶飞毕竟内力不济,在四根长枪往来交织下,已见势穷力竭,筋乏难支,只
是勉力撑持而已。

罗开抬眼望去,见陶飞已欲振乏力,仍是戳力以赴,死战不休。

他看见这等情景,便是刚才怪婆婆没有叫他出手,他亦再难忍耐了。忽见罗
开把身子一挤,已从前面人丛中挤了出去,当下展开“幻影流光”,身形在众人
眼前一闪而过,便已抢到那四人跟前。

四人正自凝神酣战,忽觉眼前人影幌动,不由大骇,正欲跃开,岂料脚跟方
动,随觉手上长枪一紧,已给人牢牢抓住。这一惊吓,当真非同小可,连忙运劲
抢夺,怎料一股强猛的真气,忽地自枪杆直击过来,虎口一热,庞大的身躯也被
这股真气推出丈外,一屁股坐在地下。

罗开夺枪虽有先后,只因动作出手快绝,旁人还没看清楚,便见四个庞大的
身躯分别飞开,待得定眼一看,却见罗开手上握着四柄长枪,昂然卓立,微风拂
过,衣袂飘飘,宛如瑶林琼树,望之甚伟。

场中群雄见罗开露了这一手,个个均看得目瞪口果,一时做声不得,隔了良
久,方听得震天价的采声。

陶飞与笑和尚分立罗开身旁,适才见他在晃眼之间,便将四人摆平,心中不
禁大感佩服。

随听罗开道:“你们红缨堡远在西域,突然来到中原胡扯瞎说,认作是金溪
大侠的弟子,这究是什么原因,是何人指使你们来的?”

四人见身分被人识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其中一人思路略快,高声说道:
“金溪大侠对咱们四人有恩,咱们来这里为恩公报仇,这有何不对?”

罗开微微一笑:“果然辩口利舌,谁说与你知,金溪大侠是这位姑娘杀的?”

那人伸手一指,指向正在拚斗中的三人,昂然道:“江湖上谁不知道,金溪
大侠就是这个妖女所杀。”

罗开道:“这样说来,你是从外人口中得知,并非亲眼所见了?”

那人呵呵笑道:“人人都这样说,那还会是假。”

罗开剑眉一竖,道:“古往今来,以讹传讹,纷然流谤,已不知坏了多少大
事!倘若个个如你四人这般胡涂,只是耳听为实,不求证据实情,天下岂非大乱。”

接着高声往群雄道:“众为英雄好汉都是明理之人,在下这句说话可说得对
么?”

其实场中群雄对金溪大侠被害一事,谁都没有亲眼见过,现听见罗开这样说,
又有谁肯承认自己是胡涂之人,顿时喊声四起:“罗少侠说得对,凡事必须要有
真凭实据才是。”“没错!听来的事怎能当真。”一人一句,说得甚是起劲。

白瑞雪等人听见,均掩口窃笑,心想罗开这招拐弯抹角,指桑骂槐当真高明
之极。连空见、慈玄这等老成稳重之辈,都不禁笑了起来。

罗开突然把手一扬,四根长枪直朝四人飞去,带着飕飕风声,势道殊猛。只
听“噗、噗、噗”数声过去,四根长枪全插在四人身前的地上,全都深入地下数
尺,只剩尺许露了出来。

光是罗开这身功力,四人已吓得呆若木鸡,哪敢去把长枪拔起,便是要动手
拔枪,但长枪入地如此深,恐怕也未必能拔出来。

再看场中激斗的三人,胜负已越见明显。

火凤凰在二人合攻下,方知自己实在过于托大,夸下海口以一敌二,害得现
在屡遇险招!但此时此刻,便是后悔,也已经迟了。

火凤凰可说是后悔莫及,但心中却想:“便是自己命丧于此,这又有何惧,
只是大事未了,还没把二人的恶行抖将出来,若然就此送命,实是心有不甘。”

她愈想愈感悒郁不忿,心中一乱,险些儿给萧长风一剑剌中,幸好她及时闪
开,但裤脚已给划破了一道口子。

火凤凰已心知难以抵敌,时间一久,势必命丧二人手上,不由把心一横,心
想便是要死,也得把事情先弄个清楚,当下身形往后跃开丈许,娇喝道:“十五
年前,金溪大侠与你们二人……”说话没完,萧长风已扑身而上,嗤嗤声响,长
剑已指到她面门,火凤凰只得停话避过,还了两剑,又一个起纵跃开:“与你们
联手劫镖,杀害……”

二人听见她的说话,心下更急,恐她愈说愈多,当下连出杀手,狠命抢攻,
要她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火凤凰给箫陆二人绵连抢攻,余下的说话,再也无暇说出来,只得凝神接战。

饶是这样,刚才火凤凰断断续续的说话,群雄无不听在耳里,顿时纷纷窃窃
私议起来,又见箫陆二人加紧抢攻,更感奇怪,以两人目前的身分,听了这一番
说话,竟然不停下手来反驳争辩,二人此举更教人疑惑重重。

怪婆婆见火凤凰被逼得左仰右晃,好比燕巢幕上,岌岌可危,便知是自己出
手的时候了。

第八集第七章图穷匕见

怪婆婆一个纵落,已来到三人跟前,只见她倏地双掌递出,直朝陆萧二人肩
膀拍去。

二人一时看不清楚来人是谁,但见那人出掌势如疾雷,已无暇多想,当下挥
动兵刃斜撩,先削其手腕。怪婆婆武功何等厉害,只见她双手一翻,伸指在二人
兵刃平面处一弹,两人手臂立时酸麻,虎口剧痛,一刀一剑脱手飞出,不由心头
大震。

怪婆婆不待刀剑堕地,双手一抄,便将两件兵刃抄在手中。

陆萧二人一惊,往后疾跃,抬眼一看,却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站在当前。

只听怪婆婆老眼一瞪,朝二人道:“你们二人没长耳朵么,听不见人家有话
要说么?待她把话先说完再打也不迟,急个什么。”话落,见她把手上刀剑往地
上一掷,听得“嗤嗤”两声,一刀一剑同时直没入地中,只剩余手柄在外。

怪婆婆显了这下神功,直看得场中群雄呆愣当场,刚才罗开掷枪入地,已教
众人惊讶不已,现见怪婆婆依样画葫芦,如法泡制,又觉她比罗开刚才掷枪又高
明一筹了。

萧长风那柄长剑就不说了,但陆轩这柄九环金刀,刀背之上,九环扣连,竟
能如此顺手一掷,刀刃连同金环全没入地中,这一份功力,当真骇人听闻。

群雄看见,也知场中再无人能办得到,众人才怔了一会,全都忍不住大声喝
起采来。

场中各人见怪婆婆的功力如此深厚,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千多对眼睛,都
不禁盯在怪婆婆身上。其中一些年长的江湖前辈,只觉怪婆婆的相貌甚为脸熟,
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突然人群中有人叫道:“她……她不正是怪婆婆么?”

众人一听,无不错愕,怪婆婆虽有二十多年没在江湖走动,但她的名头,武
林中谁人不晓,就是没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也从长辈口中听过这名字。

此刻众人听见那人的说话,顿时轰然声作,只听广场上话声四起,又听一些
人道:“原来是怪婆婆,无怪她的武功这么厉害!”

“是啊!没想今日怪婆婆重出江湖,确是武林中一大喜事呀!”

“罗少侠的武功这么厉害,难道他是怪婆婆的弟子?”

众人话声一时此仆彼起,说个不停。怪婆婆当年闯荡江湖,见过她的人自是
不少。反之,怪婆婆除了一些名门大派人物外,其他等闲的江湖人物,她便是见
过面,至今相隔二十年,又如何能认得。

而瑶姬和紫嫣雩听见,也大感诧异。

瑶姬在江湖人士囗中,也曾听过罗开及凌云庄这名字,更知罗开在武林大会
中力战血燕门,解救诸派掌门的危机。她当时听见,已极想认识一下这号人物,
看看他是个怎生样子的人。

而刚才瑶姬在陆轩的介绍下,听得眼前这个俊朗少年,便是近日铮铮有名的
罗开,当真令她惊讶不已。瑶姬万万没想到,罗开竟然是个如此英俊的小伙子!

那时在瑶姬心中,本就对罗开有结纳之意,只是碍于当前的场合环境,不好
在众人前和他多说话,打算先忍耐一下,另寻一个合适的时机也不迟。岂料她念
头方落,便见罗开突然出手,竟在一招之间,便把四个高手全然摆平,武功之高,
当真罕见罕闻,而结纳之心,不由更为坚决了。

其实瑶姬在第一眼看见罗开时,便已觉得罗开甚为脸熟,她曾经几番苦思,
始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罗开。但她又怎会想到,眼前这个俊朗青年,正是在大半
年前给她打入水牢的面首。这方面也很难怪她,天熙宫在这几年间,宫内面首何
只百人,况且时常更迭替换,再加上外间传言罗开武功极高,瑶姬又怎会和宫中
的面首联想在一起。

此刻瑶姬听得当年鼎鼎大名,神功盖世的怪婆婆,意然也是凌云庄的人。瑶
姬在惊愕之中,却同时产生了一个念头,便是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定要把凌云庄
笼络过来,襄助成其大业。

再说紫嫣雩,她在小瀛州时,也曾和眼前这个老太婆交过手,已知她的武功,
实是深不可测,紫嫣雩凭着她的年岁形貌,早就怀疑她是当年的怪婆婆。只是怪
婆婆在江湖上绝迹已有二十年,亦有传闻她早已死去,才叫紫嫣雩一直不敢肯定。

现听得众人的说话,知道她果然就是怪婆婆,也不禁有点儿错愕。

这时场中陆萧二人,听见眼前的人竟是怪婆婆,二人心头同时一颤,心知怪
婆婆若然插手此事,其后果当真堪虞!

陆轩毕竟是老江湖,知道目前的情形,光凭自己二人的武功,决不可能在怪
婆婆面前逞强讲手,当即换过一张笑脸,拱手道:“原来是老前辈驾临,陆某有
失远迎,还请前辈见谅!”萧长风也接着拱手施礼。

而怪婆婆却大马金刀的站着,对二人全不理会,侧过头来朝火凤凰道:“你
方才说什么劫镖,到底是哪回事?说给老婆子听听。”

火凤凰知道怪婆婆有意出面匡助,忙向怪婆婆深深一礼,道:“小女子万绮
文,见过老前辈。”

怪婆婆先前曾听上官柳说过,万盛镖局的当家姓万名远天,而这女子亦同样
姓万,不由问道:“万远天是你什么人?”

万绮文听见,眼睛顿时微微一红,说道:“是小女子先父。”

陆萧二人听见,身子猛地一颤,如遭电击,但他们毕竟多谋善断,惊惧之色
一现即隐,脸上再不露半点颜色。但二人心中早已有底,知道眼前这个女子虽是
万远天的女儿,但当年她年纪尚幼,只是个五岁女孩,决计不会知道什么内情,
她纵有怀疑,也绝不可能会拿出真凭实据来,只要来个赖死不认,看她又能怎样。

怪婆婆听见她的说话,点了点头:“你方才说金溪大侠和他们联手劫镖,这
件事非同小可。你要知道,陆大侠在江湖上素有侠名,而萧掌门乃华山派的掌门,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若无真凭据,万万胡说不得。”

万绮文连随道:“小女子决不敢在老前辈面前胡言乱语,他们三人的恶行,
都是师父亲口告诉我的,绝无半句虚言。”

怪婆婆眉头一皱:“哦!你师父到底是谁?他又怎会知道这么清楚?”

万绮文道:“恩师姓孔,但他老人家因何知道此事内情,却没有与我说,只
是把我爹的死因,简略与我说了,并说若要了解详情,可以到徐州常家庄,找着
常庄主便会明白一切。可是当我到达徐州,常家庄早已人去楼空,我经过多番打
探,才知常庄主早在十多年前已经搬走。小女子无奈,只好南下亲自找三人弄清
楚。”

怪婆婆道:“终于你便找着金溪大侠,然后把他杀了?”

万绮文摇头道:“小女子确实曾向他投过战书,打算先将他打败,再行逼问
真相。岂料还未到比武日子,便传出金溪大侠被杀的消息。小女子相信,金溪大
侠之死,必定是有人先发制人,恐怕他把真相说出来,才会把他灭口。”

怪婆婆望向陆萧二人,见他们神色不挠,安之若素,似是对万绮文的说话全
不在乎。怪婆婆又道:“金溪大侠被害,所以你又找到陆家庄来?”

万绮文点点头。怪婆婆叹道:“你手上既然全无佐证,只凭你师父一句说话,
便来这里挑战生事,不觉有点鲁莽么?”

只见万绮文咬一咬下唇,一时无言可对。

陆轩微微笑道:“万姑娘为父报仇,你的心情如何,陆某也非常清楚!但是,
陆某人素来行事磊磊落落,这种杀人劫货,行同狗彘之事,陆某人决计不敢去做。

但万姑娘却认定是咱们兄弟三人所为,现在又拿不出实证,这似乎有点说不
过去吧。“

场中群雄这时也纷纷议论起来,其中一些人还大声说道:“没错,无凭无据
便上门寻仇,世上哪有这回事!依我看寻仇是假,存心来这里找碴是实。”众人
听见,顿时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起来。

怪婆婆虽然对陆萧二人心存怀疑,亦有维护万绮文之意,但在目前种种情形
来看,万绮文所说的话,确实难以叫人信服。

便在群雄起哄之际,忽然看见两个人越众而出,迳往怪婆婆等人走来。

但见两人均是年约五十上下年纪,当先一人长着国字口脸,貌相斯文,身穿
深蓝色锦袍,外披一件名贵的貂裘,通体漆黑,绝无一根杂毛,让人一看便知,
这件貂裘显然价值千金,非一般人家能够拥有。

而跟在他身后的男子,却是粗眉大眼,满面胡须,皮肤黑里透红,骨架坚实,
穿着一件青色棉袄。

当二人来到怪婆婆身前,那锦服男子朝她深深一揖,说道:“晚辈常贵青,
拜见老前辈。”

万绮文一看见二人走来,心中已有一个吉祥的预感,再听到他的名字,不由
喜极而泣,心头狂喜不已,暗自喜道:“果然老天爷有眼,他终于出现了!”

而陆轩和萧长风听得他的名字,顿时大吃一惊,脸色倏地变了样子。

怪婆婆一面点头,一面斜眼望向陆萧二人,见二人惧色浮脸,一副惶惶不安
的样子,便知眼前这个人,必定是个关键性的人物,遂问道:“你姓常?”

常贵青道:“是,在下便是万姑娘要找的人。”

万绮文连忙喜孜孜迎上前去:“万绮文见过常庄主。”接着又道:“现在看
见常庄主出现,这实在太好了!”

常贵青笑道:“若非万姑娘聪明过人,能够想出四处散布消息这法子,恐怕
常某也不知情,更不会到陆家庄来看看。”

怪婆婆向他身旁的汉子望去,常贵青看见,说道:“他姓程,是常某的管家。”

程管家上前礼毕,只听常贵青又道:“在下还有一事要请求老前辈允准。”

怪婆婆问道:“是什么事?”

常贵青道:“这是涉及先父与少林之间的事,在下想先行拜见一下那位少林
高僧,希望老前辈允许?”

怪婆婆“嗯”了一声,已看见空见大师缓步走过来,她不由暗赞一声:“空
见果然功力深厚,相距这么远也能听见咱们的说话。”便向常贵青道:“你不用
过去了,那位少林高僧已经来了。”

常贵青回身看去,果见空见已来到跟前,忙迎上前一揖:“晚辈常贵青拜见
大师。”

空见合十道:“常施主无须多礼,贫僧法号空见,不知常施主的先父是谁,
找敝寺有何贵干?”

只见常贵青突然双膝跪倒,场中众人见着,全都大感诧异,空见连忙上前伸
手扶起,常贵青只觉一股气流把他一托,身躯再也无法跪下去,只得站直身子,
只听空见说道:“常施主究是为何这样,老衲实在受不起。”

场中群雄自从看见常贵青,已觉事情大有跷蹊,再见他突然跪倒在空见跟前,
直教人如堕坛子胡同,更觉糊涂不懂。

饶是如此,众人为求要听得更加清楚,也逐渐移近了脚步,圈子也开始愈缩
愈细。

而陆萧二人早已猜上了三分,心头正自七上八落,脑里正不断寻求脱身之计。

只见常贵青肃然道:“先父法名圆业,曾于数十年前,因在少林犯下罪孽,
后畏罪潜逃,易名避罪。常贵青深知兄终弟及,父债子还这道理,现特来向大师
领罪。”

空见听后,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常施主是圆业之子,贫道终于明白了。

其实此事已成过去,过往之事,如同流水,施主也不必记挂在心!而关于圆
业寂灭一事,少林亦早有所闻。何况圆业为赎前罪,竟把大部分家资财物打算赠
与少林,只是不幸在运送途中,金银财物全给贼人劫去,这也算是一个定数!“

常贵青道:“金银财宝乃是身外之物,还算不上什么,但先父在少林盗取而
来的贯虹秘笈,原是少林之物,当日连同财宝一起被贼人劫去,若不把秘笈寻回
送归少林,常某终感不安。”

空见微微点头道:“其实那部贯虹秘笈也非少林之物,对少林来说,也并非
如何重要,只是秘笈内的武功,确实是有点邪门,而且霸道非常,倘若落在坏人
手中,遗害着实不少。”

群雄听到这里,多少已明白事情的原委。近这几年间,江湖一直谣传贯虹秘
笈在华山派手中,如此来看,莫非这部秘笈是给华山派劫了去?群雄同一心思,
千百只眼睛自然地射向萧长风来。

而罗开听见二人的对话,更是大感奇怪,心想:“明明那部贯虹秘笈在自己
手上,又怎会被人劫去了,还有秘笈内的武功,也不是什么邪门武功,怎地空见
大师会这样说?”他愈想愈是不解,恐怕内里还另有文章。

只听常贵青道:“当日先父从少林寺盗去贯虹秘笈,本来是存心要修习秘笈
内的武功,当先父把秘笈的内容仔细参详后,终于决定放弃。”

场中的人听见此话,同感奇怪,不少人已高声发问为什么原因。

常贵青续道:“因为秘笈内详细记载着,但凡修练秘笈内的武功者,对女性
来说,却无什么大碍,若是男性修练此功,必须要是处男之身,而且永久不能接
近女色,若犯了以上两点,不但会武功尽失,还会全身瘫痪,肢体麻痹,从此不
能行动,如同废人。”众人听后,顿感惊讶。

常贵青道:“其实先父在出家前,也经常在红粉青楼中走动,又如何能练秘
笈内的武功。先父认为这些全都是天意!后来先父想起种种前事,也渐知罪孽深
重,便开始弃武营商,从此再不练武功,更严禁家人练武。而先父在商场上也颇
为顺利,终于成为徐州一大富豪,先父晚年之时,常深侮当年的所作所为,临终
之前,吩咐在下将大半家财并同那部贯虹秘笈,使人一起送还给少林,以赎前罪。

“在下依从先父嘱咐,便委托徐州万盛镖局办理此事,岂料镖队行至途中,
竟给贼人把镖货全部劫去。当在下得知被劫之事,已是好几日后了。”

说到这里,常贵青回过头朝万绮文道:“当日为了替在下护送镖货至少林,
却害了万姑娘父母和多位镖师的性命,常某至今还是心感不安,还请万姑娘原谅。”

万绮文摇头道:“这又怎关常庄主的事,行镖走货,本就是身寄虎吻的行业,
只怪那些贼人心狠手辣,劫货后还要赶尽杀绝,才害得我父母……”说到这里,
泪水一涌,再也无法说下去。

怪婆婆听到这里,便向常贵青问道:“她说只要找到你,便能知道劫镖人是
谁,这到底是真是假?”

常贵青点头道:“没错,其实在镖货被劫后不久,本人已经知道劫镖的人是
谁,只是在下不懂武功,虽知贼人是谁,却无本事把那部秘笈取回来,又害怕那
些贼人知晓,找到庄上来斩草除根,消灭证据,只好一家老少悄悄搬离徐州。

“当我离开徐州后,晃眼又过了几年,见贼人并无动静,便放下了心,在下
开始四处放出消息,传出那部秘笈已落在何人手上。”话后便向萧长风望去,说
道:“萧掌门,你可知道在下为何要这样做呢?”

群雄看见,无不把眼睛盯在萧长风身上。

萧长风哼了一声,说道:“没错,贯虹秘笈确实在萧某手上,但这是前任掌
门留下之物,现已被华山弃徒陶飞盗了去,这事与劫镖全无关系。常老兄,你这
样胡言乱语,究竟有何意图?”

常贵青道:“萧掌门既是这样说,常某人只好继续说下去了,谁是谁非,自
有公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当时贼人共有三人,而且三人还是结拜
兄弟,他们还约同十多个黑道人物行事,当他们把镖货劫去后,三人恐防请来的
人会泄露内情,便狠下杀手,把那十多个黑道人物都杀了。”

群雄自是知道他所指的是谁人,心中虽然还有点疑惑,但见常贵青说得合情
合理,又不能不相信,人人均凝神细听,惟恐听漏了一字。

只见常贵青又道:“三人杀了那些人后,知道劫镖内情的人,剩下来便只有
他们自己三人了。在下想到这一点,于是四处放出秘笈的下落,三人必会认为是
自己人所为,在下这一着,主要是想从中挑拨,好让三人翻面成仇。岂料三人机
灵得很,不但没有因此而翻脸,而且三人开始疏远起来,把他们结拜的关系隐瞒
得密密实实。

“在下虽然知道内情,本可将此事公诸于世,可是三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
其中一人已成为华山派掌门,其余二人,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大侠,便是我指名
道姓说出三人的恶行,知道亦不会有人相信,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

众人只听得不住点头。便在常贵青说话刚完,站在他身旁姓程的管家突然踏
上一步,向群雄打了个四方揖,高声道:“众位英雄豪杰,请听程某一言。”只
听他声如洪钟,内功委实不弱。

只听他道:“在下名叫程刚,在十几年前,是陕西仓山的一名独行大盗,人
称「仓山人屠」,当年可说杀人如麻,是个人人欲诛的魔头。”说到这里,忽地
伸手往脸上一抹,脸上的胡须竟给他全扯了下来,原来都是假胡子。

程刚忽地面向陆萧二人,戟指怒道:“两位可还认得我么?”

二人看见他的面貌,顿时脸上泛青,唇颤眉跳。陆轩思路电转,知道不把程
刚马上除掉,若给他把事情当众说了出来,到时真的不用做人了!

陆轩一想及此,当下暗暗凝聚真气,觑准机会,务求一击中的,欲把程刚毙
于掌下。

怪婆婆见陆轩左肩微颤,便知他想着歪念头,当下喝道:“你二人给我好好
站住,休想在老婆子面前弄鬼,这只有自讨苦吃。”

陆轩听见,立时不敢妄动,适才看见怪婆婆夺刀掷刀的本事,他已有自知之
明,绝对不是她的敌手,要是一时鲁莽,只会死得更快。

陆萧二人也知祸到临头,而萧长风却想,现在能救得自己一命的人,便只有
瑶姬了,他素知瑶姬机变过人,且近来彼此关系密切,她决不会见死不救,便转
过头来朝她望去,却见瑶姬也同时望将过来,且向他微微点头一笑,似乎是叫他
不用担心。萧长风看见,心中也稍为一宽。

只听程刚道:“两位不愿出声,只好由在下来说了。”接着又向四下一揖:
“众位英雄好汉,请先听程某说说事情的起没。当日万盛镖局被劫,其实在下也
是贼匪之一,当时程某与这位陆大侠,也可说有点儿交情,一日陆大侠来找程某,
说有一单大买卖想与我合作,程某听他说完,便一口答应了。

“当时盗首共有三人,便是这位陆大侠和萧掌门,而另外一人,就是那位金
溪大侠。论到武功,也算是他们三人最高。那时两位大侠,却没有现在这般风光,
更加称不上什么大侠,而萧长门还只是华山派的弟子,并未当上掌门。

“当日劫镖也算相当顺利,成事之后,大伙人便把镖货先收藏起来,正当镖
货刚刚藏好,他们三人竟突然发难。当时咱们十人在全无戒备下,给三人杀了个
措手不及,终终全部命送在三人手上。

“但有一事他们却不知道,程某当年四出剽劫,曾在一武人身上得了一件宝
衣,这件宝衣虽说不上刀枪不入,若非遇上削铁如泥的宝刀,也能承受一般刀剑
的砸劈。

“当时陆大侠手上的兵刃,亦非这柄九环金刀,所用的只是一柄寻常的厚背
钢刀,程某给他在背上连劈两刀,幸好程某穿了宝衣,没给他劈入肌肉,虽然这
样,但因冲力过大,程某还是给他撞翻在地,接着肃长门又是一剑刺来,宝衣因
无法承受利器的戳刺,胸肩终于中了两剑,幸好并非什么致命之处,但程某还是
昏死了过去。”

众人此刻也听得咬牙切齿,近千对不屑的目光,全都投到陆萧二人身上。

只听程刚又道:“在下也不知昏晕了多久,当我醒来之时,却发现身旁坐着
一个白须老者,原来那位老前辈姓孔,便是万姑娘的师父。他发现程某只是受了
剑伤,并未丧命,就把在下救了,后来在下将劫镖一事,也详细地与孔前辈说了。

“孔前辈知道万镖头重伤逃去,害怕三人会到镖局斩草除根,便亲自到镖局
去看看,发现万镖头和夫人刚好双双去世,只留下一个小女儿,孔前辈见她可怜,
便将她带走,收为弟子。

“当孔前辈离开镖局时,曾到账房翻开账簿,查明这趟镖货的货主是谁,便
带同在下和万姑娘到常家庄去,同时将万镖头夫妇之死,全都向常庄主说了,希
望常庄主体谅万镖局的环境,不再追究镖局赔偿那批镖银。

“岂料常庄主不但一口答应,还另赠银两给在下,叫程某做些小生意,以后
不可再打家劫舍。程某那时大为感动,便干脆恳求常庄主把我收留在庄,便是做
牛做马,程某也是心甘情愿。自此之后,程某在常庄主的开导下,再没做过一件
坏事。直到近日,忽听得火凤凰要到陆家庄寻仇一事,常庄主知道内里必有跷蹊,
怀疑那个火凤凰便是万姑娘,遂赶来这里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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