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通天教主
析城山主裴通并没坐下,他精神抖擞,又高声说道:「大家既然同意,就请
公决,如何惩处这两个门派?」
「阿弥陀佛。」一声苍劲的佛号,从远处传来。大家方自一怔,只听得一个
苍老的声音接着说道:「诸位檀樾,不用再议处了,武当派和敝寺的人已经来了
。」
这是老和尚的口气,是说少林、武当两派的人已经来了,他这两句话,显然
是以「千里传音」说的,声音不响,但全场的人都清晰可闻,光是这份内力,就
非同小可。所有的人目光不期而然朝南首入口投去。
只见由两名大会迎宾陪同七人从南首缓步走入,走在前面的一僧一道,正是
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和武当掌教青云子,两人身后则是少林监寺至慧大师、长老至
能、至济,武当派凌云子和归存仁。他们两派只来了七个人,未免太轻敌了。
总接待祝纤纤急忙交代迎宾,在横案左右添设了七张锦披椅子,一面急步迎
了上去,连连拱手道:「大师、道长贲临,祝纤纤忝掌大会接待,未能远迎,实
在失礼之至,还请二位掌教多多原谅,大会刚开始不久,二位掌教和诸位道长请
上坐。」
至善大师合十一礼,徐徐说道:「女施主不用客气。」
青云子微笑道:「少林、武当两派,并未接获大会邀请,女施主不嫌咱们来
得冒昧就好。」
祝纤纤听得一怔,说道:「少林、武当,领袖武林,今日这一大会是武林联
谊大会,绝不会不邀请贵派的,二位掌教快请上座。」
青云子含笑道:「方丈大师和贪道既非来宾,也用不着上座了,咱们只是找
尊师来的,就烦女施主请尊师出来一晤。」
束无忌手持摺扇,飘然走出,含笑朝祝纤纤道:「五师妹是大会总接待,青
云道长既然说出并非来宾,就用不着师妹接待了,你只管退下去。」祝纤纤似是
对这位大师兄十分恭敬,口中应了声「是」,果然躬身退下。
束无忌才朝至善大师、青云子二人抱抱拳道:「在下束无忌,忝为大会总提
调,家师并不在此,二位掌教有何见教,和在下说也是一样的。」
至慧大师道:「束施主做得了主吗?」
束无忌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扇了两扇,微微一笑道:「家师指派在下
担任大会总提调,在下若是做不了主,还能担任总提调吗?」
「如此就好。」至慧大师沉哼一声道:「武当掌教道长和敝寺主丈连袂前来
,就是为了奉劝尊师,江湖武林已经平静了一段日子,各门各派也都能相安无事
,尊师数十年修练,应该早已悟澈天人,不可再造杀孽,如妄想统治武林,也只
是徒增滋扰而已……」
束无忌没待他说完,真目怒声道:「住口,在下尊重你至慧是少林寺监寺,
才以礼相待,这里是武林联谊大会,不是少林寺,容你狂妄自大,满口胡言,家
师久已不问尘事,所以并没有到大会上来,刚才全体武林同道一致已举家师出任
武林盟主,也是武林同道为天下武林着想,如何是妄想统治武林?是不是武林同
道没有推举你们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就心有不甘,才存心到大会来扰乱的,真
要如此,就是自弃于天下武林同道,天下武林同道也决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哈哈。」归存仁大笑一声道:「束无忌,你们通天教在耍什么花样,你心
里有数,天下武林,也不容你们双手遮天,自欺欺人……」
束无忌脸色一寒,目射金芒,沉喝道:「姓归的老匹夫,你说什么?你再敢
侮蔑天下武林大会一句,就教你横尸当场,你信是不信?」
归存仁怒笑道:「姓束的,当着天下英雄,你敢如此发横?」
束无忌大笑一声道:「束某就当着天下英雄教训教训你这老匹夫。」口中说
着,举手一掌遥向归存仁劈来。他立身之处,和归存仁相距少说也有六七丈距离
,这一掌又发的无声无息,好像只是虚应故事一般,毫不用力。
站在归存仁身边的青云子、凌云子眼看对方只是虚晃了一掌,心中暗暗觉得
奇怪,只是听束无忌的口气,这一掌决非虚招,何以他举手遥劈会不着丝毫力量
,莫非他练的是什么旁门阴功不成?一念及此,待要.向归存仁示警,已经迟了
半步。
归存仁听束无忌说出要当着天下英雄教训自己,心头大怒,口中沉嘿声道:
「好……」他刚说出一个「好」字,第二个字都还没出口,就已感到不对,一团
无声无息,毫无半点惩兆的内劲,一下撞上胸前,宛如被千斤巨石砸上了一般,
口中闷哼一声,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勉强站住,但胸口血气翻腾,几乎要张口喷
了出来,急忙闭上眼睛,缓缓纳气,暗自运功调息。
凌云子眼看束无忌出手伤人,不觉大怒,喝道:「束施主如何出手伤人?」
束无忌手摇摺扇,大笑道:「凌云子,你方才不是也听到了,归存仁出言无
状,在下说过要当着天下英雄教训他的,这一掌束某堂堂正正的发掌,并不是偷
袭,归存仁武当名宿,自应早作准备,既可还击,也可以躲闪,他接不下束某一
掌,只能说他学艺不精,怪得谁来?」他说归存仁是武当名宿,又说接不下束某
一掌,当真把武当派挖苦透了。
凌云子那里经得起他这般损法,心头怒极,锵的一声从肩头撤下长剑,喝道
:「束施主这般高明,贫道倒想讨教几招……」
青云子没待他说完,刚叫出:「师弟……」
束无忌看了凌云子一眼,不屑的道:「武当三子,能接得下束某一招,已经
很不错了。」
凌云子被他气疯了,连掌门师兄这声「师弟」都恍如不闻,沉喝道:「好,
那么束施主就接贫道一剑试试。」喝声出去,刷的一声,一道剑光激射而出,直
向束无忌面门奔去。
他身为武当三子的老二,一身所学自极精纯,何况这一剑含愤出手,使的是
「两仪剑法」的一招「太极初动」,剑光乍发,点的虽是束无忌面门,但就在剑
光刺到离束无忌身前还有二尺来远,突然剑划弧形,一点寒芒刺到束无忌胸下,
这一剑当真快速如电,能够看得清他剑势的人,为数也已不多。
束无忌摺扇轻摇,冷峻的脸上微露笑意,丝毫没把对方这一剑放在眼里,是
以凌云子的剑尖刺到他身前二尺光景,他还是一动不动,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
只见他在胸前轻摇的摺扇忽然一收,朝下轻轻一压,这一动作,看去极为从容,
但听「嗒」的一声,正好把凌云子刺到他胸前的剑尖压住。凌云子心头一惊,要
待撤剑,但觉剑尖似被束无忌的扇头胶住了一般,再也收不回来。
束无忌却在此时朝他微微一笑,低喝一声:「撤剑。」压着剑尖的扇头忽然
一放.一下敲在凌云子执剑手腕的关节上。凌云子几乎连换招式都来不及,但觉
右臂骤然一麻,五指一松,长剑郎当坠地,急急往后跃退,一张白皙的脸上,登
时羞得色若猪肝。
束无忌也不追击,又是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扇了两扇,才含笑道:「
如何,束某说过,你能接得下束某一招,已经不错了。」这一刹那,但听一片掌
声,如雷般鼓励,拍掌的当然是以两边大红席上的人居多。
武当三子的老二,连束无忌的一招也接不下,这当真把凌云子羞得无地自容
,倏地跨上一步,用脚尖挑起长剑,愤然道:「好,贫道再领教领教束施主的高
招。」
青云子看出束无忌的武功高出二师弟甚多,乃急忙喝道:「二师弟还不退下
?」凌云子不敢不遵,立即躬身应「是」,返剑入鞘,往后退。
青云子目光湛然,注视着束无忌,徐徐的说道:「尊师既然不在此地,大会
由束施主负责的,那就和束施主说也好。」
束无忌含笑道:「武当掌教有何教言,但请直说。」
青云子颔首道:「善哉。善哉,那贫道就直说了,贵教召集天下武林,在这
里开武林联谊大会,原也无可厚非,但贵教却不择手段,竟以迷失散迷失参与大
会的武林同道……」
束无忌没待他说下去,脸色一沉,喝道:「青云子,束某尊重你是武当派一
派掌门,你却如此诬蔑通天教,诬蔑大会,你如果自认为是领袖武林的名门正派
,可以不把任何门派放在眼里,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青云子身为武当掌教,被他当面斥责,丝毫不见怒容,只是神情严肃的道:
「不论贫道说的是否诬蔑贵教,束施主总该让贫道把话说完吧?」
束无忌冷冷的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青云子肃然道:「贫道和少林方丈大师同来,就是希望贵教及时收手,解散
四路总令,给他们迷失散解药,这场大会到此为止,只要贵教不再和武林各门派
为敌,大家仍可不伤和气。」
「哈哈。」束无忌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目中金芒暴射,沉
声道:「青云子,你这般说话,不怕武当派遭灭门之祸吗?」
青云子看他目中金芒逼人生寒,心头暗暗惊异,忖道:「束无忌只不过是通
天教门下大弟子,但从他目中隐射的金芒看来,此人年事不大,一身内功已不在
自己之下了。」一面平静的道:「贫道看不出武当派会遭灭门之祸,但贵教如不
听劝告,一意孤行,那就很难说了。」
束无忌大笑道:「就凭你们少林、武当两个门派?哈哈,今天大会上早就大
家一致通过要惩处你们一向自高自大,不把武林其他门派放在眼里的少林、武当
两派了,你们既然自己找上门来了,正好在大会上,当着天下武林,处以应得的
惩罚,二位掌门还是自动受缚,听候大会发落,还是要执法人员动手呢?」
少林监寺至慧大师真目喝道:「束无忌,你能代表天下武林吗?」
「哈哈。」束无忌手中摺扇朝四面一指,说道:「东南西北,四路总令,不
就代表了东南西北四路各个门派,难道他们还不能代表天下武林?」
至慧大师凛然道:「他们当然可以代表天下武林;但代表天下武林的并不是
通天教,更不是你束无忌。」
坐在右首大红席上的江北大侠沈昌年站起身道:「大师此言错矣,天下武林
大会,是通天教召开的,通天教主荣膺大会推选为武林盟主,如今盟主不在大会
上,束大侠以大会总提调身份,自可代表大会,大会既是天下武林大会所代表的
自然也是天下武林了。」他此言一出,会场上就有许多人鼓起掌来。
「阿弥陀佛。」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合掌当胸,口诵佛号,向前跨了两步,徐
徐说道:「这位施主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人?」老和尚从未在江湖上走动,所以
不认识江北大侠。
沈昌年冷冷的道:「在下沈昌年,是淮扬派出身,这样够了吧?」
至济长老急忙低声道:「他是淮扬一带颇负盛名的江北大侠。」
至善大师微微颔首道:「沈施主似乎并未被迷失神志,老衲深为沈施主庆幸
,但沈施主可知通天教以召开天下武林大会为名,把天下武林同道分为东南西北
四路,均被暗下迷药,迷失神志……」
「哈哈。」沈昌年大笑一声道:「大师身为少林方丈,竟然昧于事实,把道
听途说之言,信以为真,就向武林大会兴问罪之师,岂不可笑?」
羊角道人大声喝道:「少林、武当一向自诩名门正派,其实都是些不明事理
的糊涂蛋,这里有谁被迷失神志了?」
「有。」坐在横案左首的东海龙王敖九洲突在此时洪声应了一个「有」字,
他声音洪亮,全场的人自然全听到了,所有的目光也不期而然都朝他投去。
东海龙王目光如炬,环顾四周,然后不疾不徐洪声说道:「兄弟是东路总令
主,也是大会公举的大会主持人,因此兄弟应该说句公道话,兄弟有个义女叫云
芸娘,后来才知道她竟是通天教古教主门下的八弟子,她曾在兄弟饮食之中暗下
迷失散,企图迷失兄弟神志,好受她控制,哈哈,兄弟在江湖上打滚了六十几年
,什么花样没有见识过,区区迷药,又岂能迷失得了敖某?
但兄弟还是担任了东路总令主,就是要看看通天教在天下武林联谊大会上,
究竟玩弄些什么花样?兄弟挺身作证,是希望束总提调转告尊师,千百年来,武
林中人以信义为先,凭仗药物,纵能迷得一时,也不足久恃,其他南西北三路总
令,如有被迷失神志的人,也希望立即给解药,方能真正和平相处,兄弟话说完
了,这大会主持人也就此鞠躬下台了。」说完,果然鞠躬一礼,大步走下。
束无忌看在心里,看他走下,立即迎了上去,一面拱手道:「敖大侠请留步
。」
东海龙王道:「总提调还有什么见教?」
束无忌大笑道:「敖大侠神声清爽,并未被迷失,那就是说没有人向你下迷
失散了,因为真要在你饮食中下了迷失散,敖大侠的神志就未必会有这般清爽了
,敖大侠既未被迷,却诬蔑本教使用迷药,迷失天下武林同道,在大会上大放厥
词,危言耸听,显然和少林、武当早有勾结,担任东路总令主,不过是前来卧底
,企图破坏团结。通天教主办武林大会,绝不容许有人破坏大会……」
他话声还未说完,就有人大声叫道:「敖九洲是大会的奸细,绝不能放过他
。」
也有人喝道:「把他拿下了。」
束无忌摇了摇双手,要大家不可鼓噪,一面摇着摺扇,含笑朝东海龙王说道
:「敖大侠卧底而来,在下忝任大会总提调,不揣愚鲁,倒要向敖大侠讨教几招
高招。」
东海龙王目中精芒闪动,洪笑道:「总提调是要和老夫动手了?」
束无忌微哂道:「难道在下不配和敖大侠动手吗?」
大洪山主吕长素站起身道:「总提调且慢,还是在下先来会会敖大侠。」急
步走到东海龙王面前,拱手道:「在下请敖大侠赐教。」
东海龙王双目一瞪,射出两道慑人精光,沉喝道:「姓吕的,你还不配向老
夫叫阵。」吕长素听到他这声长喝,如同焦雷贯耳,心头猛然一惊.不自觉的后
退了一步,一时之间连话也答不上去。
羊角道人飘然走出,含笑道:「敖大侠不愿和吕山主动手,不知贫道还能承
教吗?」
东海龙王嘿然道:「向老夫挑战的是束无忌,道兄是代表他和老夫动手?还
是单独向老夫挑战?如果是代表束无忌出手,老夫也可指派一人作代表,如果是
道兄单独向老夫挑战,那么会场上属于通天教的高手不少,难道要老夫一一应战
不成?」「属于通天教的高手」,这句话听得羊角道人老脸不禁为之一红,尤其
东海龙王这番话,一时也叫羊角道人难以回答。
束无忌朗声一笑道:「敖大侠既然有意要考量在下,道兄和吕山主且请回座
,就让在下领教他的高招。」一面朝东海龙王拱拱手道:「敖大侠一支龙头杖会
过不少天下豪杰,在下就以手中这柄摺扇讨教了。」
东海龙王怒笑道:「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龙头杖从不轻使……」从不轻使
者?不愿和后生小子使龙头杖也。话声一落,右手把龙头杖一拄,就毫无声息的
插入数寸厚的青石板上,双掌一拍,洪笑道:「老夫就用这双肉掌,你只管使扇
好了。」
束无忌摺扇一领,微笑道:「那就请敖大侠赐招了。」
东海龙王沉笑一声道:「好,你接着了。」喝声出口,右手抬处,一拳凌空
拍去。他积数十年修为,功力深厚,这掌又志在克敌,差不多用上了七成力道,
掌风出手,轰然有声,一道汹涌的劲风,直向束无忌身前撞去。光是这份声势,
就看得会场上的群雄莫不暗暗点头,这位威震长江的东海龙王,果然名不虚传,
非同小可。
束无忌似是不敢硬接,身形一侧,从旁闪出,他身法轻灵无比,就在闪出之
际,右手疾扬,摺扇快若流星,一下朝东海龙王左肩点到。他右手直伸,再加上
二尺长的摺扇,正好够上东海龙王的肩头。东海龙王没想到他闪出之际,乘机出
手,来势快速如电,心头也不由暗吃一惊,哼道:「好小子,这一手确实够快。
」
心念转动,右手一招,突然把直劈出去的掌力向左带转,由直劈一下变成横
击,掌力在这一收一放之间,自然又增强了一二成力道,转瞬间,一团强猛掌力
宛如迅雷并发,凌厉无匹。束无忌一怔,此时要待退身,也已不及,只听他口中
发出一声清朗的大笑,递出去的摺扇并未放回,却忽然打了开来,扇面直竖,朝
前推出。
他居然竖立着一面白纸扇,去硬挡东海龙王差不多有九成力道的一记掌风,
这岂不是螳臂当车,凭你通天教主门下首徒,就是用双掌推出,也挡不住东海龙
王这一掌。会场上尤其两旁大红席上的来宾,都不禁替束无忌担起心来。
但事实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糟,束无忌竖立推出的一柄白纸扇面,居然一下
把东海龙王带转的一团掌风给挡住了。掌风迅若风雷,涌若怒涛,只是在束无忌
竖立的摺扇扇面前面,汹涌作势,吹得沙飞石走,扇面就像一道防波堤,迫使凌
厉掌风难越雷池一步。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只是瞬息间事,东海龙王带转的一团掌风,被束
无忌扇面挡住的一刹那,陡觉一缕极阴极寒之气,无形之中,不仅渗入脉腕,迅
速缘臂而上,心头不禁大骇,急切之间,口中大喝一声,振腕挥出。
这一挥虽然内力并发,但一缕阴寒之气却并未挥去,整条右臂竟然缓缓垂下
,使不出一点力道来,心头不禁又惊又怒,左手迅速抓起龙头杖,目视束无忌,
洪喝一声:「你……」
束无忌没待他说下去,摇着手含笑道:「敖大侠歇怒,你只要稍事休息,即
可无碍。」
大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听束无忌口气,东海龙王好像在这一招上吃了
大亏。再看东海龙王果然双目微阖,凝立不动。这下看得会场上的人莫不心头蓦
然一凛,以东海龙王的一身修为,居然在通天教首徒束无忌的手下,没走出两招
。
跟随东海龙王来的二十六名护卫,在这一瞬间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落花岛
祁中奇是东海龙王数十年至交,这时急忙朝二名领队,以目示意,制止他们不可
妄动,一面闪身而出,走到东海龙王身边,低声问道:「道兄不碍事吧?」
东海龙王双目乍睁,含笑道:「还好,兄弟不碍事。」
祁中奇道:「道兄不妨卞去休息一下,由贫道去会会他。」
东海龙王正待拦阻,刚叫出:「祁道兄……」底下的话还没出口。
祁中奇已走到束无忌面前,中指挂着玉拂,稽首道:「贵教也曾在贫道身上
下过迷失散,因此贫道也想跟总提调讨教一招半式,不知总提调肯赐教吗?」
束无忌久闻落花岛主祁中奇之名,武林中把他称为东海一奇,却没有人能说
出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看他出过手,落花岛是一个神秘的岛屿,祁中奇也一向被
江湖上人目为神秘人物。
束无忌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当然是在估量落花岛主的内功修为,大概有多少
程度?一面含笑道:「在下和敖大侠也只是随便比划而已,今天是大会的第一天
,盛会难得,道兄是大会的贵宾,切莫因误会而伤了和气,少林、武当指责敝教
施下迷失散,只是志在挑拨大会团结,道兄不可误中奸计……」
祁中奇大笑一声道:「贫道活了六十多岁,岂是是非不分之人,若非通天教
派人在贫道饮食之中暗下迷失散,贪道还不会参加今天的大会,更不会向大会总
提调请教了。」
束无忌目中隐含怒意,点头道:「这样也好,束某就领教了。」当胸摺着摺
扇朝前一招,说道:「道兄请。」口中说的还算客气,但用这扇面向人招着,分
明含有轻视落花岛主之意。
祁中奇肩负长剑,却并未拔剑,只把手中玉拂朝前一摆,说道:「那贫道就
有请了。」
他玉拂这一摆,就有千百缕银丝飞散开来,又倏然而合,化作一道白光,朝
前点来。在他银拂飞散之际,发出一阵嘶嘶轻啸,盈耳不绝,但等到银丝倏合,
轻啸也倏然而止。他出手就露了这一手,看得场中的人莫不暗暗点头,大家都由
衷的赞叹,落花岛主一身功力果然精纯无匹。
站在他对面的束无忌依然摇着摺扇,站立如故,就在此时,银丝乍合,啸声
甫歇,一道强劲如矢的暗劲,当胸直贯而来,劲力之强,大有贯穿山石之势。束
无忌脸上挂着冷峻的笑容,直到这道劲力撞到身前之际,当胸摺扇忽然一翻,往
下压落,不!他压落的扇面顺势向右带出。
这一着看去轻松从容,实则使上了极大力道,才能把对方这道强大的暗劲向
右首接引出去。这一下因势利导,当真如一江春水向东流,把对方力道完全引出
,落花岛主这一拂本来只是一记无声无息暗劲,但经他这一引,等到向他身右带
出之时,却呼然生风,发如波涛,大有沛然莫之能御之势,一下冲出去三丈多远
,尘沙飞卷,简直像一道龙卷风。
束无忌右手扇面朝下翻压之际,左手却悄无声息由下翻起,抬手朝前拍出。
这时正好摺扇引发内劲,发出如涛风声,谁也没有去注意他的左手。祁中奇看他
用扇面引出自己的暗劲,左手一抬翻掌拍来,他立即左手一抬,迎拍出去,就在
此时,突听耳边有人低喝一声:「他使的是「翻天印」,祁道友接不得。」话声
入耳,掌已发出,自然迟了。
但即使不迟,落花岛主也不会听的,他虽然不是刚愎自用的人,但数十年潜
修,自恃功深,和通天教主一个门人弟子交手,岂肯无故收手后退?他听到有人
以「传音入密」说出对方使的是「翻天印」立即催动真气,也使出他从不轻使的
「青气神功」来。
落花岛主祁中奇一生很少踏入江湖,没有人知道他武功来历,这「青气神功
」当然也没有人见过,此时但见他推出的手掌色呈淡青,他脸上也同时呈现出一
片淡淡的青气,连他一袭道袍,也似乎在隐隐冒着青气。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一个手掌翻起,一个手掌推出,原是十分快速的举动,
能够在电光石火的时间内,看出一个使的是「翻天印」,一个手掌呈现青气,也
只有功力精深,目光锐利的人才能看得出来,一般高手所能看到的只是两人手掌
迅速递出而已,武功较差的人,只怕连两人递出的手掌都看不清呢。
就在此时,场中发的「啪」的一声轻响,两只手掌乍接即分,束无忌依然站
立如故,口角间微噙着一丝冷峻的笑容。祁中奇却被震退了两步,本来青气氤氲
的脸上,此时一片煞白,双目微阖,凝立不动,显然被震得血气浮动,正在运气
行功。这下直看得在场的人莫不暗暗震惊,凭落花岛主祁中奇竟然连通天教门下
一个大弟子的一掌都接不下来。
突然一道青影快逾飞鸟,一下落到祁中奇身边,大家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那
人已把一颗药丸迅疾纳入祁中奇口中,祁中奇耳边同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道友被翻天印震散青气,快把药丸吞了。」
「哈哈。」束无忌突然朗声一笑道:「在下还当是谁,原来醉道长此时才来
。」
现在大家看清楚了,来人是个长眉修目,黑须飘胸的青袍道人,腰间悬一个
大红酒葫芦,正是名动江湖的醉道人。他一手扶着祁中奇,缓缓退下,一面洪笑
一声道:「天下武林联谊大会,天下武林同道都到了,贫道岂可不来?」
束无忌傲然道:「如此正好,今日之会,双方歧见颇深,醉道友名动武林,
不知有何高见?」
「哈哈。」醉道人打了个哈哈说道:「天底下公理只有一条,是就是是,非
就是非,贫道此来,乃是奉家师之命,希望今天这一场武林大会,不论歧见多深
,大家能够心平气和的解决,不可各走极端。」
束无忌含笑点头道:「在下也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南山老人出面,又有醉道
友赶来调解,自是最好不过之事,但少林、武当两派,率众而来,似乎对敝教成
见颇深,接着又引起东海龙王敖大侠、落花岛主祁道友的交相责难,不知醉道友
要如何调解?」
醉道人迷着醉眼,回头望望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和武当掌教青云子二人,打了
个稽首道:「方丈大师、掌教道长,二位的意见如何?」
至善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醉道长衔有南山老人之命,赶来调解,老衲
自然唯命是从,老衲和青云道兄连袂前来,实因通天教处心积虑,志在颠覆武当
、少林两派,当初暗施迷失散,迷失两派门人弟子在先,继而又劫持老衲,企图
引起两派自相仇杀于后,幸而狡计未能得逞,如今又以武林大会之名,通过讨伐
武当、少林,要胁天下武林同道,一致对付武当、少林,大有一举歼灭之意,老
衲和青云道兄此来,就是要正告天下武林同道,不可受通天教蛊惑,意即在此,
武林同道唯有幡然醒悟,摆脱通天教,方能自保……」
束无忌怒嘿一声道:「至善,你这些话,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武当掌教青云子接口道:「至善大师说的一点也不过份,贫道要请教束施主
,方才方丈大师说的话,是否确有其事?今天既然已由南山老人派醉道友出面调
解,以前的事可以一笔勾销,但眼前的事,贫逼和方丈大师意见一致的,那就是
请贵教把四路总令中被迷天心志的人,一律给予解药,贵教从此退出江湖……」
束无忌目中金芒大盛,没待青云子说完,厉笑道:「够了,你们果然是向大
会寻衅来的,在下只是尊重南山老人专程派醉道友赶来调停,并非怕了你们少林
、武当,通天教并没有战败,无须接受你们的条件,江湖上本来无所谓公理,强
者为胜,你们有什么阵仗,只管划下道来,通天教接着就是了。」
醉道人迷着醉眼,斜睨着他,为难的道:「束施主,兹事体大,你不向尊师
请示,就作得了主了?」
束无忌大笑道:「家师久已不问尘事,指派在下担任大会总提调,自可全权
作主,醉道友请覆上南山老人,他谋求武林各门派和平相处的善意已经到了,少
林、武当一再挑衅,这场杀劫并非我启,醉道友应该看清楚了?」
醉道人脸上微现犹豫,徐徐说道:「束施主幸勿见怪,贫道说句公道话,东
南西北四路总令,确实有不少人被贵教下了迷失散,迷人神志,给予解药,让他
们恢复清明,才是天下武林同道真正的联谊。」
束无忌目视醉道人,点着头道:「醉道友明是衔命调停,实则也是冲着本教
来的了,这也并不足怪,年前少林、武当两处事件中,也都是你醉道友插手的,
但不管如何,今天你醉道友总是奉南山老人之命来的,本教也不好为难你,这样
吧,是友是敌,醉道友最好当着大家,先表明立场。」
醉道人大笑道:「这倒教贫道好生为难,贫道是奉命来调停的,当然不会有
什么敌意,但贫道又和这里许多人相识,和少林、武当也有相当的交情,这个如
何选择的好?哦,束施主不妨先说说是友如何?是敌又如何呢?」
束无忌微哂道:「醉道友是调人身份,那么你这一调处工作,已经彻底失败
,你可以回去覆命了。」
醉道人耸耸肩一笑道:「你们都不肯听贫道的劝告,调停纵然失败,但贫道
总要看到一个结果,才能回去覆命。」
「好。」束无忌道:「醉道友要留下来看结果,坐山观虎斗,自然可以,甚
至还可以替双方作个公证,但绝不能左右偏袒,或暗中相助等事情出现,否则就
莫怪敝教以敌人视之,有伤和气了。」他这番话,口气极为硬,显然没把醉道人
放在眼里。
醉道人连连点头道:「好,好,贫道就坐山观虎斗,不伤和气就好。」
束无忌冷然道:「至善方丈,青云掌教,不知两位商量好了没有?」
至善大师还没开口,坐在上首的副总护法金鸾圣母突然开口了:「总提调且
慢。」
束无忌听得一怔,连忙拱手道:「不知副总护法有何见教?」
金鸾圣母沉笑一声道:「方才东路总令主敖大侠和落花岛祁岛主都对大会表
示不满,此次大会,齐集了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同道,人数较众,总提调应该问
问大家,还有什么对大会不满的,不妨当着大家都说出来,也好在这里作个总结
。」
束无忌听得暗暗点头,口中朗笑一声,目光徐徐掠过四路总令,才道:「副
总护法说的极是,大家都听到了,今天这一大会,齐集了天下武林各门各派,诸
位道长中如有不满大会的,不妨直说,在这里作个总结,正是最好也没有了。」
他虽在朗声大笑,但笑声中却已充满了杀机,这可从他冷厉的眼神中看得出来。
但见坐在左首,东路总令下首的南路总令主衡山派掌门人南云子当先站了起
来说道:「通天教召开武林大会,延揽各门各派,原也无可厚非,但你们在各派
掌门人身上暗施迷失散,总是有失光明,贫道和罗掌门人、冉教主等人,幸蒙高
人在途中解去迷药,恢复清明,不然,岂不糊里糊涂的让通天教牵着鼻子走了?
因此贫道等人认为方才武当掌教青云道长提出解散四路总令,贵教从此退出江湖
,不失为中庸之道,请束总提调多加考虑。」在他站起的同时,离火门罗尚祖、
排教冉勿赞也一同站起,表示他们一致的立场。
束无忌最顾忌的是西路总令,因为有谷云飞假冒了四师弟孟时贤,这一路人
马难免不稳,所以连住处都安排在淮渎庙,俾可就近监视,却不料东、南二路却
被人在途中解去迷失散,这可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事,心头这份气怒,当真无可言
宣,口中沉哼一声,目中金芒流动,大声道:「很好,还有那一个门派,要和本
教为敌的?」
坐在西路,总令第一排的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缓缓站了起来,右掌当胸,打
了稽首,说道:「贫道平半山,忝掌终南派,一向约束门人,很少在江湖走动,
不知什么地方开罪了贵教,不但向贫道暗施迷失散,企图控制住贫道心志,还在
敝观一百八十名道友及门下弟子身上,下了归心丹,以这样的手段用在武林同道
身上,使武林同道听你们的号令,进而谋取武林盟主宝座,以达控制天下武林的
目的,说来令人为之切齿,方才南云道兄已经声明,支持武当掌教的提议,贵教
解散四路总令,从此退出江湖,可以不究既往,贫道代表终南派支持此一提议。
」
束无忌还没说话,接着站起来的是华山派掌门人元真子,发出清朗的声音,
说道:「四个月前,通天教主门下四弟子孟时贤匿身敝派祖师堂,暗中策划,五
弟子祝纤纤假冒七师弟,企图颠覆敝派,幸被昆仑门下的谷飞云谷少侠路过贵派
,识破阴谋,不料贵教并不因此死心,上个月又利用崆峒金母和终南平道兄等人
,前来敝观,胁迫贫道,如不参加西路总令,就要把敝教歼灭,居心如此毒辣,
贫道代表华山派,支持武当青云道兄提议,贵教如此怙恶不悛,将是天下武林的
公敌。」
束无忌这一瞬间,居然显得十分平静,手摇摺扇,点着头道:「很好。」接
着目光一抬朝金母含笑道:「在下想听听总令主的意见。」
金母沉笑道:「老身当着天下武林同道,先要整理一件家务……」说到这里
,右手一伸,朝侍立在她右首的席素仪身上拍去,口喝道:「孽徒,还不跪下?
」席素仪身子机伶一颤,果然依言屈膝跪下。
金母又道:「素仪,你洗去脸上易容药物,也把孽徒脸上的易容药物一并洗
去。」
站在她左首的陆碧梧躬身领命,双手迅快在脸上一阵拭抹,原来这陆碧梧竟
然和跪在地上的席素仪长得一模一样,接着走到跪在地上的席素仪面前,双手在
她脸上拭抹了一阵,那跪在地上的席素仪却变了陆碧梧。这一点,大家已可从金
母口中听出来了,她两个徒弟,互易了对方面貌,不知内情如何?
这时金母口中冷哼一声,说道:「孽徒陆碧梧,丧心病狂,勾结通天教,竟
以迷失散企图迷失老身心志,迫使担任通天教西路总令主,欺师灭祖,莫此为甚
,老身要你应昔日入门时的誓言,自碎天灵,你自己了断吧。」
陆碧梧给师父一掌解开被闭的「脑户穴」,张目四顾,心头一阵战栗,忽然
双足一顿,跪着的人朝前窜了出去;但她不知道金母方才一掌已经震散了全身真
气,这一下朝前窜出,只不过窜出五尺光景,突然间,头猛向地面撞去,同时只
听「卟」的一声,立即脑袋并裂脑浆四溅。
她当然不是自碎天灵而死。她窜出之时,离地不过两尺,撞上地面也不致于
撞碎脑袋,大家虽没有见到金母出手,但想也可以想得到这是金母出手的了。崆
峒金母,果然是个令人莫测高深的人物。
第五十一章尔虞我诈
金母连看也没看陆碧梧一眼,就冷厉的道:「束无忌,你们勾结孽徒,在老
身身上下迷药,这件事该怎么说呢?」
束无忌依然摺扇当胸,从容笑道:「总令主总听到了吧……」
金母厉声喝道:「老身处置孽徒,已经不是你们支使的傀儡总令主了。」
「金母既然不愿担任西路总令主,那就算了。」束无忌淡淡一笑,续道:「
在下说的是方才的情形,你金母也看到了,少林、武当和东海龙王、落花岛主,
以及终南、华山,都在指责通天教使用迷失散,其实你们一个也没有迷失,那就
是说通天教根本没有使用什么迷失散,你们众口一辞说通天教使用迷药,只是排
除异己舶藉口而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哈哈!既然诸位存心和通天教为敌,
有意到武林大会上来寻衅的,通天教也不怕事,金母问在下该怎么说?现在在下
就回答你,今日之事,已经用不着再讲是非曲直,你们只要划下道来,通天教都
会接着就是了。」说到这里,摺扇忽然向空连展了两展。
他这一举动,自然是他们的暗号了,大家虽然不明底细,但也看得出来。就
在此时,只见从左首左右两则轻快的走进两队青色劲装的汉子,一边有六十名之
多,两队就有一百二十名之多。走在最前面的,是蓝衫飘逸,手持摺扇的青年,
生得剑眉星目,脸型瘦削,神色冷峻,赫然又是一个束无忌。
他身后紧跟着一人,同样是蓝衫青年,脸色苍白,神情略见呆滞,这人叫做
束传令,是两队的总传令。左边一队由项中豪率领,助手是高升。右边一队由项
中英率领,助手是孙发。这两队人,年龄在三十左右,眼神灰黯,脸色青中透白
,不见一点表情,分明是练成了某种特殊的功夫,是属于杀手一类。
丁易一眼看到从后面走出来的束无忌,登时眼睛一亮。低笑道:「他们出动
杀手了,嘿嘿,这回保证把通天教主气个半死。」
谷清辉口中唔了一声道:「少林、武当也是有备而来。」
原来就在北首通天教一百二十名杀手分左右进场的同时,南首入口,也迅快
的走进两行人来!一行是灰衲僧人,那是少林寺戒律院长老至清、至中和手持镔
铁禅杖,腰佩戒刀的十六名护法弟子。白衣殿长老至成、至勤,和腰佩戒刀的十
六名弟子。罗汉堂长老至远、至光和一百单八名手持禅杖的护法弟子。
另一行是由武当三子的寒云子率领的六十四名青衣道人,和由双环无敌秦大
钧率领的二十四名俗家弟子。这两行人的入场,足见少林、武当果然有备而来,
声势自然也顿时大盛。走在最后的少林罗汉堂的一百单八名弟子,并未进场,只
在南首的入口处站停下来,看情形,他们要在入口处布罗汉大阵了。
全场的人眼看双方在这一瞬间各自有人进场,形势更显得剑拔弩张,一场大
战,即将展开,每个人心头都不禁感到紧张。就在此时,跟在后面走出来的束无
忌身后的束传令突然身形从横里闪出,口中叫道:「大公子,他冒充天龙武士领
队,他是谷飞云……」
原先的束无忌闻言一怔,两道金光熠熠的眼神不觉朝束传令投去,沉声道:
「尔是何人?」
束传令急道:「弟子是无忌呀。」
从后面走出来的束无忌喝道:「束传令,你敢胡说八道。」
束传令大笑道:「难道你不是谷飞云?」
站在上首左边一排,都是通天教主的嫡传弟子,其中祝纤纤和辛七姑两人,
听束传令说出从后面走出率领天龙队武土的束无忌会是谷飞云,他们自然深信不
疑,因为谷飞云精擅易容,今天这一武林大会上,他不可能不来。尤其束传令说
出他是无拘,无拘者,就是她们的大师哥束无忌也。
因为通天教主在大会上不好亲自出面,昨晚赶来之后,召集门人,决定由他
以大会总提调束无忌出面,改派束无忌统率天龙武士,大会上如有人反对,看到
他摺扇向空连展两下,就率队走出,只要是敌人,一律格杀勿论。
两位姑娘这下更证实了,两双秋水般眼睛,含着焦急的眼神,不约而同朝谷
飞云投去,她们内心也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出手帮他?要帮他,当然是豁出去了。
和两位姑娘怀着同样心情的人可多着呢。站在上首右边,金鸾圣母门下宇文
兰、许兰芬。站在金母后排的荆月姑、冯小珍和全依云、沈嫣红,没有一个不是
睁着一双杏眼,盯着扮成束无忌的谷飞云,流露出又惊又喜之色。
谷飞云怒喝一声:「反了,项中豪,要他们上去几个人,把他拿下了。」
项中豪正是率领第一队六十名天龙武士的队长,但他对谷飞云下达的命令,
漠然无视,口中冷冷的道:「咱们都听束传令的,你要束传令传令给咱们好了。
」
谷飞云方自一怔,高升忽然阴笑一声道:「谷飞云,老实告诉你吧,你在大
公子身上下的迷药,下的又是迷失散,岂不是孔老二门前讲西书,笨到了极点?
」
谷飞云知道自己不但没有迷倒他们,反而坠入束无忌的计中,他不动声色,
不费一兵一卒,就让自己送到他师父面前了。一念及此,心念不由大怒,目注高
升,沉喝一声:「高升,你敢对我这样说话?」右手随着朝前拍出。
高升仗着有通天教主和束无忌在场,谷飞云绝不会向他出手的,那知谷飞云
怒他告密,差点误了大事,早有除他这心,这一着自然是出乎高升意料之外的事
,等到谷飞云挥掌拍出,他已经连逃避都来不及了。谷飞云这一掌不但迅如闪电
,而且使的还是「金刚掌」,但听「砰」的一声,高升一个人应掌直飞出去一丈
多远,再「砰」的一声跌坠在地上,早已气绝。
原来的束无忌(通天教主)看得勃然大怒,喝道:「谷飞云,你敢在我面前
伤人。」身形一闪谷飞云曾经被他一掌震散真气,自然不愿和他硬接,身形一晃
,迅即从左闪出,一面大笑道:「在下束无忌,何用假冒,假冒的应该是你,你
难道是真的束无忌吗?」
束无忌怒声道:「你说什么?我不是束无忌?」右手一圈,把劈出去的掌力
带转,依然朝谷飞云追击而去。方才迎面发掌,倒也并不觉得什么,这下力道一
经带转,就发出嘶然轻啸,啸声由低而昂,宛如利刃横空,把空气都削了开来。
谷清辉凛然变色道:「魔教金刃掌。」
丁易吃惊道:「他会是魔教中人?」
谷飞云依然身形轻晃,一下避了开去,口中大笑道:「你是什么人,大概只
有在下最清楚了。」
束无忌嘿然道:「那你就非死不可。」左掌一翻,掌心朝地,平胸横扫过去
。
他两记直劈,都被谷飞云施展紫府迷踪避开,故而这一记改直劈为横扫,不
让他再有闪避的机会。谷飞云本来练的「剑遁身法」,出之顽石大师,原是少林
七十二艺中的「须弥身法」,后来又学会昆仑派的「紫府迷踪」,这一释一道两
种步法,都是趋避敌人的身法,也各有所长,他学会了两种身法之后,融会贯通
,虽然无法做到合而为一的境界,但也可以灵活运用,上一式用的「剑遁身法」
,下一式用的「紫府迷踪」。
这种相互运用的方法,他也只有在一个人练习之时试过几次,自己觉得十分
满意,却没有正式用过。因为这要遇上武功比自己高的人,至少也要和自己在伯
仲之间的对手,才用得上。谷飞云下山以来,就很少遇到这样的对手。
现在和他动手的,表面上虽是束无忌,其实却是天字号的大魔头通天教主古
通玄。谷飞云自然要把两种身法都使出来了。束无忌这一横扫的掌风,当真有如
关夫子的青龙偃月刀拦腰横扫一般,一道锐利掌力,金刃劈风,发出盈耳嘶啸,
凌厉无前的横扫过去,几乎扩及两丈,没有人可与抗衡。
「金刃掌」其利如刃,掌风过去,遇物毁物,遇人斩人,无一可以幸免。束
无忌要以狮子搏兔用上全力,使出「金刃掌」来,一是恼怒上次没把谷飞云一举
击毙,二是今天这一大会上,反叛自己的人,占了一半以上,其中不乏高手,他
要速战速决,先把谷飞云解决了。
束无忌(通天教主)一身修为已臻上乘,即以场中的高手来说,能和他旗鼓
相当的,也找不出一两个来,这一记「金刃掌」横扫而过,虽然啸声盈耳,掌力
如涛,但有没有扫中人?
外人看不出来,他自己自可感觉得到,心头不禁大奇,定睛瞧去,眼前那有
谷飞云的人影?同时他已发现自己身后有轻微的呼吸气息,更是惊异不止,心想
:「通天宝笈上的灵飞身法,已可傲视古今,这小子使的会是什么身法?竟然比
灵飞身法还要高明,连自己都看不出一点征兆,轻易的闪到自己身后去了。」
一念及此,右手摇着摺扇,朗笑一声道:「谷飞云,能够躲开我三掌的人,
为数已不多,我不会再用掌风追击,你出来吧。」
谷飞云同样手摇着摺扇,潇洒的从通天教主身后缓缓走出,含笑道:「兄台
真是说笑了,束某岂会惧你追击?」他仍以束无忌自居。
束无忌被他这声「兄台」,叫得心头更是暗暗恼怒,口中沉哼一声道:「谷
飞云,你不是跟岳维峻学了乾坤八剑吗?怎不使出来让束某瞧瞧?一味躲闪,岂
不是连你师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谷飞云听他辱及师尊,心头不由大怒,剑眉方自一挑,只听耳边响起醉道人
的声音,说道:「不可中他激将之计,你还不是他的对手,既然已经不能控制天
龙武士了,还是快退下来吧。」
谷飞云总归是年轻好强,一时那里肯听,口中朗笑一声,摺扇一收,指指对
方道:「束某就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哈哈,有骨气。」束无忌大笑声中,沉喝一声道:「接招。」右手摺扇一
扬,朝谷飞云眉心点去。
他随手而发,没有什么招式,也不见得如何快速;但谷飞云竟然会感到他这
一点之势,变化万千,不可捉摸,自己练过的许多武功招式,没有一招可以封架
得住,—更遑论破解了。心头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切之间,摺扇一竖,漾起一排
三道扇影,排空迎击而去。他使的是一招「乾字剑」,但听「嗒」、「嗒」、「
嗒」三声轻响,居然被他接了下来。
不,谷飞云但觉对方扇上内力之强,自己虽已运起「紫气神功」,依然承受
不住,被震得手腕发麻,脚下浮动,一下后退了两步之多。就在此时,但听几声
娇叱,同时响起,从横案左侧抢飞出去的是金鸾圣母门下的宇文兰、祝兰芬。从
西路总令抢飞出去的是扮作金母侍女的荆月姑、冯小珍和全依云、沈嫣红。
祝纤纤、辛七姑明知道这位担任大会总提调的大师哥,可是师父改扮的,冲
出去也未必救得了谷飞云,更背上背师叛教的罪名,因此,祝纤纤虽然心头焦灼
,只是脚下移动了一下,没敢抢出去。辛七姑早已知道谷飞云已得昆仑派真传,
不知是不是师父的对手?但谷飞云在路上曾一再叮嘱,不论自己遇上任何强敌,
不论自己接得下接不下,都要辛七姑不可插手,所以她也没有抢出去。
除了这几位姑娘们,另外还有两个人也在此时闪身抢了出去,那是谷清辉和
丁易。束传令(真正的束无忌)早已打着手势,命令项中豪、项中英兄弟把一百
二十名天龙武士分散开来,远远包围着谷飞云。此时眼看宇文兰、荆月姑等人抢
了出来,立即以「传音入密」朝张少轩说道:「二师弟,你们速把她们截住了。
」一面转身朝丁易、谷清辉喝道:「陈康和、徐永锡,你们两个要做什么?」要
知丁易扮的是总管陈康和,谷清辉扮的乃是副总管徐永锡。
丁易朝他耸耸肩,笑道:「兄弟二人,是奉大公子之命……」他朝正在动手
的束无忌呶呶嘴,又道:「捉拿贼党来的。」
柬传令道:「贼党在那里?」
丁易又呶呶嘴道:「不听大公子指挥的,就是贼党咯。」左手一指,笑道:
「嘻,就是你了。」一缕细如牛毛的银芒,直射束传令眉心。
束传令就是束无忌,他是通天教主门下首徒,岂会无备,口中冷哼一声,迅
速从腰间抽出一柄摺扇,豁的一声打开,扇面一翻,把一缕银芒接了下来。丁易
是奇胲门的传人,奇胲门除了精擅易容之外,更精通奇门之术,和机关消息、暗
器之类,举凡稀奇古怪的东西,也都是他们的独门奇技,因此要做一个奇胲门的
弟子,十年二十年都学不完全。
丁易其实一共打出了三支针,第一支是明的,直取对方眉心,第二支和第三
支是暗的,等你接住第一支的时候才出手,而且速度也比第一支要快得多。束传
令摺扇一翻,刚把第一支银芒接到扇面上,瞥见针端忽然嗤嗤作响,冒出火花,
心头微微一怔,第二支针已向胸口射来,急切之间,慌忙摺扇一翻,朝下拍落。
怎知就在扇面压落之际,但听轰的一声,爆出一团火花,差幸他扇上早就凝
聚了真力,一下把它扑倒在地上,身形急急往后飘退了两步,白纸扇面已被炸了
一个大洞,同时陡觉右膝似是被针刺了一下,一条右腿登时麻木不仁,几乎站立
不住。
原来丁易打出的三支针,第一支除了会冒出火花,别无作用,只是先声夺人
,让你惊慌失措而已。第二支是雷火针,遇物即爆,如被刺中人身,爆炸开来,
也够你受的,第三支针上淬有麻药,刺中了虽然要不了命,但药性极强,一时三
刻,也会使你局部麻木不仁,失去抵抗之力。
束传令发觉右腿中针麻木,心头不觉大怒,右手急忙连点了腿部两处大穴,
闭住穴道,口中沉喝一声,道:「束某先毙了你。」摺扇铁骨一拢,纵身飞扑过
来,一蓬扇雨朝丁易当头罩落。
丁易耸耸肩道:「你以为我怕了你?」身形一矮,向右闪出,呛的一声,左
手拔剑,一招「风扫落叶」,一道剑光朝束传令左足扫去。
束传令冷笑一声,左足足尖一点,要待把丁易扫来的长剑踩住。试想丁易何
等机灵,长剑打扫到一半,身形一晃,轻灵得如同鬼魅,一下就闪到束传令身后
,剑交右手,抖腕就洒出五点寒星,急刺而出。
束传令精擅「灵飞身法」,眼看丁易施展的身法,居然同样轻灵无比,心头
大感惊异,立即点足旋身,一下抢到了丁易身后,未待发扇,丁易又一晃身,闪
到了束传令的身后。束传令怒嘿一声,身如陀螺,一个轻旋,陡然拔起一丈来高
,左足飞起,闪电朝丁易当头踢来。
了易身子一蹲,左手扬处,打出一支雷火针,直奔束传令面门,右手长剑迅
即交到左手,右手屈指轻弹,又是一支麻针悄无声息朝他凌空踢来的左足「涌泉
穴」打去。束传令上过他一次当,岂会再上第二次?身在空中,依然旋若陀螺,
飞开数尺,右手摺扇挟着一道劲风,压顶击落。
丁易打出第二支麻针,落空之后,就悄然飞落,但他打出的第一支是雷火针
,落空之后,射出七八尺远,落到地上,却轰然有声,爆出一团火花。束传令一
下落到地上,心头怒不可遏,左手挥手一掌,朝丁易拍来。
丁易忽然挺身直立,笑道:「你要和我比比掌力?」右手一竖,朝前推出。
这一掌双手都用上了九成力道,但听「啪」的一声,双掌击实,丁易被震得
斜退了一步。束传令右足麻木不仁,只有一条左足可以站立,但他一身武功,确
实不同凡响,此时居然金鸡独立,岸然不动。丁易大喝一声,正待挥剑冲出。
只见项中英闪身而出,朝束传令拱拱手道:「大师兄请下来休息,这厮由小
弟来对付他好了。」
束传令右腿中针麻木,直到此时还没把针起出,单凭一足支持,确实感到不
便,这就颔首道:「好,不过这小子滑溜得很,他假冒陈康和,显然是谷飞云一
党,不论生死,都得把他拿下。」
项中英点头道:「小弟晓得。」
丁易道:「喂,你们是不是要两个一起上?」项中英仗剑迎了上来,束传令
单足跳动,往后退去。
丁易咦了一声道:「束传令,你是不是怕了?」
项中英目光直注,冷然道:「我大师兄要我来把你拿下,死活不计。」
「啊,哈哈。」丁易忽然仰首笑了起来。
项中英冷喝道:「你笑什么?」
丁易长剑朝他一指,问道:「你叫项中英,对不?」
项中英道:「本公子正是项某,你有什么事?」
丁易道:「本座是陇山庄总管。」
项中英喝道:「你是谷飞云一党,到了这里,还敢冒充下去。」
丁易正容道:「本座陈康和,有谁冒充了?当时西路总令出发之时,庄主曾
通知西路总令所有的人,项中英带职潜逃,一体缉拿,格杀勿论,你既然在这里
露面,陈某身为西路总令总管,自然要把你拿下了,你方才不是问我陈总管笑什
么吗?本座现在告诉你,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姓项的小子
,你还不束手就缚,难道还要本座动手吗?」
项中英听得大怒,没待他说完,口中喝道:「拿你的头,看剑。」刷的一剑
,当胸刺来。
丁易身形一晃,一下抢到他右首,笑道:「你四师哥说过,你是非死不可,
本座只是负责把你拿下,是生是死,就交给你四师哥去作主了。」他口中的「四
师哥」,应该是孟时贤,但在丁易口中说来,当然是指谷飞云了。项中英越听越
怒,大吼一声,身子一个轻旋,长剑转动,斜削而出。
丁易笑道:「你这点身法,还差得远呢。」话声出口,忽然身形乱闪,围着
项中英一剑又一剑的刺出。
项中英是通天教主门下,自然也会「灵飞身法」,但此时任你如何晃动身子
,施展身法,丁易始终围着你发剑,使你看得眼花撩乱,但觉丁易一个人,变成
了两个,两个变成了四个,四个又变成五个,五个人影围着自己抢攻不休,瞬息
之间,已使项中英失去了攻击的目标,究竟那一个是真人,那几个人是幻影,都
已无法分辨,渐渐陷入了挨打的局面。
这时会场上已经十分热闹,本来动手的只有谷飞云和束无忌(通天教主)两
个人,就在荆月姑、冯小珍、宇文兰、祝兰芬、全依云、沈嫣红答六位姑娘相继
走出,束传令(束无忌),以「传音入密」要张少轩、秦剑秋、祝纤纤、白素素
、辛七姑、云芸娘等人就迅快的迎着荆月姑等六位姑娘拦去。
那时正好是丁易和谷清辉同时抢出,丁易迎着束传令,谷清辉身形移动,一
下挡在张少轩和秦剑秋的面前,含笑道:「二公子、三公子,拦着人家姑娘家,
不是太无聊吗?」一面以「传音入密」朝荆月姑、冯小珍二人说道:「二位姑娘
快走,这两个人自有老朽会打发的。」荆月姑、冯小珍二人听了谷伯伯「传音入
密」的话,立即身形飘动,一下闪了出去。
秦剑秋喝道:「徐永锡,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路拦阻,还不给我滚开?」
张少轩目光一凝,说道:「他不是徐永锡?」
谷清辉道:「谁说我不是徐永锡?西路总令副总管,可是丝毫不假,在下只
是劝二位公子不可拦着二位姑娘,这二位姑娘是咱们西路总令的人,在下身为副
总管,岂能眼看咱们西路总令的人被二位公子拦着不管吗?」
张少轩沉笑道:「你管得了吗?」
谷清辉笑道:「在下职位虽微,但既然管了,管得了的要管,管不了也非管
不可。」
张少轩剑眉一扬,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冷峻的道:「徐永锡,你真是找死。
」
谷清辉目光一掠秦剑秋,微笑道:「二公子已经亮了剑,三公子也该亮剑才
是。」
张少轩长剑一指,喝道:「难道本公子还对付不了你吗?」
谷清辉依然笑吟吟的道:「一个人总是差一些了。」
张少轩怒声道:「你试试就知道了。」振腕一剑,直刺而出。
谷清辉左手伸出两个指头,一下压住了张少轩刺来的剑尖,说道:「二公子
且等三公子亮了剑再出手不迟。」
张少轩没防到自己刺去的长剑会被对方两个指头漫不经意压住,急忙手腕一
翻,预备从下翻起,斜削对方手腕,那知这一翻,剑尖宛如与对方两个手指胶住
了一般,动也没动,心知遇上了高手,立即暗暗吸了口气,功运右腕,用力往后
一挣,但任你用上了全力,剑尖依然被对方两个指头轻轻压着,半点也挣动不得
。这下可把张少轩一张俊脸胀得通红。
秦剑秋眼看张少轩长剑被徐永锡两个手指吸住,竟然丝毫挣动不得,心头也
暗暗震惊,抬手抽出长剑,倒也不敢冒然出手,目注谷清辉喝道:「徐永锡、现
在你也该亮出兵刃来了。」
谷清辉微微抬头,含笑道:「在下兵刃就是这双肉掌了。」双手随着一抬,
自然放开了压着的剑尖,张少轩急忙收了回去。
武当双环无敌秦大钧此时率同二十四名俗家弟子,刚进入会场不久,突然洪
声喝道:「剑儿,你还不过来?」秦剑秋右手持剑,慌忙向右闪出,站在他左首
的张少轩方自一怔。
秦剑秋已掠出数步,一下落到白素身边,左手一把握住她玉臂,低声道:「
素素,快随我来。」拉着她一直走到秦大钧面前,躬身说道:「孩儿,儿媳拜见
爹爹。」白素素羞得粉脸通红,也跟着裣任下去。
秦大钧掀髯笑道:「很好,你们还不快去叩见掌门人。」秦剑秋应了声「是
」,就拉着白素素朝青云子走去。
谷清辉看得暗暗点头,忖道:「原来秦剑秋是武当派的人。」
就在此时,只听少林方丈至善大师也含笑叫道:「少轩,你也可以过来了。
」
戒律院至清大师听得,忙道:「方丈……」
至善大师看了监寺至慧大师一眼,含笑道:「少轩和秦剑秋,是愚兄和青云
道兄刻意安排的两颗棋子,此事除了至慧师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话声甫落,张少轩已经疾步趋来,合掌躬身道:「弟子叩见师父、师叔。」
秦剑秋、白素素、张少轩的相继回到武当、少林,也即是叛离通天教,这对整个
大会来说,是一极大震撼,看得两边红席上一干入,莫不悚然变色。
祝纤纤、辛七姑两人眼看着二师哥、三师哥竟是少林、武当派来卧底的人,
连六师妹都被拉了过去,心头虽然震惊,却也打开了一线希望,三师哥秦剑秋把
六师妹白素素拉了过去,这是一个例子,也是最好的模式,只要情郎把自己拉过
去,自己岂不是也就这样过去了?
和荆月姑、冯小珍同时抢出来的还有宇文兰、祝兰芬、全依云、沈嫣红四位
姑娘,当时拦住荆月姑、冯小珍的是张少轩、秦剑秋,结果秦剑秋反被谷清辉拦
住,放走了荆月姑、冯小珍。拦着宇文兰等四位姑娘的,则是祝纤纤、白素素、
辛七姑和云芸娘,如今白素素被秦剑秋拉走,只剩下祝纤纤等三位姑娘了。
宇文兰柳眉一挑,叱道:「祝总接待,你们拦着我们做什么?」
祝纤纤如今心里只有一个人,就不想和人动手,但她也不愿眼看有别的姑娘
去帮谷大哥,尤其对方是副总护法门下,这就眨动眼睛,含笑道:「你们四位可
以在会场中走动,但不可再过去了。」
祝兰芬道:「为什么?」
祝纤纤道:「因为再过去就是战圈了,愚姐妹奉命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
入战圈。」
全依云道:「我们一定要过去呢?」
祝纤纤冷笑道:「你们有本事,不妨上来试试……」
谷清辉适时走来,摇着双手,呵呵一笑道:「几位姑娘不用争吵了,你们一
方要过去,一方说不能过去,依在下看来,大家不妨就在这里停下来,不就井水
不犯河水了吗?」
一面以「传音入密」朝宇文兰道:「宇文姑娘,你们不可再上去了,人手多
了,反而会使飞云使展不开手脚,对方并非束无忌,其实乃是通天教主,飞云或
许不是他对手,便更不能分心。」
就在谷清辉说话之际,辛七姑也以「传音入密」和全依云说道:「全姑娘,
荆月姑和冯小珍是谷大哥的同门师妹,武功路数相同,上去了可收相辅相成之功
,你们上去了,反而会使谷大哥碍手碍脚,不如听谷老伯的话,故意和我们相持
不下,这样大家就不用出手了。」宇文兰、全依云听了两人的话,果然没有说话
。
祝纤纤不知眼前的徐永锡是谷大哥的父亲改扮的,她本来不想再和人动手,
眼看宇文兰等四人听了徐永锡的话,果然停住,也就站住,双方故作僵持着一般
。
再说谷飞云施展「乾坤八剑」,只接住了束无忌两招,就被震得连连后退,
就是运起「紫气神功」,也有承受不住之感。就在此时,突听两声娇叱传人耳中
,两朵云彩般的剑光,一下投入战圈,朝束无忌冉冉飞去。
这两声娇叱,这两朵剑云,谷飞云耳熟能详,那不是荆月姑、冯小珍还会是
谁?自己练成「紫气神功」,还不是这老魔头的对手,这两位师妹更不用说了。
心头这一惊,非同小可。
这时束无忌已发现冉冉飞去的两朵剑云,变幻流动,竟是紫云夫人的路数,
心头也着实暗暗震惊,匆忙之间,右手摺扇使了一记「日月双悬」,硬接了两个
女娃儿一剑。
谷飞云看他摺扇朝上迎起,心急两位师妹绝不是他对手,一时情急,口中大
喝一声,右腕一振,把手中摺扇,贯注功力,脱手飞出,朝束无忌扇上射去,同
时迅快的探手从身边掣出紫文剑来。战场上在这电光石火般一闪之间,登时响起
当当当三声金铁交鸣,和两声娇脆的轻「啊」。荆月姑、冯小珍两柄长剑被束无
忌摺扇格了一下,震得两位姑娘玉腕发麻,赶紧施展「紫府迷踪」翩然向旁闪开
。
谷飞云这一记脱手打出摺扇,却是三件兵器中主力,击上束无忌摺扇,发出
来的「当」声,也沉重有力,双方一击之下被激撞得破空飞起,落到七八丈外,
束无忌却也被震得脚下浮动,往后退下了一步,双目金芒连闪,沉声喝道:「紫
云剑法,你们两个娃儿原来是紫云夫人门下?」
荆月姑冷声道:「是又怎样?」
「哈哈。」束无忌仰首大笑一声道:「紫云夫天门下也吓不倒人。」他只是
通天教主的门下首徒,口气却越来越大了。
冯小珍哼道:「你们本来就没把天下武林放在眼里,不然也不会把天下武林
各门各派的人视同你们属下了。」
束无忌没去理他,目光注视着谷飞云手中黝黑无光的长剑,点着头微微一笑
道:「谷飞云,你把岳维峻的紫文剑也亮出来了,大丈夫光明磊落,何用再掩掩
藏藏,在下可以等你把易容药物洗去了,再行动手,会会你们昆仑门下,究竟有
些什么惊人之举?」
谷飞云左手往脸上一抹,立时恢复了他本来面目,口中朗笑道:「好个大丈
夫光明磊落,何用掩掩藏藏,在下已经洗去脸上易容药物了,教主呢?似乎也应
该洗去易容药物,以真面目示人了吧?」
束无忌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摇了两摇,流目四顾,大笑道:「谷飞云
,咱们动手已经四五次之多,在下明明就是束无忌,你还不认识吗?来,来,你
们三个就一起上吧。」
谷飞云长剑直竖,回头朝荆月姑、冯小珍二人道:「你们替我押阵,不用出
手了。」
荆月姑道:「谷师哥,你没听他口发狂言,连师父都不在他眼里吗?我们岂
能弱了师父的名头?」
冯小珍接口道:「是啊,今天非要让他见识见识紫云剑法的厉害不可。」她
朝荆月姑眨了下眼睛,两位姑娘立时身形晃动,一左一右向旁闪出,两只长剑各
自漾起两朵轻云,朝束无忌攻去。
她们清楚谷大哥不让自己两人出手,是怕自己两人不是对方的对手,但这样
的机会岂肯放过?放过了这一机会,岂不白学了「紫云剑法」,何况自己两人抢
先出手,谷大哥自然也会跟着出手了。
束无忌大笑一声道:「好,好,谷飞云,凭这两个女娃儿还不是束某的对手
,你还不出手吗?」右手摺扇一翻,呼呼两声,朝左右挥出。
谷飞云眼看两位姑娘不约而同的抢了出去,心头一急,一时那敢怠慢,手中
长剑一领,一招「乾坤一剑」,朝前推出,紫文剑登时发出一道紫蒙蒙的光华,
激射出去。
会场上的人早已听出谷飞云是昆仑门下,这两姑娘竟然还是紫云夫人的门人
,自然要瞧瞧这三位昆仑派传人有些什么绝技?一时之间,全场立时肃静得鸦雀
无声,数百道目光一齐集中到三人身上。
束无忌摺扇翻动,朝左右挥出,迎向荆月姑、冯小珍攻来的剑招,只是一记
手势,只想把两位姑娘震退出去而已,那知他这一着就失算了。
荆月姑、冯小珍两人展开「紫云剑法」,同时也展开了「紫府迷踪身法」,
这一招剑法,虽然只是两朵剑云,便在束无忌摺扇堪堪扇出,两人人影顿杳,同
时左右两旁,各有五六朵碗口大的剑云,交差飞舞而来,这是说束无忌朝左右扇
出的一记摺扇扇面,并没有封住两位姑娘的剑势,自然更没有他想像中的一记把
人震退出去了。
就在两边五六朵剑云涌来的同时,正面的一道紫色长虹,正是谷飞云的一招
「乾坤一剑」。要知「乾坤一剑」乃是昔年昆仑老人把「乾坤八剑」八招剑法浓
缩为四招,这一剑之中,包含了「乾字剑」和「坤字剑」两招剑法,也是「乾坤
八剑」最具威力的一剑,一道紫色长虹中,隐藏了九道剑光。
等到束无忌发现剑光有异,两边的五六朵剑云也快涌到身上。昆仑派这一对
神仙夫妇剑法虽然不同,但却有其相辅相成之处,三面剑光越接近越见剑气逼人
,光芒夺目,几乎使束无忌有无从还手之感,在这一瞬间,只听他大笑一声,一
个人已从三面包围的剑势中闪出。
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闪出来的?但听到他的笑声已在剑圈之外,再循声看去
,束无忌已站在离战圈数尺之外,依然神情从容,摺扇当胸轻摇,故作潇洒之状
。
谷飞云横剑笑道:「怎么?束无忌,你不是跟通天教主学了通天秘笈上的武
学吗?怎么不使出来给谷某瞧瞧?这样仅凭闪躲,岂不连你师父的脸都给丢光了
?」这话是方才束无忌说的,如今只改了几个字,原封回敬了过去。
束无忌笑脸倏收,双目金芒陡射,沉笑道:「好小子,你以为束某不敢对你
们昆仑小辈下手吗?」摺扇连翻了两翻,身形忽然凌空飘起,挟着一团急骤劲风
,朝谷飞云当头扑击而下。这一下他摺扇翻动,当真风云丕变,宛如一道旋风,
一丈方圆,压力之强,令人呼吸都透不过来。
谷飞云当然知道他就是通天教主,一身功力,强过自己甚多,这一招上,就
可以看出对方内力之强,非同小可,当下略为吸气,运起「紫气神功」,右手紫
文剑随着使出「巽兑一剑」,剑光起处,划起四短四长八道剑光,迎空挥出。
荆月姑、冯小珍更不待慢,两支长剑回旋之间,同时涌起一片剑光,朵朵银
花,朝上冉冉飞起。这下三人都使上了全力,但听半空中响起束无忌一声震慑人
心的大笑,旋风呼啸,三支长剑还没和对方摺扇接触,已如风扫落叶,把三人推
出去七八尺远。
谷飞云还能站得住椿,荆月姑、冯小珍被推出去七八尺远,双脚移动,要想
站住身子,还是无法站立得住,一屁股往地上跌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