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牛刀小试
陈康和一记擒拿手法落了空,似是用力过猛,整个上身,身不由已的朝谷飞
云侧身让开的左方扑了过去。谷飞云左手一推,但推得极轻,一面说道:「陈总
管站好。」
陈康和上身忽然往后一仰,仰得几乎跌倒,但脚下好象来不及退后,口中咦
了一声,笑道:「没关系,兄弟一时因出手快了些,为了不让爪势伤到你小伙子
,只好用力把它收了回来,自然会收不住势,小心,兄弟又要出手了。」
他一面说话,右手一翻。五指箕张,迅速朝谷飞云左胁胆疽、肺苗、吊角、
攒心、血阻五穴抓落。左手紧接着右手之后,使了一记虎爪掌,按上右胁血崩、
幽关二穴。这一记一招两式,使得功力老到,认穴准确,见他精擅擒拿手法,确
也有他独到之处。
谷飞云没有待他抓到,迅即后退一步,左手借着后退,再次轻轻一招暗使擒
龙手法。陈康和依然和上次一样,一招两式全落了空,上身又猛地朝前扑了出去
。谷飞云故意左手作势,朝他右肩拍去,暗藏纵鹤手,一股内力朝前推出。
这一记正好陈康和看他举掌拍来,身往后仰,但他却后仰得太多了,好象有
人硬把他上身往后扳了过去一般,双脚站立的弓箭步,连变换都来不及,本来一
张色呈土灰的脸上,也胀红得像猪肝一般。
谷飞云道:「大总管是不是收不住势了?」
「嘿嘿。」陈康和并没怀疑这是谷飞云捣的鬼,只当老供奉交代自己不可伤
了对方,才会出手受到拘束,收发由不得自己。越是如此,他越想在两位老供奉
面前表演表演,嘿声出口,双手疾发,再次连环抓出去。
谷飞云依然忽左忽右,暗便擒龙手和纵鹤手。陈康和只要一出手,一个人一
回前扑,一回后仰,瞬息之间,他连使擒拿手法,越使越快,一扑一仰也随着加
快,几乎记记都是如此。这一情形,旁观的人自然看得出来,但谁也没有想到谷
飞云使的会是「纵鹤擒龙」。
霸剑祁浩目中寒芒飞闪,洪笑一声,道:「小伙子,你们可以住手了。」两
人闻言住手。
陈康和一脸疑惑的道:「老供奉,不用把这小伙子拿下了吗?」
祁浩嘿然笑道:「你拿得下他吗?」
陈康和陪笑道:「差是差一点,但他一直只有闪避,没法还手也是事实。」
祁浩没有再理他,转脸朝谷飞云道:「小伙子,老夫也以十招为限,你不是
带着剑,敢不敢接老夫几剑?」
谷飞云朗笑一声道:「晚辈早就说要代家师接你前辈十招的,前辈有意赐教
,就请亮剑。」说着取下背在肩头的青布囊,取出长剑,缓缓抽出。
霸剑祁浩以剑成名,自然注意人家手中宝剑。此时眼看谷飞云从青布囊中取
出来的一柄长剑,形式古朴,已经引起他的注目。这下抽出来的,竟是一把毫无
光芒黑黝黝的铁剑。不,他可以确定决不是铁剑。一个精于剑击的人,莫不爱剑
成癖,喜欢收集名剑,祁浩几十年来,自然搜集了不少,也见识过不少。
但是他从未见过这样形式古奇,色呈黝黑,而又毫无光芒的古剑,凭他经验
可以断言,这柄剑绝非寻常之物。他目光紧盯着谷飞云手中的紫文剑,只是想不
出武林中有这么一柄剑的来历,忍不住也缓缓从他肩头抽出一柄四尺长阔剑来,
洪笑道:「小伙子,你只管发剑好了。」
谷飞云看了他阔剑一眼,忽然返剑入鞘,把紫文剑收入青布囊中,又往肩头
背起。祁浩看得奇怪,但立即就想到了,脸含笑容,说道:「小伙子,你终于知
难而退了是不是?」收起长剑,自然是知难而退了。
「不是。」谷飞云收起长剑,人可没有退下。他转脸朝陈康和叫道:「陈大
总管。」
陈康和听到谷飞云叫他,耸了下肩,这是他的习惯,因为他身为总管,经常
会遇上职位比他高的人,双肩一耸,接下去就是躬身哈腰了,但这回耸耸双肩之
后,因叫他的只是谷飞云,于是一手托着下巴,不让头低下去,大刺刺的问道:
「小伙子,你有什么事?」
谷飞云拱拱手道:「在下想借大总管身边长剑一用。」
陈康和听得一怔.沉着脸冷冷道:「你自己不是也带着长剑吗?」
谷飞云含笑道:「祁前辈手中阔剑,乃是他的成名兵刃,在下不好使用我的
长剑,所以想借大总管的长剑一用。」这意思是说自己长剑不小心会损毁了霸剑
祁浩的阔剑,才要借用你的长剑。
陈康和依然冷声道:「你的长剑为什么不好使用?」
祁浩却听出谷飞云的口气来了,目中寒芒连闪,说道:「陈总管,你就把长
剑借他一用。」
陈康和还是想不通这姓谷的小子,为什么一定借用自己的长剑?但这可是老
供奉说的,他岂敢违拗,慌忙双肩一耸,躬身哈腰,连声应是道:「是、是、是
,老供奉吩咐借他一用,小的自然遵命借给了他。」说着,果然伸手抽出长剑。
谷飞云道:「大总管把长剑丢过来就好。」
陈康和和他相距还有两丈多远,他方才吃过谷飞云的暗亏,但为了颜面,不
肯说出来,心里可恨得痒痒的,一听要自己把剑丢过去,心中暗想:「老子在剑
上加重些力量,看你小子接不得住?」一面沉声道:「那你接着了。」右手一抬
,暗暗运劲,一柄长剑脱手朝谷飞云右肩激射过去。
谷飞云听出长剑飞来,风声劲急,故意右肩一偏,让长剑从肩头飞出去三尺
光景,才右手轻轻一招,那飞射出去三尺光景的长剑,这回忽然又倒退回去,五
指一拢,正好抓住剑柄,含笑道:「多谢大总管了。」
这一下长剑从他肩头飞去,又倒退回去,只是象闪电一闪的事,陈康和还没
看得清楚,但站在谷飞云面前的霸剑祁浩,乃是一代剑术名家,自然看到了。心
头不觉一怔,暗道:「年轻人使得是什么手法?」目光一注,呵呵笑道:「小伙
子,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不。」谷飞云抱剑拱手道:「晚辈是代家师接你老十招,如果晚辈先出手
,岂不是你老接晚辈十招了,所以还是请前辈先赐招,由晚辈接着才是。」
「哈哈。」霸剑祁浩口中大笑一声道:「好,那你就小心了。」喝声出口,
四尺阔剑凌空一挥,一道银虹,匹练般射出。
他看出谷飞云年纪不大,一身造诣似乎不弱。但他究竟是成名多年,不好出
手一剑就对一个后主晚辈骤使杀着,这一剑上,只不过用了三四成力道。然而他
练剑数十年,功力深厚,依然非同小可,但见剑势出手,一道瀑布般的银虹,发
出嘶然风声,飞射而来,森寒剑气,直砭肌骨。
谷清辉看得心头暗暗一惊,他虽知自己儿子练成昆仑剑法,但霸剑祁浩的出
手一剑已有如此凌厉,后面的九招,自然还要厉害,不知飞云接不接得下来?谷
飞云早已默默运起「紫气」神功,长剑直竖,缓缓朝上劈去。
试想祁浩劈出的这道剑光,有若凌空飞瀑,黄河天来,势道何等迅速?但激
射到谷飞云身前三尺光景,已经迎上谷飞云缓缓朝上劈去的长剑,这一剑既无耀
眼银虹,也不闻嘶嘶剑风,大家可以清清楚楚的的看到,就是这么缓缓劈出的一
支剑影。
首先感到不对的,当然是霸剑祁浩了。他这一剑匹练般的剑势,冲到谷飞云
身前三尺光景,就象撞上了一堵气墙,冲不破,刺不进,一下就被挡住下来。不
,这堵气墙竟然含蕴着极大反弹之力,自己剑光冲撞上去,立生反应,一道奇猛
内劲直向自己反震过来。这下心头不由猛吃一惊,暗暗忖道:「这小子居然练成
了玄门护身真气?」一时收剑不及,急忙吸气倒纵,一下退出去七八尺来远。
现在观战的竹杖翁、谷清辉、陈康和等人都看到了,谷飞云劈出去的剑势虽
缓,但他剑势甫发,霸剑祁浩较早劈出来的一道丈余长的银虹忽然敛去,霸剑祁
浩也飞快的往后跃退。这可把陈康和看傻了眼,难道在江湖上盛名久著本令四大
供奉的霸剑祁浩,竟还不如一个年轻小伙子?
霸剑祁浩第一招上就被人逼退,尤其这人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孩子,这要
传出江湖,霸剑祁浩这四个字,岂不垮了?三代以下,未有不好名者,尤其在江
湖上,豹死留皮,人死留名,这个「名」字,可比「命」看得还重。
祁浩后退的人一下站定下来,腰骨一挺,人又增高了半个头光景,双目精芒
暴射,洪笑一声道:「小伙子,果然要得,还有九招,你接着了。」他说得还算
大方,但双目隐射凶芒,显然已动了杀机。
谷清辉看到眼里,急忙以「传音入密」朝谷飞云道:「孩子,小心,此人目
射凶光,分明已不怀好意。」
谷飞云也以「传音入密」答道:「爹放心,孩儿会应付的。」
就在说话之时,祁浩阔剑疾挥,幻起一轮剑影,寒芒流动,急劈而来,他在
盛怒之下,自然要使出最具威力,江湖上无人能敌的霸剑九式来了。剑而称霸,
它的威力,自可想见,刹那之间,当真有天崩地裂,风云丕变之势。
但见他阔剑疾挥,所幻化而成的一轮耀目银光中,飞射出九道亮银光华,宛
如九龙戏水,从这九道剑光中发出来的剑气,已使一丈方圆之内,凛烈森寒,使
人气为之窒,目为之眩。
连竹杖翁也看得心头大为惊懔,暗自忖道:「祁老哥对一个年轻人怎好使出
这样的辣手来?唉,这年轻人气宇不凡,真要毁在他剑下,岂不可惜,看来只好
由自己出手,先把他救下来再说。」心念一动,立即运起功力,贯注右手,正待
举杖撩起。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战场中,陡见在九道如山剑光之下,进射出一片剑
光,象扇面般展开。同时但听一阵九声呛呛震慑人心的金铁交呜。森寒剑气,随
着这九声金铁交呜,倏然尽黯,一个高大人影,登登的连退了五六步之多。
原来谷飞云眼看对方九剑同发,剑势极盛,但还用不着施展浓缩的乾坤四剑
。他这就长剑挥动,接连使了两招「乾字剑」和「坤字剑」,这两招剑法,「乾
字剑」的乾三连,和「坤字剑」的坤六断,正好也有九道剑光以九道剑光敌住九
道剑光,岂不正好?
他这想法,原也没错,但乾坤八剑,乃是昔年昆仑老人把昆仑派六十四式乾
坤剑法取精用宏,浓缩而成,一招剑法已抵得昔年的八招,威力之强,岂同小可
?再加谷飞云眼看对方九道剑光光华强烈,又慑于霸剑威名,早就连起了「紫气
神功」。光是「乾字剑」和「坤字剑」九道剑光,祁浩的霸剑九式,已如小巫见
大巫,这一加上紫气神功,那还得了?
霸剑祁浩连看也没看清,但觉右腕剧震,半边身躯立时麻木不仁,身上像是
被人推了一把。脚下踉跄的后退了五六步之多,才算站住,本来的一张红脸,此
刻惨白如纸,胸口起伏,只是喘息。手中一柄阔剑,也在那一阵九声呛呛金铁交
鸣中,被削断了九截,散落一地,本来还握在掌心的一个剑柄,也被震脱手,跌
落在一丈之外。
他数十年来,一直自以为天下无敌的霸剑九式,竟被另外九道剑光如梦如幻
的一下破去,一个人自然如痴如呆,站着发楞。竹杖翁也看得怔住了,他真不敢
相信,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竟有这般高深的武学,自己枉自在江湖上活了
几十年,连人家剑法路数都看不出来。不,连他如何削断祁老哥阔剑的,都没看
清楚。
谷飞云还是第一次施展「乾坤八剑」,怎么也想不到这两招剑法,竟有如此
威力,一时也不由为之一怔。眼看自己一下削断了对方阔剑,心头一惊,慌忙弃
去手中长剑,一脸歉疚的朝祁浩拱手道:「祁前辈多多恕罪,晚辈一时收手不及
,还是削断了前辈阔剑,晚辈真是万分歉疚。」
霸剑祁浩经过一阵调息,脸色烟渐复原,脸有愧色,拱手道:「小友剑法盖
世,老夫甘拜下风。」
谷清辉连忙抱拳道:「老哥过奖,如论功力,老哥胜过小徒甚多。」
祁浩微微摇头道:「老夫有自知之明,小友不但剑法精奇,而且还练成玄门
神功,老夫这点能耐,实在差得太远了,只是老朽想请教一事,不知贤师徒能否
赐告?」
谷清辉道:「祁老哥请说。」
祁浩道:「老夫只想知道令徒方才使出来的九道剑光,不知是什么剑法?」
一个练剑的人,看到这么精妙的剑法,自然会生出好奇之心。
谷清辉听得一怔,这话他不好回答,不觉微现迟疑,说道:「这个……」
祁浩笑道:「老哥如有为难之处,不说也罢。」
有了这一下缓冲,谷清辉心中已经想到了答案,这就慨然道:「在下师徒,
很少涉足江湖,本来不欲人知,既然祁老哥垂询,在下也只好奉告了,小徒方才
使的乃是天山九剑。」接着拱拱手道:「在下告辞,徒儿,咱们走吧。」
谷飞云脚尖轻轻一挑,口中说道:「陈大总管,谢谢你借我长剑,接住了。
」他脚尖这一挑,放在地上的长剑,一下飞起,缓缓朝陈康和手中飞去,陈康和
慌忙伸手接住。这一瞬间,谷清辉父子,业已腾身朝墙外掠去。
守山四老也一个不见,但有一个青衣少女,在此时悄生生的走来,只中娇声
叫道:「陈总管。」
陈康和刚刚返剑入鞘,听到声音,慌忙陪笑道:「原来是青雯姑娘。」
青雯道:「仙子叫你上去。」
「是、是。」陈康和连连躬身道:「属下遵命。」
谷清辉父子飞出围墙,奔行了十几里路,在一处山坳间,找到了一座山神庙
。山神庙只有一进大殿,门虽设而常开,那就表示没有庙祝了。谷清辉道:「飞
云,我们就在这里歇歇足吧。」
两人进入庙中,穿过一个杂草没胫的小天井,走上大殿,略一打量,除了没
人打扫,稍嫌荒芜,香案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却并不脏乱。两人就面对山门,
在石阶上坐了下来。谷飞云道:「爹,据孩儿看,娘无故失踪,一定和那座庄院
有关。」
谷清辉点头道:「为父也看到陆碧梧了,所以我们要到这里来歇脚,就要好
好计议计议,对方人手众多,又有守山四老,我们只有两个人……」
只听有人应声道:「算在下一个如何?」
谷飞云霍地站起,转身喝道:「朋友是什么人?」
「当然是友非敌。」随着话声,但见从梁上飞落一条人影,缓步走出了大殿
,抱拳说道:「兄弟丁易,方才多蒙兄台出手相助,这里多谢了。」原来他就是
假扮老婆子的那人。
谷飞云眼看这人约莫二十七八,生得面貌白皙,浓眉朗目,身上穿一件蓝布
长衫,脸含微笑,甚是潇洒。一面连忙还礼道:「丁兄不用客气,小弟谷飞云,
这是家父。」
丁易又朝谷清辉拱手道:「谷伯父好。」
谷清辉道:「丁老弟怎会潜入他们宅院去的?」
丁易道:「在下是暗中尾随舍亲身后来的,觉得这座宅院,透着古怪,也许
暗藏着一件武林阴谋,但因时当深夜,前面宅院中人,均已入睡,只有厨房里还
有两人,就改扮了那个老婆子。原想等丫头们来的时候,可套问她们口风,那知
这些丫头居然口风极紧,一句也套不出来,所以只好冒险一探了。」
谷飞云问道:「丁兄是乙道长的门下吗?」
丁易听得奇道:「谷兄如何知道的?」
「丁兄果然是乙道长的传人了。」谷飞云喜道:「小弟虽非乙道长门下,但
乙道长有传艺之恩,我们算来也是同门了。」当下就把醉道人领自己前去,跟老
道长学习易容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丁易听得大喜,一把握位谷飞云的手,大笑道:「谷兄弟,咱们还是自己人
,这真是太好了。」接着目光一注,问道:「方才听谷伯父和你的口气,好像伯
母的失踪,和这座宅院有关呢?」
谷飞云道:「这座宅院的主人好像是陆碧梧,陆碧梧和家母是同门师姐妹,
但她生性冷僻,一向和家母不睦,她本是金母门下,忽然在这里出现,还自称西
路总令主……」
丁易不待他说下去,忽然哦道:「西路总令主,这就对了,紫柏宫、岐山、
以及终南派的人也要赶来。其中只怕正在蕴酿着某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正好和
西路武林有关,所以称为西路总令主了。」
谷清辉唔了一声道:「丁老弟说得不错,西路……那么他们还有东、南、北
三路了,西路总令主之上,一定还有一个头头,这么看来,他们规模不小,野心
也不小,这人会是谁呢?
谷飞云矍然道:「莫非又是通天教不成,他们阴谋颠覆少林、武当失败,颠
覆华山派又告失败,还是不肯死心,对了,陆碧梧是个不甘寂寞的人,经不起通
天教的诱惑,才当起西路总令主来了。」
谷清辉沉呤道:「问题只怕不大简单……不论你娘是否被她劫持,这样一件
大事,咱们遇上了也不能不管,可惜丁老弟被他们认破行藏……」
丁易笑道:「这个容易,晚辈再扮个人进去好了。」
谷飞云双目一亮,哈的笑道:「丁兄这计划好极了,咱们扮他们的人进去,
比咱们去窥探虚实,更为方便,只是再过一会,天快亮了,要扮他们的人,只好
等到晚上才能行动了的。」
丁易道:「这个谷兄只管放心,就算大白天,有咱们两人相机行事,只要碰
上他们的人,一样可以李代桃僵,混得过去。」
谷飞云大笑道:「丁兄说得是,只要给咱们遇上两上就够了……」
「嘘。」谷清辉口中轻嘘了声,压低声音道:「好像有人来了。」
谷飞云笑道:「不就正好吗?」
谷清辉正好面向庙门而坐,看得较远,依然低声道:「这人躲躲闪闪,显然
是跟踪我们来的了,我们不妨先藏起来,等他进来了再说。」
三人迅快站起,身形闪动,各自藏好身子,悄悄探头看去。果见一条黑影掩
掩藏藏的庙前行来,只要看他一路划着两只大袖,这人不用说是西路总令主手下
的大总管陈康和了。
谷飞云轻咦了声道:「来的会是陈康和。」
谷清辉以「传音入密」说道:「陆碧梧为人极工心机,她虽然派陈康和跟踪
我们下来,暗中可能另派有人跟踪他。」
谷飞云道:「孩儿出去瞧瞧,如果有人跟来,就一并把他制住了。」
谷清辉道:「你小心些,别让他们发现。」
谷飞云道:「孩儿知道。」话声一落,人已飘身掠起,从左首越墙而出。他
一式「龙飞九渊」,当真快得恍如一缕青烟,就算从陈康和身边掠过,对方也未
必会看得清。
谷飞云落到墙外,就一下闪入林中,悄悄穿林而行。不多一会,就已绕到陈
康和后面十余丈远,目光凝注,果见一条纤小人影,藉着树阴掩护,轻悄的跟在
后面,缓缓移动。那是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少女。谷飞云看得暗暗冷笑,心想:
「此女大概是陆碧梧的门下了,不知后面还有没有人接应?」
心念转动,又往前掠出去十余丈远近,才一提真气,纵上树梢,凝足目光,
仔细朝四周一阵打量,看看并无后援,才飘落地面,朝青衣少女身后欺去。人还
未到,左手扬处,打出三粒石子,一下制住了她三处穴道,轻轻落到她身后,双
手抱起,把她移到林中,让她倚着大树站好。才穿林而出,笔直朝山门走去。
陈康和掩掩藏藏的走近山门,这时夜色正浓。他凝足目力,也只看到大殿上
黑越越的,不见半个人影。这位大总管武功平平,但生性多疑,常说:诸葛武侯
一生惟谨,谨慎、就是小心,小心才不会有差错。所以他遇事处处小心,果然也
从未出过漏子,才能爬到总管这个位子。
今晚是他奉命暗中跟踪谷飞云师徒二人来的,既是暗中跟踪,自然不能让人
发现。因此,他虽已悄悄逼近山门,依然闪到左首,藉着门框隐住身形,只探出
半个脑袋,朝里首张望。望了一会儿,依然不见有人,他虽可确定庙中无人,还
是耐着性子猴在山门口,不敢进去。如果套一句他的话:「兄弟不是不敢进去,
总要摸清楚对方虚实才行。」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原来是陈大总管,你这里等人
?」
陈康和侧着头,正在用心谛听庙内的动静,突然被人拍着肩膀,心头猛吃一
惊,差点吓得跳了起来。急忙身形疾转,往后瞧去,那不是自己奉命跟踪的那个
徒弟?一时张口结舌,哦了一声,才道:「兄弟身为总管,这附近几十里,每晚
总要亲自巡视一遍,小哥……」
谷飞云道:「在下师徒就在这里歇脚,陈大总管来了,就请到里面坐一会再
走。」
「哦,不用了。」陈康和遇上这位青年高手,着实有些胆颤心惊。他竭力的
从土灰脸上挤出笑容,陪着笑道:「兄弟顺路经过,时光不早,少侠贤师徒也该
休息了,兄弟不打扰了。」他匆匆的想拱拱手,转身就走。
那知拱手和转身,只是他心里这么想而已,几乎并没有听他指挥,手拱不起
来,转身自然更转不动,心头不由大骇,张口说道:「少侠……」
谷飞云道:「陈大总管进去再说。」不由分说,一手抓住他后领,一把把他
提了起来,大步往里走去。
谷清辉问道:「他身后有没有跟踪?」
谷飞云笑了笑道:「爹算得真准,陈康和身后跟下来的是一个青衣少女,好
像是陆碧梧门下,孩儿已经把她制住了。」说到这里,把陈康和往地上一摔,喝
道:「陈大总管,你如果肯好好合作,免得咱们难为你,否则只怕有你受的……
」
陈康和被他这一摔,就跌坐在地,哭丧着一张土灰脸,说道:「少侠高抬贵
手,你……要问什么,在下……知无不言。」
谷飞云朝爹道:「师父,还是你老人家问他吧。」
谷清辉道:「好,你们西路总令主听命于谁。」
陈康和听得一怔道:「西路总令主没有听命于谁。」
谷清辉道:「难道他没有主子?」
陈康和道:「总令主已经最大了,还有什么主子?」
谷清辉心想:「他身为总管,怎么会不知道上面是谁呢?哦,他名虽总管,
实则仅是陆碧梧手下供使唤的一名长随而已,机密大事,他自然不会知道的了。
」一面问道:「那么西路总令主是什么人,你总知道吧。」
陈康和脸上忽然飞起得色,傲然道:「西路总令主是在下的上司,在下自然
知道,他老人家就是崆峒金圣母。」
谷清辉听得一怔,说道:「西路总令主会是金母?」
陈康和嘿然道:「老哥知道就好。」
谷飞云问道:「那么陆碧梧呢?」
陈康和道:「陆仙子是内总管,负责内部事宜,在下是外总管,负责的是对
外的事宜……」
谷清辉又道:「紫柏宫齐漱云等人是做什么来的?」
陈康和道:「他们是西路的人,自然要来叩见总令主,随同总令主一起起程
了。」
谷清辉又是一怔,然后问道:「你们要去那里?」
陈康和奇道:「你老哥明明是江湖人,怎么连天下武林联谊大会都不知道?
」
「天下武林联谊大会?」谷清辉越听越奇,问道:「这是什么人发起的?」
陈康和道:「天下武林联谊大会,自然是天下武林共同发起的了。」
谷清辉又道:「在什么地方举行?」
陈康和道:「桐柏山南麓。」
谷清辉道:「时间呢?」
陈康和道:「四月初一到初五。」正说之间,只见一个人影从大殿上施施然
走出,朝谷清辉拱拱手道:「老伯问完了,在下还要赶回去呢。」
陈康和举目看去,这人身材、面貌、举止、声音和自己几乎完全一模一样,
心头不禁蓦然一惊,张目道:「你们……」
假扮陈康和的丁易朝他笑了笑道:「没什么,你老兄只是在这里休息几天而
已,哦,对了,兄弟还要借你老哥的长剑一用。」口中说着,已伸过手去,从陈
康和腰间解下长剑,佩到自己的身上,一面拱拱手道:「不知老伯还有什么指示
?」
谷清辉道:「老弟小心些,足可应付了,飞云随时会和你联络的。」丁易点
点头。
谷飞云道:「丁兄慢点,兄弟先去解开那青衣女子的穴道,你再从山门外进
来,仔细搜索一番,才能把她瞒住。」
丁易道:「谷兄那就快些去了。」
谷飞云迅即纵身掠起,来至林间,先把青衣少女移到原处,然后举手轻轻一
拂,起下她身后三粒石子,立即飞身后退。青衣少女只觉头脑有些发晕。她并不
知道已经过了将近有一盏茶的时间,举目看去,只见总管陈康和遮遮掩掩的已经
走近山门,在门口停住,待了一会,才举步走了进去。山神庙的地方不大,可以
一目了然,但陈康和还是看得很仔细,确定谷清辉师徒不在这里,才匆匆退出。
现在天色已经大亮,并阳县的城门,刚开不久,就有四位青衫飘逸的少年公
子,赶着进城。这四位公子都生得玉面朱唇,眉清目秀。走在路上,好不风流俊
逸。这时候大街上还冷清清,除了贩夫走卒,赶着车子出城,很少有富家子弟公
子哥儿在街上逛的,别说这里是山城小县,就是大城市里,也绝无仅有。因此,
这四位公子,走在大街上,也特别引人注目。
不,他们最引入注目的,就是每个人身边,都挂着一柄长剑。这年头天下承
平已久,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相公,也作兴佩上一把长剑,藉以表示他精通
六艺。君不见孔老夫子乎,他老先生不是也煞有介事的腰间拖着一柄长剑吗?
这四个少年公子敢情昨晚错过宿头,一个个拖着疲乏的脚步,他们刚走到街
头,其中一个轻声道:「对面有卖豆浆的,我们先去喝碗豆浆,休息一会儿。」
另一个道:「对,我们就是要找客店歇脚,早点也是要吃的呀。」
于是四位公子朝豆浆摊走去,在长条凳上坐下,要了四碗甜浆,和一盘烧饼
,吃毕早点,由一位公子取出一锭碎银子.说了句:「不用找了。」说完,就起
身朝大街上走去。
走没多远,正好有一家招商客店,看去还算干净,为首的一位公子脚下一停
,说道:「就是这家吧。」
另一位公子笑道:「大概并阳城里,也只有这一家客店了。」说话之时,一
名店伙眼看四位公子在店门驻脚观看,慌忙迎了出来,陪笑道:「四位公子爷可
是要住店吗?」
走在前面的一位公子问道:「你们有干净的上房吗?」
「有有。」店伙连连躬身道:「小店上房最是干净了,四位公子一看就知。
」
那公子抬了下手道:「领路。」
店伙巴结的又应了两声「是」,赶紧走在前面领路。一脚来至后进,再由楼
梯登楼,一排五间上房,一面陪着笑道:「小店楼上这五间上房,住的都是过路
的贵客,昨晚来了两位老爷,所以只有三间还空着。」一面随手推开左边第一间
房门,又道:「这三间都是双铺,四位公子爷过去瞧瞧,不知要两间还是三间?
」说话之时,又把隔壁一间的房门也打开了。
为首公子看过房间,说道:「我们就是这两间好了。」店伙连声应是,正待
退下。
这时住在右首两间房中的客人,正好开门走出,店伙慌忙迎着过去,哈腰道
:「两位老爷……」
突听为首公子忽然惊喜的「咦」了一声,叫道:「爹。」
那两位客人中,个子高大的红脸老者听得一怔,目光注处,脸上不期露出一
丝笑容,说道:「月儿,你也来了?」原来这红脸老者正是荆溪生。那为首公子
则是女扮男装的荆月姑,其余三位公子,自然是冯小珍、宇文澜、许兰芬了。
店伙喜道:「原来老爷和这四位公子是一家人……」
荆溪生一手摸着黑须,冷然的道:「这里没你的事,你下去好了。」店伙不
敢多言,唯唯应「是」,退了下去。
荆溪生目光掠过四人,问道:「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荆月姑道:「前天晚上,谷伯母无故失踪,我们是跟随谷大哥之后出来的,
昨晚在山区找了一晚,依然没有一点眉目,刚才进城来找个客店休息,不想会在
这里遇上爹……」
在她说话之际,荆溪生已经推开房门,说道:「这里不是说话之所,你们到
为父房里坐下来再说。」说完,抬抬手道:「徐兄请。」
和荆溪生一起的是个瘦削脸的中年汉子,浓眉、肤色较黑,约莫四十出关,
但神色颇为倨傲,也不谦让,就举步跨入。荆溪生和四位姑娘相继走入。这间房
间相当宽敞。两边放着四把椅几,窗口还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
荆溪生让那中年汉子坐到书桌前的椅上落坐,要四位姑娘在两边椅上落坐。
一面朝中年汉子抬抬手道:「月儿,为父给你们引见,这位是陇山庄的徐副总管
。」接着又指荆月姑四人说道:「她是小女月姑,和她三位闺友。」徐副总管只
是朝四人微微颔首。
荆月姑心中暗道:「爹怎么会和这种人在一起?」一面也只好抱拳为礼。
荆溪生问道:「谷老弟呢?怎么没有来?」
荆月姑道:「女儿四人,出来比谷大哥迟了一步,一直没找到他。」
那徐副总管道:「荆兄,四位姑娘昨晚已有一晚未睡,正该让她们早些休息
,咱们也正好有事待办,找人之事,还是留得中午再说不迟。」
荆溪生连连点头道:「副总管说得是,月儿,你们已有一晚未睡,快些休息
吧,至于找人之事,徐副总管对这一带人头熟悉,一言九鼎。有他帮忙,很快就
会找到的,这时为父和徐总管要出去一趟。」
荆月姑道:「那就谢谢徐副总管了。」
徐副总管托着下巴,总算微露笑容,说道:「荆姑娘不用谢。」四位姑娘起
身退出。荆溪生和徐副总管就匆匆走来。
冯小珍道:「这姓徐的只是一个山庄的副总管,看他好像很神气。」
字文澜笑道:「这人只是个小人而已。」
荆月姑道:「爹说他在这一带人头很熟,只要他能帮我们找人,管他是不是
小人呢。」
许兰芬用手背掩着口打了个呵欠,说道:「三位姐姐,我们还是进房休息吧
。」
中午时分,荆溪生和徐副总管回来了。荆溪生特别在对面鸿运楼设宴,招待
四位姑娘,席间,徐副总管拍胸脯保证,只要陇山庄派出人手,一定可以找到谷
飞云母子,要四位姑娘不妨去陇山庄小住。荆溪生也在旁怂恿。说自己和掌门人
都在陇山庄议事,陇西一带,每天都有各地的消息传来,劝大家住到陇山庄去。
四位姑娘因荆老伯这样说了,自然相信。
用过餐之后,走下楼梯,门前已有小厮牵着马匹伺候着,躬身的道:「公子
爷请上马吧。」荆月姑迟疑的望望爹,还没开口。
荆溪生呵呵笑道:「这四匹马,就是给你们准备的,只管上马好了。
第三十七章李代桃僵
陇山庄第一进的左首,有三间自成院落的房舍,中间一间是小客堂,左边一
间住的是总管陈康和,右边一间,住的是副总管徐永锡。这两人在陇西一带,确
实也称得上字号,大家都叫他们陇山哼哈二将。
这是未末申初时光,徐永锡带着荆溪生,兴匆匆的跨进院落。你别看徐永锡
平时对人神情倨傲,这一跨进院落,立时放轻脚步,好像不敢惊动里面的人。他
们进入客堂,徐永锡抬抬手,压低声音说道:「荆兄请坐,兄弟请总管出来。」
说到这里,立即趋前几步,来至左首门口,才躬着身道:「启禀总管,属下有事
要向你老报告。」
「好。」房里响起了陈康和的声音说道:「本座马上出来。」接着房门启处
,陈康和耸着肩走了出来。
徐永锡、荆溪生两人慌忙站起来,直等陈康和在中间一把靠椅上坐下,抬抬
手道:「徐兄、荆兄坐坐。」他看着两人落坐之后,徐徐问道:「徐兄有什么事
吗?」
徐永锡一脸兴奋的道:「回总管,这是一个好消息,谷飞云和两个师妹,是
仙子要找的人,这是昨晚仙子召见荆兄时亲口交代荆兄的。今天中午,属下和荆
兄在并阳遇上四个女扮男装的少年,其中两人一个叫荆月姑,一个叫冯小珍,就
是谷飞云的两个师妹,正好荆月姑也是荆兄的令嫒。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
们四个一起带来了,谷飞云只要知道他两个师妹在这里,就会自动送上门来了。
」
陈康和略为沉吟,问道:「她们人呢?」
徐永锡得意一笑,说道:「她们来了之后,属下已经让她们服下入口迷了,
如今暂时安置在囚房里。」
陈康和望了荆溪生一眼,迟疑的道:「其中一位不是荆兄的令嫒吗?」
荆溪生慌忙欠身道:「是,是,这是仙子吩咐的事,屑下不敢徇私。」
陈康和大笑一声道:「好,荆兄公而忘私,实在是难得……哦,荆兄可曾禀
告过仙子吗?」
徐永锡忙道:「属下和荆兄也刚回来,安置好四位姑娘之后,先来向总管报
告,这是体制,禀报仙子,自然该由总管上去面报才是。」
「徐兄说得好。」陈康和颇有嘉许之意,点着头道:「这是体制,一点没错
,否则仙子问起兄弟来,教兄弟怎么说好?哈哈,二位这是一件大功,兄弟自会
在仙子会前,帮你们多说几句好话,记上一笔大功。」
徐永锡、荆溪生同时欠身道:「多谢总管提携。」
陈康和站起身道:「走,你们两个到外面去等兄弟,兄弟这就进去。」
快近傍晚时光,陈康和才施施然从外面回来,徐永锡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一面问道:「总座还有什么事吗?」
「嘿嘿。」陈康和干笑了两声,才道:「姓荆的是什么东西,想分咱们的兄
弟的功,我叫你进来,就是有事情和你商量。」
「总座说得是。」徐永锡耸着肩笑道:「总座和兄弟是老搭挡,关系不同,
这姓荆的连他们派和自己女儿都要出卖,这种人那有什么义气可言,咱们自然也
不用管他了。」
陈康和嘿然道:「但他还是有利用价值。」说话之时,已经走入客室,陈康
和脚下没停,继续举步朝左首房中走去,徐永锡自然只有跟着进去。
陈康和一直走到床前,才脚下一停,转过身来,说道:「我要你进来,是要
给你引见一个人。」
徐永锡疑惑的道:「总座要给属下引见一个人?这人……」
陈康和没待他说下去,伸手朝门口一指,含笑道:「他就站在门口。」
徐永锡也是老江湖了,他看得出总管笑得有些异样,心头暗暗的吃惊,便急
忙转过身去。只见挡在门口站立的是一个身穿蓝布长衫的中年汉子,浓眉、瘦削
脸、肤色稍黑,脸含微笑,朝自己点着头。这人,岂不是活脱脱的自己?徐永锡
心头一紧,如遭雷殛,张张口叫道:「总座……」
「没有什么?」陈康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不过暂时借用一下,
不会要你的命。」
总管和副总管的晚餐,是由专人送进来的,这时陈康和、徐永锡正在中间客
堂上用毕晚餐,庄丁替两人送上茶来。阶前,忽然响起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说
道:「属下荆溪生,特来晋见总管。」
陈康和抬首道:「快请。」
荆溪生举步走入,拱拱手道:「属下见过总管、副总管,不知总管召见,有
何吩咐?」
陈康和笑道:「荆兄不用客气,坐下好说。」
荆溪生受宠若惊,连说「不敢」,便退到下首三把椅子坐下,一名庄丁立即
送上一杯茶来。
陈康和吩咐道:「你站到阶前去,未奉呼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那庄丁
躬身领命,立即退了出去。
徐永锡站起身,走到荆溪生面前忽然屈指轻弹,连点了他身前三处穴道,荆
溪生连吭也没有吭一声,就被制住了穴道。徐永锡一手抓起荆溪生,迅速朝右首
房门走去?口中叫道:「爹,可以出来了。」右首房中及时走出一个荆溪生来。
陈康和得意一笑道:「现在咱们初步计划总算成功了。」
徐永锡把荆溪生藏到床下,迅快退出。三人把椅子移近,就密谈起来。他们
自然是谷清辉扮荆溪生,谷飞云扮徐永锡,丁易扮陈康和了。谷清辉问道:「四
位姑娘怎么了?」
谷飞云道:「孩儿方才去看过她们,中了入口迷,要六个时辰时才会转醒,
方才丁兄去报告陆碧梧。陆碧梧要把四人擒来,只是在诱爹和孩儿寻来,并不太
重视她们四人,所以只交给丁兄四颗「归心丹」,让她们服下。」
谷清辉问道:「归心丹是什么?」
丁易道:「据说服下了归心丹,神志并不迷失,武功也丝毫无损,只是完全
听从指挥罢了。」
谷清辉道:「那也是迷药了。」
谷飞云道:「所以目前还可无事。」
丁易压低声音说道:「目前咱们第二步,该是从陆碧梧身边下手,她有四个
徒弟,叫做青雯、青霜、青风、青雨。咱们正好把她们全换过来。」
谷清辉点点头道:「这办法不错,只是有两点必须特别注意,因为陆碧梧是
个极工心机的人,凡是工于心机的人,也一定极为细心。第一,这四个人,都是
她身边的人,要改扮她门人,必须把声音摹仿得极熟,才可使她听不出来。」
丁易道:「这个容易,老伯不是也学会变音了吗,四位姑娘自可一学就会。
」
谷清辉道:「第二,这也是最严重的,就是陆碧梧的生活习惯,她身边四个
徒弟,一定各有职司。咱们只能一个一个的来,先只能换一个,让她熟悉了,再
换一个,这样才不致露出破绽来。」
丁易点着头道:「那就这么办,今晚先给她们换一个去。」
谷清辉道:「你们还得注意一点,四位姑娘中,最好先让荆月姑和宇文澜去
,她们俩人心思细密,不易偾事。」
谷飞云道:「孩儿认为先让荆月姑去?可以多了解一些陆碧梧身边的事,我
们再一个个的换进去,她可以暗中指点她们,这是没错。但青雯是陆碧梧的大弟
子,管得事情较多,我们应该把宇文澜留到最后,她为人机智,让她去扮青雯,
才是最合适的。」
谷清辉颔首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我想以金母的为人,区区西路总令主的
名义,她应该并不稀罕,其中只怕另有文章。后花园占地极广,说不定除了金母
,还有重要人物,陆碧梧是内总管,我们把人手安置到她身边去,不用我们去觑
伺,就可以全盘了解了。」
这是一个极为周密的计划,更何况丁易、谷飞云有总管和副总管的身份作掩
护。他们第二天晚上,就把荆月姑替代了青霜,第二天中午,又把许兰芬替代了
青雨,晚上,又把冯小珍替代了青风。只有青雯,下楼的机会不多,一时之间,
还没机会下手。
原来的青霜、青风、青雨,也由丁易给她们易了容,变成荆月姑、冯小珍,
许兰芬了。尤其她们都已服下了归心丹,教她们怎么说,就会怎么说,就算陆碧
梧把她们叫上去问话,也不会有什么差池。」
现在荆溪生成了总管面前的红人,经常出入总管和副总的房间。本来,他只
是西路总令主下面紫柏宫的人。如今陇山庄不大不小的事情,总管都会派他去做
。譬如今天太白山刘寄禅,将带着五个门下弟子赶来报到,就是他接待的。据说
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将亲率三个师弟和二十四个门人前来。
今天,副总管徐永锡和荆溪生两人,已在忙着安排他们住所了。这也难怪,
终南派是威镇西南的一个大门派,在武林也有举足轻重之势。平半山称平半仙,
在武林中声望极隆。平半山能够亲自赶来,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呢。
二更时分,青雯姑娘独自一人悄生生的朝前进走来,由长廊折而向左,跨进
院落,一直走上石阶,才脚一停,冷峭的道:「陈总管在吗?」
「啊啊……嘻……嘻……在……在……」陈康和堆着满脸谄笑,三脚两步迎
了出来,连连拱手道:「青雯姑娘请进。」
青雯冷冷的道:「我是奉师父之命来的,说完了就走,不用进去了。」
「啊,不。」陈康和跨上一步,压低声音说道:「仙子命姑娘前来,定有机
密之事见示,这里只怕不大方便……姑娘还是请到里面去说的好。」
「好吧。」青雯只是冷冷的说了两个字。陈康和就如奉纶音,抬着手连连说
声请,一面急步走在前面,等进了门,迅速的掩上了门。青雯冷声道:「你关门
作甚?」
陈康和陪着笑道:「这样比较隐秘点。」
青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冷声道:「这是四粒归心丹,师父要你明天给
终南三剑服了,另外一粒是岐山姬存义的。」
陈康和双手接过,谄笑着躬躬身道:「属下遵命。」
青雯道:「好了,你去开门,我要走了。」
陈康和一双贪婪的跟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姑娘似乎不
用走了。」
青雯总归是姑娘家,粉脸骤然一红,沉着脸,冷声道:「陈康和,你说什么
?」
「在下说什么,姑娘没听清楚吗?」陈康和凑过头去,眯着眼笑道:「在下
这两天一直都在盼望着姑娘来,真是日思夜想,快把在下想疯了,今晚姑娘终于
送上门来了……」
青雯不觉后退一步,柳眉一挑,喝道:「陈康和,你想怎的?」
陈康和依然谄笑道:「在下只是想请姑娘留下来而已,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呢
?」
青雯怒声道:「你想找死。」
陡然,身后有人低声笑道:「想找死的还有一个呢。」
青雯急忙回过身去,身后果然也有一个人,那是副总管徐永锡,心头一凛,
喝道:「徐永锡……」话声未落,身前已有三处穴道被制住了。陈康和更不怠慢
,迅速打开纸包,拈了一粒药丸,一手掐开青雯牙关,把药丸投入,低笑道:「
这是你送来的,现在你先服上一粒吧。」
徐永锡同时从身边取出易容盒子,把她易成宇文澜,才由两人挟持着来至第
二进左厢密室。这里是囚人之处,走廊上自然有守护站岗的庄丁,但谷飞云人还
没走近,手中早已飞出几粒碎石子,一路把他们全制住了。当下由陈康和留在外
面,徐永锡(谷飞云)一手挟着青雯,迅快跨入厢房,走到后面一间,俯身揭起
一方桌面大的铁板,下面就露出一个黑越越的地穴,和一道石级。原来这里是一
座地窖,本是藏酒的,现在作为囚人之所了。
徐永锡走下石级,口中叫道:「宇文姑娘,快来。」
「是大哥。」宇文澜迅即迎了出来,低声问道:「她来了吗?」
徐永锡道:「你快把她接过去,和她对换衣衫。」宇文澜答应一声,伸手接
过青雯,回身往里首房中行去。她脸上早已就易成青雯的面貌,外面覆了一张面
具而已,这时只需把面具揭下,双方互易衣衫,很快就变成青雯了。
徐永锡等她走出,就低声道:「你快走吧,我还要留下来,解开她穴道。她
服下归心丹,我还要教她一番话呢。」
宇文澜道:「大哥,那我先走啦。」
第二天已末午初,陇山庄前,传来一阵杂沓的马蹄声。山庄前面的广场上,
这时已有四十多骑分作两行,缓缓驰近。这两行人马,左首一行,是终南派。为
首一人头簪道髻,身穿蓝布道袍,胸绣太极图的老道人,长眉细目,花白长髯,
看去貌相清癯,飘然有出尘之姿,就是掌门人平半山。
稍后一个紫脸长髯老者,则是许铁棠(许兰芬之父)和两个师弟季子良、冯
熙合称终南三剑。最后则是二十四名,身穿天青劲装的精壮汉子。右首一行是岐
山派,为首一个年约七旬以上,白发白须的瘦高老人,就是掌门人姬存仁。稍后
是他兄弟姬存义,接着是祝中坚、祝秀姗和八名身穿月白劲装的门下弟子。另外
还有单独的一骑,是华山派追风剑客尹长生。
这时两行人马已到门前,大家纷纷下马。陇山庄大门敞开,迎出来的只有三
个人,那是总管陈康和、副总管徐永锡和护法荆溪生。陈康和可是三人中的头儿
,急忙趋下石阶,迎着两行人马,连连拱拱手,说道:「在下陈康和拜见两位掌
门人,许庄主、姬长老、尹大侠,在下迎迓来迟,请多恕罪,其实西路总令,各
位都是主人,没有客人,只有在下三人,是给大家当差的,所以要各位多多担待
担待。」一面回身指着徐永锡、荆溪生两人,说道:「这位是总令的副总管徐永
锡,这位是护法荆溪生。」徐永锡、荆溪生二人连忙抱拳为礼。
平半山打着稽首,呵呵一笑道:「陈总管、徐副总管、荆护法不可多礼,方
才陈总管说得是,西路总令,咱们都是主人,没有客人,那就不用客气了,姬道
兄请。」
姬存仁连忙抱拳道:「该是平道兄请先。」两人互相谦让了一阵,还是并肩
走入,到厅上落坐。门人则在东厢休息,庄丁们送上香茗。
平半山问道:「陈总管,不知总令主来了没有?」
陈康和连忙躬身道:「道长谅察,总令主练的是子午功,此刻正在运功,所
以不克亲迎。」
平半山含笑道:「贫道只是问问罢了。」
正说之间,只听一声「无量寿佛」,一个身穿紫色道袍的老道人走了进来,
稽首道:「平道兄,姬道兄久违了,贫道迎迓来迟,多多恕罪。」来的正是紫柏
宫的齐漱云。他身后一人,身穿棕色僧衣的是太白山的刘寄禅。
平半山、姬存仁二人慌忙站起,还礼道:「齐道兄,刘道兄原来已经来了。
」
齐漱云道:「贫道是前天到的,刘道兄昨天才来。」接着又和华山追风剑客
尹长生、许铁棠、姬存义等人寒暄之后,方始落坐。
徐水锡(谷飞云)细看平半山、姬存仁、齐漱云等人言谈之间,神气清朗,
不似被人迷失心神模样,心中暗暗感到惊异,这大概是服了「归心丹」,心悦诚
服,外形绝难看得出来了。
中午是欢宴四位贵宾,总令主既然练的是子午功,自然仍由总管陈康和、副
总管徐永锡和护法荆溪生作陪了。虽然陈康和见到陆碧梧,就像耗子见到猫一般
,虽然西路总令主的下面,陆碧梧大权独揽,但在职务上,陆碧梧不过是一个内
总管而已。陈康和纵是脓包,在名义上总是外总管,所以接待各派掌门人,还是
由陈康和领头。这一顿欢宴,菜肴丰盛,自是不在话下,也足足吃了将近一个时
辰。
饭后,陈康和把平半山等人,请到西花厅对南的五楹书房内休息,另有两名
使女送上香茗,大家一面喝茶,一面闲聊。只见一名青衣少女俏生生的走入,徐
永锡看到来的是青雯(宇文澜),急忙迎上出去,低声问道:「青雯姑娘,可是
仙子有什么吩咐吗?」
青雯道:「师父要陈总管、徐副总管陪同四位贵宾去晋见总令主。」
徐永锡点点头,以「传音入密」问道:「你可以适应吧?」
青雯朝他含笑眨了眨眼,也以「传音入密」说道:「我们都很适应,你只管
放心好了。」接着道:「好了,我走啦,师父会在园门口迎接的。」说完,转身
自去。
徐永锡立即转告陈康和,陈康和就站起身,朝平半山、齐漱云、姬存仁、刘
寄禅四人拱拱手道:「平掌门人四位,刚才陆仙子着人来请,总令主奉请四位前
去一晤,现在由在下和徐副总管,给四位带路,四位道长请。」
平半山、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四人一齐站了起来,同声道:「陈总管请
。」荆溪生(谷清辉)则留在书房中陪同许铁棠、姬存义等人。
当下由陈康和、徐永锡两人陪着四人一路往后园而来。刚走近圆洞门,就见
陆碧梧率同青雯、青霜(荆月姑)已在门口伺立,看到四位掌门人,立即躬身道
:「有劳四位掌门人玉趾,属下在此恭候多时了。」
陈康和在旁边忙道:「这位是总令内总管陆碧梧陆仙子。」
平半山呵呵一笑,稽首道:「贫道久仰陆仙子芳名,今后还要仙子多多指教
。」
徐永锡暗道:「以平半山的声望,若非服下归心丹,决不会说出这等话来。
陆碧梧连忙欠身道:「平道长武林硕彦,属下还要平道长多多指教呢。」一
面续道:「家师已在威凤楼恭候,四位掌门人请。」说着就走在前面引路。
徐永锡和陈康和现在已有陆碧梧领路,就落后一步,跟在四位掌门人身后行
去,一路暗暗记下行径。不多一会,穿出花林。只见五楹楼宇,矗立在一片青草
如茵的草坪之间,四周围以白石栏杆,跨上石阶,是宽阔的走廊,中间大门上一
方横匾写着「威凤楼」三字。陆碧梧走到门口,脚下一停,欠身道:「四位掌门
人请。」
平半山抬抬手道:「齐道兄、姬道兄、刘道兄请。」
齐漱云道:「圣母已经久候了,平道兄不用客气,请吧。」
平半山打了个稽首,就当先往里行去,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也相继走入
。接着是陆碧梧、陈康和、徐永锡随后跟着走入,青雯、青霜则在门外留下。这
是一座相当宽敞的大厅,布置得极为华丽,中间放一把锦披高背椅,左右两边各
有四张雕花几椅。
陆碧梧欠欠身道:「四位掌门人请坐,属下这就去请家师出来。」
平半山忙道:「仙子只管请。」陆碧梧就翩然往屏后走去。
平半山道:「三位道兄请坐。」四人落坐之后,一名青衣使女,立即送上四
杯香茗。
到了这里,陈康和、徐永锡自然没有坐的份儿,只是垂手站到右首下方。就
在此时,屏后传出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走出两名垂髻青衣少女,分左右站定,这
一瞬间,平半山、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四人迅快的站了起来。只见金母身穿
青缎道装,手持白玉拂尘,缓步从屏后走出。
平半山等人立即躬下身去,口中说道:「属下平半山、齐漱云、姬存仁、刘
寄禅参见总令主。」
徐永锡目注金母,心中不期暗暗一怔。因为他曾在崆峒山见过她两次,这位
自称「圣母」的金母,修为功深,脸上肤色,一直清润如玉,隐泛宝光。但今天
看到的金母,不但脸上氤氲的宝光不见了,而且隐隐似有憔悴之色,不,连目光
也略带滞钝,心头暗道:「莫非金母也被人下了迷失神志的药物不成?」
金母脸含微笑,抬手道:「四位掌门人不可多礼,快快请坐。」随着话声,
已走到上首高背椅上坐了下来。紧随金母身后走出的是陆碧梧,和席素仪、丁令
仪、闻玉音等人,一排伺立在金母身后。
徐永锡(谷飞云)乍睹娘在这里出现,心头不由一阵波动,暗暗忖道:「娘
果然在这里,哦,娘和丁令仪、闻玉音三人,同样目光滞钝,好像被人下了迷失
心神的药物。」这一情形,自可看得出来。
服下归心丹的人,神志依然清楚,只是衷心悦服而已,像平半山等人便是。
但目前的金母和三个门人,却不一样,她们眼神滞钝,神情恍惚,显然是另外的
一种迷神药物了。大概是怕金母修持功深,归心丹药力不足以控制,万一一旦神
志清楚了,岂不误了大事,所以必须让她神志完全迷失才行。
「这全是陆碧梧这贱人。」谷飞云几乎目眦欲裂,恨不得飞身上去,一剑把
她劈了。
四位掌门人落坐之后,陈康和、徐永锡急忙趋了上去,一齐躬身道:「属下
陈康和、徐永锡叩见总令主。」
金母抬了下手道:「很好。」陈康和、徐永锡依然退到下首站定。
金母目光一抬,徐徐说道:「平、姬二位掌门人远来,老身正在运功之际,
不克迎迓,深以为歉……」
平半山、姬存仁二人欠身道:「总令主言重。」
金母续道:「此次老身奉邀四位前来陇山,一来是会期已近,咱们既称为西
路,自应一起赴会。二来是在赴会以前,还有几件大事亟需待办,这些都要等四
位到齐了,才能磋商决定的……」
徐永锡心中暗道:「不知她口中说的几件大事,不知是什么事情?」平半山
等四人都是服过归心丹的人,心中只知服从,是以没有人会提出问题来。
金母口气微顿,接着又道:「今天二位掌门人长途跋涉,路上辛苦,不妨稍
事休息,陆总管已经安排好明天上午再作讨论,不知四位掌门人意下如何?」
千半山等人欠身道:「悉凭总令主安排。」
金母目光一抬,朝陈康和道:「陈总管,平、姬二位掌门人,和所有随从的
住处,都安排好了吗?」
陈康和连忙躬身道:「一切都已安排好了。」
「很好。」金母点着头道:「你们可以陪同平、姬二位掌门人前去宾舍休息
。」平半山等四人一齐起身告退。
金母也颤巍巍站起身来,说道:「那么恕老身不送了。」
陈康和、徐永锡同平半山等四人退出了威凤楼,路上,陈康和以「传音入密
」朝徐永锡道:「谷兄看出来没有?」
徐永锡道:「丁兄是说金母被迷失了神志,还有,家母果然是他们劫持来的
,金母门下四个门人,除了陆碧梧,家母和另外两人,也都迷失了神志,兄弟说
的迷失神志,并不是归心丹,而是另一种完全使入迷失神志的药物。」
「这就对了。」陈康和又道:「我看金母说的话,完全是陆碧梧所授意的。
」
徐永锡道:「丁兄是如何看出来的?」
陈康和道:「因为陆碧梧就站在金母身后左边,兄弟看到在金母说话之前,
陆碧梧嘴唇微动,似在以传音入密说话,等她说完,金母才开口说话,这不是说
金母完全被陆碧梧所控制了。」
徐永锡愤然道:「这贱人真该死。」
陈康和忙道:「谷兄千万鲁莽不得,这件事,我们还得赶快告诉谷伯父,要
好好筹划一下才行。」
徐永锡笑道:「兄弟知道。」
陈康和又道:「哦,对了,方才咱们退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暗中嘱咐青雯,
要她今晚二更过后,在威风楼附近等候。」
现在正是二更天了,后园林木茂盛,夜影迷离,但一条白石铺成的小径上,
正有三人大步行来。后园是总令主驻驿之处,自然戒备森严。但这一路行来的三
人,乃是总管陈康和、副总管徐永锡,和护法荆溪生,自然没有人阻拦了。
就在他们快走近威凤楼,还有二十来丈距离,花丛间闪出一条人影,低声叫
道:「总管,副总管。」
陈康和脚下一停,低声问道:「是青雯姑娘吗?」苗条人影应了声「是」。
徐永锡低声道:「你可曾找到迷失的解药了?」
「没有。」青雯压低声音道:「她不相信任何人,迷失散解药好像由她自己
收藏,没有人知道她放在那里。」
徐永锡道:「没有就算了,我们快走。」
青雯问道:「你们要去那里?」
徐永锡道:「威凤楼。」
青雯吃惊的道:「我好像听说,有两个人在伺候金母的起居,任何人上威凤
楼去要有她的玉符。」
徐永锡道:「不要紧,有你和我们同行,那两个人不会有怀疑的。」
青雯点点头道:「那就要我走在前面,表示是我奉命领你们去的。」
荆溪生含笑道:「姑娘说得不错,我们是奉陆仙子之命去的,就不至于使人
起疑心的了。」一面又低声道:「飞云,记着,不论何人,一见面就得把她制住
。」
徐永锡低声道:「孩儿知道。」
当下就由青雯走在前面。陈康和、徐永锡、荆溪生三人紧跟她身后而行。刚
走近楼前,只听有人沉喝一声,道:「站住,是什么人?」喝声出口,同时闪出
两个劲装汉子。
青雯走在前面,冷冷的道:「我奉仙子之命,有事来的。」徐永锡早已在说
话之时,屈指弹出几粒石子,制住对方二人穴道。
青雯昂着头道:「陈总管、徐副总管随我进去。」荆溪生在就大门口留了下
来。
青雯不敢怠慢,领着两人迅速绕过屏风,走上一道漆得光可照人的宽阔楼梯
。还没有登上,只见楼梯口站着一个青衣妇人,冷声喝道:「青雯,你好大胆子
,未经通报,擅敢带着人上楼来。」这妇人年约四十出头,瘦削脸,双额突出,
眉目冷森,看去身份不低。
青雯(宇文澜)可没有见过此人,心头暗暗一楞,慌忙躬身道:「弟子奉仙
子玉令,带陈总管、徐副总管有事……」徐永锡在她说话之时,屈指弹出三粒石
子,分袭青衣妇人三处穴道。
只听青衣女冷笑一声,抬手之间就把三粒石子收到掌中,冷喝道:「青雯,
你敢带人……」她话声未落,疾风一飒。
徐永锡已经一下从青雯身边闪出,飞落到青衣妇人面前,右手一探,抓住对
方脉腕,左手弹出三点指风,制住了她穴道,然后笑道:「仙子玉符,你看清楚
了。」陈康和看得暗暗赞叹:「谷兄这一手,真使得神乎其技。」
青雯不待多说,越过青衣妇人,正待朝前走去,只见两名垂髻青衣少女双双
迎出,躬身叫了声:「大师姐。」
青雯道:「你们不用多礼,我奉师父玉令,来见圣母的。」
两名青衣少女中的一人道:「大师姐请进。」
徐永锡以「传音入密」朝陈康和道:「丁兄,身边不是还有归心丹吗,就给
她服用一颗,你就请守在这里。」
青雯冷声道:「你们只管走在前面。」两名青衣少女应了声「是」,果然并
肩走在前面。
青雯和徐永锡跟她们身后,进入一间布置精雅的卧室。只见北首一张锦榻上
,金母盘膝跌坐,状若入定,听到有人走入,恍如不闻,连眼也没睁一下。徐永
锡看得暗暗叹息,一个不可一世的崆峒金母,竟会被迷失得状若白痴。
正在思忖之际,突然听到青雯以「传音入密」说道:「大哥,现在可以制住
她们穴道了。」
徐永锡暗暗一惊,心想:她果然机警过人。当下双手疾发,一下制住了两个
青衣少女的穴道,一面迅速从身边取以骊龙珠丝囊,递了过去,一面以传音入密
说道:「你要金母手握此珠,运一回功就好了。」青雯接过丝囊,点了点头,就
悄悄生生朝榻前走去。
徐永锡怕金母神志被迷,有人走近,突起发难,暗暗功运双手,全神戒备,
双目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金母。青雯却若无其事,轻盈的走到榻前,轻声说道:「
徒孙青雯叩见师祖,师祖请醒一醒。」
金母缓缓睁开眼来,茫然问道:「什么事?」
青雯依然轻声道:「师父说,师祖这几天精神欠佳,要徒孙给师祖送来一颗
运功珠,师祖只要握在手中,运一回功,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金母点点头道:「好。」
第三十八章神秘庄主
青雯立即把丝囊放在她左手掌心,轻声道:「师祖握住了,就可以动功了。
」金母依言五指一拢,握住了丝囊,看她样子,果然在动功了。
青雯回头看了徐永锡一眼,朝他嫣然一笑。徐永锡也报以一笑,心中暗道:
「今晚也只有宇文澜,才能随机应变。」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做得好极了
。」
青雯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以传音入密说道:「大哥说我做得很好吗?其
实我们每一个人都做得很好,哦,这位丁大哥,到底是谁呢?」
徐永锡道:「他是教我易容术的一位老道长的衣钵传人。」
青雯道:「那就是同门师兄弟咯。」
徐永锡道:「不,那老道长只教我易容,没收我作徒弟,所以不能算是同门
兄弟的呀。」
青雯道:「那有什么不同?」
徐永锡道:「你快不要说了,金母快醒过来了。」
就在此时,只见金母双目倏睁,目注徐永锡,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老
身怎么会在这里的?这是什么地方?快说。」
徐永锡急忙抱抱拳,以传音入密说道:「圣母请勿声张,晚辈谷飞云易容而
来,圣母左手握的是骊龙珠,专解百毒,此时最重要的是圣母快运功试试,体内
剧毒是否全化清了呢?」
「你是谷飞云?」金母微感意外,一面颔首道:「老身体内余毒已清,你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谷飞云走上几步,就把自己母亲失踪,自己父子如何找上
陇山庄,如何改扮了他们总管、副总管。然后再把荆月姑等四人,都改扮成陆碧
梧的四个门人。以及今晚潜上威凤楼之事,简扼时说了一遍。
金母目射金芒,沉声道:「这都是陆碧梧这孽畜一手造成的?」
徐永锡道:「晚辈认为陆碧梧背后一定还有主使的人。」
金母问道:「你认为是什么人?」
徐永锡道:「此人一直没有露面,晚辈也说不出来……」
金母蔼然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要老身暂时再扮下去?」
徐永锡道:「金母如能暂时隐忍,此人自会找得出来……」接着就以传音入
密说了一阵:
金母颔首道:「好,老身答应你。」一面伸手把骊龙珠丝囊交还给徐永锡,
说道:「你快拿去给你娘,和令仪、玉音她们解去身上之毒,就可回去了,这里
自有老身会处理的。」徐永锡接过线囊,就和青雯一起退出,他们迅快就找到娘
的房间。
席素仪正在睡梦之中,仍由青雯走近床前,轻声把她叫醒,说出奉师父之命
,要她手握骊龙珠,坐起来运一回功。服了归心丹的人,只知服从,自然依言坐
起,握着骊龙珠运起功来。不过盏茶光景,席素仪双目倏地一睁。
徐永锡不待她开口,就以传音入密说道:「娘,孩儿是飞云,青雯是宇澜姑
娘改扮的,娘是被陆碧梧以迷失丹迷失了神志。现在剧毒已解,圣母也在这里,
也被迷失了神志,如今也已恢复清明了。只是暂时还不宜让人知道迷药已解,此
事一时也不易说得清楚,娘一切只要听圣母的就好。」
席素仪问道:「大师姐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徐永锡道:「娘快把骊龙珠交给孩儿,孩儿还要去给娘的二位师妹解毒呢,
时间十分紧迫了。」席素仪把手中丝囊递还给徐永锡。
徐永锡道:「孩儿走了,哦,爹也来了,他改扮了荆溪生。」话声一落,就
和青雯匆匆退了出来。
因有青雯乔传奉她师父之命,自然很快就给丁令仪、闻玉音两人解去迷失丹
毒。再由徐永锡以传音入密,和她们说了个大概情形,好在还有金母在这里,她
们自是深信不疑。徐永锡取出两颗归心丹,给两个垂髻青衣少女服下,才和陈康
和一起下楼。
荆溪生看到三人走出,低声问道:「办妥了?」徐永锡点点头。然后挥挥手
,解开两个劲装汉子的穴道。
青雯冷着脸道:「我奉仙子之命来的,今晚之事你们不准泄漏出去,否则就
会没命,知道吗?」
两个劲装汉子,连声应是道:「小的不敢。」
青雯连理都没有再理他们,就冷声道:「总管、副总管请。」
现在快接近三更了,前面第二进西花厅的左首,隔着一道圆洞门,是自成院
落的九楹精舍,那就是贵宾住的宾舍了。所有贵宾,如终南派的平半山、许铁棠
、季子良、冯熙,紫柏宫的齐漱云、荆溪生,岐山派的姬存仁、姬存义、祝中坚
、祝秀姗,华山派的追风剑客尹长生,白石山的刘寄禅等人,都住在这里。
这时从圆洞门外,急步走进来的有三个人,那就是总管陈康和、副总管徐永
锡,护法荆溪生。他们是刚从后花圆赶回来的,进入宾舍,就一脚来至平半山的
卧房门口。陈康和用指在房门上轻轻叩了两声,叫道:「平掌门入睡了吗?」
平半山虽已入睡,但三人走近他门口,他自然早就醒了,问道:「是什么人
?」
陈康和道:「在下陈康和。」
平半山啊了一声道:「是陈总管。」急忙披衣而起,打开房门,说道:「陈
总管请进。」陈康和、徐永锡迅即走入房中,荆溪生则依然留在门外,监视着走
廊上,有无人跟踪、窃听?徐永锡走在陈康和后面,跨进门口,立即掩上房门。
平半山惊异的看了两人一服,问道:「陈总管、徐副总管夤夜前来,必有见
教,贫道洗耳恭听。」
陈康和连忙抱抱拳,陪着笑道:「深更半夜,打扰干掌门人,实在不好意思
,只是刚才据报,今晚有人潜入,在酒莱中下了唐门无形散。此种剧毒,在尚未
发作之时,绝难查得出来。一旦发作,就无药可救。总令主特地颁下专解天下奇
毒的骊龙珠。要在下二人送来,平掌门人只要手握此珠,坐息一盏茶的工夫,体
内剧毒即可完全消解了。」天下毒药中,中了毒还检查不出来的,只有唐门无形
散一种。
徐永锡立即双手奉上丝囊,说道:「时间宝贵,平掌门人就请握珠运功了。
」
平半山伸手接过,目光一注,他见识广,自然识货,眼看丝囊内盛着一颗龙
眼大的黑色珠子,确是骊龙僻毒珠。不由目芒飞闪,也不多说,就手握丝囊,回
到床上盘膝坐好,运起功来。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平半山缓缓睁开眼来。
徐永锡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平道长,你是否觉得头脑清爽多了?」
平半山颔首道:「不错,贫道确实感到清爽了许多。」
徐永锡道:「那是因为道长前些日子,被人误下了归心丹,此丹对武功、言
谈,都丝毫没有影响,只是令人心悦诚服,永无贰心,永远受人控制……」
平半山望着二人问道:「二位究竟是什么人?」
徐永锡仍以传音入密说道:「在下昆仑门下谷飞云,他叫丁易,是奇胲门的
传人。」
平半山听得耸然动容,点点头,把丝囊交还徐永锡,微笑道:「谷小施主是
岳大先生传人,贫道自然信得过,丁小施主令师乙道长,和贫道更是熟人。不瞒
二位说,贫道其实并未中毒,区区归心丹早已被贫道逼出体外了,贫道是想查出
这暗中下毒之人。究竟有何图谋?才装作心神受制,应邀而来的,二位小施主这
骊龙珠当然不是总令主交代的了,不知有何打算,还希明言。」他果然没有被归
心丹迷失心神。
由此可见陆碧梧要在金母身上下迷失散,不用归心丹,道理也就在此,因为
修为功深的人,归心丹未必有效。徐永锡当下就把此行经过,择要说了,于半山
矍然道:「连金母都被她迷失了,无怪中午看到金母时,贫道总觉她气色不对,
口齿也有些不清,哦,谷小施主认为陆碧梧身后还有主使的人,这人会是谁呢?
」
徐永锡道:「这很难说,因为这人一直并没露面,不知他会是谁?但有一点
,也许八九不离十,极可能就是通天教的人在幕后支使。」
「通天教?」平半山沉吟道:「这有可能吗?」
徐永锡道:「通天教门下,去年曾阴谋颠覆少林、武当,但很快就摆平了,
少林、武当的人为了颜面有关,就秘而不宣。半个月前,又有人假冒华山七真,
差点全被他们以伪易真,这三件事,都是在下亲身经历,所以推想这西路总令主
,可能就是他们弄出来的花样了。」
平半山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小施主……」徐永锡不待他说下去,就以
传音入密和他说了一阵。
平半山连连点头,说道:「好,好,贫道一定遵办。」
徐永锡拱拱手道:「那么在下告退了。」
齐漱云是荆溪生的师兄,当日在齐漱云身上,暗下归心丹的,就是荆溪生。
现在的荆溪生虽是谷清辉所乔装的,自然还是由荆溪生进去的好,于是徐永锡就
把骊龙珠交给了爹。荆溪生走到齐漱云房门口,叩门而入。一会儿工夫,荆溪生
已给齐漱云解去归心丹之毒,退了出来。接着又由陈康和、徐永锡两人,藉口今
晚酒菜中被人下毒,给岐山姬存仁、白石山刘寄禅二人解了毒。
正待叩华山追风剑客的房门,徐永锡耳边突然响起平半山的声音说道:「二
位小施主且慢,尹长生此人颇有问题,暂时还不宜给他解毒。因为解毒之后,不
仅你们二人身份暴露,而且也使对方知道所有中了迷药的人,全已解去,岂非功
亏一篑?」
徐永锡知道平半山一直没有被归心丹所迷,这话必有所据。这就以传音入密
朝荆溪生道:「爹,平道长认为不宜给尹长生解毒,那就没事了,你老人家回房
去休息吧。」接道又以传音入密和陈康和道:「丁兄,我们回去吧。」
陈康和道:「还有华山尹长生还没解毒呢?」
徐永锡传音道:「方才是平道长以传音给我说的,尹长生暂时不宜给他解毒
,这人有问题。」
陈康和点点头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那就回去吧。」两人出了宾舍圆洞
门。
徐永锡道:「不知守山四老住在那里,我看他们也一定中了归心丹,最好找
个机会能给他们解去身上之毒才好。」
陈康和道:「这倒并不急在一时,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泄露出去,咱们岂
不是前功尽弃了?」说到这里,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又以传音说道:「谷兄,
陈康和、徐永锡号称陇山哼哈二将,就应该是陇山庄的人,陆碧梧是金母门下,
她带来的只是青雯等四人,那么陇山庄的主人是谁呢?」
徐永锡矍然道:「丁兄这话大有道理,陇山庄主人一直没有现过身,莫非就
是幕后主使人不成?」
「一点不错。」陈康和耸耸肩,笑道:「咱们只要把此人揪出来就好。」
徐永锡道:「这人既然一直没有现身,我们到那里去找?」
陈康和笑道:「谷兄怎么忘了,陈康和、徐永锡不是在咱们手里吗?」
徐永锡点头道:「丁兄说的对。」
匆匆回转寝处,刚跨进院落,徐永锡就已发现屋中有人,立即以传音入密说
道:「丁兄,屋中有人在里面。」
陈康和道:「会是谁呢?」
「还不知道。」徐永锡又道:「进去再说。」
陈康和走在前面,跨进客堂,只见一名身穿青衫的汉子迅快站了起来,恭敬
的叫了声:「总管、副总管。」
陈康和并不认识他,但身为总管,岂可连庄上的人、都不认识?心头一怔之
下,立即耸着肩,偏着头问道:「你来可有什么事吗?」
青衫汉子依然躬着身,说道:「小的已经来了一会,是庄主要小的来请总管
,副总管的。」庄主,岂不就是陇山庄庄主?方才自己两人还打算要陈康和、徐
永锡招出他们主子来呢。
陈康和道:「我和徐副总管巡视去了,你怎么不去找我,哦,庄主召见,你
还不快点走?」他挥着手,装出一副急不容缓的样子。
青衫汉子应了声是,立即退了出去。果然走在前面,三人一路疾行,来至大
厅屏后,右首有一道漆着黄漆的楼房。青衫汉子却走到黝黑的楼梯下面,右手在
墙上轻轻一按,地面上一方石板立即缩了进去,露出一口地窖的入口,有一道石
级往下延伸,墙上还点着一盏琉璃灯。
青衫汉子恭身道:「总管、副总管请。」
陈康和只好当先跨下,徐永锡跟着走下,青衫汉子走在两人身后,迅即恢愎
原状。这条石级,约有五十多级,等到跨落地面,陈康和、徐永锡不由得为之一
怔。原来当你跨下石级,好像依然站在大厅屏后一般。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熟悉
,虽是地窖,却和大厅屏后布置得一般无二。
青衫汉子道:「庄主就在书房里。」说完,依然走在前面领路。
从屏后走出,是一条长廊,这一切完全和地面上一样?地面上,书房是在西
花厅对面,现在走的这条路,正是往西花厅去的。只要看了地下这一层建筑,以
及所有布置,都和地面上一样,纵然没有青衫汉子带路,也一样可以找得到了。
像这样一座地下庄院,当时不知花了多少人力财力,才建得成。
书房五楹精舍,果然也和地上的一模一样,连书房中的一几一椅,一橱一柜
。也和地上的书房完全相同。书桌前面,放了一支半人高的古铜雕花灯台,盘上
放一盏白瓷银灯,灯光显得柔和而明亮。一张紫檀高背椅上,坐着一个身穿围花
蓝缎长袍的老者。
此人生得紫脸浓眉,嘴上蓄着两撇八字胡子,看去颇有威势。他,当然就是
陇山庄的庄主了。但陈康和却不敢称呼他「庄主」,万一叫错了怎么办?
进入书房之后,青衫汉子先躬着身道:「启禀庄主,陈总管、徐副总管来了
。庄主如果没有什么吩咐,小的在外面伺候。」
庄主一挥手道:「你出去好了。」青衫汉子迅即退出。
陈康和、徐永锡才甩着袖子,趋上几步,躬下身去,说道:「属下陈康和、
徐永锡见过庄主。」
「你们不用多礼。」庄主抬了下手,又道:「今天平半山、姬存仁来了,终
南三剑和姬存义四人你们都办妥了?」办妥,正是让他们服下归心丹也。
这话陈康和懂,连忙应道:「是、是,属下已经办妥了。」徐永锡一眼就看
出来,这位庄主脸上分明带了面具,就是声音,也听来极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
起他是什么人来?
「很好。」庄主颔颔首道:「明天之后的行动,一切听由金母作主,但是你
们两人另有一件任务要办……」陈康和、徐永锡两人没有作声,只是听他吩咐。
庄主说到「要办」二字之后,就没有再说下去,过了半晌,问道:「荆溪生
把荆月姑等四人赚来,一直收押着吗?」陈康和应了声「是」。
庄主又道:「听说这四人中,荆月姑和冯小珍,是谷飞云的师妹?」陈康和
又应了声「是」。
庄主用手指轻轻叩着椅背,说道:「奇怪,谷飞云的娘和两个师妹,都在这
里,他怎么会一直都没找来?」
徐永锡心中暗自好笑,忖道:「我早就来了。」一面又沉思道:「此人究竟
是谁,不知他找我是为什么呢?」
陈康和陪着笑:「大概姓谷的小子还不知道,这个容易,咱们只要放出风声
去,他自会很快就找来了。」
「唔。」庄主点头笑道:「我要你们去办的就是这件事。」
陈康和迟疑的望着他,请示道:「庄主可还有指示吗?」
庄主一手摸着他嘴上的八字胡子,徐徐说道:「最好把他诱到山口的山神庙
去……」他似是言有未尽,但他的意思十分明白,你只要把谷飞云诱去山神庙就
好,旁的就不用管了。
当总管,当然要了解主子的心意,这一点陈康和懂,但他还是问了:「庄主
是定在什么时候呢?」
「当然越快越好。」庄主爽朗的一笑,问道:「你看什么时候可把他引来?
」
陈康和沉吟了下,陪着笑道:「这个不难,谷飞云母亲失踪之后,接着两个
师妹也相继失踪,这几天一定会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咱们只要放出风声去,他必
然会尽快兼程赶来,只怕咱们人手……」这是在套庄主的口风,要动用那些人手
?
徐永锡听得暗暗赞许,这位丁兄果然机智过人,不但说得头头是道,而且连
套他口风也不落丝毫痕迹。庄主沉哼一声道:「人手我安排的,这小子来了,决
不能再让他活着出去。」这几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好像他和谷飞云有着深仇大
恨一般。
陈康和又沉吟有顷,才屈指算道:「属下明天一早就派人送一封信到老爷岭
去,干脆约他明晚初更到山神庙了断过节,有一天时间,谷飞云一定可以赶来,
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好。」庄主应了声「好」,续道:「但咱们不用具名。」
陈康和耸着肩笑道:「这个属下知道。」
庄主挥了下手道:「你们回去吧。」
「是。」陈康和,徐永锡同时站起,躬身道:「属下告退。」
一路上,徐永锡只是在思索着这位庄主,究竟是什么人?他从进入地底书房
,一直都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就是一直在注意着庄主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
但总觉得这人自己应该并不太熟,但又好像又有些印象。
当然,唯一可确定的,是此人脸上带着面具,声音也大概改变了些,只是此
人的变音术并不高明,是以有时候会露出一些本来的口音,自己才会听出他的声
音有点耳熟。再从他对自己好像有着深仇大恨这一点来说,自己出道江湖,不过
短短一年,和人结怨也不多。
当然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算来算去也只有通天教了,阴谋颠覆少林、武当,以
及华山派,都破坏在自己手下。辛七姑说过,通天教决不会放过自己。那么这人
是小诸葛束无忌?不像是束无忌的声音,自己一听就听得出来。
是小孟尝张少轩、秦剑秋?也不像,张少轩生性爽朗,秦剑秋风流蕴藉,还
有点有大门派弟子的气息。那么他是孟时贤了?不错,孟时贤几乎已经控制了华
山派,坏在自己一人手中的,自然对自己恨之入骨了。由此推断,这人可能是孟
时贤无疑了。想起孟时贤,不禁使他想起了辛七姑,不知她在不在这里?
陈康和看他一路都没有说话,忍不住以「传音入密」问道:「谷兄,你在想
什么心事?」
徐永锡道:「我在思索这位庄主到底是谁?」
陈康和问道:「想出来了没有?」
徐永锡道:「他可能是通天教主的四弟子孟时贤。」
陈康和道:「谷兄认识他?」
「何止认识?」徐永锡笑道:「他几乎完全控制了华山派,给兄弟识破,才
使他一败涂地,所以他对兄弟恨之入骨。」说话之时,已经回到住处,徐永锡就
把当日情形,大概说了一遍。
陈康和微微摇头道:「孟时贤一败涂地,虽然对谷兄有仇,但从他一提起谷
兄,就咬牙切齿的情形看来。只怕还另有原因。」
徐永锡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讪讪的道:「那有什么另外的原因?」
陈康和道:「也许谷兄并不知道,但一定有原因的。」他们一路以「传音入
密」谈话,进入屋中,徐永锡道:「丁兄,快四更了。我们休息的时间不多,明
天一早,事情可多着呢。」
陈康和低声道:「那三个人每天只喂一粒辟谷丹,够吗?」
徐永锡笑道:「丁兄放心,他们服了辟谷丹,就一天不用饮食,不会饿死的
。」陈康和口中的三个人,就是陈康和、徐永锡、荆溪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