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剑起云深》(全)-35

  
《剑起云深》第十三集

第一章彩蝶坠地

梦做得愈美,醒来时的失落感就愈彻底,此刻的韩彩蝶便是如此。当她悠悠从那迷梦中醒来的当儿,只觉身上微微发寒。纤手在身旁捞了捞,却是一点床被都没捞到,陡地玉手一僵,触及那带汗的人体,这才像是想起方才出了什么事。

韩彩蝶猛地便往后退,却是一声闷哼出口,动作时不只股间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传来,告诉她才刚破身的事实,加上方才虽是享受,可她终是初次尝试便已动情,肉体还难以习惯,是以一动便觉腰间酸疼,甚至连动作都大不了。

不敢睁开双目,体内犹存的余韵却残酷地提醒她事实。韩彩蝶紧咬银牙,连方才乌云散乱间滑入唇中的发丝都咬住了。虽说功力难提,身上的感觉却愈发敏锐,不只在肌肤上轻滑的汗水,甚至还感觉得到刚被占有的幽谷里某处被撑伤了,彷佛连被深深射入的子宫,刺激感都那么强烈,好像……好像那东西还深深插在自己体内一般。

「对不起……」

一声既轻且低,像是不用心去听就听不到的言语入耳,韩彩蝶差点没跳起来。

女儿家珍若拱璧的处子之身就这么硬生生被你毁了,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何用?

即便心下对暗算自己的人已有计较,知道刚夺去自己处女身的人十有八九是另一个受害者,原谅的话语却怎么也不肯出口。如果不是想到这些,韩彩蝶甚至想开口大骂。

没想到才稍稍心绪波动,股间竟似又有湿腻开始溢流。韩彩蝶既惊且羞地发觉,股间似又涌起新的波浪,还染着方才余渍的雪股不由自主地轻轻磨动。

虽说云雨之事确有令人留连忘返之美、虽说方才自己身受的种种的确不能以痛苦论之,但不论自己处子初破,只说她是在绝不情愿的情况下失身被淫,连占有自己的男人都不知身分来历——这种情形下竟会这么快再度动兴,体内的暗算手段也真是可怕。还是说……,自己真有着连自己都难以想象的一面?

不由自主地睁开眼,想看看自己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一睁眼,目光所见种种却让韩彩蝶真希望自己闭着眼什么都不看。原本色泽粉嫩,无论床纱到垫褥清一色的粉红,此刻竟有一片片半湿半干的印痕混在其中,印痕里还有几缕殷红。虽说在粉色底蕴和深色湿痕下看似不甚清楚,对韩彩蝶却是明若日光:那不是她刚刚的流泄、不是她破瓜的证明,又是什么!

尤其令人不忍目睹的还不只印痕而已,本来还算整齐的床褥,此刻早已混乱一片,说明方才床上的动作是如何激烈。光想到刚刚就是自己在床上婉转迎合,才破身就被奸得神魂颠倒,到现在还有点儿依依不舍,教韩彩蝶如何平静得下来?

光只床褥已如此羞人,韩彩蝶身上更是难堪。原本欺霜赛雪、洁白几如美玉的肌肤,此刻染了一抹动人的红晕,更不要说浑圆傲人的丰挺美峰上头,满满都是男人手指、嘴唇享用过的痕迹。

她虽不愿往下看,美目却不由自主地滑向下方。粉弯玉股之间淫痕遍布,在在说明方才的云雨是如何激烈,微颤的幽谷口甚至还时不时地有丝白液轻吐。如果不是间中还有几丝抹也抹不掉的殷红,光看那妖冶媚惑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刚刚破身的处子所该拥有的胴体。

没想到自己珍贵的处子身就在刚刚破瓜落红,就算韩彩蝶自知无论武功、悟性都及不上几位师姐妹,她对云深阁阁主一位本就没多少奢望,可角逐阁主之位的机会如此不明不白地毁了,怎么也不可能这般平静对待。

偏偏已经被刺破的处女身再也回不来,刚刚彻底蹂躏过自己身心的云雨之欢更不可能消失无踪,韩彩蝶一时失魂落魄,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地,一阵愈来愈低沉深刻的喘息声在自己身畔响起,韩彩蝶才发觉不妙。

若论容貌之美,云深阁这一代的四个弟子各擅胜场,可说到身段惹火、诱惑男人的原始欲望,韩彩蝶这飘香仙子认了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

那胴体精雕细琢、宛若天成,本就对男人有极强烈的诱惑力,此刻她刚破身,正是最彷徨无助的时刻,身子又是这般景象。虽没原先完美,但斑斑淫痕却提醒男人她才刚被采摘,男人如何受得了这般近在眼前的诱惑?

「啊……别……别这样……」

才想抓些什么来遮身,脱离男人那贪婪的目光,却已经来不及了。在韩彩蝶的哀吟声中,柔弱的娇躯又被男人扑倒在床上。

她还来不及哭啼叫喊,已觉股间一阵火辣辣的刺激传了进来,那火烫刺激如此强烈贴身,让她光从肌肤的感觉便可知道,那贴上她的肉棒是如何强硬坚挺,心下不由暗凉:难不成……男人真的可以硬得这么快吗?

「不要……啊……怎么……怎么会……这么快又……又硬了?」

话才出口,韩彩蝶便觉羞人,偏生此刻双手虽不像方才被他强行控住,却被隔在身侧。

他的呼吸正在自己耳边轻喘,股股热气直熏进来,难以形容的酥麻直透入心,在在呼唤她本能的欲望。那脱口而出的话语恐怕正是此刻芳心所想的事情……

想到此点,韩彩蝶愈发羞赧,偏生男人已贴紧她。那肌肤相亲的刺激让韩彩蝶不只娇躯酥麻,还疼着的股间甚至已渐渐有了反应,想来……自己该是中了什么烈性媚毒吧?

「姑娘这样天仙般的人儿……这样完美无瑕的身子……只要是男人,看到这般美物,想不硬都不可能……」

一边喘息,似要压抑强攻猛打的冲动,男人一边口手齐施,却不像方才那般,一开始便把玩韩彩蝶诱人的美峰。

他口舌温柔地在韩彩蝶娇嫩的颊边轻舐,时而往修长的脖及香肩移动,大手轻轻滑到韩彩蝶肩后,轻抚她滑若凝脂的香肌。

虽是无礼侵犯,动作却万般温柔,甚至令韩彩蝶错觉自己不是被男人无情侵犯占有,而是柔情似水的水乳交融。

「唔……不要……」

虽然被男人称赞几句,对自己的容貌身段极有信心的韩彩蝶却没多少兴奋,毕竟她所失去的不是几句称赞便可换得回来。何况自己的身子已不再完美,就算仍能诱得男人兴奋无法自制,但妖冶模样却有一半是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上搞出来的!

只是欲焰一起便难控制,何况两人都一丝不挂,根本没什么可以阻碍云雨风流。韩彩蝶只觉腹里的火一下烧得通透,整个人又陷入燎原欲火之中。股间虽有潮水不住泛涌,却是无法灭火,反而像是火上加油一般,灼得她愈发难过、愈发空虚。

她偏又知道,若男人就此放过她,她的难受和空虚也不会消失,反而是男人将她侵犯占有才可缓解她的难过、充实她的空虚。羞人的自觉令韩彩蝶愈发难以自持,却又逃不过已将她压住的他。

心里的反感愈是强烈,肉体的反应愈是火热。韩彩蝶只觉目中泪水渐溢,可被他抚触吻舐的部位,火辣辣的情欲却愈发难以自制。不知不觉间娇躯轻轻扭动,却非为了逃离他的控制,而是为了让彼此胴体愈发紧贴:也不知是为了感觉男人的热力,还是为了展现自己的渴望?

「啊……别……那里……那里不要……不可以……唔……你……你坏……啊……千万……千万不要……不可以的……」

樱唇间呻吟声不住轻吐,彷佛已不胜男人强烈的刺激,不知何时男人的口舌已不只是温柔地抚爱自己的肌肤,而是又滑上她最傲人的丰盈。

那惊人的丰挺饱满原就是韩彩蝶最为敏感的所在,享受过男女之欢后,肌肤的敏感似又更深一层,如何受得起男人的疼爱?

美目轻张,正想用盈盈欲泪的美目如泣如诉地望向他,祈求他放过自己,韩彩蝶却羞人地发觉,并不是他色欲熏心转攻向自己最诱人的所在,而是不知不觉中,自己已在他的身下娇滴滴地扭动起来,主动把那傲人处送到他口边。

便如男人方才所言,像自己这般的美女,一动情起来足让男人神魂颠倒,她连主动的动作都做出来,哪教男人不为之销魂?

他自不会放过主动送上门的美餐,口舌轻衔住韩彩蝶诱人的乳蕾,舌头灵巧地吮吸舔弄、滑溜舐弹起来。

自己竟如此主动已令韩彩蝶羞赧难当,偏偏他口舌虽动却没俯下身子,反而让半抬娇躯配的韩彩蝶愈发难过。不是因为这姿势耗力,就算提不起功力,以韩彩蝶的武功底子,这般姿势再撑个把时辰也不会累。

但想到自己方才被奸还是被动,现在却已主动将身体送上去供他享受,羞耻感使得韩彩蝶愈发难堪,可胴体里的需求却似愈来愈强烈、愈来愈渴望了。

「呜……」

一声哀吟,韩彩蝶只觉股间一烫,那肉棒竟又重游旧地。方才破瓜的苦楚犹在,又混上新的感觉:这回的疼痛不若方才严重,反倒是快感愈发强烈。

韩彩蝶不由大惊,难不成破身之后,自己的定力竟也每况愈下吗?怎么会这么快就动了兴?偏偏知道归知道、羞耻归羞耻,身体里的火热需要却迫得她不由自主地拱腰迎合,好将肉棒引得愈发深入。

火热的刺激让韩彩蝶仅余的矜持渐渐烟消云散,才刚受创的幽谷竟强忍着疼,主动裹住入侵者再不肯放。

本来在床笫间男人比女人来得容易动情,何况面对的是韩彩蝶如此尤物,赤裸裸的再也没法抗拒,股间的痕迹更是自己才刚在她身上驰骋过的种种,就算没有媚药淫毒影响,身为男人也不可能忍耐得住。

他方才的温柔,一来是真有歉意,二来也是为了抚平韩彩蝶的痛楚。现在见她这般投入,他也不忍耐了,肉棒深深地探入令人为之销魂的桃源,细细地享受那诱人的缠卷旋磨,彷佛里头每一寸嫩肌香肤都带着女体无比的魅惑,让人爱不忍释,再也离不开她。

一边忍疼承受,一边在心下暗自思索,韩彩蝶虽对此事了解四、五分,但此时此刻受挞伐的仍是自己,不管还有否机会恢复功力,就算功力十全的自己也未必是凶手对手。

何况无论如何自己总是失了身,就算不若道学教训非得嫁予此人,但要竞争云深阁掌门之位却是再也不能。边想着,试着边把心思带开,可身受的无穷滋味仍是令她难以抗拒。

「啊……」

待得他再一次探着自己体内的敏感处,韩彩蝶只觉肉棒的灼热火辣似是直探芳心,无比酥麻的滋味袭卷而来,较方才更是美妙。那难以言喻的滋味令韩彩蝶登时心慌意乱起来。

方才破身之时,自己还是到最后才败下阵来,被那美妙滋味占有身心,可这一次怎么来得这么快、这么强烈?好像有什么要从体内泄出!肉棒的进犯,来自男人的款款动作、无尽挑弄,正是为了让她早一步将快感宣泄出来。

虽说那滋味已不陌生,心中更是知道,只要将憋着的一口气泄出,那不知名的关卡一破,彻底宣泄的滋味会美得令她飘飘欲仙,真如字面上的欲仙欲死,但自己总是受迫失身。

韩彩蝶拼命告诫自己,就算无计可施的在男人侵犯下败阵,任他享用,怎么也不要输得过于彻底。那欲仙欲死的快乐虽是迷人,却也宣告她的败北,韩彩蝶不想这么惨败啊!

偏偏这肉欲的刺激远比任何刺激都要来得强烈,男女的结合更是深刻地直透心湖,尤其韩彩蝶早中暗算,身体里的渴望如野火般燎原,早不是能忍下的程度

男人肉棒的款款深进更不是有勇无谋,而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只待探得她的要害处才一举施压。此刻感觉身下韩彩蝶的反应,他已明白自己找着她最敏感的所在,不由将腰一挺,肉棒深深刺入,时而轻巧如羽、时而强烈如鹰的动作,花样百出,将韩彩蝶的快感之源玩得千滋百味兼具。

「不……不要……唔……」

娇喘愈来愈强烈,体内的火也愈来愈旺,韩彩蝶只觉整个人都迷醉在那快乐之中,甚至连呻吟声都已透着渴求。明明忍着一口气不泄,不想就此败阵,现在却已变成拼命苦撑,想让身受的快乐延续得久一些,直到那快乐如山洪爆发,彻彻底底地将她淹没。

「哎……别……就是……就是那里……唔……彩蝶……啊……完了……」

在他的百般手段之下,韩彩蝶只觉身心都被他控制,他要让自己快乐,自己便若飘然飞于空中:他要自己难过,自己便是苦不堪言。

身受的百般滋味甚至连韩彩蝶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形容,迷惘之间只觉自己体内紧守的关卡不知不觉已然大开,强烈的快乐从体内冲出。身心尽情抒放的快乐让韩彩蝶半哭地娇吟出声,只觉所有的力气像都一起泄出来了,顿时身心皆虚,一时间除了快乐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就在韩彩蝶身心都已冲上高潮之巅的当儿,欢泄的阴精酥酥甜甜地将火烫的入侵者麻上了,无与伦比的醉麻感直透男子背心,他一阵哆嗦,不由自主地精关大开,阳精劲射之下稣得韩彩蝶娇躯阵阵颤抖,彷佛在至高无上的快乐里又被推上一阶。毎一步冲高,空气愈发稀薄,她一时间连呼吸都没法了,只能娇喘着,全然不知自己究竟陷入什么样的迷茫美境……

逐渐从茫然中清醒,韩彩蝶只觉欲哭无泪。处子之身不明不白地被夺,加上她甫破身便被男人连来两回,即便不情不愿,仍是次次泄得乐陶陶。虽说韩彩蝶身为名门弟子,就算功力被制,体能仍远胜一般女子,但被这么蹂躏下来,身子仍有些吃不消。

现在的她甚至无法出力将压在身上的男人推开,只知虽是雨散云收,男人的气息仍满满地熏着周围,偏偏欢快后每个毛孔似都开了,给那男人气息一浸,便有十分力气也使不出半分,只茫茫地陷着。

听着身上男人喘声渐息,韩彩蝶只觉心慌意乱。失身之后别说云深阁主之位再无她份,恐怕连留都没法留在阁中。这还不是韩彩蝶最怕的,她心下的慌乱在于,就算江湖儿女与一般闺阁女子不同,不会因为失身就勉强嫁人,但这男人终究夺去她的处女身。对他,她既爱且恨,纵不因此,两人终已有了亲密接触,要她完全不把他当回事,也真难透韩彩蝶。

「姑……姑娘……」

似到此时才发觉自己仍压着她,男人撑起身子,只觉身上力气也已耗尽。毕竟他武功虽也不弱,但男女之事不只是极为激烈的体力消耗,所耗更是平日练武少于训练的部位,加上韩彩蝶不只容色娇艳、曲线火辣迷人,幽谷之中曲径通幽,与她行云布雨的滋味更是笔墨难以形容的舒畅。

他虽非木石,男女之事不算没有经验的雏儿,但初次遇上如此尤物,不只腰间酸疼,体力消耗也是不少,光是抬起身子不压着她,对他而言也已用尽体力。

「哎……」

压力虽已离开,可身子里空空荡荡的感觉却是愈发强烈,尤其当那两番逞凶,淫辱韩彩蝶的肉棒离体时,一双玉腿虽忙不迭地合起,体内的空虚却更强烈。韩彩蝶尽量不去想自己是否对刚刚的感觉回味不已,但空虚感却令她难以释怀。

不敢迎上男人望向自己那满是歉疚和关怀的目光,韩彩蝶只觉方才淫兴高昂时,那充满情欲的目光还好应对些。转头望向外面,突地目光一亮,纱帐之外门户大开,外头一人黑巾覆面在月下傲立,看那模样显然已不知观赏多久的精彩好戏,露在外头的灼灼目光满是兴奋和大功告成的笑意,纤白如玉的手边银光一闪,一缕剑光已森然而入,直往床上的韩彩蝶而来!

云深阁的武功虽说剑法与内功并修,但若没练「吟松诀」,旁的内功纵然独到,论实力与外人相比也不会高上太多,何况韩彩蝶现下手中无剑,实力已去五分,就算功力尚在,这一招也未必挡得下。

更不要说她才刚承受人生最大的一场变动,从少女一变而成妇人,在不情不愿间被送上想也想不到的巅峰,芳心正慌乱无间,全然定不下心来:加上连泄两回,手足兀自乏力,眼见夺命剑光已到跟前,一时竟连反抗都忘了,唯一能做的不过一声惊噫。

幸好她虽忘了,身上的男人还没忘。虽说他一心都放在被自己污了身子的绝色美女身上,满肚子茫然愧疚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但他终是练武之人,更不似韩彩蝶功力被制,剑气一近他便有感应,韩彩蝶又惊噫的正是时候,恰恰惊醒了他,忙不迭地手一撕一扬,破裂床单已飘起直抵匹练剑光!

目的已然达成,本来无须多此一举,却没想到自己加诸韩彩蝶身上的制穴手法竟不敌男女合欢的气血加速流动,比预期还快上几倍解开。方才韩彩蝶神情微动间显然已发觉自己在外偷看,迫得她不得不出手杀人灭口。

毕竟韩彩蝶与自己并不陌生,这临时找来的蒙面巾也不知能否挡住韩彩蝶的目光。

好不容易大劝告成,若在这点小事上露了痕迹,岂不为他人作嫁?

虽说方才床帐内销魂蚀骨的男女交合对没有经验的人实在太过刺激,但蒙面人心下却颇笃定,这一剑只有五分功力,韩彩蝶即使功力渐复,手中无剑下,一时半刻间无法出手,纵然出手也不成大害。

那男人武功虽不弱,又是武林出名的侠少,与云深阁传人却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能擒他来此,又对他施下暗算,体力消耗过度的他绝不是自己对手,只可惜两人才刚尝过无与伦比的欢乐滋味,转眼间便要成了同命鸳鸯,这般死法也不知算幸还是不幸。

眼见撕裂的床单缠卷如棍,迎上自己剑锋,蒙面人心下暗笑。这束絮成棍的功夫虽是高明,但要跟真正兵刃相对还差了一截,若此人功力高于自己也还罢了,偏偏自己擒他之时便发觉,这人功力比自己还要弱上少许,以束絮成棍的功夫来对付自己,若真能成事才有鬼呢!

没想到当剑棍交击之时,蒙面人才发觉不对。乍看之下那撕裂的床单被束成布棍,硬撼自己长剑,可当剑棍交触之时,那布棍竟迅速地松了,彷佛抖开的床单一般波动。

乍看之下是自己一剑之威将那束絮成棍的功夫打破,但两边内劲交触,蒙面人赫然发觉,那抖落的床单暗含道门玄功,将自己剑上功力消耗借卸。这一剑看似打散布棍,剑上力道却也消耗殆尽,显然那男子已是有备,临机应变之能远胜自己或韩彩蝶这名门正派出来的高手。虽说床单不趁手,可配上他体内道门功夫最善以柔克刚,要胜他得费一番功夫。

更糟糕的事还在后头。本来对蒙面人而言,最重要的是韩彩蝶生死,那男子是死是活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萍水相逢也不怕他认出自己,偏偏这床单一抖将韩彩蝶诱人的裸躯整个遮住,一时间蒙面人无法对韩彩蝶出手,只能专心应对男子手中的床单。

若论剑法,蒙面人还不怕:偏偏这床单刚刚还垫在两人身下,此刻仍沾满云雨余渍,抖动之间异味喷发,甚至还有汁水飞溅,恰成最诡异的武器,蒙面人怎么也不想沾上,动手之间竟不由迟滞几分。

男人应变虽速,终是狠狠耗过力气,一时间还没缓过气来:若非蒙面人出手迟滞,又怎会让他有机会喘过气来?转瞬间良机已逝,男人胸中气息一凝,已能全力应对。

这下子可麻烦了。若当真交手,她虽能败他擒他,但至少也要十余招后,可现在自己看了连番好戏,心理难免受到影响,加上这场地才刚激烈云雨过,空气里仍透着男女间的淫靡气息,她憋气动手,最多只有八成功力。

就算他受的影响更多,但旁边还有韩彩蝶,换了以往的她或许会瑟缩不敢出手,但遭逢大变,谁也不知韩彩蝶的心态会有什么改变。若让她与这男子联手,自己胜算大减,还不知能不能胜呢?让韩彩蝶无力竞争的目的已经达成,何必与两人在此纠缠?

心念一转,蒙面人手中长剑轻点,只觉床单上力道忽硬忽软,甚至连借力都不易,心下暗叫侥幸。这男子武功不如自己,先前擒他时,自己算占了先声夺人的便宜,现在当真交手,这道门玄功却颇有回天之力,足可弥补功力差距。蒙面人一声沉哼、脚尖一点,身影已穿窗而出。当抖开的床单落下,韩彩蝶看到外头时,那身影早已去得远了。

蒙面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韩彩蝶目光又被散落的床单遮掩,想来该是看不清来人身形。男人暗暗一叹,这番交手真如兔起鹊落,即便以他的眼力,除了蒙面人剑法甚高、身材甚高外,也找不出什么特点了。

没想到一夜间自己连逢大变,一下子失身被奸,一下子遭逢杀身之厄,而救了自己的偏又是令自己又爱又恨——爱他带自己享受到男女间无尽欢悦,恨他无情夺取自己处子之身——的男人,韩彩蝶心下慌乱难平,美目轻飘只见撕裂的凌乱床单上淫渍点点,在在都展示方才自己是怎样被这男子尽情蹂躏享受,被迫尝到那难以言喻的曼妙滋味。

眼见床单落下,暗算自己之人已经去远:命虽救回,一时却连话都没法说出,好半晌才挤出一句:「给……给我……」

「嗯?」

虽不知那蒙面人与这绝色女子有何深仇大恨,既害她失身,接着又想取她性命,可自己既占了便宜,不施救却是说不过去。眼见这一丝不挂的美女声音怯生生的,说的话却让自己听不太懂。究竟要给她什么?总不会要自己再「给」她一次神迷意乱的绝顶痛快吧?

眼见那男子不回答自己,灼灼目光却扫视着她一丝不挂的裸躯,那模样竟颇有点想再来一次的火辣,韩彩蝶不由羞恼,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却不知该抗拒还是该接受。

抗拒嘛……那滋味自己享受过,美的时候真美得销魂蚀骨,彷佛整个人都从最深处开始融化。

可接受嘛……无论如何自己被迫失身,就算男女之欢再怎么令人心神向往,情浓时只望彻底沉没其中,但自已片刻前还是冰清玉洁女子,就算已守不住防线,被他淫玩得欲仙欲死、魂游巫山,尝到淫乱之美,但一点点矜持还是要保留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轻易让他得手。

「给……给我吧……」

纤手轻牵破裂的床单一角,代价就是一边美蜂跃然而出。毕竟一双美峰丰盈高挺,只用一手要遮掩实是难上加难,春光如此外泄,怎么也挡不住,韩彩蝶差点呜咽。

「这……这是自然……」

原来她要的是床单,男子咋舌,心想:自己想到哪里去了?手忙不迭地把床单盖在她身上,只可惜他动手时情急,原是为了挡住突袭而来的长剑,撕裂的床单原就不大,边上更不平整,韩彩蝶身材曲线又是难以想像的玲珑浮凸,撕裂的床单怎么也难遮掩完全,即便再怎么努力也只掩住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傲人峰峦。

带汗的肩颈曲线、一双笔直修长的玉腿,和大腿上尙未拭过的印痕虽也同样引人目眩神迷,却是怎么也藏不起来。

这么一遮,春光掩了大半,韩彩蝶乱成一团的芳心总算稍稍稳定下来。芳心一稳,更感应到男人灼灼目光在自己暴露出来的美妙身段上扫射,彷若实质一般,好像正被他以目光爱抚。

韩彩蝶不由芳心发麻,就算男人只是贪婪好色,光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个样子也未免太离谱了!偏偏自己连处子身都被他所破,现下还无法遮身,便想开骂也骂不出口。

这样该怎么办才好?云深阁恐怕是回不去了,但维持现况,自己岂不被这男人所控制?无论他的好色是被暗算所致,还是因为自己迷人的胴体,被男人控制占有都不是好事。

以往在云深阁中,她也曾和师姐妹们猜想男人这种生物,却是怎么猜怎么可怕。自己偏偏破了身,若再被他控制,一辈子怕只能当他的玩物,任他为所欲为、予取予求。

想到自己余生只能一丝不挂地在他的胯下婉转娇吟,被一波接着一波的快感冲昏头,身心荡漾在仙境之中,什么淫冶艳行都干得出来,这样可怕的未来令韩彩蝶不寒而栗。

如果只是纯粹的痛苦,大不一死了之。虽说这结果非韩彩蝶所愿,真的事到临头也是不得不然的法子。偏偏亲身承受过之后,那难以言喻的余韵仍在体内深处徘徊,甚至连韩彩蝶都不得不承认,若真给自己时间选择,到最后自己也不知会选择哪条路?

感觉整个人都在男人的目光下颤抖,每寸肌肤彷佛都在害怕他随时可能伸手抚摸自己,偏偏害怕之中又夹杂期待,愈是不愿被男人触及之处,那感觉愈是强烈,尤其才刚被占有过的幽谷里,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愈发刺激,最深处男人才刚射进去的火热还在里头灼热地流动。

韩彩蝶不由觉得口干舌燥,只知自己若不坚定下来,接下来恐怕就是又一次的狂风暴雨。被风雨洗礼过的矜持愈来愈难紧守,若不想沉沦欲海,只能痛下决心。

「姑娘……」

「别……别碰我!」

听他低声唤了自己,只觉身体里像是烧起一团火,韩彩蝶不由得怒火中烧,一时竟压过羞涩。如果不是这个人,她岂会陷入如此窘境?她忙不迭地挥着手,像是要将他推远似的,口中不住娇叱,甚至不管激烈动作之下春光外泄。

「你走!走远一点啦!」

「嗯……可是……」

听这人还有可是,韩彩蝶怒火更甚,心下却尤其害怕。自己功力未复,又是新近失身,四肢难免酸疼,更不用说腰股那湿腻疼痛、难以言喻的苦楚,可说是一点抗力也没有。

偏偏他又刚刚在自己身上尝到甜头,此刻只要自己稍一示弱,让这男人看出一点端倪,索性强行再将自己占有一回,说不定她真的再没办法抗拒他:这种情形下,教她如何能不拼命抵抗?

「别……别再让我看到你!下次若再见到,我……我非杀了你不可!别靠近我,你走远点……走远一点啦!」

「所以……你就这么走了?」

听吴羽将当日之事娓娓道来,姬梦盈听得难以想象的专心,到了最后不由得诧问出声,「就把……就把她一个人扔在那儿不管了?」

「不然……怎么办呢?」

苦苦地叹口气,吴羽摇了摇头。虽说身染淫蛊之后,他胯下不知毁了多少武林侠女,否则也不会惹得威天盟一路追杀,但搞男女之事和了解女人心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直到现在,吴羽也不敢说自己真正了解女人,更不用说那时稚嫩的自己。

「她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我只能先行退去,隐在暗处跟随,直到确认她没事才敢离开……」

「真的……没事?」

香舌一吐,姬梦盈暗暗摇头。虽然从吴羽言谈中听得出来韩彩蝶不是很有机心的女人,但女人心海底针,韩彩蝶又是初逢重挫,若她真狠下心做傻事,也不知吴羽能否看得出来?

虽然刚刚那黑衣女多半是韩彩蝶的化身,知道当年韩彩蝶应该真的没事,也不知怎么机缘巧合回到云深阁里,但连从未尝过男女交欢滋味的姬梦盈也明白,做了那样子的事却被男人丢在床上不管,怎么想感觉都不会好,也怪不得韩彩蝶这般恨吴羽。

不过仔细想想,姬梦盈又觉不太对劲。若黑衣女真是韩彩蝶,以她对吴羽的恨意,哪有闲心伏在半途对付马轩?照说不主动杀上门来跟吴羽决个真章,也会陈伏在战场之上,找到机会就给吴羽重重的一下。

还是说她与卫纤如另有方法联络,当卫纤如发觉吴羽不在战场,通知她之后,心知没什么机会报仇才躲到此处进行秘密任务,解决掉马轩……

无论怎么想都怪怪的,姬梦盈不由咋舌。搞这种心机果然不是武林人所习惯的,不只本身没有一步三计的脑袋,光要在这般乱麻中理出头绪,就不是成天练武的武林人所擅长。

「应该……是没事吧?」

搔了播头,想到当年之事,吴羽仍忍不住心思百转,只不愿暴露。

「怎么说……应该?」

心知吴羽就算再不懂女人心,还有一丝半点的责任感,无论如何也不会任韩彩蝶独自飘零。女子一般较男人弱些,身心遭受重创又无家可归,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韩彩蝶痛苦之下也不知是否会遇上什么难关?好歹吴羽也要暗中照应一番吧丨

「也不知是暗算韩姑娘的人手段不到家,还是……还是那手法自己解开了,我本暗中照应,不过半日便被韩姑娘发觉,硬是把我揪出来大骂一番,然后便走得无影无踪,想追也追不着……」

听吴羽说得吞吞吐吐,姬梦盈也知他本来想说什么。云深阁的内功颇有独到之秘,与祝语涵相善的姬梦盈自然知道,这等奇门武功不被制住则已,一旦制住多半不容易解开。

暗算韩彩蝶之人既然还不忘刺她一剑,绝非心思温柔之人,岂会用上容易自解的手段?十有八九是因为吴羽跟韩彩蝶的云雨之欢才让那手法提前解开,这等事……也怪不得吴羽说不出口。

既是如此,也难怪吴羽倒霉。对女儿家而言,处子身何等宝贵?偏偏这般不明不白地失掉,就算知道是旁人暗算所致,吴羽并无大过,但被害者哪会想得到这般深刻?既然占了她便宜的人是吴羽,韩彩蝶胸中怒气不往他身上发真是没道理。

虽猜得到韩彩蝶只是一时怒火难抑才对吴羽发作,其真心不是真的怨怪于他,否则韩彩蝶的武功纵然不强也算不得弱手,加上吴羽对她颇为愧疚,真要打起来十有八九还是吴羽吃亏,怎可能只痛骂一遍再加走得无影无踪便了事?

但想那那时的吴羽好心暗中跟随,深怕韩彩蝶出了什么事,却被她这般相待,就算姬梦盈明知韩彩蝶并非有意,心下仍不由恼怒。若是再遇到那黑衣女,即便知道武功颇有不及,打起来多半吃亏,这口气还是非得发出去不可。

只是想到方才吴羽的反应,姬梦盈不由微怔。黑衣女子与马轩从面对到交手虽是兔起鹊落,快得令人难以想像,换了庸手只怕看不清两人交手的瞬间,但她仍有空隙转头观察吴羽的反应。光从这一点来看,自己这段时间的进步便不可小觑。

真正令姬梦盈迟疑的却是吴羽看到黑衣女轻松解决马轩时的表情,眼神里透着一丝冷漠的愤怒。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吴羽被惊人武功所慑,仔细想想,吴羽的神情之中毫无惧却,反倒像是观察黑衣女的出手,专注得彷佛自己随时可能与那黑衣女一战,感觉上甚至比对上卫纤如时更加杀意难掩。

若非相距的远,加上两人又刻意潜伏,只怕游刃有余的黑衣女还能感觉得到吴羽的恨意呢!毕竟对这等高手而言,心血来潮的直觉绝非胡言而已。

原先当黑衣女便是韩彩蝶,姬梦盈还以为吴羽当年虽弄了此女上手,其中过程却有自己所不知之处。但听吴羽描述当年之事,虽说言语中颇带保留,没把过程说得很清楚,加上他也不知韩彩蝶心意,许多地方只是推测,却看得出吴羽至今仍对韩彩蝶颇有愧意,怎么看都与方才吴羽见到那黑衣女子时的表情大相径庭。

难不成……那黑衣女子不是韩彩蝶,而是云深阁旁人?

「你看……那女子若非韩彩蝶,究竟会是何人?」

听吴羽语带保留,但姬梦盈虽是黄花闺女,暗中观察邵雪芊、解明嫣等人与吴羽欢合之事也非头一次,对这方面的认识不是一般闺女可比,吴羽未明言反而更令她浮想联翩,心思也不知晃到哪儿去。

所谓想像比事实更加动人,姬梦盈只觉小耳热烫烫的,身子里竟有些难堪,勉强转移话题,却觉心跳得好快,差点连话都没法好好说了。「不是卫纤如,简若芸:如果不是韩彩蝶,还会是云深阁里的谁?」

虽是勉强移开的话题,但也是姬梦盈心中纠缠的问题。毕竟那黑衣女不到三招便杀了马轩,就算占了对方久战身疲的便宜,武功之高也足可惊世骇俗,只怕比荣华大师等少林高僧还要高上一截,胜祝语涵太多,绝非云深阁二代弟子,十有八九是与武裳盈、卫纤如同一辈的人物。

如果云深阁算是自己人也还罢了,偏偏这回云深阁选择与黑道联盟会盟,敌意已展现无遗,就算卫纤如一战而退,接下来两边是战是和还不清楚,但武裳盈连少林派的面子也不卖,甚至不惜与久执武林牛耳的天下第一大派对敌,她对祝语涵只怕不会这般轻易收手。

若是战场上遇到这等高手……后果姬梦盈真不敢想,更不用说少林寺大师久习佛法,性子谦退,只怕这一役之后便回少林清修,不会参与威天盟与云深阁的争斗,接下来若真的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我也不清楚。」

耸了声肩望向远方,彷佛想追上黑衣女的背影,吴羽声音轻淡,像是方才的怒气都已消失无踪,却怎么看都有点强行压抑的味道。

「不过卫姑娘既退,表示此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云深阁的人之所以对马轩动手,原因虽不清楚,但也有可能是不想让云深阁与黑道联盟会盟之事端上台面。既是如此,不如稍退一步,待了结此役再说。」

「了结?」

听吴羽这么说,姬梦盈不由奇怪。马轩既死,影剑门群龙无首,又正对上少林派伏兵锋锐,方才从战场上经过,已见影剑门势力被消灭大半,剩下的人纵有高手也无力再起风云。有少林派的大军在,黑道联盟的剩余人马哪能翻腾得起?

这一战已可以威天盟的全面胜利做为结束,但依吴羽所言却似战斗还未结束,姬梦盈不由心惊。若真有变故,不在此处便在战场,母亲和大哥还在那里呢!

「会有什么不能了结的?前辈,我们快点回去!」

「不用那么急……」

嘴角微微含笑,吴羽摇了摇头。若是依姬梦盈的想法,已经解决马轩为首的影剑门势力、重创黑道联盟,威天盟本身的实力没什么减少、,正好趁此时一鼓作气解决黑道联盟,自此斩草除根。她却没有想到,少了影剑门,黑道联盟的实力仍在威天盟之上:就算加上少林派的助力以及黑道联盟气势已挫的因素,纵然能将其全歼,但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威天盟和少林派此役的损伤只怕不会太轻。

便是因为看穿此点,所以他先前才提出将目标限定在影剑门及马轩身上。一来让众人增添信心,二来也是为了缩小打击面,减少伤亡,不论己方或是黑道联盟都是一样。

武林中人看得比性命更重的是一口气,若换联手的是旁人,便不怪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不会愿意这般轻易罢手。偏偏此回联手的是少林派,众位大师虽是武功高手,却也深受佛法熏陶:纵施降魔伏妖的狮子吼,心性仍偏温厚一路,能够不动手,自然不会多造杀孽,从而也决定少林派的立场。

要败黑道联盟、取马轩性命容易,但若要趁机歼灭黑道联盟势力,只怕少林派头个不答应。没了少林派之助,姬平意等人有心无力,这一战其实也打不下去。

更何况除去马轩之后,黑道联盟变成由「死而复生」的商月玄主导,就算同样是血气方刚的武林人物,他终究比马轩老练太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也少,观其不与威天盟正面冲突,只待少林派与马轩分出胜负的作风便可窥一二。有他主导黑道联盟,接下来多半是以谈判代替动手。两边实力相当,少林派战意又不旺,这一战十有八九只能无疾而终。

只是这等动心机的话却不适合让姬梦盈这小姑娘听到。天真可爱的孩子最好永远保持这等天真娇憨:成熟虽是必要,却未必是好事。方才跟她说当年韩彩蝶之事,现在想想已够让吴羽后悔,自然不好跟她说得太多。

「小梦盈别太担心,少林派诸位大师虽不愿多造杀擎,不想多加出手,但此战在马轩死后已然终结,只要盟主不主动挑衅,想必两边也不会真的动手。只希望别有人妄加挑拨,搞得两边下不了台,不动手见个真章不行就好……」

「哼……」

抿着唇哼了一声。吴羽虽未明说,但提到少林派不想让战事扩大,姬梦盈也是聪明姑娘,自然想得到接下来没得打了。虽然身为威天盟之人总希望黑道联覆灭,但姬梦盈虽非没见过血的小女娃,却还没那么冷看生死,能不大打就别打的好。

虽然吴羽没有明指,但姬梦盈也听得出来黑道联盟势力稍挫,商月玄又是何等老练之人,自然不会轻启战端。少林派既不想再打下去,大哥想打也是孤掌难鸣。

在这时候唯一会想让战事扩大,好在众人鲜血里讨点便宜占的,除了远雄堡那些人已不会有旁人了。金贤宇或许还没那么笨,但远雄堡里不识大局,只知道为自己讨好处的人却是所在多有呢!

知道归知道,但先前石渐之事后威天盟实力退步不少,远雄堡虽连丧高手,终究底子深厚,在威天盟内愈发举足轻重。若非有君山派的人及时并入,只怕连姬平意都不敢跟远雄堡叫板。

这可难了知道底蕴之人。姬梦盈只能暗叹,天底下真有这种势力虽强,可当盟友还不如当敌人来得好的势力。老实说跟这些人相处下来,有时真会想,与其让他们站在自己这边,不如为敌来得痛快,至少不用担心这些人除了扯自己后腿之外什么也不会,还自鸣得意。

「那……我们还不快回去?没有你在,别人怎压得住他们?」

想通此点,姬梦盈愈发担心。先前敌强我弱,众人深知谨慎之时,远雄堡还差点搞出翻天覆地的大麻烦:如今强敌已去,得意忘形之下,怎教这些人不傲得连尾巴都翘上天去?

没有吴羽在场,夫明轩又向来不怎么硬撼远雄堡势力,姬平意哪里压得住这些家伙?只怕加上个那雪芊也没办法吧?

「有少林派诸位大师在,这点小事不用我们担心……」

边说着,心下一边浮起荣华大师那张老脸。吴羽暗自苦笑,少林派向来谦退自守,虽说实力执武林牛耳,但不争强斗胜令旁人往往低估他们,只有像自己这种跟荣华大师等辈斗过的人才晓得,姜还是老的辣。

若真把少林派的高手当成不知世事、只晓念佛的秃驴,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光看这回少林派藉机奇袭,解决马轩这个威胁,还卖了偌大人情给威天盟,便知少样派虽光明正大,玩心机也不会输人。

只怕荣华大师便是因为如此,才会明知自己身分还刻意压下此事。一来稳住威天盟阵脚,二来也卖人情给自己,让自己不会在明知上当之后,索性鼓动姬平意报复回去。大谋不谋、堂堂正正,这般手段也真令人瞠目结舌。

「这倒是……」

不知吴羽心中正腹诽着少林派玩心机的手段,姬梦盈仔细想了想却不得不认同吴羽的话。虽说眼睛长在头顶上,但远雄堡这些人不是真正的白痴,无论如何少林派都不是他们可以惹得起的,就算他们再想煽风点火,只要少林派那位大师发句话,风波便翻不起来。

仔细想想,这回除了远雄堡之外,只怕无人愿起风波。商月玄何等老奸?自然不会选这等时候翻脸。只要大哥不会被胜利冲昏头,加上娘亲冷静应对,自己的担心只是多余……

想想到时候远雄堡群魔乱舞,却发现无论少林派、大哥和黑道联盟都没人随之起舞,最后只能乖乖缩回洞里去,不能亲眼看到那等小丑模样,还真是可惜了呢!

第二章宴无好宴

原以为是必败之战,结果不但自己一方胜了、还没什么损失,这种死后翻生的巨大震荡格外令人觉得性命可贵。本已自认必死的威天盟众人自然欣喜若狂,大战之后的归离原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就连平日守戒的少林派众位大师也放下矜持同乐。

从内到外均是歌舞不断,毕竟这一战击败黑道联盟,就算没能斩草除根,今儿个仍让商月玄等人扬长而去,至少解决影剑门和马轩这些背叛者,加上黑道联盟连丧魁首,就算根基仍在,要再复往日风云仍须时间,至少短时间内无须担心强敌。

怪不得众人心花怒放,一时内管不到这么多。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知人命有多么可贵,能庆祝时便不会矜持。

主桌之上也是笑语晏晏,夫明轩和邵雪芊不时向众人敬酒,甚至连平时对远雄堡的敌意都放下,连酒中豪杰如金贤宇,到后头都已微有醺醺之态,带酒向吴羽敬了一杯。

「这一仗之胜……呃……也是该谢……谢谢吴兄……若非吴兄抵住强敌,护了本盟心腹之地,吾等在前方也没法专心作战,这一杯本座敬你了,吴兄,请。」

「请。」

微微一笑,接下金贤宇这一杯酒,吴羽面色如常,倒是旁人脸上不大好看。

表面上敌人兵分二路,但众人皆知吴羽镇守的那一路只一人来攻而已,还是个女子,就算对方武功再高,但吴羽这边还带了姬梦盈通往,以二敌一怎样也占了便宜。

这个功劳来得轻轻松松,金贤宇这一杯与其说敬酒,不如说讽刺来得实在,以吴羽之智自然听得出其中关键,也真难得他竟能笑意盈盈地饮下这一杯。想来此战之胜让吴羽悬着的心放下,否则以他之性岂会如此易与?

只是金贤宇言外尚有他意。虽说大战已胜、强敌暂退,但云深阁与黑道联盟会盟之事仍是威天盟的一大隐忧,在座众人皆是头领人物,自然知道明面仇敌已去,但暗里伏流仍在。

云深阁的问题不解决,威天盟仍算大敌当前,只是此战既胜,思及众人先前的紧张也确得放松一番,却没想到金贤宇这般没有眼力,这么快就把问题挑出来,还直往吴羽身上砸过去!

饮下一杯酒,似没看到众人冷望金贤宇的脸色,吴羽轻吁一口气。「那女子虽不露身分,但武功确实高明,在下这条命几可算是捡回来的……若以后还有机会对敌,也不知胜败之数。若有机会,不如请金堡主出手如何?以金堡主本门之学威武雄强,多半可制必胜,如何?」

「若有机会,自然是要试试的。」

虽没想到吴羽这么快把球踢回来,但人在武林争的就是一口气,若要金贤宇当着众人的面回避与一名女子的过招,这脸怎么也丢不起。

即便知道那女子十有八九是云深阁高手,就连吴羽都自承不敌,自己若当真与其动手只怕胜算也不大,但身为男人不能就此示弱:「让本座看看这藏头露尾之辈究竟有何本领?能让马轩看重,又得吴兄如此推崇,实力想必不弱,也不知在本座钢鞭之下可以应得几招?」

听金贤宇表面推崇,实则把那女子批得一文不値,吴羽还没什么反应,姬梦盈已恼了起来。若非两旁的娘亲和大哥在桌面下及时动手,一人一边地压住她,她真想起身直斥其非。

那黑衣女虽是藏头掩面,剑法却当真凌厉,亲眼看过的姬梦盈丝毫不敢轻敌。

虽说若真有机会让金贤宇在她手下吃个大亏也算不错,但他这话太伤吴羽面子,她一听就一肚子火,哪是易忍?

只是这般欢欣鼓舞的场面不好翻脸硬拼,姬梦盈虽恼怒也是知轻重的人,被娘亲和大哥左右一阻,悻悻然地将微抬的身子又落回椅上。转头却见祝语涵面色微白,碗箸甚是干净,显然胃口不大好,恼怒的心不由怆然。卫纤如虽退,云深阁的问题却没有解决,迟早要浮上台面,身为当事人的祝语涵只怕是心里最不好受的一个。

偏偏在这气氛下,自己却不好安慰她,偏生大哥也不知想些什么,似是如自己还融不进这气氛里,敬酒时也有一搭没一搭的,那异状别说夫明轩和邵雪芊,连自己都看出来了。这样的他更别想注意到祝语涵的异样,也不知是否他们闺房勃谿才会搞成这副模样?

祝语涵的异样看得出来也猜得到理由,但大哥这模样就令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如果说马轩未死,姬平意担心他隐伏在侧,随时准备东山再起,有这个深知威天盟虚实的强敌在侧,教人哪里放得下心来?」枕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乃千古至理,这等表现还说得上来。

但回到战场等黑道联盟与威天盟谈判完结,两边各自退兵之后,她和吴羽便将马轩之死报上来,只瞒着凶手模样,就当半路发现马轩之尸,否则大战虽胜,马轩未死,这胜利便如未胜,众人也放不下心来如此放浪形骸。明知如此,姬平意还能这般心中藏事,也真令人难以想像。

但比之马轩生死,还有另一件事更令姬梦盈挂心。马轩之尸运回归离原后,荣华大师和夫明轩等人不为己甚,只望死者入土为安。死者为大,解明嫣等人心中对马轩再恨,有少林寺高僧在此也不好做什么凌辱尸身之事。

但吴羽在给马轩准备墓穴的这段时间却是小心翼翼地检视尸身,那模样不只姬梦盈,连荣华大师都不由起疑:若非吴羽的理由妥妥当当,想弄清楚击毙马轩之人的武功来历,毕竟这对手与威天盟将来未必是友非敌,否则哪堵得了旁人的嘴?

理由表面上妥当,连邵雪芊都寻不出破绽,最爱找理由的远雄堡与马轩的恩怨也不少,自然没理由阻止,荣华大师也只皱了皱眉。但马轩与吴羽没什么直接仇恨,甚至当年马轩和段翎都没交手过,此点他心知肚明,想来吴羽不会对那人的尸身做什么事,因此就放过了。

但跟着吴羽一起看到马轩身死情形,姬梦盈掌握的状况绝非旁人可比,天真如她都看得出,吴羽真正戒惧的是那个数招内毙了马轩的黑衣女。只是谎话都出了口,不好自己拆台,她不能原先说只是路过时发现马轩尸体,现在又改口说亲眼看见马轩被神秘女子所杀吧?

何况那黑衣女子的武功实在高得匪夷所思,虽说杀的是自己对头,但马轩之死至今仍历历在目,姬梦盈只觉戒慎恐惧。若将来当真要与那女子对阵,姬梦盈不知自己有没有胆子出手。

虽说金贤宇等人看不出来,但姬梦盈与祝语涵一向处得好,姬平意与她是夫妻,两人对云深阁的剑法了解得也比旁人多些,从马轩的尸身上看得出出手者的剑法与云深阁同出一系,只是比祝语涵高得太多。

姬梦盈心中不由暗想,可惜这事不好跟金贤宇明说,若他知道挑上黑衣女子的结果极有可能是跟这数招内取了马轩性命之人对上,只怕金贤宇连觉都睡不好……

可惜这事只能在心里想,不能说出来让金贤宇吓到变脸,实在……太可惜了。

「怎么了?」

见金贤宇高谈阅论,彷佛气吞山河,那神态跟已故的全极中真有得比,邵雪芊不由偏头不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全极中教出来的人怎么全都是一个模子?

一转头却见姬梦盈神情有异,变换间竟然有点看好戏的模样,令她怎样都觉得有鬼。

若只是神情变化,或许邵雪芊还不怎么担心,毕竟女人心海底针,小姑娘心思尤其难测,天晓得天真的小姑娘想到哪里去?但这一仗姬梦盈是跟着吴羽一块的,虽说现在好端端的回来,但亲身体会过吴羽手段的她比旁人对这厮更多一分谨慎。

就算看姬梦盈行动如常,应对的又是强敌,吴羽该没空闲对小姑娘下手,女儿的贞洁身子该还保得好的,但女儿倾心于他却是邵雪芊一块心病。天晓得这人表面不动手,暗地里会怎么钓自己的女儿?想不疑都难。

「没……没什么……」

小脸微微胀红,竟本能地避开娘亲的目光。毕竟这回与吴羽出去不只见识到黑衣女子的惊人本领,还听他说到当年与飘香仙子韩彩蝶的种种。就算吴羽说明时已有保留,但男女对床第之事的认识大大不同:吴羽说的保留,对小女孩而言已是羞人露骨。想到黑衣女就忍不住想到这方面的事,姬梦盈自然难忍羞意,一时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见女儿这般反应,邵雪芊心下更惊。早知以这人手段,加上女儿的玲珑心窍也不知哪窍不通,竟对这人有意思,若吴羽有点意愿,要把姬梦盈弄上手简直易如反掌。

自己之所以心甘情愿被吴羽蹂躏玩弄,一来是那滋味实在太过曼妙诱人,令人着迷:二来也是希望他能餍足于己,不对小姑娘下手。看现在这样,自己左防右防似乎还是有了漏洞。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啦……娘想到哪里去了?」

见邵雪芊虽极力隐着惶急神态,不让旁人看出端倪,目中的担忧却无法抹灭,姬梦盈自然想得到母亲究竟猜到哪儿去。

就算她想极了变成吴羽的女人,这话却不好跟母亲说。羞赧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怕这一说,到时候吴羽这淫乱好色的家伙也不知会不会要自己母女一起在床上服侍他?

就算姬梦盈对这人倾心,这般羞耻之事也不是黄花女儿家好出口的。

「只不过……看到那黑衣女子的出手,想到……想到当年一些事情而已……」

「哦……」

不知女儿说的是后头杀了马轩的黑衣女,还以为她说的是卫纤如。但说到云深阁确实令人难免想到当年被段翎污了身子后失踪的韩彩蝶,邵雪芊这才悚然惊觉不妙。

虽听祝语涵所言,因着性子之故,武裳盈与卫纤如相敬如宾,难免少了一点亲昵,还以为武裳盈与另两位师妹韩彩蝶和简若芸的关系也没好到哪儿去,但终究分属同门,当年韩彩蝶之事闹得沸沸汤汤,也让段翎从英俊侠少一夕变成人人喊打的淫贼。

若是因着此人的关系,难怪武裳盈会选择与黑道联盟会盟……幸亏卫纤如始终没露出身分,马轩又已身亡,此事再无直接人证,否则事情爆发变成与云深阁兵戎相见,祝语涵里外不是人,那凄凉景况邵雪芊也不乐见。

「呃……他也只是……也只是稍稍叙述当年之事,如此而已……」

见母亲脸上微微变色,也不知是否想到自己今儿个想到的事情。但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母亲以为吴羽一有空就把当年之事拿出来炫耀,毕竟就算现在母亲已是吴羽胯下之臣,当年那段仍非可以出口的事。

「喔……是吗?」

「嗯……没说什么。」

见娘亲柳眉微皱,姬梦盈心想不能让娘亲想偏。虽不好把击毙马轩的黑衣女之事说出来,但她想安慰安慰娘亲。

「只是……听卫纤如的话意,她对这一仗不似想像中坚持,想来云深阁也不是真心想和黑道联盟会盟……虽说卫纤如把路堵得死死的,但据梦盈想……若大哥当真上门请罪,有夫大侠出面缓颊,应该不会……应该不会闹得这么僵……」

「嗯,好歹总要试一试。」

听女儿安慰,邵雪芊瞟了一眼主位上的姬平意,见后者轻睨着金贤宇,显然没想到自己大功已立,在威天盟里威望一时无二,这人竟还有竞争之心!心下难免不喜,只是夫明轩和荣华大师等都在,自己纵为盟主,仍是晚辈,一时不好发作而已。

暗地里微微摇头。邵雪芊虽知吴羽所为种种都是为了给自己儿子立威,他之所以亲身对付卫纤如,又把少林派拉进泥淖里,就是看准少林派在武林里威望已兴隆得无可比拟,根本不会跟姬平意这后生小辈抢功。

自己既然不在,击退黑道联盟的大功就完完全全地记在姬平意身上。但这人想得也太好了些,须知争功诿过乃人之本性,就算姬平意功绩再高,终究吃了年轻的亏,年纪较大之人想到要臣服在年轻人之下,除非度量如海,否则口服心也不服。

尤其对远雄堡而言,在威天盟里横着走已是习惯,全极中等人先后故世,对远雄堡的打击不轻,偏偏这堡虽是好大喜功、自以为是,却沾了个坚持固执的习惯,对当年的威风怎么也不可能放弃。无论姬平意功再高,远雄堡是绝不会轻易甘于下风的,只看姬平意能不能驾驭这匹烈马。

但这就要看姬平意的手腕。自己和夫明轩或许帮得上忙,吴羽精于局势、略于人性,能帮上忙的部分就不多了。

邵雪芊一边思考,一边听着宴上的金贤宇自夸,他似乎已有些酒意,夸言竟是愈来愈离谱,说到后来甚至提出要倾威天盟之力,上云深阁讨个说法,好歹也要让武裳盈有个交代。姬梦盈愈听愈火,这人打的时候不怎么出力,连面对卫纤如也不敢,现在倒有脸在此矜功自夸?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吴羽已淡淡地开口:「此事……又跟云深阁有什么关系了?」

「呃……还说没有关系?」

愈是矜夸之人,愈是不喜旁人打断自己的话头,尤其反驳更是罪中之罪。金贤宇原就不喜吴羽这丑汉,平日还可忍得住,现下有酒了,哪里还忍得下去?

「那……那黑衣支……你也跟她打过的,不是云深阁的卫大护法还会有谁?她既来此,就代表……呃……代表云深阁与黑道联盟有私……本盟……本盟好不容易打退黑道强徒,自然……自然该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哪里……哪里能够放过……与黑道联盟呃……同流合污之人?你出言反对,莫不是想要掩护……」

「这就是胡扯了。」吴羽摇了摇头,似是全然不把金贤宇的臆测之言放在心上,甚至连驳都不驳一句。

「云深阁与盟主关系非同一般,盟主夫人便是云深阁高徒,不能因为武阁主不出席婚礼,又不遣派大军协助对抗黑道联盟,就把云深阁当成敌人。大师说说,天下岂有是理?」

「确实没这个理。堡主有酒了,不如上点醒酒汤吧!」

听吴羽把话题牵到自己头上,荣华大师点了点头。

虽说那黑衣蒙面女子十有八九确是卫纤如,既然连跟她交手的吴羽都这么说了,显然不愿追究,光看祝语涵的分上也不能与云深阁较真。反正马轩已死,除非云深阁笨得在这时还声援黑道联盟,否则这样追究只会牵扯出一场战争,绝非少林所愿。

何况他也知道,金贤宇之所以提这话题绝非表面上守正辟邪,不愿黑道强徒逍遥,而是为了与姬平意一争威天盟主导之权。对旁的门派权力争夺,少林派向来不愿参与,自然不可能推波助澜:吴羽之所以把话题引到自己这里,就是藉少林派的态度压一压金贤宇的心机。

「哪有……哪有这般好说话的?你们……你们都是……」

醉着迷茫的眼,金贤宇连话都颤了,偏是无法反驳。毕竟马轩已死,又没有证据,对黑衣女子身分的猜测全没法落到实处,不由得对那杀死马轩的神秘人都恨了起来。

若不是此人多事,马轩孤身一人早晚逃不出远雄堡掌握,等到擒得此人,哪愁迫不出黑衣女子的真实身分?偏偏被人横插一杠,害得大计不成。

如果少林派的高僧不在,纵然没有证据,他大可以藉酒装疯,硬迫姬平意与云深阁翻脸。反正若真翻了,自己正好从中取机:若姬平意不上当,他也可藉酒脱罪,谅姬平意也不敢拿远雄堡怎么样。

现在还有个荣华大师在场,少林派的高僧身分地位摆在那儿,自己想藉酒装疯,有他在也难搞出风波。他不由暗恨吴羽诡计多端,平白无故把少林派扯进浑水里,搞得自己想发作都得顾虑一大堆:若先前李晟洙把吴羽搞倒了,自己也不必进退维谷,说什么都得有所顾虑。

想到李晟洙,金贤宇心中恨意更甚。本来打算得好好的,自己表面上不对师叔动手,实则趁着这一战让李晟洙「光荣战死」,一来去了自己后顾之忧,二来也多杀几个黑道联盟强徒。

没想到商月玄却似看出自己打算,前线之战不只雷声大雨点小,甚至一滴雨都没下!两边只是摇旗呐喊,连兵刃都没真的出动。在这等情况下,别说让李晟洙战死,就连挨上一点擦伤都没理由可以交代。

金贤宇不由恼恨,这老天爷是怎么做的?老跟自己过不去,不能换个让自己心想事成的老天爷吗?咬了咬牙,他还是闭上嘴。

「即便云深阁与黑道会盟之事无涉,但唇亡齿寒,先前黑道联盟与本盟情势紧张时竟不见云深阁发一兵一卒相援,实在令人看不下去。」

见金贤宇装酒闭嘴,与他一起出席的张圭贤忙开口,彷佛想提醒众人,即便说倒金贤宇,远雄堡还有他在。

「加上前次盟主大喜之时,云深阁也未派人来贺,于此种种着实无礼。本盟既破强敌,气势正盛,盟主何不亲访云深阁?毕竟对方虽缺了礼数,盟主身为晚辈,可不能连夫人的出身之地都不拜访,盟主说是不是?」

听张圭贤说得虽似为姬平意着想,以晚辈身分上云深阁拜望,靠着威天盟新胜之威,就算武裳盈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但在场众人都是人精,哪听不出张圭贤的隐意?

若姬平意真上云深阁,远雄堡必是死跟活跟也要跟去,以得胜之威驾临云深阁,再谦和也掩不住得意之态。对方所受的压力本来已大,到时候远雄堡的人再出言挑拨,以声威强凌其上,搞得姬平意与云深阁翻脸,远雄堡再从中取事。

若说计确是好计,不费远雄堡一兵一卒便可断了姬平意一支后援,若能让祝语涵与姬平意不睦,恐怕在归离原里姬平意的威望也要挫折少许。可惜张圭贤对姬平意的敌意早已摆在明面,此时再说这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纵有妙计也难得售,甚至连姬平意都摇头。

「此战之所以得胜全赖诸位之力,尤其少林派众位大师奇袭影剑门人马才旗开得胜,在下实不敢妄自尊大、以此居功,更不敢以此威凌旁人。」举杯敬了荣华大师等人易杯,饮尽杯中酒水,姬平意才接了下去。

「何况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下实不敢对云深阁门规之事妄下断语,更不能倚威对云深阁内部说三道四。即便迟早要上云深阁拜望也是在下自家之事,与威天盟无涉,到时由母亲和语涵陪同上山即可,说不定……还得请师父代为引见。」

「盟主这话就不对了,盟主之事便是本盟之事。」姬平意虽说得理所当然,任谁都挑不出一点毛病,但张圭贤看不得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年轻人意气风发之态,石头里也要榨出油来,哪荣得他就此脱身?

「若盟主失威,影响的不只盟主自身,还有本盟在外的威望。云深阁虽僻处一方,也是武林一脉,若是堕了盟主威望岂是本盟之福?还请盟主万勿失威,在下恳切进言,为的都是本盟的未来啊!」

「不过是为婿之身拜望语涵的师父,算不得什么失威。」

见张圭贤还要呶呶,姬平意不由打断他的话。

这般为自己好的话他听得太多,早已知道会说这种话的人,十个可能有一、两个真的为自己好,但其余八、九个若非心怀叵测之辈,就是以「为自己好」的名义来压自己。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这个意思,何况远雄堡众人的心思哪逃得过目光如炬的他?

「即使武阁主对在下有些考验,也是为了在下好,本盟若连点考验也禁受不起,便称不得武林一方之雄了。」

听两人竞争不止,吴羽嘴上微微苦笑,终于发了话。「盟主说的是,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众位大师谦退平和、佛心为怀,行事谦冲之间又哪里伤了少林寺一点颜面?更何况……此次之战,云深阁也未必是一点力都没出……莫非张少侠看不出来,击毙马轩的剑法与云深阁的剑路颇有相近之处,说不得便是云深阁的哪位长辈看不得马轩嚣张,才出手降魔伏妖……」

「这……也颇有可能。」

听吴羽说到此点,荣华大师微微颔首。虽说对云深阁的武功认识不深,但以他的见识隐隐也看得出马轩伤口上剑势之奇。

然而云深阁与黑道联盟会盟在前,神秘女子和吴羽激战之处与马轩伏尸之所相距甚远任那神秘女子轻功再高,除非脇生双翅,否则无法分身,是以没想到此处。

但他也不乐见威天盟与云深阁敌对,毕竟这不是正邪之争,纯粹误会罢了。

「事态未明之前,还请盟主勿妄下断语,或许云深阁只是不愿明面相助而已。」

「藏头露尾,女人见识。」

不屑地说了一句,张圭贤这才想到自己这话歪打正着,云深阁可不是一群女人吗?但这话可不好明说,若惹翻邵雪芊,靠自己未必胜得了,现在的远雄堡已不是全极中在时的无人可敌。「既然有心相助,何必躲躲藏藏?装什么神秘?」

似没看到邵雪芊和姬梦盈被气得满脸通红,反倒另一边的祝语涵没什么反应。

吴羽微微一笑:「天知道呢?或许云深阁只是不想涉入江湖风波,又或是对盟主拐跑阁主大弟子仍心有不悦,这才不肯明面相助。毕竟若是夫人未嫁予盟主,现在说不定已快就任云深阁的阁主了!其间种种皆属云深阁内事,旁人自难参与,不若待盟主与夫人前往省亲时再一问究竟,如何?」

听吴羽都已说得这么明才把话头转给自己,摆明逼自己下决定,姬平意咬了咬牙。虽说他不想被逼上梁山,但眼下局势,自己只剩单独上云深阁省亲或带大队人马上云深阁问罪两条路可走。

纵不算云深阁是祝语涵师门,光拂云子、夫明轩与云深阁的关系就注定他不能失礼,再怎么样都不可能跟金贤宇、张圭贤一般见识。他点了点头,「就……就依吴兄所言吧!」

「吴兄,你真的确定该去?」

宴席虽散,但众人笑语依然不断。跟众人打过招呼之后,离席的姬平意、祝语涵、姬梦盈与吴羽在林间漫行,姬平意皱起眉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虽说方才在席间,吴羽三言两语便将咄咄逼人的张圭贤迫回去,但也定下将来要上云深阁拜望之约。姬平意虽不喜欢吴羽为自己做下决定,但此事势在必行,若不把云深阁的事弄出头绪来,只怕姬平意是第一个睡不着觉的人。

吴羽为马轩验尸时他也在场,虽不比当日看杨梃尸首时专注,但对云深阁剑法颇有了解,姬平意也看得出来,出手者必是云深阁长辈人物。能在数招间击毙马轩这等高手,让他连逃也逃不得,恐怕除了阁主武裳盈外再无旁人。

若换了初认识祝语涵的时候,听武裳盈对付自己的对头,姬平意高兴都来不及。可就任盟主后,便还算不得经历大风大浪,也已不是初出江湖时候的他。

从云深阁的种种行事便知武裳盈的意向虽难以确定,但对自己来说却未必是友非敌。面对这种敌意比善意重的长辈才最令人难以动作,她愈高明,将来自己上云深阁时所面对的考验便愈大,教姬平意岂能不惊?

伸手轻握住祝语涵微颤的玉手,感觉她肌肤微微的寒气,显然她也与自己想的一般,偏又阻止不了。一来晚辈回家侍候长辈乃当然之事,祝语涵身为武裳盈首徒,姬平意又是自己丈夫,此事绝逃不得:二来云深阁与黑道联盟会盟之事虽未明言,对威夭盟众人却已是半公开的秘密。

强敌当前时还可自抑,一旦敌人退去,远雄堡争权心盛,哪有不把此事抖落出来的道理?若不是吴羽将马轩身死的秘密抖出,硬迫得远雄堡无言以对,只怕今日宴上姬平意不好处置。

可……终究还是要面对师父吗?祝语涵低着头,发寒的纤手紧紧握住丈夫,虽是一语不发,连目光都没交错,却格外显露出她对此事的惧意,连姬梦盈都不由百般怜惜。「前辈……难道真的得去?卫……卫大护法明明就说,云深阁不希望我们过去了……连问都没有就堵得这般死,真是……」

「不回去不行。」

吴羽摇了摇头,否决姬梦盈的话,却见祝语涵头垂得更低,几乎已垂到胸前,握着姬平意的手颤抖愈增。姬平意一边轻拍香肩安抚她,一边回望吴羽。

他虽知道不能不回,却不希望这么快就得去,毕竟对方心意难明,若能有人从中斡旋,武裳盈的敌意稍稍消散之后,再去也好些。夫明轩正是他心目中的首要人选,偏偏吴羽却已代他决定。

「现在……其实才是最好的时候。」

见姬平意目光游移,吴羽也知他在想些什么。「败黑道联盟,斩其魁首,盟主声威大振,表面上看来是好事,但祸福相倚,盟主虽心存仁善,总会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猜疑盟主会趁势立威、排除异己。与其多花心思为他们释疑还不知能不能说服他们,不若寻个理由暂时离开,以余威镇着他们不敢妄动。毕竟没撕破脸皮时什么都好说,一旦当真有人妄动,要平复便不是小事,他们……也是本盟的一分子,不好骤下重手的。」

「哦……」

虽未必全信吴羽之言,但他所说也不是无理,何况这一点姬平意事先全没想过,给吴羽这一提,顿若醍醐灌顶,思绪一时飞扬起来。

虽未明言,但现在的威天盟里有资格被当做姬平意的异己,除了远雄堡外还会有谁?姬平意也知道这等萧墙之忧最是难解,不下重手嘛,对方妄动之心始终难断:若下重手解决,对自己的名声会有不好的影响。

他原还算着这一战获胜之后,自己的声威可以压得远雄堡再无异心,但从方才席上来看,这些人虽多顾忌自己三分,争权夺利之心要断却是难了。

本来若趁此战的机会让远雄堡与黑道联盟互相消耗,事后再由自己收拾残局,一来解决内忧,二来也削弱敌人,可算是面面俱到。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即便早知道真正的战局会在影剑门那边发生,自己这边不过做个样子,那商月玄姜是老的辣,果不负黑道联盟智囊之名,做样子就真的只做样子,两边连交手都无,削弱的只有叫喊的力气。

姬平意不由半是同病相怜、半是幸灾乐祸地体会到,金贤宇对那始终找不到机会死的李晟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虽知吴羽暗中与商月玄联络才会让今日之战自己胜得如此干脆,否则兵凶战危,不到最后也不知笑的是谁,但想到没能达成最完美的结果,姬平意始终有点不舒服。

既是如此,与其留在盟里整天跟这些家伙勾心斗角,还不如依吴羽所言,上云深阁去把此事弄个清楚明白。一来武裳盈终是长辈,这结不解不行:二来云深阁里美女如云,就算自己妻妾成群,那边又是祝语涵的师妹们,怎么也不可能多加内宠,但美女的容颜姿色怎样也比远雄堡那些人的脸好看些。

姬平意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吴羽的话。「既是如此,那就定个时间上云深阁,好歹把此事做个解决。至于盟里的事情就交给吴兄你了,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自然不行,」

吴羽笑着摇头。「对他们而言,我留下跟盟主留下有什么区别?若盟主暂离而我留着,只怕他们更容易想东想西。做事做彻,不若我陪盟主上云深阁去吧!」

「啧,这倒是……」

咋了咋舌,姬平意也知吴羽言之有理。威天盟里谁不知吴羽是他最倚重的心腹智囊,威天盟至今的场场胜利多半是此人之功,就算这次面对黑道联盟时吴羽不在场,仍难掩万丈光芒。

自己暂离威天盟,只要吴羽还在,他的所做所为,旁人也会猜测是自己与他暗中计议,全不知吴羽这人常爱独断独行,甚至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他呢!

与其让他独留,不知会对远雄堡干出什么事来,到最后归结到自己身上,还不如将这人留在身边。何况此上云深阁十有八九不是顺风顺水,虽然云深阁暗里派人把马轩给解决了,却是为了杀人灭口,不代表就此选择与自己一路。武裳盈是堂堂的云深阁阁主,武功之高无与伦比,与卫纤如的关系绝非自己与吴羽可比。

若她有心,即便卫纤如占了十足的理,要护着祝语涵这点小事该还难不倒武裳盈,她却放任卫纤如来此清理门户,其心虽晦,却不难猜。

更糟的是君山派融入威天盟之事早已传遍武林,就算云深阁处身世外也不会不知。武裳盈仍选择与黑道联盟会盟,摆明连夫明轩和拂云子的面子也不顾,就算杀了马轩让事情有所转圜,也未必会选择站在自己这边,想必她还不能谅解祝语涵。

女人心本就难测,盛怒中的女人心更难忖度,偏偏对方还是长辈,要面对更是难上加难。如此说来,此次上云深阁,他若想护着祝语涵,最糟糕的可能性便是与武裳盈兵戎相见。就算两人辈分有隔,基于武林规矩不可能平手相争,但以自己的本领,武裳盈要考验自己,这一关可不好过,有个智计过人的吴羽辅佐自己总比没有好。

「既是如此,我们就选个时候上云深阁去吧!此事宜早不宜迟,吴兄你选个时间好了。」

心知对黑道联盟一仗胜得侥幸,即便商月玄率军远去,但若不算还在威天盟作客的少林派众僧,两边实力仍有差距。

如果不是商月玄还得先行安内,将马轩的余党清除,他还真没这个胆量离盟他去。

「等时间定下来再跟我说一声……以后这等事情,我们先商议了再办,这样可好?」

「这是自然。」

「此事既然定了,少林派那边……」

「大战方休,本盟虽无甚损折,但少林派众位大师此次出力甚多,本盟该尽地主之谊,让少林派众位大师休生养息之后再定行止?」吴羽微微一笑,「此上云深阁既是省亲便无须太多人前往,不若请夫人与夫大侠等留守本盟,代盟主招待众位大师,避免失礼,这样可好?」

「哦?这样……也不错,就这么办吧!」

猜出吴羽打算,姬平意虽皱眉,却还是同意了。

虽说名望皆尊,但少林派既身在武林,又是出家僧人,本就不重享受,说什么招待不过虚仪而已。但一来威天盟与云深阁表面上是亲家,实际上却毫不亲睦,威天盟大胜之后上云深阁,若是带了大批人马同行,无论有多少理由都难免仗势欺人之讥,恐怕本为修好而去却变成挑衅:二来自己与吴羽不在,不知远雄堡这些人想翻出什么风波,留下邵雪竿与夫明轩镇压也是不得不为之举。

但若这么做就真的变成只剩自己夫妇与吴羽上云深阁,最多加个小妹。虽说以这等人数怎样也不构成挑衅,但没有师父或母亲在旁缓颊,变成自己得独立面对武裳盈及卫纤如等人,就算知道自己身为盟主,这等事不可能不去面对,但真要身历其境,心中还是难免怕怕的。

尤其……前些日子李晟洙搞出来的风波虽在威天盟里已经平息,此时此刻就算不软禁李晟洙,谅他也不敢再生风波,却不能保证此事没传到外头去。

马轩既让李晟洙搞鬼,只怕也把此事传给云深阁知情。想到先前段翎与韩彩蝶之间的恩怨纠结,让吴羽上云深阁也不知是好是坏?

若不是深知此人本领,晓得吴羽若没几分把握绝不会轻易涉险,换了旁人提议此事,怕早被他打回票。

「吴兄,此去你我……都得小心,等回来之后,我们再商议看看如何解决强敌……」

听姬平意说到强敌,祝语涵和姬梦盈互望一眼,心下皆知他所说的强敌绝非云深阁,十有八九是此战虽败却未伤筋动骨的黑道联盟。

不过这也难怪,所谓「趁他病取他命」,威天盟与黑道联盟间的恩怨纠缠只怕比当年段翎和韩彩蝶间更为难解。好不容易趁着此回马轩之事让黑道联盟不只声势一挫,众家魁首也有损伤,正是大展拳脚之时,这回和平收场绝不会是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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