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误会重重
这时阮松溪服下解药,适时睁开眼来,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处极为宽敞的大厅
之上。还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心中觉得大疑,只听有人惊奇的道:
爹,你醒过来了。 举目看去,这话说的竟是天华,不觉奇道: 天华,你也
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阮天华道: 这话说来极为曲折复杂,爹是被玄阴教用药物迷失了神志,刚
才服下解药,才醒过来的。
阮松溪站来身,口中唔了一声: 不错,为父想起来了,果然是着了夏非幻
的道。 他刚说到这里,端木让,范叔寒,于立雪三人也相继清醒过来。
端木让一跃而起,目光转动,惊异的道: 大师兄,这是什么所在? 眼瞧
到阮天华,不觉喜道: 天华,你也在这里?
阮天华连忙恭敬的朝端木让、范叔寒叫了声: 二师叔、四师叔。
阮松溪一手捋须,说道: 二师弟、四师弟,咱们都着了夏非幻那老妖妇的
道,还是天华把咱们救醒的呢。
阮天华道: 爹,二师叔、四师叔、孩儿给二位老人家引见几个人。 一面
指着桑鸠婆道: 这位是桑婆婆。 接着又替五山山主一一引见,一面说道:
这是家父,这是二师叔,这是四师叔……
桑鸠婆呷呷笑道: 阮掌门人,老婆子闻名久矣。
羊乐公连连拱手道: 恭喜阮掌门,令郎夺得武林状元,大魁天下,兄弟和
敝派也沾了极大的光彩。
阮松溪心下暗暗攒眉,自己儿子竟然结交了这些江湖上的邪派人物,但他脸
上却依然挂着笑容,连连拱手,说着: 不敢。 接着阮天华又引见了小红和铁
若华二人,两人口称「伯父」,一齐拜了下去,阮松溪一一还礼。
这时于立雪才走到阮天华面前道: 大哥,是你吗?
阮天华惊喜道: 你是贤弟,你怎么会跟爹他们在一起,又怎么变成了形意
门弟子?
于立雪道: 那天我们分手后,我遇到一个老道姑,然后好像就迷迷糊糊地
跟着她走,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好像遇到阮掌门人他们,就成了形意门弟子。
阮天华这才明白,不由恨恨地道: 又是老妖妇。
于立雪奇道: 大哥,你怎么会扮成我的样子,又用我的名字?
阮天华道: 说来话长,我遇到了于老夫人,是她老人家让我扮作你的模样,
是伏大娘替我易的容。
于立雪诧异地道: 原来你遇到了我奶奶,不知她们现在在哪里?
阮天华道: 于老夫人现在也已经落到玄阴教主手中了。
他们说话之时,黄玉香和秦妙香、罗香玲也一起走来,黄玉香笑吟吟的道:
恭喜阮兄,阮伯父几位都清醒过来了。
阮天华拱手道: 多谢黄姑娘赐的解药。 一面又给三人一一引见。
秦妙香拱手道: 晚辈九华门下秦妙香、黄玉香、罗香玲见过阮掌门人。
阮松溪急忙还礼道: 不敢,阮某师兄弟多蒙黄姑娘慨赐解药,才能及时清
醒……
黄玉香娇声道: 阮伯父这样说,晚辈就不敢当了,区区几颗解药,何足挂
齿,各大门派参加君山大会的人,只剩下眼前的这里几个人,还能保持清醒,但
能否脱困,还不知道呢?
阮松溪问道: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阮天华道: 这里是君山青螺山庄,君山大会之后,少林派假青螺山庄款待
与会各门派的人,不料酒莱中被玄阴教暗使手脚,结果整座大厅也沉到了地底,
我们现在就在大厅之中,只怕已经沉入君山山腹下面了。
阮松溪听得身躯一层,问道: 参与君山大会的各大门派,只剩下眼前这些
人了?那么其余的人呢?
羊乐公双手一摊,说道: 我们全数昏迷不醒,被玄阴教的人运走了,阮掌
门人几位,还是阮小兄弟目能暗视,奋力救下来的。
阮天华道: 可惜三师叔在大家混战之中,先行退走,孩儿投有把他救下来。
阮松溪沉哼一声道: 你三师叔甘心为虎作伥,背叛本门,他已不是本门中
人了。
端木让怒声道: 这人还能算人?下次给我遇上,非给他当心一胆不可……
咦,我两枚铁胆呢?
秦妙香脸上一红,歉然道: 端木大侠方才和我动手,我不敢硬接,总算侥
幸避开,你的两枚铁胆直飞出去,把那座屏风击得粉碎,可能还在地上呢……
端木让奇道: 兄弟方才和秦姑娘动过手?兄弟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他急忙掠了过去,俯下身找寻了一遍,果然在不远的地上,找到两枚铁胆,喜道
: 多谢秦姑娘,否则遇上敌人,兄弟就没有铁胆可以使了。
桑鸠婆道: 现在阮掌门人四位已经清醒了,咱们这些人困处山腹,也不是
办法,大家不妨分头找找看,是否能找得到出路?
阮松溪道: 兄弟从前曾听人说过,君山之下,有一座颇为深广的山腹石窟,
咱们大概就落在这山腹之中了。
范叔寒道: 大厅陷落,必然是由机关所控制,方才贼党退走,又运出去许
多人,可见门户也是由机关控制,可以开闭,咱们只要找出它的门户来,就不难
破门而出了。
祝神机摇摇头道: 难,难,兄弟不才,也略懂消息之学,方才贼党藉着灯
火骤熄,厅上一片黝黑,纷纷夺门退出,这道门户,就在屏后,后来苟总管亮起
火筒,兄弟曾过去仔细察看,中间虽在一道门户的痕迹,但因设计之初,这道门
户的启闭机括,是设在外面的,厅中的人,根本无法从里面打得开,据兄弟估计,
这道铁门,至少有五六寸光景,如若企图破门而出,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伏三泰道, 这么说,咱们这些人没有脱困的希望了?
祝神机道: 没有。
羊乐公怒声道: 所以老妖婆要急急退去,她根本不用和咱们动手,这样让
咱们困在这里,两三天不死,十天八天下来,那是非饿死不可。
祝神机道: 她就是这个意思,大概不需十天,过上四五天,她就会派人来
探看咱们了,为今之计,咱们只有尽量忍耐,减少体力消耗,如能支持上四五天,
他们开启铁门之时,咱们还有力气,冲出这道铁门,也许还有生机,如果她到十
天之后再来开启铁门,咱们纵或有人不被饿死,只怕也已奄奄一息,无能为力了。
羊乐公气呼呼的道: 这老妖婆心总果然毒辣得很。
阮松溪平静的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这些人如果天命未绝,夏非
幻又能奈我何?
端木让道: 大师兄是可学之士,咱们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阮松溪笑道: 不坐以待毙,目前咱们既不能破门而出,还能怎样?天华,
你也坐下来,你怎么会来参加君山大会的?说给为父听听。 大家经他- 说,此
时既不能立时脱困,也就各自围着坐下。
阮天华当下就把自己找寻四师叔说起,如何遇上于立雪,受了伤,后来又如
何遇到伏大娘,要自己假扮于立雪,- 直说道前来参加君山大会,被困在这里为
止,源源本本说了一遍。只把自己和小红在白鹤洞的一节,这在场的人较多,不
便直说,只说自己两人在白鹤峰遇上一位化鹤道长,只答应收自己做记名弟子,
传了自己运气功夫,和一套剑法,这番话就和对桑鸠婆说的完全一样了。
羊乐公呵呵笑道: 原来小兄弟果然有了奇遇,哈哈,咱们这五山派,应该
改称六山派才对,你阮小兄弟也应该算人上一山。
阮天华道: 羊掌门人夸奖,在下微不敢当。
羊乐公认真的道: 小兄弟,咱们一向都没把你当成外人,这回代表咱们五
山派,出足了风头,你说,你应不应该也算咱们的一个山主?
桑鸠婆尖笑道: 羊老儿,代表五山派夺魁的是于立雪,现在阮小兄弟洗去
了易容,已经是阮天华,不再是于立雪了,阮天华可是形意门的人。
羊乐公一呆,摇着一大把胡子,说道: 不,于立雪就是阮小兄弟,他是咱
们五山派的小兄弟,永远也是的。
桑鸠婆道: 这就对了,他只是你们的小兄弟,但不是五山派的人,这和老
婆子也叫他小兄弟,但他不是乙木门的人一样。
罗香玲附着黄玉香的耳朵,悄声道: 他是他们小兄弟但对你来说,他是你
的情哥哥了。
黄玉香粉脸一红,啐道: 他才是你的情哥哥呢。 她这大声说出来,登时
把罗香玲说得粉靥通红,也啐道: 难道我说错了?
黄玉香嗔道: 你心里就在叫他情哥哥了,叫了还想赖? 两人说笑惯了,
说不过的一方,就去呵对方的痒,这一来,又咭咭格格的笑成了一堆。
小红和铁若华对看了一眼,心里自然不痛快,她们口中说的,自然是大哥了,
难怪大哥方才和她们有说有笑的,原来她们是存心在勾引大哥了。
就在此时,突听大厅上空传来夏鸿晖的声音说道: 大师兄,还有乙木门的
桑鸠婆、五山派羊乐公、九华派秦妙香,你们听着,你们目前陷身在君山山腹数
十丈之下,只要过了十天八天,非全数饿死在这里不可,教主慈悲为怀,不忍你
们把生命葬送在这里,因此网开一面,全数放你们出去,今后和玄阴教为友为敌,
悉凭你们自己去选择,不过兄弟有一句话要敬告诸位,和玄阴教为敌,终必自取
灭亡,为智者所不取,希望大家记住兄弟这句话,玄阴教的大门是永远敞开着的,
欢迎你们随时来归,好了,现在兄弟送你们上去。
端木让怒喝道: 夏老三,你这数典忘祖的东西,自取灭亡的是你,你还敢
胡说八道,你给我出来。
阮松溪朝他微微一笑道: 这样大声喝叫,他听得见吗? 说话之时,只听
大厅上面响起一阵铁索绞动之声,接着整座大厅起了一阵轻震,大家都可以感觉
到大厅果然已在缓缓上升。
祝神机道: 他们果然把大厅吊上去了。
冉逢春道: 不知他们又在使什么诡计了?
羊乐公笑道: 不管他们使什么诡计,总比咱们困死在山腹中好。
伏三泰道: 老五,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祝神机微微搓头道: 目前小弟还想不出来他们的用意何在?
黄玉香格的轻笑道: 这里只有一道门户,老妖妇眼看咱们人手不在少数,
打既然打不过咱们,把咱们饿死了,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还不如把咱们放了,
还卖个人情。
罗香玲道: 那有这么简单?
黄玉香道: 那她为什么忽然把咱们放了?
罗香玲轻笑道: 那是因为咱们这里有两个贵人。
黄玉香奇道: 两个贵人?
是呀。 罗香玲抿抿嘴,凑着她耳朵笑道: 一个是状元郎、一个是状元
夫人咯。 说着很快闪了开去。
黄玉香追过去道: 你才是状元夫人,不信,怀里还藏着定情的手帕呢。
这两位姑娘都红着脸在互相追逐。大家现在看惯了,也就不以为奇,女孩儿家,
总喜欢笑笑闹闹的。
一上升的大厅忽然停住下来,接着砰然一声,两扇厅门也随着打开,一阵清
新的空气涌了进来。羊乐公喜得跳了起来,大声道: 果然恢复了原状,这老妖
娑真的放咱们出去了,阮掌门人、桑婆婆请呀,咱们出去了再说。
阮松溪抬手道: 大家请。 一行人走出大厅,仰看天空繁星闪烁,夜色已
深,却不见一个玄阴教的人,整座青螺山庄,沉寂如死,好像只有自己一行人存
在,大家随即走出青螺山庄的大门。
羊乐公道: 阮掌门人,咱们都住在一起,四位和咱们一起先回客店休息吧。
阮松溪道: 如此也好。
黄玉香问道: 羊掌门人:你们住在什么客店呢?
羊乐公道: 东门横街上的三湘客庄。
黄玉香道: 我们也住在东门的岳阳客栈,明天一早,我们再来拜访了。
她话是跟羊乐公在说,一双俏眼却向阮天华投了过来。
铁若华走上几步,朝黄玉香拱拱手道: 黄姑娘,在下想求一粒解药,不知
……
黄玉香没待她说下去就嫣然一笑道: 铁帮主何须客气,解药现成的,小妹
送你一粒就是了。 随即取出玉瓶,倾了一粒,递了过去。
铁若华伸手接过,说道: 多谢黄姑娘了。
黄玉香道: 不用谢。 一行人走下君山,各自回转客店。
桑鸠婆、阮松溪、羊乐公等人,回到客店,已是快近二鼓。苟不弃吩咐店伙
多开了三个房间,这一来,等於把整个后进都包下来了。来复一手扶着穴道受制
的习文星,只说他喝醉了酒,回入房中,铁若华把解药交给来复,喝他服下,并
解开了他被制的穴道。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习文星眼皮抬动,倏地睁开眼来,看到椅上坐着帮主,
一旁站的是来复,一旁站的是青儿,心头猛地一震,急忙扑的跪倒下去,说道
: 属下叩见帮主。
铁若华冷哼一声道: 习文星,你知罪吗?
习文星俯首道: 帮主饶命,属下知罪了。
铁若华道: 我若是不看在你是爹的老人,早就把你废了,你被玄阴教迷失
神志,我何用再给你服下解药?
习文星惊异的道: 属下被玄阴教迷失了神志?
铁若华冷笑道: 你随三姑投靠玄阴教,原想以玄阴教作靠山,没想到人家
只是利用你们,用药物迷失了你们神志,是本座把你救回来的。
习文星道: 属下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属下该死,帮主从玄阴教下,救
回属下,属下是铁手帮的人,帮主如果信得过属下,属下今后一定洗心革面,从
新做人,帮主要属下赴汤蹈火,属下也万死不辞。
铁若华道 好,你起来,目前三姑和铁手五煞都被玄阴教迷失了神志,任
人驱策,三姑终究是我唯一的姑姑,我非要把她救出来不可,今后咱们要联合形
意门、五山派,和玄阴教周旋到底,你是爹的老人,也是本帮的总管,就该为本
帮出力。
习文星站起身,点头道: 属下说过,只要帮主有命,属下赴汤蹈火,万死
不辞。
铁若华道: 好,你和来复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你就赶回拍加山去,召集
本帮弟兄待命。 习文星连声应「是」,和来复一起退出。
铁若华也起身走出,来至中间一间起居室,羊乐公等五位山主和阮松溪师兄
弟三人,阮天华、于立雪、桑鸠婆、小红等人,还在围坐着喝茶。小红问道:
铁姐姐,你问过习文星了?
铁若华道: 问过了,习文星被玄阴教迷失神志以后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
我想玄阴教在君山大会上,劫去了这许多人,必有极大阴谋,我们也一定会和他
们周旋到底,所以我要习文星明天赶回拍加山去,召集敝帮兄弟待命。
桑鸠婆点头笑道: 铁帮主说得对,咱们人手不多,你要习文星去召集人手,
确是要务,只是习文星可靠吗?
铁若华道: 他原是爹的老人,经过这一次被人迷失神志的教训,我想他应
该不会再有二心了。
于立雪傍着阮天华而坐,听到小红叫铁若华姐姐,就低声问道: 大哥,铁
帮主是女的吗?
阮天华还没开口,桑鸠婆笑道: 不但铁帮主是女的,我老婆子的徒儿小红,
也是女子,于姑娘,现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了,你们该多接近接近。
她这声「于姑娘」,叫得于立雪脸上蓦地红了起来,说道: 桑婆婆怎么看
出来的?
桑鸠婆呷呷笑道: 老婆子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叫桑鸠婆吗?
铁若华喜道: 原来于兄也是女的?
于立雪红着脸道: 我奶奶只有我一个孙女,从小就给我男装打扮,我一直
没穿过女装,却给婆婆一眼就看出来了。 说着对阮天华低声道: 大哥,你不
怪我吧?
阮天华也低声道: 我已经知道了,我遇到你奶奶时就知道了。
羊乐公道: 阮掌门人,咱们就推你当头儿,今后应该如何行动,五山派悉
听你老哥差遣。
阮松溪连忙拱手道: 羊掌门人言重,此次各大门派参与君山大会的人,除
了咱们这里,只有少林通善大师和崇胜寺方丈通济大师二人脱险,其余的人悉落
玄阴教之手,玄阴教一贯的技俩,就是利用迷失神志的药物,把迷失神志的人收
为己用,有这许多人落到她手里,而且其中还有几位掌门人,- 旦倡乱,对整个
江湖后果不堪没想,尤其咱们这些人,是几个门派凑合在一起的,如果就此分手,
正好予玄阴教以可乘之机,力量分散了,很可能被她们个别击破,重落她们之手,
这也就是他们故意放咱们出来的欲擒故纵之计……
羊乐公晃着脑袋,说道: 阮掌门人说得对极。
阮松溪续道: 因此方才兄弟也正在想,咱们这些人如何团结在一起,这是
一件很重要的事,羊掌门人提出来了,兄弟自是十分赞成,兄弟也极愿追随诸位,
为江湖武林出一分力量,至于推举谁来领导,兄弟万万不敢……
羊乐公道: 阮掌门人既然说是为江湖武林出一分力量,那就不用推辞了。
阮松溪摇手道: 不然,这次与会的各大门派,虽有几位掌门人落到玄阴教
手中,但此事关系到各大门派的兴衰,何况少林、武当等门派,也有不少人失陷,
兄弟之意,这已经不光是咱们这里几个人的事情,似乎应该由各大门派的人联合
起来,共商对策,目前咱们要做的,能够做的,只是和各门各派之间联系工作,
不知桑婆婆、羊掌门人以为然否?
话是不错。 桑鸠婆点头道, 只是咱们这些人中,总应该有个头儿,
才能办事,否则咱们这些人也有五六个门派凑合起来的,岂不变成了五头马车,
各走各的,如何能统一起来?所以羊老儿的提议也是不错,目前先由阮掌门人担
任头儿,等到和各大门派有了连系,到时再由大家公推一人出面,这样总可以吧?
羊乐公连连点着头道: 对,对,兄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端木让道: 大师兄,大家都这么说了,而且和各大门派联系的话,确实也
是由大师兄出面较为妥当,因为大师兄和他们都有二三十年以上的交情,事情好
办得多。
伏三泰道: 端木让老哥也这么说,阮掌门人就不用再推辞了。 他话声一
落,大家纷纷附和。
阮松溪眼看大家盛意也无法再推,只得慨然道: 大家既然这样说了,兄弟
就不好再推辞了,但咱们派如何和各大门派连紧?联系总要有个地点,总不能老
住在客店里…… 铁若华和桑鸠婆低低说了几句。
桑鸠婆含笑点头,一面尖笑道: 地方现成有,拍加山铁手帮总舵,地点适
中,也有不少房舍,可供来往的人住宿,而且也有足够的人手可供大家差遣,可
说一应俱全,铁帮主欢迎大家去下榻,作为和各大门派连系的地点,不知大家认
为如何?
羊乐公道: 本来兄弟想说,从咱们五山中挑一处较近的地方就好,但如和
拍加山比起来,自然是拍加山的地点适中了。
阮松溪因铁手帮一向是江湖上的一个杀手组合,素为武林中人所不齿,本待
说拍加山似乎不妥,但话未出口,羊乐公已经一口赞成,在坐又没人加以反对,
也就不便多说。
桑鸠婆道: 好了,咱们今晚已经决定头儿,也决定了地方,时间太晚了,
大家还是赶快回去休息一回,有什么事,明天再讨论吧。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行人就动身往拍加山去,刚出岳阳东门,走没多远,就
看到前面柳树荫下站着七八个人,一齐迎了上来。当前一人白面黑须,一身白袍,
腰悬银鞘银穗长剑,赫然是华山派掌门人商桐君。
他身后一共是六个人,那是武当派太极门掌门人晏海乎、八卦门掌门人封自
清,六合门掌门人徐子常、少林派金鸡门掌门人祝逢春、子午门掌门人应立言、
和剑门山二庄主镇九宏。阮松溪看到几人不觉一喜,连忙迎了上去,拱手道:
商兄诸位都脱险了吗?
商桐君脸色冷峻,哼了一声道: 阮掌门人果然和五山派,魔教中人走在一
起。
阮松溪听得一怔,望着商桐君说道: 商兄……
金鸡门祝逢春大声喝道: 阮松溪,想不到你数十年来装出一副伪善道学面
孔,竟是欺世盗名之辈,你勾结魔教,心怀叵测,企图藉君山大会,一网打尽各
大门派,没想到咱们脱险了吧?咱们已在这里恭候多时,目前你阴谋业已败露,
是好的先把咱们门人弟子放出来,咱们再放手一搏,扣留门人弟子,不怕辱没了
你阮松溪一世名头吗? 敢情他独子祝天霖还没脱险,所以说话之时咬牙切齿,
一副气愤已极的样子。
阮松溪听得不禁大大的一怔,说道: 祝老哥说什么?兄弟勾结魔教,假君
山大会,企图一网打尽各大门派?这话从何说起?昨晚……
子午门应立言不待他说下去,截着喝道: 阮松溪,你们阴谋业已败露,狡
辩又有何用?咱们这几个人虽已侥幸脱险,但所有门人弟子还在你的手中,今天
你们这一行人既被咱们截着了,把咱们的门人弟子如数释放便罢,否则休怪咱们
出手无情。
这真是从何说起? 阮松溪骇异的道, 祝兄、应兄,你们究是听信了
何人的传言,竟然误会到兄弟头上来了?兄弟和二师弟、四师弟被玄阴教主夏非
幻迷失神志,差幸九华派黄姑娘身边带有解药,在昨晚初更才侥幸脱出险地,这
场变故,完全是玄阴教制造的阴谋,怎么会扯到兄弟头上来了呢?
应立言冷笑道: 你说是玄阴教?不是魔教?
阮松溪道: 兄弟说的句句都是实言,应兄怎么不相信兄弟了呢?
祝逢春冷冷的道: 难道阮掌门人没和魔教的人勾结吗?
阮松溪道: 兄弟不才,也忝掌敝门,怎么会和魔教的人沆瀣- 气?
镇九宏阴恻侧一笑,伸手指着秦妙香师姐妹三人,冷笑道: 请问阮掌门人,
她们三个是那一门派的人?
阮松溪道: 秦姑娘三位是九华派门下,参与君山大会的人谁都知道,镇二
兄何以有此一问?
哈哈。 镇九宏大笑一声道: 她们是九华准提庵千叶师太的门下吗?
秦妙香双蛾一挑,冷声道: 镇九宏,九华派一定要是千叶师太的门下吗?
镇九宏大喝道: 魔教妖女,你们还敢冒冲九华派?
秦妙香冷笑道: 我们是九华山九莲华庵门下,千叶师太从未自称九华派,
你弄清楚了没有?
太极门晏海平道: 九莲华庵,咱们从未听人说过。
秦妙香道: 那是你们孤陋寡闻。
镇九宏道: 她们是魔教门下,绝不会错,魔教中人巧立名目,已非一次,
诸位掌门人应该记忆犹新,莫被她骗了。
八卦门封自清憬然点头道: 不错,昔年魔教倡乱,确曾自称莲华会……
罗香玲没待他说完,哼道: 就算我们是魔教,你们又待怎样?
镇九宏大笑道: 诸位掌门人都听到了,这妖女不是承认了吗?
阮松溪心头暗暗一震,一脸肃穆,转脸朝秦妙香问道: 秦姑娘三位当真是
魔教门下?
秦妙香正容道: 九莲华庵就是九华派,创派已有三十年之久,阮掌门人既
然心有怀疑,愚姐妹就此别过。 说完,朝黄玉香、罗乔玲二人说道: 师妹,
我们走。
镇九宏喝道: 魔教妖女,你们还想走吗?
秦妙香神色一寒,冷然道: 镇九宏,你一口一声叫着魔教,大概你是不想
回剑门山去了。
镇九宏呛的一声撒下长剑,嗔目喝道: 好个妖女,今天你们三个休想活着
离开此地。
秦妙香一张桃花般的脸上,忽然满布杀气,抬手摘下长剑,冷峻的道: 那
要看你们有多大的能耐了。 她一撒剑,黄玉香、罗香玲也呛呛两声撒出剑来,
阮松溪身为形意门一派掌门,但听出秦妙香等三人确是魔教门下,不禁双眉
微蹙,露出惋惜之色,就不好出言阻止双方剑拔弩张之势。那是因为九大门派和
魔教一向形同水火,他纵然蒙对方慨赐解药,但他一向公私分明,不好再袒护她
们了。
慢点。 桑鸠婆手拄桑木杖,尖声道, 老婆子的乙木门,不在八大门
派之中,今天这档事,老婆子要说句公道话,君山大会之后,玄阴教在青螺山庄
晚宴时下了迷药,大家都昏迷过去,大厅下沉,没有被迷翻的只有老婆子和五山
派五位山主等寥寥几人,先由黑衣十八骑奉夏非幻之命入厅搬运被迷的人,被咱
们敌住,后来你镇九宏和阮掌门人,铁三姑等人由屏后冲出加入战团,幸经咱们
全面迎战,夏非幻眼看无法取胜,突然熄去厅上灯火,命大家退走,这位阮小兄
弟乃是阮掌门人的哲嗣,他是化鹤道长的记名弟子,也只有他一人能够在伸手不
见五指的山腹石窟中看得清景物,迅速把阮掌门人等四位留下,又蒙黄姑娘慨赐
解药,才解去身中迷药,这一段经过,千真万确……
祝逢春道: 就算你说的不假,大厅上与会的人全都被迷药迷昏过去,何以
诸位能够不被迷翻呢?
问得好。 桑鸠婆道: 老婆子和五山山主,都吃过一枚阮小兄弟从白鹤
峰带来的朱果,百日之内,不惧迷毒,自然没有被迷翻了,当时故意昏倒在地,
只是为了查究竟谁是幕后主使人?因此老婆子觉得诸位已被玄阴教迷昏过去的人,
忽然在这里出现,而且又颠倒是非,其中不无可疑……
镇九宏喝道: 桑婆子,你胡说八道,说完了吗?
桑鸠婆呷呷笑道: 镇九宏,你最好给老婆子闭上嘴,不然老婆子倒怀疑你
是玄阴教一伙的了。
商桐君忽然双手一摇,说道: 镇兄暂且忍耐,兄弟想问桑婆婆。 一面抬
目问道: 桑婆婆,不知你怀疑什么?
桑鸠婆道: 老婆子只是在想,凡是已被玄阴教迷翻过去的人,夏非幻绝不
会轻易把诸位放出来,否则她不用费这大的劲,在酒菜中下迷药了,因此老婆子
先前怀疑诸位是服下了玄阴教迷失心神的药物,来拦袭咱们的……
祝逢春喝道: 你简直胡说。
这句话换在平日,桑鸠婆就会发作,但此时她只笑了笑续道: 老婆子在大
厅上曾和迷失心神的人动过手,那些人除了能说简单的话,神智并不很清楚,细
看诸位,并不象神志被迷,但诸位说的话,却又和事实完全相反,因此老婆子觉
得诸位能够脱离虎口,这是万幸之事,阮掌门人和咱们一行,本来就是准备通知
各大门派,联合起来对付玄阴教,也是为了救人,诸位和咱们在此地遇上了,正
好各自详细陈述经过,共谋救人,切不可互生敌意,加深误会,才是道理。 商
桐君听了她的话,深觉也不无道理,一时只是沉吟不语。
应立言沉哼道: 你说的这番话,只是意图掩饰你们防谋,有谁能信?
桑鸠婆怒声道: 那么你们这些颠倒黑白的话,又是听谁说的?
镇九宏冷笑道: 还有谁说的?告诉你,咱们能够侥幸脱困,就是堂堂形意
门阮掌门人的师弟夏鸿晖不肯同流合污,才偷偷给咱们的解药,这些话自然也是
他说的了,如今证之事实,也确实如此,难道还会假吗?
端木让听得大怒,喝道: 夏鸿晖勾结玄阴教,是形意门的叛徒,他的话也
能相信吗?
他不肯同流合污,自然是形意门的叛徒。 镇九宏冷笑道: 如果勾结玄
阴教,咱们是给玄阴教迷翻的,他还会给咱们解药?还会送咱们出来吗?
羊乐公一直没有开口,这时插口道: 这也许是玄阴教另一阴谋。
镇九宏大笑道: 羊乐公,你们五山派和形意门联成一伙,当然会帮阮掌门
人说话了,咱们不是三岁小孩,是是非非,还会分辩不清吗?你们说不出勾结玄
阴救的人会放咱们出来,会解去咱们身中迷药的道理。但人家说你们和魔教沆瀣
一气,阴谋一网打尽各大门派,却是丝毫没错,谁真谁假,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
秦妙香道: 桑婆婆、羊掌人门,这姓镇的别有用心,不用和他多费唇舌了。
刷的一剑直刺过去。
镇九宏大喝一声: 来得好。 长剑倏起,划出匹练般一道剑光横扫过去。
两人这一动上手,立时各展所学,两道剑光倏起倏落,盘空匝地,娇若游龙,
不过十几个照面,便已人影迷离,被耀目剑芒所掩没,再也分不清敌我。金鸡门
祝逢春、子午门应立言,都因自己独子落在对方手中,心头早已暗暗切齿,这时
不约而同朝黄玉香、罗香玲两人逼了过来。
黄玉香道: 你们两个也想动手吧?
祝逢春怒笑道: 每次江湖大乱,都有你们魔教的份儿,不把你们拿下,九
大门派能在江湖上立足吗?
黄玉香气得铁青了脸,娇叱道: 就凭你这句话,你就该死。 抖手一剑斜
刺过去。
应立言长剑一抡,喝道: 妖女看剑。 率先发剑,急刺罗香玲右肩。
罗香玲身形一侧,抖手发剑,直点对方眉心。小红眼看三人全已动上了手,
不觉秀眉微频,轻声道: 师傅,我们要不要出手呢?
桑鸠婆道: 这档子事,当真复杂得很,一个处置不好,就会引起很大风波,
咱们再看看再说,好在秦姑娘三个未必会落败。
端木让也在此时朝阮松溪道: 大师兄,你看咱们该当如何?
阮松溪双眉微拢,沉吟道: 黄姑娘对咱们有赐药之惠,咱们先看一下再作
决定……
这几句话的工夫,场中三对动手的人,已经打得难分难解。九华派三位姑娘,
使的虽然同是一套「素女剑法」,但如论功力,自要数秦妙香最高,只是她遇上
的对手,却是剑门山庄的二庄主镇九宏。镇九宏的剑法,在各大门派中也是少数
儿位高手之上,剑上造诣极为精湛,此时展开「万流归宗剑法」,当真纵横开闽,
剑剑如匹练横空,所向披靡,非同小可。
秦妙香,- 拂一剑,拂如风飘垂杨,千丝万缕,潇潇洒洒,剑如美女凌波,
娇态万状,婷婷袅袅但尽安你剑拂同施,有守有攻,遇上镇九宏长江大河,波澜
壮阔的剑势,你攻去的剑势,往往受到冲击,守势更是抵拦不住。打到三四十招
之后,秦妙香逐渐感到压力沉重,还手无力,封架艰难,被逼得只有步步后退的
份儿。
黄玉香和祝逢春,罗香玲和应立言这二对,情形也好不到那里去。祝逢春是
金鸡门的掌门人,金鸡门和子午门都是少林派的支流。金鸡门以金鸡拳、剑闻名
于吐,子午门也以子午拳,剑驰誉江湖,其实他们的祖先当时只是从少林七十二
艺中精通了一艺,演化出来的,代代相传,才变成了少林派中的独立门派。
一个门派能在江湖上立足,自有他独到的成就。金鸡拳和子午拳当时是少林
寺七十二艺中的一种,但经过这两个门形的祖先专心研练,育有阐发,自然各有
独得之秘,发现了许多前人所未发的精义。祝逢春、应立言都是五十开外的人,
一生专攻一种武功,功力自然十分深厚。
黄玉香、罗香玲使的一套「素女剑法」,虽然变幻奇谲,和年岁相仿的人动
手,固可有大半胜算,但遇上功力比她们高的对手,时间稍长,自然就显得缚手
缚脚了。高手过招,双方如果铢两悉称,还可以缠斗下去,只要有一方一旦相形
见绌,那就会急转直下,很快落败,再也守不住。
现在秦妙香、黄玉香、罗香玲三位姑娘都已在对方着着逼攻之下,有了相形
见绌之势。阮天华眼看三女战况渐落不利,想起黄玉香慨赐解药,和秦妙香给自
己洗去脸上易容药物,不论她们是不是魔教,觉得自己实在义不容辞。再看三女
形势以秦妙香最为不利,不觉身形一晁,朝两人中间闪去。
范叔寒和他站得最近,一看他赤手空拳朝镇九宏、秦妙香两人剑光中冲去,
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叫道: 天华,你做什么?
阮天华施展「紫府迷踪」身法,一下欺入两人中间,右手轻轻一抬,就架住
了镇九宏劈出剑势的手腕,说道: 二位且请住手。
秦妙香正感对方劈起剑势无法躲闪,只好与剑硬接,忽然发觉对方这一剑无
故停在空中,没有再往下劈落,心中方自奇怪,耳中已听到阮天华的声音,急忙
凝目看去,原来镇九宏的右腕已被阮天华托住。
镇九宏着着逼进,业已胜算在握,忽然面前微风一飒,自己劈落的剑势,居
然被人架住,再也劈不出去,心头大吃一惊,直到此时,他才看清这举手架住自
己右腕的竟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年,不觉一怔。他先前还以为架住自己剑势
的人,不是桑鸠婆,便是五山山主中人,如今看清只是一个陌生少年,这一怔之
后,立即怒声喝道: 原来小子也是魔教中人。 左手闪电一掌,当胸拍去。
阮天华剑眉一轩,和道: 在下并非魔教中人,阁下怎可不问清红皂白,出
手伤人? 左手朝前推出,一下抵住了镇九宏劈来的掌势。
镇九宏这一记掌上差不多凝聚了八成功力,那知和对方手掌抵住,竟然连一
点力道都发不出去,心头更怒,乾嘿一声,右手一收再发,剑光如飞瀑般胡阮天
华当头劈落。阮天华俊脸微观怒容,喝道: 你敢对在下逞凶。 左手抵着镇九
宏左掌,突然吐劲,朝前推去。
镇九宏但觉一股无形潜力从掌心传来,几乎没有抗衡的余地,一个人被震得
往后连退丁四五步,只算站住。阮天华再也没去理他,举步朝祝逢春、黄玉香两
人走去,右手扬起,朝两人中间劈出一掌,回过头,扬起左手,又朝罗香玲,应
立言两人中间劈山一掌,口中朗声道: 大家住手。 他这一声大喝,有若惊霆
乍发,震得祝逢春、应立言耳中嗡嗡直响。
尤其他劈出的这两掌,早已运起「紫正神功」,掌势出手,两道无形潜力具
有如风推浮云,把两处剑光交织,激战中的四人,硬生生从中间分了开来。这一
下不仅看得阮松溪、端木让、范叔寒等人心头又惊又喜,想不到只有数月不见,
天华的武功竟然去有如此高深。
镇九宏刚刚被阮天华一掌震退,试一运气,并未受伤,正待欲身发剑,此时
看到阮天华只是左右支手各发了一掌,就把激战中的四人分开,这份功力,自思
绝非对方之敌,那么自己纵然欺上去,也徒讨没趣,他为人心机较深,心念转动,
不觉站停下来。
祝逢春、应立言还当来了魔教高手,不约而同往后跃退。黄玉香、罗香玲正
在落盘下风之际,忽然感到敌我双方中间冲来了一脸极大的无形潜力,把自己和
对手硬行逼开,各自在往后跃退,举目看去,那不是状元郎还有谁来?他气度从
容,空手站在那里,叫大家住手。
这一下可把黄玉香,罗香玲两位姑娘看得喜上眉梢,心中各自道: 原来是
他出手把对方逼退的,原来他一身武功竟有这样高明。
祝逢春看得一怔,怒声喝道: 好小子,原来你也是魔教中人。
应立言也大声喝道: 小子,是你在叫嚣?
阮天华朝他们两人拱拱手道: 二位是一派掌门,怎可出口伤人……
祝逢春喝道: 对魔教中人,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阮天华正容道: 在下并非魔教人。
应立言道: 那你为什么帮着魔教妖女出手?
阮天华道: 在下只是请四位住手……
祝逢春暴喝道: 小子,你是什么东西,凭你配叫老夫住手?
阮天华忽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龙吟般长笑,双目寒光如电,直射祝逢春,
冷喝道: 祝逢春,你还是金鸡门的掌门人,竟然如此不明事理,出口伤人,在
下若不念你是少林派的人,少林派总算是名门正派,此刻早就一掌把你劈了。
口中说着,早已暗中提聚了十成功力,左手轻描淡写的扬掌朝大路左首一片松林
劈去。
他站立之处,和松林至少也有五六丈距离,这一掌也不见他用什么力道,但
他左手刚刚扬起,当前两颗高大松树突然无声无息的齐中折断,哗拉拉倒了下来。
这下直把祝逢春看得老脸煞白,半响作声不得,接着点点头道: 很好,老夫自
知不是你的对手,你亮个万儿,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羊乐公早已看得合不拢嘴来,不待阮天华开口,就接口道: 他就是武林状
元于立雪,你金鸡门要找梁子,只管找咱们五山派就是了。 他因阮天华倘若说
出真姓名来,会给形意门掌门人阮松溪面上过不去,因此才把这场过节揽了过去。
祝逢春沉声应着「好」,回身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 诸位掌门人,兄弟
失陪。 转身就走。
应立言道: 祝老哥稍侯,兄弟也要走了。 接着也朝商桐君等人抱拳为礼,
说了句: 兄弟也少陪了。 话声一落,和祝逢春一起走了。
秦妙香也朝阮天华施礼道: 多谢于少侠援手,愚姐妹走了。 她明知阮天
华姓阮,却称他「于少侠」,也是不想使阮松溪为难。
黄玉香笑盈盈道: 状元郎再见了。 罗香玲没有说话,但她一双明澈如水
的大眼睛,脉脉含情的凝注着阮天华,虽然没有说话,但却包含了许许多多的言
语,三倏倩影,在香风飘送中逐渐远去。
商桐君等人都被阮天华刚才两记掌风分开,四个正在激战中的四个高手,所
震慑住了。他们原是受人挑拨,来拦击阮松溪等人来的。如今祝逢春,应立言两
人一走,只剩下五个人,眼看自己这边,没有一人能是阮天华的对手,而且对方
人数也还超过自己一行,不禁锐气全消。
商桐君目光环视,说道: 诸位道兄,咱们也走吧
阮松溪拱手道: 商兄和诸位掌门人请留步。
商桐君道: 阮掌门人还有什么见教?
阮松溪拱手道: 玄阴教发动青螺山庄事变,志在阴谋倾覆各大门派,兄弟
等人从君山脱困之后,本拟分别联络各大门派,对付玄阴教,抢救被迷失的与会
人士,如今各位掌门人幸而脱险,但玄阴教实力丝毫未损,倡乱人心,未必因此
稍戢,而且除了几位道兄,还有不少人在其魔掌之中,如不早为准备,等他一旦
发动,必将掀起另一场轩然大波,因此兄弟希望诸位道兄和兄弟等人联合起来,
共谋对付之道,不知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商桐君颔首道: 阮掌门人说的,正是实情,不过兹事体大,要联络各大门
派,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兄弟刚脱离险境,身心俱疲,且容兄弟稍事休息,再
和阮老哥计议,兄弟暂且告辞。 他这话自然是推托之词,依然先入为主,不相
信阮松溪说的话。阮松溪听得不觉一怔,自己和商桐君相识数十年,不想他竟会
如此轻信人言。
商桐君话刚说完,太极门晏海平接口道: 商掌门人说的极是,咱们刚脱险
归来,精神不济,亟需休息,各大门派联合的事,过一天再说吧,咱们告辞了。
说完连连拱手,转身欲走。八挂门封自清,六台门徐子常都没有说话。
剑门镇九宏本来和桑鸠婆、羊乐公等人已有芥蒂,这时冷嘿道: 咱们早该
走了。 他当先转身就走。晏海平立即跟了上去,商桐君,封白清,徐子常三人
也跟着走去。
阮松溪微叹道: 看来他们虽然没有被玄阴教迷失神志,但却中了玄阴教的
离间之计,这比迷失神志更为可怕,咱们原想联合各大门派之举,有这些人从中
作梗,只怕很难实现了。
羊乐公气道: 这些人自趋灭亡,不可救药,就让他们去好了。
桑鸠婆道: 阮掌门说的不错,这些人不肯和咱们合作事小,有他们在中间
无事生非,把玄阴教的所作所为,一古脑儿推到咱们头上,咱们这些人岂不就成
各大门派的公敌吗?
端木让愤然道: 这些事情都是数典忘祖的夏老三弄出来的,大师兄,咱们
只有去把夏老三逮来,由他说出实情来,不就天下太平了?
阮松溪还没开口,范叔寒道: 大师兄,以小弟看来,青螺山庄地下石窟,
必然是玄阴教的一处秘密巢穴,咱们离开岳阳,玄阴教必有眼线,咱们今晚出其
不意,再上青螺山庄去,他们自然不会防备,只要把参加君山大会的救出来,他
们的离间之计,就不攻自破了。
祝神机道: 范兄此计不错,也只有如此,才能把背上的黑锅扔下。
羊乐公笑道: 对极,咱们挑了玄阴教巢穴,这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老顽固,
就不用怀疑咱们勾结魔教和他们为敌了,就这么办。
华山商桐君、太极晏海平、八卦封自清、六合徐子常和剑门镇九宏是朝北去
的。商桐君一路修眉微蹙,心头极为沉重,他和阮松溪相识数十年,总觉得他不
是这种人,走到半途,忍不住道: 兄弟看阮掌门人说得极为诚恳,似乎不假。
封白清道: 但咱们是他三师弟给的解药,此人天良未泯,才说出形意门勾
结魔教,企图在君山大会把各大门派精英一网打尽,也不是假的。
徐子常摇着头道: 看来此次君山大会所引起的谲风诡波,双方各有说词,
实在令人无所适从。
镇九宏笑道: 商掌门人以为阮松溪说的是真话吗?
商桐君沉吟道: 兄弟和阮掌门人相交四十年,他一向淡泊名利,似乎没有
理由会和魔教勾结。
镇九宏道: 那自称九华派的三个妖女,明明就是魔教门徒,这已是不争的
事实了。形意门和五山派若不和魔教勾结,怎么会走在一起?再说昨晚各大门派
的人全被迷翻了不省人事,何以他们的人一个都没被迷翻?阮松溪把事情全推到
玄阴教身上,他能白圆其说吗。 在外人看来,尤其不会目睹青螺山庄大厅下沉,
不会亲自经历一番搏斗的人,听了阮松溪的解释,谁也会觉得他不能自圆其说。
镇九宏续道: 据兄弟推想,形意门、五山派、和魔教早有勾结,五山派这
五个山主,原是半黑半白的人物,魔教则假冒九华派,一同参与君山大会,动机
就是阴谋一网打尽各大门派与会之人,不料夏鸿晖不肯同流合污,把咱们几个人
救醒起来,以致机密尽泄,阮松溪只好把事情全推到玄阴教头上。再说玄阴教那
个老道姑夏非幻吧,诸位掌门人都看到了,在君山大会上,她不是坐在形意门的
席上吗?如果说青螺山庄这场事变,是玄阴教的阴谋,那么形意门也是和玄阴教
沆瀣一气的了。
他并没有参与君山大会,但却说得如同亲眼所见,连夏非幻坐在形意门席位
上,他都知道。商桐君等四人都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就是同意他的说法了。镇九
宏接着又道: 至于商掌门人说阮松溪谈泊名利,他伪装了数十年,正可证明此
人心机的深沉之处。
徐子常轻喟一声道: 兄弟和阮掌门人相交也有三十年了,果真何此,那就
太可怕了。
镇九宏大笑道: 王莽没有篡汉以前,不是礼贤下士,大家都队为他是贤人,
谁会想得到他是大奸大恶之人?
徐子常望着商桐君道: 商道兄,你看咱们该当如何呢?
商桐君沉吟道: 咱们是听了夏鸿晖的指点,在这里等侯阮掌门人,原是向
他要人来的,但阮掌门人一行,离开青螺山庄,并没带走咱们失陷的人,那么…
…不论他是否和魔教勾结?或者真如他所说,人是落在玄阴教于中,这些人应该
仍在青螺山庄无疑,咱们总不能舍了门人弟子不管?
晏海平矍然道: 商掌门人说的极是,咱们这就上君山去。
镇九宏目中神芒飞闪,连忙摇手道: 咱们既已脱险,若不把失陷的门人弟
子救出来,岂不辱没了咱们的名头,只是君山面临湖水,数十里尽在眼底,咱们
此时赶去,人还没到君山,人家早已有了准备,因此兄弟觉得救人之事,最好等
到晚上,这时候咱们不妨多赶几十里路,表示咱们已经去远,贼人没有戒备,咱
们救人才能得手。
商桐君颔首道: 镇二兄此言甚是,咱们走吧。 于是一行五人继续北行。
第十八章夜探君山
初更过半,二更不到,君山东北方正有五条人影,起落如飞,奔行而来。此
时夜色已深,如果不去特别注意,极难发现。这五条人影快要奔近山麓之际,就
疾如飞乌,连翩投入松林,五道人影,只是划空一闪而没。这五人正是华山商桐
君、八卦封自清、六合徐子常、太极晏海平、剑门镇九宏。
他们投入松林之后,改由镇九宏领路,一路穿林而行,直扑前山。正行之间,
走在最前面镇九宏忽然朝身后四人打了个手势,大家就迅快的以树身作掩护,隐
住了身形。没过多久,只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两个一身青布轻装的武
士,手提扑刀,并肩走来。
只听一个说道: 今晚怎么突然风声又紧了起来?
另一个道: 听说是五山派的祝山主傍晚就赶回来了,传达阮掌门人的意见,
那五个逃出去的人,今晚很可能到青螺山庄来救人,要咱们多戒备。
先前那人笑道: 咱们教主坐镇在这里,还怕逃出去的五个人?她老人家只
要伸出一根指头,凌空一点,就有一团烈火,那么点上五点,就可把五个人活活
烧死了。
另一个人道: 何用教主亲自出乎,只要她老人家门下三位姑娘随便那一位
出手,就可把来人生擒活捉,一个也别想漏网。 两人边走边说,声音不响,但
也可以听得清楚。
现在商桐君,和徐子常都亲耳听到了,阮松溪果然敢和魔教沆瀣- 气。只要
听这两人口气,教主伸手一指,就有一团烈火,那不是魔教骗人的魔术还是什么?
镇九宏回身道: 四位掌门人都听到了?
商桐君愤然道: 真想不到阮松溪果然是个伪君子。
封自清道: 他勾结魔教,危害武林,岂非是伪君子而已?
徐子常叹息一声道: 他已是一派掌门,勾结魔教,又所为何来?自毁清誉,
真是值不得。
晏海平道: 这就是丧心病狂。
商桐君道: 对方既已有备,四位道兄,咱们该不该再进呢?
镇九宏道: 咱们既然来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凭咱们五人,难道还怕
了魔教教主不成?
晏海平道: 对,咱们到了这里,已经有进无退,说不得只好硬闯了。 五
人仍山镇九宏领先,穿林而行。
只听一个娇美的女子声音格的笑道: 晏掌门人说对了,昨晚给五位漏网,
今晚五位可确是有进无退,有来无去了。
话声从前面传来,镇九宏大喝一声: 什么人? 大步穿林而出。
商桐君等四人也紧跟定出,大家凝目看去,只见一条狭窄的山径上,并肩站
着两个身穿黑色衣裙,长发披肩,面蒙黑纱的女子,出风飘来,散发着一阵非兰
非麝的浓馥脂粉甜香。自称九华派的三个女子,身上不是也有一股沁人甜香?
镇九宏瞠目喝道: 你们俩个大概是魔教门下的妖女了,咱们正要找你们魔
教教主,你们正好给咱们带路。
右边一个冷声喝道: 镇九宏这里可不是剑门山,由你呼来叱去……
左边一个朝她一摆手,制住她说下去,一面说道: 愚姐妹奉教主令谕,在
这里等候五位,已有多时,自然会带你们又晋见教主,只是并非这样说走就走。
镇九宏道: 那要如何?
右边一个格的一声娇笑,说道: 五位要见教主,那就是敝教的来宾了,来
宾岂可身带凶器?所以第一件事,五位必须先放下身上兵器。 放下兵器,岂不
是等于投降?
镇九宏还没开口,晏海平沉声道: 姑娘说的第一件事,是要咱们放上兵器,
可有第二什事吗?
自然有了。 左首女子依然娇声道: 五位夤夜而来,不走前山,不经
通报,愚姐妹只是教主门下,职位不高,不知五位来意如何?冒然领着五位前去,
万一教主责备下来,愚姐妹可担待不起,所以第二件事,只好委屈五位,先由愚
姐妹点了你们身上三处穴道,才能领五位上去。 这话本是有悖常情,但从她口
中说来,好象是很正常的手续。
晏海平怪笑一声问道: 姑娘还有第三件事情?
左首女子娇声道: 没有了,五位只要能做到这两点,愚姐妹就可领你们去
晋见教主了。
晏海平大笑道: 老夫只要把你们拿下了,这两件事大概就可以免了吧?
话声出口,人已快若闪电,从镇九宏身边闪出,挥手一掌,朝左首女子迎面拍了
过去。
他是武当派太极门的掌门人,一生精研「太极掌」,这一掌出手,并没有强
烈掌风,但一道柔和内劲,随掌而生,直逼过去,却使人立有窒息之感。左首女
子口中轻咦一声道: 瞧你一大把年纪,火气倒是不小,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
动起手来?
她口中说得娇婉,人可丝毫不慢,娇躯倏地一个轻旋,就已转到晏海平右首,
避开掌风,右手舒展,似拂似拍,朝晏海平肩头拍到,手势妙曼,看去不徐不疾,
实则出手何殊掣电。
晏海平不觉一怔,暗道: 此女身法奇特,自己倒是轻估了她。 心念一动
之间,右手疾圈,身形随着右转,左手又是一掌直劈而出。左首女子拍出的右手
忽然向外扬起,宽大罗袖朝晏海平拍去的左腕卷来。她这一起「流云飞袖」使得
恰到好处,双手一来一往,本来使得极快,一下就搭在晏海平的手腕之上。
晏海平但觉鼻中闻到一股浓馥的花香,同时也感觉对方衣袖含蕴着一股阴柔
劲力,但自恃修为功深,任由对方衣袖搭上手腕,自己只要翻腕抓住对方衣袖,
就可把她拉过来了。那知手腕还未翻起,从对方衣袖中突然传来一缕极阴极寒之
气,由腕而肘,迅疾缘臂而上,直渗过来,一条左腕刹那之间再也使不出力道,
心头猛吃一惊,右手直竖,迅即朝前推出。
左首女子罗袖搭在晏海平小臂不动,左手食、中二指一骈,迎着他右掌点出,
口中娇笑道: 晏掌门人,奴家领教了。 晏海平口小闷哼一声,脚下踉跄连退
了四五步,砰然跌坐下去。
封自清急忙问道: 晏道兄怎么了? 晏海平紧闭着嘴唇,一声不作,在地
上盘膝坐好,闭目垂帘,运起功来,看来他伤得似乎不轻。
镇九宏看得大怒,口中大喝一声: 好个妖女,胆敢出手伤人。 手中长剑
一振,朝左首女子直欺过去,剑尖一指,正待发剑。
右首女子冷哼道: 镇九宏,来,你要动手,姑娘就接你几招。 话声中,
身形一闪,就拦到镇九宏的前而,右腕一抬,锵的一声,抽出长剑,横剑当胸,
静候镇九宏发剑,
镇九宏长剑一振,漉出一片剑光,像流水行云,直射过去。右首女子冷哼一
声,剑使「天女散花」,把镇九宏攻去的一片剑光接住。镇九宏大喝一声,剑势
连绵出手,一口气攻出了九剑。右首女子挥动手中长剑,响起一阵锵锵剑呜,寸
步未退,就把镇九宏攻去的九剑,尽数封架开去。
镇九宏不待对方还攻,剑势开阖,又迅快的抢先机,左挥右舞,连续攻山了
五剑。这五剑迅快辛辣,有如长江大河,势道凌厉已极,但右首女子却不慌不忙,
挥动长剑,封架开去。镇九宏不让对方有还手机会,剑势绵绵,一路快攻下去。
右首女子似是丝毫未把镇九宏的攻势放在眼里,长剑随手挥动,剑上好像含
蕴了极强的隐柔之力,镇九宏每次和她剑刃接触,长剑必被震弹开去。这一情形
除了镇九宏本人,外人自然无法看得出来,只见双方剑光交织,有如电掣轮转,
光看声势,镇九宏似乎抢尽了先机,已把右首女子卷入在一片剑光之中。
这时那左首女子忽然悄生生越过两人,长剑凌空一指三人,娇声喝道: 你
们还有谁要动手的? 她这声娇喝,虽是挑战,但声音娇美,宛如出谷之鸟,听
来十分悦耳,可惜商桐君,封自清、徐子常这三位掌门人,都是道学之士,不解
风情,听她娇声娇气的说话,更把她视同妖女。
八卦掌门人封自清沉喝道: 老夫来领教你的剑法。
左首女子斜睨了他一眼,说道: 你是封掌门人。
但封自清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喝道: 姑娘可以发招了。
左首女子格的娇笑一声道: 我看还是封掌门人先出手的好,不然,落败了
岂不遗憾终生?
封自清喝道: 老夫不喜说笑,接招。 随手挥出- 剑,幻起一片光幕直罩
过去。
左首女子长剑向上一举,「叮」的一声,正好点在封自清的剑上。封自清
一剑甫出,骤觉从剑上传来一股隐柔暗劲,奋起全力劈出一剑,硬把袭来的暗劲
逼迫。他这一剑正是「八卦剑法」中一招「乾三连」,一剑之中,接连三振,漾
起三道剑光,攻了过去。
左首女子身形一侧,避开正面剑势,抬腕发剑,从左侧攻来。封自清练剑数
十年,八卦剑法,剑走八门,最擅长的就是守中有攻,一般人只把左右前后分作
四方,八卦门却把左右前后分作了八方,不论敌人攻向任何一方,都能迅速发剑,
身随剑走,守护谨严。
这时左首女子才一闪身,他右脚疾退一步,身还未转,长剑疾划,一道剑光
已经随着左首女子向左划到,人也同时转了过来。「当」,双剑交击,封自清又
感到一股隐柔暗劲从剑上传了过来。
就在镇九宏、封自清和两个黑衣女子拼搏得最激烈的时候,商桐君忽然听到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异声,心头猛然一动,一手急按剑柄,朝徐子常低声道: 咱
们身后似有敌人掩近,徐道兄照顾晏道兄,来人自有兄弟应付。 徐子常听得微
微颔首,立即跨上一步,站到正在调息的晏海平身边。
商桐君霍地回过身去,大声喝道: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他喝声方出,瞥
见两条人影已从树林阴影中窜了出来。这两人身手矫捷,一下欺近过来,一言不
发,举剑就刺。
商桐君一代掌门,目光何等敏锐,对方堪堪欺近,他右腕抬处,呛然龙吟,
太白剑出匣,刷的一剑,由左而右,当当两卢,一招就封开了两人攻来的剑势,
但觉右腕被震得隐隐发麻,心头不由暗暗惊凛,这两人剑上功力,竟然不在自己
之下,这会是什么人?
急忙举目看去,两人脸上都蒙着黑布,只留下两个眼孔,露出一双炯炯有神
的目光,直向自己投来。那两人被商桐君一剑封出,一退即上,双剑并举,又扑
攻过来。商桐君朗笑一声,这回不再和他们客气,右手长剑挥处,连续举出四剑,
一剑比一剑强猛,他身为华山派掌门人,此刻蓄势出手,威势自非凡响。
那两个蒙面人剑术造诣也不是弱手,一左一右扑攻而上,剑上内功,强劲无
比,各自接下商桐君两剑,也还攻了两招。这条山径并不宽敞,三人鼎足而立,
谁也不肯退让,随手挥剑,或封或攻,各以上乘剑术相搏,脚下却寸步不移。转
瞬之间,已经攻拒了七八招之多。
商桐君脸色凝重,凛然说道: 二位虽然蒙面而来,但九宫剑法使得如此精
纯,莫非是铁拂道兄、向宫老哥吗?真是二位的话,快请住手。 他已从两人剑
法和内力上,猜出是九宫双剑铁拂道人和南宫寿了。
两个蒙面人对他说的话,恍若不闻,依然一言不发,双剑齐举,绵绵攻来。
商桐君看他们毫不理睬,只顾抢攻,心中暗自忖道:看来他们已被魔教迷失了神
志,这倒真是辣手得很,自己和他们原是素识,他们被迷失神志,只知攻故,毫
无顾虑,自己稍一不慎,就会伤在他们剑下,何况此地离贼巢极近,时间拖长,
对方后援赶来,自己这边,一共只有五个人,晏海平又负了伤,情势愈来愈是不
利,除了速战速决,已别无选择。
心里这一转,立即全力运剑,华山「太白剑法」源源出手,把数十年精修内
力,贯注在剑身之上发出,每一招每一剑都含蕴了强劲绝伦的内力,霎那间,果
然剑势大盛,太白剑剑光如练,纵横交织,剑气胜霄。这两个蒙面人正是九宫双
剑铁拂道人和南宫寿。
铁拂道人虽然没有使用铁拂,但他当年和南宫寿以「九宫双剑」出名,剑上
造诣并不在铁拂之下。两人如果单打独斗,自然要比商桐君逊上一筹,但两人这
一联手,情形自是不同,何况商桐君明知他们是九宫双剑,除了想制住他们,自
然不好骤下杀手,九宫双剑可不同,他们神志被迷,毫无顾虑可言,放手抢攻,
竭尽所能。
这一来,商桐君纵然提聚全力挥动长剑,依然只能和两人保持匀势,不但丝
毫占不到上风,有时还迭遇险招,没被两人逼落下风,已是叨天之幸,这时跌坐
运功的晏海平缓缓睁开眼来。
徐子常忙问道: 晏道兄伤势如何了?
晏海平站起身,轻轻叹息一声道: 兄弟差点被那妖女玄阴指破去功火,废
了一条右臂,以兄弟看来,这两个妖女,并非魔教门下,而是玄阴教的人……
话声未落,瞥见封自清和左首女子激战之中,一条人影忽然向后跃开。
那后退的正是左首那个黑衣女子,她后退了两步,就俏生生静立不动。封自
清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徐子常看出情形不对,急忙掠出,落到封自清身边,
低声问道: 封掌门人没事吧? 封自清突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一个人摇摇欲
倒。
徐子常急忙伸手把他扶住,往后退下。右首女子冷冷的道: 放心,他死不
了的,不过在百日之内,不能动武罢了。
在她说话之时,只听和镇九宏动手的右首女子娇声道: 镇九宏,够了,你
已经陪姑娘喂了八十九招,咱们不用再打啦。
镇九宏大笑道: 好个妖女,看你还能接我几招。
右首女子娇哼道: 姑娘若要取你性命,只怕你一招也接不下来。 「当」,
一声响亮的金铁交击之声,随着两人话声响起,两支长剑一横一直交叉推出,各
不相让。右首女子一声冷笑,左手突出,朝镇九宏右肩闪电点出。
镇九宏骤不及防,右肩一麻,一条右臂软软的垂了下去,手中长剑当的一声
落到地上。右首女子一声得手,长剑一送,正待朝他心窝刺去。左首女子忽然喝
道: 三妹住手,让他们去吧。
右首女子愕然道: 大姐……
左首女子微哂道: 他们走不出君山的,咱们走吧。 活声一落,两人翩然
转身朝山径上行去。镇九宏右臂下垂若废,左手从地下拾起长剑,望着两女身影,
目眦欲裂。
晏海安平忙道: 镇老哥快运功试试,妖女使的极似玄隐指,必须把隐柔之
气逼出体外,方可无事。 镇九宏没有说话,依言静立不动,默默运功。
徐子常也扶着封自清退下,让他在地上盘膝坐好。由徐子常和晏海平站立左
右替他们护法。商桐君力战九宫双剑,此时已超过百招,三支长剑所划起的剑光,
笼照方圆一丈之内,附近的树林枝叶,纷纷被剑气摧毁,声势极为惊人,但双方
依然秋色平分,难分胜负。
商桐君不禁渐感不耐,口中大喝一声,使出华山派剑术中最精最险的一套剑
法「太白十八剑」来。这「太白十八剑」是摹仿华山最惊险的一段山势十八般而
来,每一招都是旋身发剑,变化精奇,施展开来,敌人几乎连你身形都还没看清,
已经中剑倒地,是专门用来对付强敌的绝学,列为华山派镇山剑法,每代只传两
人,除了掌门人之外,只有掌门人的妻子才能练习。
据说这十八招剑法,从没有全使出来过,因为剑招太精妙了,从使遇上强敌,
使到一半,敌人已经落败,不用再继续使下去了。商桐君所以迟迟没有施展的原
因,就因九宫双剑原是八大门派中人,此刻又被迷失神志,自然不肯使出杀手来
了。
但此刻自己五人之中,已有三个负了伤,再不把九宫双剑击倒,等到对方大
批援手赶到,只怕就难以脱身了。一念及此,就再也顾不得了,随着一声大喝,
剑法陡然一变,身形连续飞旋,剑势如惊霆疾雷一般,连绵攻出。
他这一施展出「太白十八剑」,不过三个照面,就把九宫双剑逼得连连闪避,
手忙脚乱,任他们双剑联手,以守代攻,还是被迫得节节后退。商桐君一击得手,
精神登时大振,剑尖连闪,飞旋刺出。就在此时,突听远处响起一声竹哨,隐隐
传来。
正在被迫后退的九宫双剑,如响斯应,立时舍了商桐君,双足一顿,两道人
影纵身掠起,迅若飞鸟,朝阴暗的树林中投去。商桐君眼看两人忽然退去,心头
上不住暗暗怀疑: 莫非魔教又有什么诡计不成? 一面举步朝徐子常、晏海平,
镇九宏三人走去,问道: 封掌门人和镇二兄的伤势如何?
晏海平愤然道: 封道兄正在运动调息,情况不明,好像伤得不轻,镇二兄
弟情况相同,似是伤在妖女玄阴指下的。
商桐君奇道: 玄阴指乃是玄教两种出名阴毒的功夫之一,莫非她们并非魔
教门下?
晏海平道: 魔教不擅玄阴指功,看来她们不像是魔教的人。
商桐君微作沉吟,攒眉道: 那么阮掌门人说的不假了?
晏海平道: 目前情形,谲诡多变,一时之间,当真令人伪难辨。
镇九宏经过一阵调息之后,已把阴气从手掌逼出,接口道: 魔教的天魔指,
也是旁门阴功,兄弟中指之后,阴寒之气迅速渗透体内,八成是魔教的天魔指无
疑。
晏海平微笑道: 魔教功夫,都以魔火神功为基础,天魔指,是把魔火神功
练成一缕指风,击中人身之后,全身也会有发冷的感觉,那是已被魔火侵袭之象,
它本身并非阴寒之气,和玄阴指截然不同。 镇九宏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还待再
说。
封自清已经长长吁了一口气,睁开眼来。商桐君急忙问道: 封道兄如何了?
封自清缓缓站起,有气无力的道: 那妖女好厉害的一记九转掌,兄弟一身
真气,差点被他震散,如今虽已无事,但百日之内,只怕无法和人动手了。 「
玄阴九转掌」,号称天下无人能够躲闪,无掌可以抗衡。
商桐君追问道: 封道兄可以确定她使的是九转掌吗?
封自清惨笑道: 如果是旁的掌法,双方在拼搏之中,兄弟岂会被她乘虚而
入,击中右胸?
要知封自清精擅八卦剑掌,是天下掌法中守势最谨严的,依然被对方一掌拍
中右胸,那自然只有九转掌可以辨到,一般掌法,早就被他摒诸门外了,现在已
有两个人证实对方使的是玄阴教的手法了。镇九宏因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一个中了
玄阴指,一个中的是九转掌,一时间不好多说。
徐子常道: 和商掌门人动手的两人,真是九宫双剑吗?
商桐君道: 不会错,他们纵然黑布蒙面,但以他两人的修为,和精纯的九
宫剑法,除了铁拂道兄和南宫老哥,那里还找得出第三个人来?
徐子常矍然道: 九宫双剑,就是昨晚被迷的人,已经受到他们控制,这是
一件十分可怕之事,哦,他们如果神志受迷,纵然败在商掌门人手下,也不会突
然退出的了。 他因和三人交手之处,距离较远,黑夜间,自然没有看得清楚。
商桐君道: 徐道兄说得极是,他们当时并未落败,好像是听到一缕竹哨之
音,突然退走的。
徐子常沉吟道: 两个黑衣女子也是无故退去的,这中间莫非又是她们在故
弄什么玄虚不成?
商桐君点头道: 兄弟也是这么想,因此觉得咱们不如先退出去,再作计较。
封自清道: 不错,兄弟一时已经无法动手,遇上敌人,是个累赘,还是先
行退出,以后再作良谋的好。
镇九宏道: 那也只好如此,还是兄弟开路。 当先走在前面。
商桐君忙道: 镇二兄右臂是否完全好了?
镇九宏大笑道: 区区天魔指,还奈何不了兄弟。 他认定那两个黑衣女子
是魔教门下,一时岂肯输口。
一行五人当下仍由镇九宏走在最前面,其次是六合掌门徐子常,中间是无法
再和人动手的八卦掌门封自清,然后是太极门晏海平,由华山掌门商桐君断后,
依然一路穿林而行。经过这一番折腾,现在已是二更多了,山林间一片漆黑,几
乎对面不见人影。
突听有人大喝一声; 什么人? 那声大喝甫落,就砰然一声,双方好象
对上了掌。
紧接着只听另一个人洪声喝道: 你敢出手偷袭,还往那里走? 呼的一声,
一道人影凌空飞扑而起。
镇九宏走在最前面,瞥见一条人影疾快无伦从左侧闪过,那凌空扑来的人影,
敢情把镇九宏当作偷袭他的人,洪喝一声: 你也接老子一招。 一道劲急风声
压顶而下,势道之猛,令人息为之窒。
镇九宏怒声道: 不睁眼的东西。 右手抬处,长剑疾圈,划起斗大一圈银
光,往上迎击而出。
当。 离他头上三尺,响起一声金铁狂鸣,也飞闪起一串火花,镇九宏以
地对气,竟然被震得站椿不住,上身摇晃,后退了一步,心中也暗暗震惊: 此
人空中发招,还有如此沉猛的劲力,倒是不可轻敌。
那人凌空扑来,也被镇九宏震得在空中倒翻了两个筋斗,才落到地上,哄笑
一声道: 好哇,你再接老子一招。 这人身形高大,如同铁塔一般,喝声出
口,人巳疾冲过来,右手高举,一面精钢太极牌呼的一声,迎面劈到。
镇九宏岂肯认输,口中喝道: 来得好。 长剑一记「直破天门」,笔直劈
出,两人之间又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金铁狂鸣。两次硬拼,两人又各自被震后退,
镇九宏使的长剑究是轻兵刃,不如对方铁牌势道沉重,身不由己后退了两步。
只听另一个清朗的声音大笑道: 哈哈,原来他是剑门山的镇九宏,果然和
玄阴教沆瀣一气,伏老二,对付这种附贼贼之徒,不用和他客气。 话声未已,
嗤的一声,一支暗器大斜刺里直奔咽喉。
那人又是一声朗笑道: 你家祝大爷是暗器的老祖宗,你你们不嫌班门弄斧,
只管使出来。 手中摺扇一拨,双足一点,人如离弦之箭,朝那暗器来处处激射
过去。
他堪堪扑到,突觉金刃劈风,两柄雪亮的长剑,交叉攻来来,出手辛辣,使
你无回旋之地可以封架。原来刚才那支暗器,乃是诱敌之计,有意把他引来的。
那人轻哼一声,手上铁骨摺扇豁的一声打开,一记「左右逢源」,当当两声,架
开对方两支长剑,立还颜色,扇影如如轮,反击过去,口中大笑道: 原来是两
个见不得人的东西西。
原来那使铁牌的是诸广山主伏三泰,他正和镇九宏动上了手。使铁骨摺扇的
是九连山主祝神机,正在和两个蒙面人窍手。另外最先发现敌踪的是五岭山主应
天生,也正在和一个蒙面人动手,两人虽是徒手相搏,却打得掌风如涛,声势极
为凌厉。
原来阮松溪一行,决定夜袭青螺山庄救人,羊乐公向阮掌门人讨令,由五山
派充任先锋,一路扫荡贼人眼线,到得这里,发现敌踪,双方就打了起来。
徐子常跟在镇九宏的身后而行,两人差不多保持了八九尺光景,此时忽然听
到镇九宏已经和敌人动上了手,也就愤然拨剑,回身说道: 晏道兄、商道兄注
意,前面贼党已经发动埋伏,咱们只有冲杀上去,和贼人一搏了。
说话之时,突然疾风一飒,面前多了一个长髯过腹的矮小老头,发出一声嘹
亮的大笑道: 咱们会在这里遇上六合门的徐掌门人,当真难得的很,现在大
概你们不会再指责咱们和魔教勾结,和九大门派为敌了。哈哈,明明是你们和玄
阴教沆瀣一气,却硬把黑锅推到咱们头上,你们这些平时自称名门正派的掌门人
呀,一旦遇上性命交关,就卑躬屈膝的向玄阴教投降,还要诬蔑阮掌门人,当真
可怜又复可嗤,呸,什么掌门人?玄阴教的走狗爪牙而已。
徐子常怒笑道: 羊乐公,难道你们不是和玄阴教一鼻孔出气,在这里埋伏,
拦截咱们的吗?
羊乐公大喝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羊爷爷会和玄阴教一鼻孔出气,你姓徐
的才是玄阴教的爪牙,小子,咱们多言无益,接掌。 呼的一掌拍了过来。
徐子常听他左一声掌门人,右一声走狗爪牙,又是什么小子,羊爷爷的乱嚷,
一时被激怒得满脸通红,那里还理会他话中之意?右手迅即还剑入鞘,左手疾劈
一掌,右手随着劈击而出。两人这一动手。一这精擅「北溟玄功」,掌掌如同开
山大斧,劲气呼哺,一道接一道的掌风,发如狂涛,声势惊人。一个使展六合掌,
步步为营,记记实中有虚,虽然不如对方刚猛,但有守有攻,攻守兼顾,极为稳
健。
晏海平听到前面的徐子常已经和人动上了手,急忙仗剑赶来,他堪堪掠到,
正待出声,突见一道人影疾冲过来,大声喝道: 你们这些杀不尽的贼党,居然
敢在半山腰阻拦去路,看剑。 一道剑光直奔面门。
晏海平听到大怒,喝道: 是你们在半山腰拦袭咱们去路。 话声出口,长
剑已经疾划出去。
这和晏海平动手的乃是九岭山主冉逢春,长剑展开,立时有九道剑光参差漾
起。晏海平眼看对方剑势凌厉,也立即展开太极剑法,以攻还攻。祝神机展开扇
招,力敌两个蒙面汉子,正在攻拒之间,那两个蒙面人忽然跃开,一左一右朝后
退去。
祝神机大笑道: 你们还往那里走? 纵身飞扑过去。两个蒙面人看他追来,
身形突然加快,一左一右朝林中闪入,等祝神机追到,两人已经走得不知去向。
就在此时,瞥见一条人影迎面掠来,口中喝道: 什么人敢拦商某的路?
祝神机目光一注,嘲笑道: 原来是华山派商掌门人,哈哈,原来是你们甘
心附贼,早已和玄阴教有了勾结,现在不用再诬蔑咱们勾结魔教了吧?
商桐君目光如电,直注祝神机,喝道: 阁下是五山派的祝山主?
祝神机道: 不错,正是祝某。
商桐君道: 祝山主刚才说什么商某勾结玄阴教?
祝神机大笑道: 事实俱在,商掌门人还不承认吗?
商桐君沉声道: 什么事实,祝山主说得清楚一些。
祝神机道: 咱们在这里遇上,还不是事实吗?
商桐君怒声道: 商某认为是你们勾结了玄阴教。
祝神机冷峻一笑道: 这就是你们自以为是名门正派的人,口中说的话,平
日道貌严然,一旦露出狐狸尾巴来了,不惜颠倒黑白,捏造是非,当真是无耻之
徒。
商桐君听得勃然大怒。嗔目喝道: 你说什么?
祝神机道: 祝某说你是无耻之徒。
商桐君气得脸色铁青,喝道: 很好,你发招。
祝神机道: 祝某正想领教。 摺扇豁的一声打了开来,随手一挥,划起半
轮扇形,朝前推去。
商桐君手中长剑一摆,也立即还招,一扇一剑,刹那之间,展开一场激战。
五山山主虽然打了头阵,但阮松溪、桑鸠婆等人也很快随后赶来。前面的五山山
主已经和敌人动上了手,后面的人自然已经得到消息。阮天华一马当先,堪堪奔
进,就遇上五山派总管苟不弃,急忙问道: 苟总管,前面拦路的是些什么人?
苟不弃忙道: 好像是剑门山镇九宏,还有六合门的徐子常等人。
又是他们。 阮天华剑眉一扬,哼道: 我去把他们拿下了。 身形闪动,
迅若飘风朝前掠去。
这条山径并不宽敞,五山山主分作了五处动手,就是每隔一丈来远,就有一
对动手的人。阮天华因早晨镇九宏等人硬指爹和魔教勾结,心头极感气愤,此时
听说拦截自己的就是镇九宏等人,更是怒不可遏,身形突然加速,朝前扑去。
他第一对遇上的正是镇九宏和伏三泰,一个长剑天矫如虹,一个铁牌开阖如
风,正在各展所能,拼搏了七八十招,依然难分胜负之际。阮天华身若魅影,一
下欺入一片剑光牌影之中,喝道: 镇九宏,你真该死。 喝声未已,人已到了
镇九宏身前,一缕指风点上他右肩。
镇九宏几乎连人影都没有看清,突觉右肩一麻,紧接着又有两处穴道被阮天
华制住。伏三泰虽知阮天华一身功力十分了得,却也没想到他会从剑光牌影中直
欺进来,急忙住手,镇九宏已被制住。阮天华拱拱手道: 伏山主,在下还要赶
到前面去,这镇九宏交给你了。 身形一伏再起,疾如夜鸟,凌空扑去。
双方动手的人相距,不过一丈来远,阮天华一下就掠到应天生和一个蒙面人
之间。这两人都没有使兵刃,只是徒手相搏,但他们使出来的掌风指影,衣角袍
袖,每一寸都是杀人的利器,只要被他们拂中,不死也得重伤。
阮天华施展「紫府迷踪」身法,人如逆水游鱼,从他们纵横交织的一片凌厉
掌指影中闪入,更不答话,手指连弹,一下就制住了蒙面人三处穴道,双足一点,
又朝前面掠去。他仗着「紫府迷踪」身法,快捷无俦,接连制住了和羊乐公动手
的六合掌门人徐子常,和冉逢春动手的太极掌门人晏海平,正待纵身朝祝神机,
商桐君中间掠去。
只听到爹的声音传了过来,喝道: 天华,你快给我站住。 阮天华听到爹
的喝声,只好站住。
阮松溪已经飘然行来,朝动手的两人拱拱手道: 商道兄,祝山主快请住手。
商桐君,祝神机听到阮松溪的喝声,不觉同时停下手来。
商桐君愤然道: 阮掌门人手下高手如云,是不是要亲自和兄弟一决胜负?
原来他和祝神机搏战到五十招以后已经渐渐占了上风,故有此言。
阮松溪摇手道: 商掌门人误会了。
商桐君道: 兄弟如何误会了。
阮松溪含笑道: 商掌门人请随兄弟来。
商桐君依言走了过来,阮松溪引着他走到林下,一边朝阮天华道: 天华你
去给徐掌门人,晏掌门人和镇二兄解开穴道,但那蒙面人的穴道暂时还不宜解开。
商桐君眼看对方的人全在林下,自己这边除了封自清一时无法和人动手,徐
子常、晏海平,镇九宏三人已全被对方制住,真正还能动手的,已只有自己一人,
此刻听阮松溪吩咐阮天华解开三人穴道,心中疑信参半,暗道:莫非阮松溪又
在耍什么手段?但看他神情,又似乎不像有诈。阮天华答应一声,走过去替徐子
常三人解了穴道。
镇九宏双目一睁,大喝道: 阮松溪,你依仗人多,要待怎的?
阮松溪朝他们三人拱拱手道: 徐、晏二位掌门人,镇二兄,方才双方夹道
相逢,受玄阴教贼人利用,引起冲突,一时无法解释,谁也无法把双方的人叫住,
小儿不得不抢入斗场,把三位穴道制住,这是兄弟要向三位致歉的……
晏海平愤然道: 用不着,咱们技不如人,杀剐悉听尊便,何须解释?
羊乐公怒声道: 晏海平,你也花甲的人了,怎么如此不识好歹,不明事理,
要杀你早就送你上路了,要利用你太极掌门人的身份,就可以喂你服下迷迭散,
迷失了神志,不就乖乖听命了吗?何须向你解释,又何须解开你穴道?如果你心
里不服气,也总该听阮掌门人把话说完了,你要找谁比划,咱们都会奉陪,穷吼
只会坏事,你懂不懂?
晏海平被他当面斥责得不由一呆,他自从当上太极门掌门人,今晚真是倒了
八辈子的霉,先是伤在年轻女子的玄阴指下,现在又被阮天华制住穴道,羊乐公
的当面斥责,这都是数十年来从未遇上过的事,他心头虽感愤怒,但究是修为功
深,硬是忍耐不下来,再一细想,觉得羊乐公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一时也就不
再作声。
阮松溪含笑道: 羊山主一大把年纪,却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晏掌门人幸勿
介意。
阮松溪道: 今晚这场误会,起因于咱们在山径上无意遭遇,而且还经贼人
刻意安排,先向双方的人施袭,等到咱们双方接触上了,贼人便迅速退去,这一
来,咱们双方就经他们的导引,发生激战,终至两败俱伤,贼人心机之深,也於
此可见。
商桐君道: 阮掌门人何以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阮松溪笑道: 咱们因早晨和诸位相遇,似乎对兄弟等人心存怀疑,因此决
定今晚前来青螺山庄救人,只要把君山大会上的人全数救出去了,咱们之间的误
会也就消解了,咱们此行,是由五位山主作先锋,但兄弟却暗中尾随了来,双方
说的话,兄弟都听见了,因此判断咱们双方今晚的行动,贼人可能早已了如指掌,
只须从中稍加挑拨,即可使咱们互相残杀…… 商桐君等人都没有作声。
阮松溪续道: 所好方才小儿及时制住了一个蒙面人,此人是几个蒙面人之
一,其余几个已经逸去,此人因被应山主缠住,无法脱身,才被小儿留下的,咱
们不妨先看看他是什么人,即可证明兄弟说的话了。 徐子常回想刚才情形,确
是玄阴教的人有意把双方引到此处来的,觉得阮松溪和的似乎不假。
商桐君和他有同样的感觉,两人互看了一眼,才点头道: 既然逮住了对方
的人,不妨先看看他是谁?
镇九宏冷冷一笑道: 刚才冲上来和镇某动手的明明就是伏三泰。
伏三泰怒声道: 伏某追击一个暗中向我出手偷袭的人,就是你镇九宏把人
放过,还拦着伏某,不然,那人早就被伏某逮住了。
徐子常是随着镇九宏身后来的,他确实听到伏三泰在和镇九宏动手之前,曾
和人动手,追踪过来才遇上镇九宏的,双方本是误会,镇九宏就不该如此说法了,
这就接口道: 镇二兄,兄弟觉得今晚之事,确是有人从中故意把咱们双方引来
的,这场误会,大家只要把话说清楚了,误会也就可以冰释了。
晏海平本来一直有着先入为主的成见,但经这一番拼搏,静下来,仔细一想,
心中也着实感到有很多可疑之处,譬如,先前有两个人说什么阮松溪派祝神机回
山传递消息,说自己一行五人可能前来青螺山庄救人,事实上祝神机仍然和阮松
溪等人在一起。
又说教主如何厉害,使人一听就知他们口中的教主是魔教教主了。如今看来,
这两人说的话,岂不是专门说给自己等人听的么?再说那两个蒙面女子使的明明
是玄阴教的武功,是从她们的口气中听到,她们又隐隐约约的流露出一点,让大
家可以猜想得到她们是魔教门下。她们武功明明极高,自己、镇九宏,封自清先
后伤在她们掌指之下,竟然无故退去。
另外九宫双剑也是不败而退,而且听到哨声才退去的,他们退走之后,过没
多久,阮松溪等人就接着到了,双方立时动上了手。这种种情形,一经串连起来,
虽然是玄阴教有计划的安排,否则绝无如此凑巧之事。他这一想,立时觉得阮松
溪所说的话,自始至终都极为诚恳,自己几人确实是受到玄阴教的愚弄。
尤其因为夏鸿晖是阮松溪的师弟之故,他偷偷释放自已几人,才把他说的话
信以为真。这就接口道: 徐掌门人说得极是,咱们可能受了玄阴教的愚弄,兄
弟方才仔细想过,咱们对阮掌门人的误会,应该是听信了夏鸿晖的一面之词。
镇九宏道: 他如果和玄阴教勾结,为什么会偷偷的释放咱们呢?
端木让大笑道: 他释放你们,就因为他们拦住咱们,咱们已经从青螺山庄
出来了,放了你们,才可以让你们处处和咱们作对,从中破坏咱们和各大门派联
络,使咱们和各大门派之间形成对立,甚至两败俱伤,他们可以隔山观虎斗,坐
收渔人之利。你可知道夏鸿晖和玄阴教主是什么关系…… 阮天华突然大喝一声,
挥手拍出一掌,一道掌风直向端木让身前涌掠而过。
阮松溪喝道: 天华,你做什么?
阮天华道: 刚才有人射出三支极细的飞针,偷袭二师叔,孩儿看到之后,
已经来不及告诉二师叔,所以只好发掌把飞针撞飞了。
玄阴针。 端木让冷哼道, 此人大概想杀我灭口,其实知道老三是玄
阴教主夏非幻内侄的人,岂止我端木让一个人?
晏海平奇道: 夏鸿晖会是玄阴教主的内侄?
端木让道: 不错,夏非幻昔年原是玄阴教漏网的一名护法,最近大概被昔
年漏网教徒抬了出来,奉为教主,所以玄阴教又死灰复然,蠢蠢欲动,才会有君
山青螺山庄这场变故,主要自然为了企图一网打尽各大门派与会的人。玄阴教有
一种迷迭香,据说来自西域,服了之后,可以使人神志受迷,听命於他,玄阴教
有这许人做本钱,打头阵,自可横扫江湖,但他们这一计划,却被咱们破坏了,
自然把咱们这些人衔之入骨,要千方百计的对付咱们了。
晏海平豁然道: 这就对了,阮掌门人,兄弟抱歉得很,从今天早晨一直到
方才为止,兄弟对阮掌门人因有先入之见,误会很深,若非经过方才一战,玄阴
教弄巧成掘,兄弟还不会如此快就醒悟过来。 他是武当派太极门掌门人,能够
说出这样的话来,已是很不容易了。
阮松溪连忙抱拳道: 晏掌门人言重,今晚玄阴教弄巧成拙,本来企图挑起
咱们双方火拼,如今反而促成咱们双方解释误会,这正是咱们各派之幸。
封自清愤然道: 玄阴教如此可恶,当真令人为之发指。
商桐君含笑道: 可见人算不如天算,咱们如果没有方才这场误会,就没有
现在把误会解释清楚的机会了。
羊乐公走近那穴道受制的蒙面人身前,说道: 这人能和应老三打成平手,
掌上功夫大为可观,决非等闲之辈,兄弟早想摘下他蒙面黑布来瞧瞧,只是阮掌
门人没有下令,大家都不敢动手,现在可以把他黑布撕下来了吧?
商桐君心中暗道: 桑鸠婆和这五位山主,都是江湖上杰傲不驯,亦正亦邪
的人物,看他们对阮道兄都极为尊敬,那是阮道兄一向为人正直,才会如此受人
爱戴了。
阮松溪含笑道: 羊掌门人好说,此人说不定也是各大门派中被玄阴教迷失
神志的同道了,咱们自然要看他是谁,再作道理。
羊乐公一大把胡子,人却还是有着孩子气,闻言喜道: 兄弟那就把它撕下
来了。 说着,伸手一把摘下了那人的蒙面黑布,目光一注,口中忽然哗了一声,
说道: 会是他,他是崆峒老儿。 他口中的「崆峒老儿」,自然是崆峒黄衫了。
大家经他一嚷,各自凝目看去,那不是生成一张獬青脸的崆峒黄衫还有谁来?
阮松溪道: 可惜黄姑娘三位走了,没有人有解药了…… 桑鸠婆附着小红
耳朵,低低说了两句。
小红点点头,从包裹中取出两枚朱果,走到阮天华身边,说道: 大哥,师
傅说的,我们这一行人吃过朱果,昨天在青螺山庄都没有被迷翻,可见朱果功能
解毒祛迷,黄衫老人是被迷迭香所迷,不知是否能解?要你喂他一枚试试。另外,
朱果秉纯阳之气而生,能助长行气活血,封掌门人伤在玄阴掌下,服用一枚朱果,
再运一回功,伤势可能会好得快些。
阮天华接过两枚朱果,把一枚朝封自清送去,说道: 封掌门人,这朱果功
能行气活血,你老服用一枚,再坐息一会儿,对伤势可能会有帮助。
封自清目光一注,惊奇的道: 老朽听说过朱果秉乾阳之气而生,大补真元,
专治被旁门阴功所伤的伤势,小兄弟那里来的?如此珍贵之物,老朽怎能受。
原来他还是识货之人。
阮天华道: 封掌门人不用客气,这是在下在白鹤峰山腰习武之时,由家师
豢养的白猿从绝顶峰壁间采来的,此果既然能治阴功伤势,你老就快些食用吧。
说着,就把手中朱果塞到封自清的手中。
封自清望望阮天华,问道: 小兄弟是白鹤门下?
阮天华微微摇头道: 不是,在下只是化鹤道长的记名弟子而已。
一个练武的人,当然希望自己伤势早些痊愈,何况封自清乃是一派掌门人,
目前不但三个门人落在玄阴教手中,自己又在百日之内不能运集真气,对他来说,
这是何等焦灼之事?阮天华把朱果塞到他手中,朱果又正是他所需要的良药,也
就不再推辞,欣然道: 白鹤峰千丈绝崖,有一棵千年朱果古藤,江湖上尽人皆
知,但可望而不可及,数百年来,从没有人能取到过一枚,小兄弟真是福缘不浅,
此物乃是仙品,得来不易,只是老朽为阴功所伤,如无朱果,百日之内无法运集
真气,小兄弟这份厚赐,老朽就厚颜拜领了。
阮松溪含笑道: 封道兄正需此物,那就快些服用,也好及早痊愈,不可和
小儿客气了。
封自清道: 阮掌门人有此佳儿,真乃将门虎子,老朽一生从未受惠於人,
贤父子这份盛情,老朽也不好说谢了。 说完,就拿着朱果,咬了一个小孔,慢
慢吸食起来。
阮天华走近崆峒黄衫面前,先用手替他捏开牙关,然后用指甲在朱果皮上挑
了一个小孔,凑着他嘴唇,轻轻挤出果汁,滴入口中。好在朱果要有一个小孔,
果汁就会流出,直到滴完为止,就只剩下一颗果核了。阮天华听桑鸠婆说过,朱
果果核含在口中既可避秽,还能解迷香、迷烟之毒,这就把果核收了起来。
封门清也在此时吸完果汁,就在地上盘膝坐好,运起功来,阮松溪特别嘱咐
五位山主分散开来,替崆峒黄衫和封自清两人护法,严加戒备。
阮松溪陪同商桐君等人也在林下坐下,一面就把自己如何被夏鸿珲胁迫,囚
禁地室,后来二师弟、三师弟也被他骗来,全中了玄阴教的迷迭散,即以此次参
加君山大会而言,也全系夏非幻的主张,主要自然是利用形意门作掩护,好进行
他们一网打尽与会的各派人士,后来幸有桑鸠婆、五山主等人未被迷翻。
只听三丈外一棵大树上响起羊乐公的声音笑道: 那可不是咱们的功劳,如
果没有阮小兄弟在客店里每人送了咱们一枚朱果,大伙就全躺在青螺山庄的大厅
上了。
阮松溪笑了笑道: 但不是桑婆婆和五位山主全力拦截,就救不下兄弟等人
了。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 阮掌门人四位都是小兄弟一个人拦下来的,那时大厅
灯火乍熄,一片漆黑,老婆子连镇二爷都没截留得住,让他一下冲进铁门去了。
她因镇九宏一直对自己一行人心存敌意,故意提上他一句。镇九宏被她说得老
脸一红,没有作声。
阮松溪接着说出自己几人,幸蒙九华派的黄姑娘慨赐解药,才清醒过来,他
为人磊落,是以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
原来阮掌门人几位,还有这一段曲折经过。 徐子常笑道, 兄弟心中就
一直感到不敢相信,兄弟和阮掌门人相识三十年以上,绝不是勾结魔教的这种人。
商桐君问道: 阮道兄知不知道自称九华派的三位姑娘,到底是何来历?
阮松溪道: 这个兄弟也不清楚。
羊乐公道: 就算她们是魔教门徒,但这三位姑娘也不是坏人,至少她们和
咱们站在同一条线上,联手对付过玄阴教,如今和各门各派为敌的是玄阴教,直
到目前还有不少人落在他们手中,至少魔教没有兴风作浪,和各门各派公开为敌。
商桐君知道他年岁虽老,童心犹在,说话心直口快,毫无顾忌,不愿和他抬
扛,这就口气一转,说道: 兄弟和徐掌门人四位,今晚原想救人来的,不料五
人之中,有三位负了伤,只好及时退出,又和阮掌门人诸位相遇,如今咱们两拨
人合在一起,人数,实力,都是足够应付了,等封道兄运功完毕,咱们就再上青
螺山庄去,务必把与会人士一起救出来才好。
羊乐公大笑道: 没错,咱们今晚非把夏非幻抓出来不可。 正说之间,突
听崆峒黄衫口中咦了一声,人已清醒过来。
阮松溪连忙拱手道: 冷道兄清醒了吗?
崆峒黄衫双目转动,看清围着自己的有形意门、华山派、太极门、六合门的
掌门人和桑鸠婆、镇九宏等人,心中大感纳罕,尤其发觉身上穴道受制,不觉双
目流露出敌意,冷然道: 冷某清醒了,你们要待怎的?
阮松溪含笑道: 冷道兄误会了,天华,快替冷前辈解开穴道。 阮天华答
应一声,赶忙走上去,伸手在崆峒黄衫身上一拂,解开他的穴道。
桑鸠婆呷呷笑道: 冷老儿,你被玄阴教迷迭散迷失神志,刚才由阮小兄弟
喂你服了一枚朱果,才恢复清明,咱们这许多人是在替你护法,你真的一点都不
知道?
崆峒黄衫站起身,双臂伸屈了一下,全身骨节发出一阵辂格轻响,惊奇的问
道: 老夫被玄阴教迷失神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阮松溪道: 冷道兄请坐下来再说。 崆峒黄衫依言坐下。阮松溪就把昨晚
青螺山庄发生变故,以及今晚发生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崆峒黄衫怒声道: 原来青螺山庄欢宴席上,竟然发生了这大的变故,玄阴
教居然死灰复然,还敢如此胆大妄为,当真可恶得很。
羊乐公笑道: 冷老儿,咱们就是等你和封掌门人醒来之后,大伙就要上青
螺山庄去呢。
崆峒黄衫喝道: 说话的是什么人?
阮松溪忙道: 是五山派的羊乐公羊道兄,五山山主替二位护法,守在五丈
外的树上。
崆峒黄衫朝阮松溪拱拱手道: 兄弟多蒙诸位掌门人相助,谨此致谢。
商桐君含笑道: 冷道兄不可客气,玄阴教迷迭散十分厉害,若非阮老弟身
边带有朱果只怕谁也无能为力。
崆峒黄衫目光转动,问道: 谁是阮老弟?
阮松溪含笑道: 是小儿天华。 一面又朝阮天华道: 天华,快过来见过
冷前辈。
阮天华抱抱拳道: 晚辈阮天华见过冷前辈。
崆峒黄衫道: 是老弟喂了老夫一枚朱果,朱果被称为稀世仙品,老夫真是
过意不去。
突然封自清长长吁了口气,倏地睁开眼来,说道: 小兄弟,这枚朱果,果
然神效,老朽伤势经过一阵调息,已经霍然而愈了。
桑鸠婆尖笑道: 这么说,朱果果然能治玄阴教的阴功了。
阮松溪拱手道: 恭喜封道兄了。
封自清连忙还礼道: 兄弟真该谢谢阮掌门人贤父子呢。
羊乐公一道人影倏然飞掠而下,说道: 好了,好了,二位都醒过来了,咱
们可以走了。
封自清问道: 咱们要去那里?
羊乐公道: 自然是青螺山庄了,咱们就在等你们两个,时间不早,该快些
走才行。 一面挥着右手,说道: 咱们五个,来的时候是先锋,现在当然也是
先锋了,老二、老三、老四,咱们先走。 他大声嚷着,当先飞掠出去。
伏三泰等四人和总管苟不理那还怠慢,五条人影疾如飞鸟,随着掠去。阮松
溪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 诸位道兄,咱们也该走了。 一行人,公推阮松
溪领头,阮松溪再三推辞。
封自清笑道: 咱们此去,一共有两个目的,一是及时扑灭玄阴教,一是为
了救出君山与会之人,咱们每一个人都义不容辞,大家推阮掌门人领头,是因为
咱们总得有一个头儿,俗话说得好,蛇无头不行,阮掌门人在没遇上咱们这几人
以前,已经率领了形意门、五山派,乙木门、铁手帮的人,现在不过加上咱们几
个而已,你不用客气,何况五位山主已经走了,咱们得赶快追上去才行,玄阴教
实力不弱,万一前面的人遇上强敌,咱们去迟了反而不好,大家快些走吧。
阮松溪道: 封道兄说得是,咱们也不用说什么领头,大家一起走就是了,
兄弟给大家带路。 他经封自清一说,觉得自己义不容辞,话声一落,果然立即
展开脚程,当先朝山径上奔去。
这一阵工夫,五山山主早已像一阵风般走得没了影子。阮松溪耽心他们遇上
强敌,只是提气疾行,身后一行人也脚下加快,急起直追。方才两拨人都会遇上
拦截的人,但这回山林之间,静悄悄的根本没遇上半个人影,好像玄阴教的人都
躲了起来,山林间再也没有敌踪。
不消一会儿工夫,便已赶到青螺山庄,夜色之中,这座面湖背山的别墅,景
色优美,占尽地理之胜,此时静悄悄的不闻半点声息。阮松溪当先拾级而登,跨
上石砌的平台,目光一注,但见青螺山庄两扇黑漆大门紧紧闭着。平台地方不大,
那有五位山主的人影?心中不禁觉得奇怪,五位山主比自己一行人先走,以他们
五人的武功,不可能不声不响就遭人暗算,那么他们会到那里去了呢?
他这一停步,商桐君、封自清,晏海平等人也跟着走上。商桐君问道: 阮
掌门人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阮松溪道: 五位山主比咱们一行人先走一步,应该已经到了,也应该在这
里和咱们会齐了再进去,但两扇大门依然紧闭着,却不见他们的影。
封自清道: 羊掌门人喜欢逞强,说不定已经越墙进去了。
崆峒黄衫道: 大门紧闭,那是玄阴教故意装作不知道,兄弟给大家开路。
话声一落,举步走上,直到大门前面,才脚下一停,大声喝道: 玄阴教贼人
给我听着,快去叫夏非幻出来。 双袖突然朝前一抖挥出。
他这一手用的震力,假如两扇大门有闩的话,他这一抖之力,可以把门闩震
断,但绝不损毁了大门。两扇厚重的黑漆大门经他内力一震,但听里面「喀」的
一声,立即应手缓缓朝里开启,一根比海碗还粗的门闩已被他震得四分五裂,倒
在地上,可见此老内力何等惊人了。
门内一片漆黑,依然静悄悄不闻人声,也不见一点动静。峒崆黄衫朝阮松溪
拱拱手道: 阮掌门人,商掌门人,请。 他原来是一向自视甚高的人,但因阮
天华以一枚朱果解了他迷失的神志,对阮松溪父子心存感激,是以口中说得极为
客气。
阮松溪因青螺山庄已是玄阴教的巢穴,不能让崆峒黄衫去打头阵,急忙拱手
道: 冷兄请。 口中说着,便已举步走入。
商桐君也抬抬手道: 请。 大家鱼贯走入大门,还是不见五位山主的影子。
阮松溪走到大天井中间,脚下一停,回身道: 这座大厅,有机关操纵,可
以升降,咱们的人如果进入大厅,玄阴教只要开动机关,把大厅沉入地底,咱们
就只好被困在厅下,再也出不来了,但大厅沉下之后,屏后有一道门户可通地底
石窟,以兄弟猜想,他们当时也曾把昏迷的人运了出去,可见玄阴教的人并不住
在青螺山庄,而是在山下面的山腹石室之中……
六合掌门徐子常道: 阮掌门人推断得极是,兄弟以前曾听人说过,君山底
下,有一座石窟,占地极大,可能就在这下面了。
阮松溪道: 这话兄弟也听说过,只是山腹石窟,除了大厅沉下去之后,屏
后有一道出口,依兄弟推想,他们通向山腹的入口,除了大厅,应该另有通道。
晏海平道: 不错,大厅占地极广,纵有机关操纵,升降一次也不容易,贼
党上下,一定另有通路,大家不妨分头找找看。
阮松溪攒攒眉道: 贼人一直没有露面,必有诡计,咱们人手不宜太过分散,
尤其五位山主至今不见踪影,会不会发生意外?
商桐君道: 五位山主都有一身上乘武功,五人合在一起,大概江湖上已是
极少对手,不大可能发生意外。据兄弟看他们可能已经深入后进去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道: 兄弟之意,咱们可把人手分作三拨,一拨由左首入
内,一拨由右首入内,分头进行搜索,不论发现什么,都必须等大家会合了,再
作行止,如在搜索进形之际,遇到强敌,就以长啸为号。另一拨留在天井中,作
为后援,如果五位山主赶来了,就和后援的人合在一起,没事就在天井等候,听
到啸声,另两拨人都可以增援,这样人手就可以灵活运用,不知阮掌门人和诸位
道兄意下如何?
阮松溪道: 商道兄设想周到,咱们就这么办好了,只是人手要如何分配呢?
封自清目光环顾,说道: 咱们虽然分为三拨,但却同样重要,兄弟觉得第
一,先要决定那几位留守天井?然后再分左右两拨。
桑鸠婆道: 老婆子留守天井好了,小红、若华、青儿、来复、于姑娘,自
然都和老婆子在一起,阮小兄弟,你呢?还是愿意留在天井?还是随阮掌门进去?
阮天华还没开口,范叔寒道: 天华,你和桑婆婆本来就是一起的,就留在
天井里好了。 阮天华只得应了声「是」。
商桐君笑道: 那就容易分了,兄弟和封道兄、徐道兄、晏道兄、镇二兄五
人一拨,阮道兄和端木道兄,范道兄、于小兄弟四位也是原班人马,加上冷道兄,
也正好五人一拨,阮道兄五人从左首进去,兄弟这一拨从右首进去,一直到最后
一进,搜索完毕,在后进会合。
大家计议定当,两拨人就立即分从左右长廊向里行去。桑鸠婆、阮天华、于
立雪、小红、铁若华和青儿、来复,就站在天井中间没动。阮天华、小红两人,
究是和五山山主相识最早,总是有一份感情,此时眼看五位山主充当先锋,抢着
走在前面,忽然就失去了踪影,直到此时,还没有一点消息,自然会替他们耽起
心来。
小红站立不安的道: 真奇怪,五位山主明明抢在前头,应该早就到了,怎
么会不见人影的呢?真急死人。
阮天华道: 我看他们准出了事。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 商掌门人说过,他们五人合在一起,江湖上已是罕有
对手,玄阴教纵或尽出高手,一时之间也未必能胜,咱们来的也并不慢,一路上
连半点声音都没听到,显然不曾和人动手,他们多半是进去了。
铁若华道: 晚辈觉得他们可能不是主动进去的。
桑鸠婆笑道: 那是玄阴教把他们请进去的?
铁若华道: 是的,这里既是玄阴教的巢穴,他们在山林之间不可能没有暗
椿,也不可能不知道我们两拨人已经合在一起,朝青螺山庄扑来,五位山主抢在
前头,在到达青螺山庄之际,他们只要派出一两个人,装作匆匆往里奔去报信,
五位山主自然要追进去,大厅既有机关操纵,可以升降,其他的地方自然也可能
设有机关,他们只要诱敌深入,发动机关。就可以把五位山主困住了。
阮天华听得一怔,急道: 你怎么不早说?左右两拨人万一……
桑鸠婆笑道: 若华说的也是事实,但阮掌门人,商掌门人两拨人,都是老
江湖,这点他们也应该想得到,进行搜索,志在找寻山腹石窟的入口,岂会鲁莽
从事?至於五位山主,那更不用咱们耽心了,祝神机精擅消息,只要不像昨天那
样心里毫无准备,大厅突然下沉,才会中伏,如今已知青螺山庄是玄阴教的巢穴,
他就不会再上当了。
小红道: 依师傅的说法,我们用不着替五位山主耽忧了?
桑鸠婆尖笑道: 你没看他们刚才说个没停,为师有没有插嘴?
小红道: 师傅怎么知道五位山主不会出事的呢?
桑鸠婆道: 他们五个人和商桐君、封自清等人不同,商桐君等人自以为是
一派掌门,平日规行矩步,五山主却是从江湖上打了几十年滚,熬出来的名气,
江湖上的阴诈,他们那一样没见过?就凭夏非幻,还能把他们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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