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巧具销魂
「哎…洁芸…洁芸姐姐…妳…唔…妳好厉害…妳的里头…夹的好紧…嗯…感
觉…感觉好棒…」也不知是那双头龙真有灵性,竟令两女都能将它转化为身体的
一部份,从它身上感觉到对方幽谷中的缠绵滋味,还是情欲交融之下,彼此都从
其中感觉到了对方的享受,项明雪只觉这滋味实是曼妙,虽比不上赵平予的肉棒
那般硬挺强壮和温热,但蓝洁芸的柔美,却使得这样动作别有一番滋味,「妳…
哎…姐姐…妳怎么能…能浪成这样…连…连那种话都…都说得出口…啊…」
「唔…这…这是…」心知项明雪所指的是自己方才情迷意乱之下,连「小穴」
这种淫语都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冲动,蓝洁芸一边享受着女体厮磨的欢快,想到原
来赵平予是这样享受的,一边想到这正是绝佳的时机,让她们知道男人在床上喜
爱什么调调,日后也好尽情服侍着赵平予,「要…哎…要干这种事…就要…就要
全盘投入…把…把心中的话都…唔…都说出来…才会舒服…那时…那时洁芸原也
假装矜持…虽然被平予肏的舒畅…却…唔…却不敢叫出声来…等到…等到把这羞
人的话儿叫出口…妳才会知道…那感觉…嗯…真…真是美的…美的难以形容…所
以…所以…」
「好…哎…明雪…明雪知道了…啊…」本来该是由她采取主动,把蓝洁芸压
在身下尽情抽送的,但也不知是因为方才被赵平予连干两回,初尝此味的项明雪
难免腰肢酸软,还是因为刚破瓜的幽谷还吃不住那双头龙的用法,在蓝洁芸身上
没插得几下,项明雪已觉幽谷中有点儿滑不留手,那双头龙竟似脱离了她的掌握
;若光只是这样还好,偏偏在她身下的蓝洁芸,在男女之事方面可要比她熟得太
多,幽谷紧紧吸住双头龙,项明雪才一松手,她竟已抓住了机会反客为主,从身
下一下一下地往上顶去,只顶的项明雪身软骨颤,没一会已被蓝洁芸翻了过来压
在床上。
虽说也是头一回用上双头龙这等淫具,但蓝洁芸在男女方面的经验,岂是初
生之犊的项明雪所可比拟的?趁着项明雪娇躯一软,她翻过了身子,已把软绵绵
的项明雪给压在身下。直到此刻,蓝洁芸才真知道赵平予在与她云雨时的感觉:
身下的项明雪肌红眼媚,幽香轻泛之间,真有股诱人心动的尤物风致,随着她的
推送,项明雪软绵绵的胴体阵阵扭挺,一双美乳随着娇躯的动作不住舞动,那双
峰顶的玉蕾红艳艳地犹如玉石一般,给那雪白的香肌一衬,教人真想伸手采摘。
这还只是目中的美态而已,在她的开导之下,项明雪的矜持逐渐逐渐地放了
开来,虽还没法像她那样乐在其中,把什么羞人言语全挂在口边,但光只是那欲
言还隐的呻吟、那柔媚入骨的轻语,都令在上面的人魂销神荡,不由得有些飘飘
然的感觉。再加上嘴上虽还不放松,但项明雪那双修长有力的玉腿,无言中已柔
媚地环到了她的腰间,几乎全把她当成了赵平予般,热情地向她乞求着更强力的
抽动,项明雪的欲望已化为无边无尽的火,将肌肤相亲的她也慢慢烧熔了。
但更美妙的地方,是在被那双头龙连结的幽谷当中,随着蓝洁芸在项明雪身
上款款抽送,项明雪那初启幽谷中的娇颤和吸附,都随着双头龙动作间的轻颤和
钻探,全盘送入了蓝洁芸身上,让她一时间真有那双头龙已长到了自己身上的错
觉,幽谷中被双头龙挺旋钻探之时,虽不像被赵平予抽插时那般强烈美妙,但想
到现在是由自己在主控一切,身下这原本冰清玉洁的美女,竟似正被自己干的神
魂颠倒、浑然忘我,那强烈的征服感是如此令人心动,差点让蓝洁芸迷醉了。
纤腰挺送旋磨之间,两女的幽谷当中都在那双头龙的钻探下愈发热辣,泉水
更随着两女愈来愈狂野的动作滚滚而出,染的两女股间一片湿泞,那水波不只美
的令一旁咬着纤指含羞窥视的项明玉眩目,光只是娇躯顶撞时发出的啪啪水声,
都似直直打进了心窝,令她忍不住在芳心中描绘着、想象着两女股间那逞威的双
头龙,是怎样张牙舞爪地勾挑着两女的淫欲,让她们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被送
到了九重天外,它则是左右逢源地采吸着两女体内深深蕴藏的甜蜜,爱不释手。
虽说主动权给蓝洁芸占去了,但项明雪才刚失身,便连被赵平予连爽两回,
次次都酥的阴精大泄,论体力那里会是蓝洁芸的对手?不一会儿她就娇喘嘘嘘,
只能在蓝洁芸的身下娇喘呻吟。可她虽泄了蓝洁芸却欲火正旺,彷佛想把方才眼
看赵平予连淫两女时胸中的那股渴望全盘发泄出来一般,只干的项明雪的呻吟愈
来愈无力,娇吟虽是酥软连绵,彷佛已舒服的人事不知,可光看她现在四肢虚摊,
只有任凭蓝洁芸抽送的份儿,任谁也知她已再无抗力,美的像随时都要晕厥。
「哎…洁芸姐姐…别…别再干了…」话才出口,俏脸不由一阵火热,只觉一
股火似要烧透脑中,整个人都像被那股火占领了一般,可看到姐姐已泄到瘫软,
再受不住一次快乐的发泄,项明玉一边想帮姐姐,一边芳心里也正期待着,期待
蓝洁芸转移到自己身上,让她再一次尝到那欲火尽抒、飘飘欲仙的美味儿。她温
柔地搂住了蓝洁芸,在她颊上吻了一口,「姐姐…姐姐已经不行了…换…换明玉
好不好…明玉也…明玉也想让洁芸姐姐这样…这样弄上一回呢…」
「谢谢妳…好明玉妹妹…」见项明玉主动移樽就教,蓝洁芸心下不由得舒了
口气,一偏头樱唇已吻上了项明玉发热的红唇,啜的她一阵酥软。等到项明玉发
现的时候,蓝洁芸已破开了她的玉腿,将那被姐姐的幽谷熨得火热的双头龙,温
柔轻巧地送入了自己的幽谷当中,刚破瓜的幽谷虽一时有些不适应再度遭到入侵,
但项明玉的心已然沉醉其中,再顾不得那点微弱的疼了,她紧紧地搂着蓝洁芸,
口中香津交流,娇躯不住轻挪好方便双头龙的入侵,热烈的渴望已不言而喻。
也幸好项明玉及时出口求欢,否则蓝洁芸还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呢!她也感
觉到了项明雪元阴尽泄,被她捣的浑身酥软,再没一分反应的力气,可自己的欲
火还没泄掉,那能这样半途而废?当赵平予离去之时,蓝洁芸虽知自己情欲正旺,
项家姐妹又是花苞初破,恐经不起她的索求,本还想强忍过去的,但看项明雪竟
拿出了双头龙这等淫具出来,那时的她一时喜翻了心,正乐于体内的需求能够发
泄,怎想得到项明雪手捧淫具、意象轻薄,却是外强中干,竟这么快就瘫了?
见项明雪泄的全身酥软,再无力动作,表面上蓝洁芸虽是动作不停,其实双
头龙抽送的力道已慢慢放松了开来。本来蓝洁芸也想转到项明玉身上去的,但她
是这么娇痴可爱的小妹子,若项明玉不愿意,无论如何蓝洁芸也不忍心逆她意思
硬上,亲身体验后虽知这淫具用来的确不坏,可对没用过的良家妇女而言,终不
是好东西,也不知项明玉喜不喜欢用?偏一时间又找不到其他发泄的管道,只能
慢慢放轻动作,打算等体内的火再消一点,再试试用手带动着双头龙搞吧!这样
自己发泄,让项家姐妹在旁看戏虽是羞人,但体内欲火实在太旺,蓝洁芸也实在
是没法子了。
表面上只是换了个人,让项明玉接替项明雪来给蓝洁芸干,虽说蓝洁芸已在
项明雪身上稍稍泄过了火,而项明玉方才也只给赵平予搞过一次,但相较之下,
恐怕她也未必能比项明雪撑得久些。但将双头龙送入项明玉的幽谷当中后,蓝洁
芸竟冷不防打了个寒噤,一股强烈美妙的快感已袭上身来,酥的她娇躯一阵酥麻
颤抖,那滋味如此新奇,令蓝洁芸的胴体就好像被电流麻过一般,整个人顿时都
茫酥酥的,谷内深处一阵接着一阵甜蜜的颤抖,她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泄出来啦!
见项明玉舒服的媚眼如丝,像是美到连眼儿都睁不开来了,四肢更是软绵绵
地缠到了蓝洁芸身上,一幅刚交接就已经舒服的要瘫了的模样,实是惹人怜爱。
若非看到项明玉如此享受,一点儿动作都没有地任由宰割,蓝洁芸差点以为这小
妮子扮猪吃老虎,暗地里在双头龙上头搞了什么鬼,才让她一插进来,从双头龙
上传来的美妙滋味,已令她舒服到差点要泄出精水来了。
直到亲身体验的此刻,蓝洁芸才真正了解到,方才赵平予在给项明玉破瓜的
当儿,为什么会露出那般享受无比的神情,彷佛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似的,享受之
中还令他不禁开口称赞项明玉幽谷中感觉奇佳,里头又吸又动的,令他乐在其中,
只把个刚尝男女之味的项明玉亏的又羞又喜,被他引诱的忍不住娇声响应。旁观
的蓝洁芸虽从赵平予神态之间,看出项明玉的幽谷必有奇特之处,但她身为女子,
纵使当真知道项明玉幽谷中暗含妙处,对干她的男人而言直是如获至宝,那种肉
体交接时的欢愉畅快,怎也轮不到她来享受,那时的蓝洁芸根本也不想去关心其
中玄妙。
但如今借着这双头龙,蓝洁芸算是亲身了解到项明玉幽谷中的奇特美妙了,
光只是从双头龙上传来的触感,便令她彷佛有升天般的快感,好像她自己的幽谷
当中都被那奇妙的酥麻所占领;项明玉虽是不觉,但她幽谷中款款啜吸,双头龙
上传来的震颤,令蓝洁芸错觉那宝贝竟似生了几十双小手,在自己的幽谷里头不
住抚爱摩弄,如鸟儿振翼般在体内不住动着,动作虽是小而温柔,带给她的感觉
却是强烈到无法想象,美的令蓝洁芸忍不住搂紧了她,用尽了最后一丝理智,在
项明玉耳边绵绵细语,「好…唔…好棒…明玉妹妹…妳…妳真是…真是太棒了…
哎…洁芸要…要泄了…要被妳弄到泄了…唔…明玉…求求妳…别告诉平予…会…
会很羞人的…拜托妳…啊…」
也不知项明玉究竟回答了什么,蓝洁芸只觉话儿出口后,彷佛所有理智也随
之飘去,随之而来充塞身心的,是一波又一波的快乐,登时将她送上了难以想象
的高峰,令她只能搂着项明玉娇声哭叫,那声音与项明玉的应和声,在房中不住
回荡,愈来愈娇媚、愈来愈甜蜜了…
在山路上急急忙忙地赶着,方才虽在项家姐妹身上耗了许多力气,但也不知
是得两女精纯甜美的元阴贯注之后,体内功力更上层楼,还是因为那激烈的云雨
欢爱,让大战在即的他身体的紧张全都松弛了,疾奔下赵平予虽仍觉腰腿处有些
酸软疲惫,精神却随着奔驰愈发张扬,愈奔精神愈振,完全没有一点儿疲累的模
样,只觉整个人都充的满满的,精神饱满到再战几场都不在乎。
不过虽说不感觉累,但心才放下来,赵平予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一抬头看天
这才发现,太阳早已过午,看日头的位置,现在恐怕都已近午时中了,他和蓝洁
芸上山时还是清晨,鼓勇和项家姐妹连番云雨,没想到竟花了这么多时间!也不
知自己怎么搞的,竟能硬撑着连干三场,比平日可要神勇得太多。在床上连战三
回,中间又漏了一餐,也怪不得空空的肚子要唱空城计了。
心中还悬着郑平亚等人直捣天门总堂的战况,一边奔行一边伸手到包袱里头
找吃的,他明明记得上山前还看过,里头还有一两个冷馒头,偏生眼睛不看之下,
只靠反手去搜找,竟是心中愈急反愈找不到,等到赵平予将馒头挖了出来,飞快
大啃的时候,他和众人分手的岔道已在眼前。
向谷道里头瞧了瞧,赵平予嘴里虽还嚼着馒头,心下却忍不住沉下了少许。
看谷道中的样子,里头的机关竟已发动,虽说没见到同行之人的尸首,但看谷间
满地狼藉、山壁血迹斑斑,彷佛刚经过一场大战,便可想见那时众人在谷中的苦
战了。到底师尊是怎么安排的机关?他和尚光弘都已发现,深色的砖块才是机关
发动的关键,随行之人又不乏机关学的前辈,谷道里头纵是机关遍布,该当也无
伤人之力了,为何众人仍会触动机关,搞出这么个激战之后的场面呢?
心知谷中机关难测,连机关学的老手都未必能全身而退,而自己又没破机关
的本事,赵平予也不浪费时间,一转身就朝山路奔了过去。与其在谷道当中战战
兢兢,一个机关接一个机关的破,还不如走上多绕一圈的山路,便是多耗一点时
间,也总比面对自己所陌生的机关要好得多。
急步冲进天门总堂那巍峨壮观的大厅,才进门赵平予便吓了一大跳。他上回
虽潜入天门打探情报,但天门各个机密重地防守严密,加上他一进来便被这易守
难攻之地所慑,那几天心中所想几乎都只是如果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天门,这厅
堂之处他自是没进来过,但联军一方人多势盛,天门这边虽说叛了白宁枫的席云
堂,但季韶和费清瑜的人马及时回师,纵然武功不及,但能够一战的人数并不比
联军一方少上太多,这么大批人马挤在这大厅当中,不但不显气闷,还有些清凉,
甚至感觉不到外头炎暑的火气,其宽广便不用多说了,显见是专为了蜀地湿热的
气候所设计。
不过最吸引赵平予的,不是这大厅的宽广,而是敌对状态的两方人马各占一
方对峙之下,虽是人头钻动,从厅门进来根本看不见对峙那边场中的状况,但厅
中竟是静静的没什么声音,除了场内那微细的喘息声外,几乎是静得连根针掉在
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一边调匀着自己的呼吸,一边快步走到了前头,赵平予和长孙宗毫不费力地
便找到了位于阵前的尚光弘等人。只见尚光弘与郑平亚等联军领袖人物都聚精会
神,场中两个人双掌抵住,显是比试内力之局,两人头顶都有白烟升起,又细又
长地聚而不散,显然两人的功力都是极其深厚。
突地一声轻吟声起,两人各向后退了几步,那锦衣劲装的老者见自己多退了
三步,面目登时涨个通红,瞪着对方的双眼鼓得几欲突出,双掌微微发颤,似想
伸手到身后一招,令门人取来兵刃再见输赢,偏偏这简单无比的一下动作,却是
怎么也做不出来。硬撑了好半晌,他才向面前那立得犹如崇山峻岭般的人点了点
头,算是行礼,「老夫多退了两步,这仗算是…算是老夫输了…」哼的一声,骆
飞鹰似再也说不下去,一转身便走回了尚光弘身边,话也不说只沉着一张脸。
见骆飞鹰和杨干分出了胜负,尚光弘这才转过了脸,向赵平予和长孙宗点了
点头,脸上的表情也不见得比骆飞鹰好看到那儿去。
原来当联军攻抵天门总堂时,只见杨巨初等人在杨干的率领之下,早已布下
了战阵,联军虽是兵强马壮,但一来在攻桥之战中与内应者自相残杀,锐气已是
大伤;二来从那谷道中硬迫而来时,又被阴京常布下的机关搞了个灰头土脸,虽
是无人阵亡,但在机关摆布下,伤者却是不少,更严重的是时间的消耗,比走山
路还多耗了半个时辰,等到通过那谷道时,联军兵疲意沮,再无复出发时的意气
风发,只气的郑平亚脸红耳赤,心中只绕着一句话,「早知道绕山路就好了!」
尚光弘老成持重,虽不会因此而面露疲惫沮丧之色,却也清楚这样下去,对
联军一方战况大是不利,联军这边高手虽多,但此次劳师远征,天门却是以逸待
劳;再加上锐气连遭挫折,实非开战之机,华山派的人马更不知走到了那里去,
在天门总堂前竟是一个不见!因此两阵对圆时,杨干一以言语挤住他,不得仗人
多混战之时,尚光弘马上顺水推舟,依武林规矩约定逐一对战。
尚光弘本来以为联军一方聚集了各派精英,比人数天门或许不差,比个人武
功天门可要差得远了,没有想到一接上手,情形却大出意料:联军众人远来疲弊,
又是连遭阻碍,锐气大堕,功力先就打了折扣,加上对天门而言,这仗关乎本门
生死存亡,个个都使出全力,那拚命的狠劲激发了无比的潜力,己消彼长之下,
前面几仗联军派出的武林各名门正派的精锐,竟是赢少输多。
如果不是因为尚光弘等人的名头太响,天门带给各个名门正派的威胁又太大,
这次来此的人都是各派精挑细选的高手,只怕连这样单打独斗,联军这边都未必
能对付得了天门。但代价付的却也不小,终南和衡山等几派掌门与少林寺几位空
字辈的大师虽均出手,却也只勉强击倒了季韶和费清瑜与其辖下的几位副堂主而
已,竟没一个人能在杨干手下走过十招,连战之下杨干喘都没喘几口大气,天门
中甚至连杨巨初都还没出手,正道联军这边的高手已伤了不少。
见天门中人如此强悍,杨干亲自出手又是连番得胜,将少林派中三四位空字
辈的高僧击败,把联军这边原已削弱的士气打得更是七零八落,逼得尚光弘等人
不得不改变初衷,原想三人先休息一下,等恢复体力再打,这下却非得先和杨干
对抗,至少拉抬一下士气不可。
没想到当年风云会时,杨干武功已与三人在伯仲之间,经过十年修练,不只
三人武功进步,杨干武功也是颇有进境;加上尚光弘等三人先在夺桥一战,后在
机关阵中消耗了不少体力,杨干却是生力,加上又要身先士卒,出手比部属更要
拚命得多,激战之下梁虹琦竟然败北,方才连骆飞鹰也败下了阵来,杨干虽连战
两个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高手,想必也累得紧了,但以现在两人的身心状况相较之
下,尚光弘自忖两人交手,自己胜望未必比两位把弟更高,心中不由踌躇:若自
己再败,一世英名斲丧还是小事,联军经此一挫,士气再难提振,此仗恐怕就要
功败垂成了。
听旁边的人把情况禀报清楚,长孙宗立即便出场向杨干邀战,倒给了尚光弘
喘息的时间。
「平予,你也下来了?」
「是,」见场中长孙宗守多攻少,赵平予心中暗忖,长孙宗怕是想打消耗战,
等慢慢消耗掉杨干的体力后,再由尚光弘下场,便可稳操胜券。这样去做出不了
名的苦工的一招,本来不是长孙宗这等人会干的,多半是因为华山派为阴京常所
阻,竟不能与联军及时会合,才造成了联军人数上的优势不显,搞到必须和对方
单打独斗的地步,若不努力建功,长孙宗的脸实在拉不下来。「天山派的两位姑
娘已确定没法下山助阵,至于后续的事情,洁芸正留在那儿和她们讨论,所以平
予就先下山来看看有没有可帮忙的。看来…大伙儿像是在谷道那儿吃了不少亏?」
「没错!」想到通过谷道时浪费的时间,尚光弘不由得一阵心痛,早知道联
军就不走谷道,干脆循山路追击,至少可早半个时辰到此,也不会让季韶等人有
时间休息,搞成现在敌逸我劳的态势,真是光想就有气,「那阴京常着实老奸巨
猾,大伙儿在机关阵中耗掉了不少时间,还有些人因里头的机关负伤,还让他们
争取到了休养的时间…对了,你怎么和华山派的人一起进来?」
「啊…这…这个…」看了看旁边长孙宗的幼弟,也是华山派高手的长孙全,
赵平予倒有些儿难于启口了。在到这儿的路上,赵平予赶路时突听得远处传来了
人声,一时心下好奇前往观视,竟发现华山派等人尽数被擒,给敌人一条长索缚
到了林子里!那景象实令人不敢相信。
幸好那时阴京常不在,只有一个看来武功不怎么样的老者监视着华山派众人,
加上此处又突如其来地传来了一股强烈的震动,众人都立足不住,趁机出手的赵
平予没两招就打倒了那人,解了华山派等人的穴道,和他们一起进到天门总堂来。
只是华山派在正道各派中最是要强好胜,一个不剩地被擒又是难以想象的失威,
这等丑事若是被赵平予宣之于众,恐怕长孙宗会恨得想把他给大卸八块,偏尚光
弘又问起了这事,教赵平予一时之间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了。
「这个…这倒要谢谢赵少侠了,」见赵平予嘴上嗫嚅,还不时以眼光示意,
长孙全不由在心中暗赞,这年轻人虽说表相平凡貌不惊人,倒还知道进退,不敢
轻犯华山派的虎威,怪不得尚光弘会对他另眼相看,「本派被阴京常那厮布下的
迷阵所惑,竟迷失了方向,幸得赵少侠相助,才得脱险,因此才和赵少侠一路前
来。尚兄啊,你这后辈可调教得很不错,将来必有所成。」
「哦,那…可就要多谢长孙兄金口了。」心中微微暗笑,尚光弘又不是笨蛋,
那会不知长孙全话中避重就轻?就算以方向而论,从可监视面南大桥的山上下来
的赵平予,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迷路到东向大桥的阴风堂那儿去,更别说赵平予对
机关阵法之学全无了解,绝不可能救人脱出迷阵。看身旁华山弟子们的神情,多
半是华山派在阴京常手上吃了亏,中途被赵平予路见所救,才得至此,只是华山
派最重门面,实在拉不下脸承认吃亏之事,只是现在正当用人之际,何况长孙宗
也已拉下脸出战杨干,算是为他争取了时间,老练的尚光弘倒也不想就此戳破长
孙全之言。
「尚前辈…」见长孙宗的出手被杨巨初给接了去,一为华山掌门,一为天门
副门主,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绝世武功,一时间竟斗了个难解难分。虽说长孙宗先
前为阴京常所擒,锐气失了三分,但杨巨初见白宁枫竟叛变投敌,气的眼睛都红
了,只想把这叛徒抓出来碎尸万段,出手间难免浮燥,赵平予眼见两人各有缺陷,
相较下长孙宗虽稍弱一些,一时间却还败不下阵来,才稍微心安了些,「平予来
此中间,感觉到地面震动,愈近此处震动愈烈,倒不知是…是什么缘故?」
「这件事本座也感觉到了,像是地震一般,只是事出突然,本座也不知是何
原因。多半是天门作恶多端、天夺其魄,因此天象示警,对天门这些年来的作为
作出警告,该不会是人为的。不过…若这又是天门的机关,会不会是…是那个阴
京常弄的鬼?」一边说着,长孙全一边在心中打着寒颤。当时华山派大举过桥,
攻向阴风堂的驻地,却见阴京常单枪匹马立于堂前,虽说他是趁着长孙宗等人见
事态出奇,心神浮乱之际出手偷袭,这才在众人翼护中擒下长孙宗,以他身上的
掌门令符逼令华山派众人弃械投降,华山之败非战之罪,但那时他展现的身手,
却着实惊人。
不过更教人奇怪的是,阴京常在逼令华山派众人弃械投降,连原本守在另外
一端的门人也不放过,个个都被他点住穴道,提不起内力,一条索子由所余的部
属领队,向天门总堂直进时,竟先毁了那座对外联系的桥梁。更令长孙全想不透
的是,在走到天门总堂外不过数里之处,阴京常竟将华山派的人全留在树林子里,
让部属监视,自己却不知溜到了那儿去。虽说若非如此,赵平予只怕也救不得他
们,但那人的深沉诡异,行事令人无法猜透,却令长孙全不得不起戒惧之心。
「是吗?」听到长孙全这句话,尚光弘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开始听沈世
珍所言,天门之所以能在面南大桥那儿布下陷阱,诱得联军与沈世珍所部自相残
杀,便是出于此人心计,那时他已警觉自己忽视了此人;现在听长孙全这么说,
显然交手过后,吃过亏的华山派对这人戒惧更深,人若在此尚光弘倒还可藉表情
神色观察,偏阴京常却是形迹不见,神神秘秘的更教人头痛。
一边思索着白宁枫所言,阴京常的行事作风与武功深浅,尚光弘一边沉吟,
「杨干的武功以轻功和掌法、内力为重,听白宁枫所言,季韶和费清瑜内力较深,
轻功上头弱了些;杨逖则是专练轻功,功力上头倒不足惧,只阴京常轻功与掌法
并重,在均衡上头倒还胜侪辈,只是太过懒散,武功方面倒还普通,倒是心计深
沉,又在暗中行事,这方面可比较难处理了…」
一边想着,尚光弘一边看着场中,能调教出白宁枫这等高手,杨巨初不愧天
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白宁枫的左右双剑连环攻敌,已是武林中一
等一的高明武功,此刻在杨巨初所使之下,更是威力无穷,若非长孙宗也是一代
高手,数十年来称雄江湖,自有其不可轻忽的实力,怕早被杨巨初击败,不过他
现下也只是苦苦支撑,勉力能多撑几招是几招罢了。
「师父何必担心?」十多年来念兹在兹对付天门、报灭家深仇的大业,眼看
就要完成,郑平亚神色中颇有些神采飞扬,己方的情况虽未必占上风,但联军一
方高手众多,天门又已失地利之险,这仗实已占了七成胜面,也怪不得郑平亚兴
高采烈,格外看不惯赵平予等人那老成持重的模样,「天门虽还苦撑未败,实则
败局已成,纵然有天纵英明之辈为天门运筹帷幄,也再难平反败局,便是阴京常
在外头搞鬼,这仗我们最多是胜得苦一点,实在没有必要这般杞人忧天吧!」
本来以为自己这般豪言壮语,必可震兴己方气势,师父纵是对自己一幅胜券
在握的神态有些不满,但事实如此,最多也只是口头上训诫自己要小心为上,胜
负未定之时绝不可轻敌而已。没想到郑平亚一眼望去,却见尚光弘和梁虹琦对望
一眼,戒慎恐惧地看了看四周,眼中的惧意竟是愈来愈重,一点都没有胜券在握
的神态,反而像是生怕中了什么诡计一般的胆怯神情,那表情他可从没有从师父
身上看到过,偏两人的恐惧太过逼真,令他都不由得像受了感染般缩了缩头,心
中虽颇想问问师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要如此恐惧,偏话儿到了口边,却怎
么也问不出来。
「不可能的,他不在这里,他也不会帮天门的。」伸手拭了拭面上的冷汗,
梁虹琦望了望四周,虽无异状却还是一幅放不下心来的慌急样儿,只在话中安慰
着自己,力持镇定,对身旁听得到声音的众人那疑惑的神情,竟似全无所觉,「
而且…而且这次的情况也与当日不同,我们可不是朝廷那些只顾派系倾轧的酒囊
饭袋,就算他在这里,应该也…应该也无回天之力的…」
「没错,」深深吸了口气,勉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尚光弘心中的忧急虽也不
下于梁虹琦,但他久为梁骆等三人把兄,无论历练眼光都是三人之首,自然知道
此时此刻,绝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不必杞人忧天,慢慢来就行。天门虽是困
兽犹斗,反扑的力道绝不可小觑,但我们这边兵强马壮、人多势众,虽说留了个
阴京常在外头,或许会使什么心机,不过只要这边解决,阴京常再有回天之力,
也挽不回兵败如山倒之势,我们切不可多想,徒然自乱阵脚,知道吗?」
平复了梁虹琦的慌乱,尚光弘这才发现,不只是郑平亚和赵平予,连长孙全
和几位各派的领袖人物,都发现了自己这边的异状,连忙出言解释,「没什么,
只是听到平亚以为我们已是胜券在握,老夫和虹琦临时想到,当日群豪风云会之
际,来犯的朝廷军兵上得山来,也是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儿,结果却被幻影邪尊给
逼的狼狈而退的难看样子而已。平亚你要知道,便是我方已占上风、势在必得,
双方优劣已然分明的时候,也千万要小心谨慎,世间事可没这么容易预料的…」
「是,平亚知道了。」虽说早猜得到师父会趁机念一念自己,但一听到当日
风云会时,原本计算周详、占尽优势的朝廷兵马,竟也被幻影邪尊设计逼退,郑
平亚背心不由得一阵冷汗,他虽不认为向以神秘莫测闻名武林的幻影邪尊,竟会
站在天门这边,在此时此地出现,更不以为在此情势之下,他仍有回天之力,却
已回复了警戒,一颗骄狂的心也慢慢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众人还在讨论,场中已经分了胜负。天门七大高手武功上均有独到造诣,杨
干在风云录中排到第五,武功之高不必说了;就连稍逊一筹的白宁枫,也算得武
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与各大门派的掌门或长老相较之下,也不过限于年纪,火
候差了些,光论武功招式而言,也未必会输,更何况是身为白宁枫之师的杨巨初?
两边招式虽各有长处,但较内力方面长孙宗却已逊他一筹,靠着只守不攻、紧守
门户才得拆得这许多招,但久守必失,现在终于撑不下去,给杨巨初双掌一震,
腾腾腾地退出了好几步,原本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虽是气怒攻心,却是再打不
下去了。
眼见长孙宗已然败退,郑平亚正想下场,却被尚光弘暗地里扯了一把,不由
自主地退了回来,耳边只听得尚光弘小声的警斥,「不要轻举妄动!你的武功还
不是杨巨初的对手,这几仗让其他人干去!等到阴京常或杨逖下场,才有你出手
的份儿,现在先给为师好好待着,不许妄行!」
其实郑平亚也不是笨人,只是灭门仇敌在前,一时间难免气急,行动上乱了
方寸。杨干武功之高,与尚光弘、梁虹琦等在伯仲之间,杨巨初虽稍弱于他,却
也不可小觑,光看他能够培育出白宁枫这等徒弟,便知其人必有过人之处,纯以
武功而论,恐怕连尚光弘等人下场,要胜他都得费上一番功夫,其他几位名门正
派的长老高手与之相斗都无必胜成算,更遑论年轻的自己。
不过现在他倒也不会妄自菲薄,自己练武甚勤,自幼又在元真子这良师的训
练之下打好了基础,玄元门武功不算高明,练气的根基功夫却扎得极稳,是以郑
平亚到后段时练武进境极快;再加上尚光弘等人情面不小,与他们会合之人多带
有补精益气的补品为礼,来此的时间虽不算长,但一来郑平亚练武毫不疏懒,二
来有名师指教,三来又日夜进补,武功内力进境极快,虽仍比不上师父尚光弘或
各名门正派的元老,但和同辈相较之下,他已是一等一的高手,甚至在上山前切
磋之时,郑平亚已能和全力以赴的白宁枫拚了个平手,这等进境着实令尚光弘喜
上眉梢。
天门事了之后,郑平亚所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建湘园山庄,复立郑家威
名。为了徒儿打算,一路至此虽是连战不休,但尚光弘一直令郑平亚保存战力,
从没当真出手,是以现在联军这边来说,郑平亚算得上是一步暗棋,用以与杨干
或杨巨初等人争胜虽是尚有不及,但若和季韶或费清瑜一战,胜败却还难料。但
为了建立郑平亚自身的威名,不让别人暗自评论他是靠着师父才能成事,尚光弘
一开始就做好打算,让郑平亚去对付天门高手中武功较弱的阴京常或杨逖,以武
而论此战必胜,多半还能胜得轻松,一来可大震己方士气,二来也让郑平亚建立
威名。
想到此处,郑平亚不由转眼一扫,只见白宁枫畏畏缩缩地倚在厅中大柱旁边
的暗处,显是不敢出头。其实这也难怪,嘴上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助郑平
亚一方解决杨干等人,好扶立师父杨巨初重整天门,做为重立后的湘园山庄附庸,
但来到此处,背叛者见到了旧主,若说不心有自惭,倒也是难以想象之事;何况
看杨巨初脸红耳赤,一脸怒火蒸腾之象,显然听知徒儿背叛,正自肝火上扬,白
宁枫又怎敢在此时现身?没躲到外头去避风头,已算他胆子不小了。
就在郑平亚心下盘算的当儿,太行派的副掌门班群和少林寺的元熙大师,已
先后败在杨巨初的手上。只见场中杨巨初连战之后,虽已难免气喘嘘嘘、汗如雨
下,但怒目睁眉,眼中的怒火直扫着联军众人,一幅想把白宁枫挖出来吃了一般
的模样,尚光弘虽心知杨巨初连战三阵,已是强弩之末,若自己下场必可取胜,
然后单挑杨干动手,若能胜利,天门再无可用之将,这仗就算是自己一方赢了,
不过这现成便宜,可不该是自己这般有头有脸的高手所为,他轻轻推了推长孙全
背心,暗示由他出战,长孙全若胜,便算卖了华山派一个人情,便败也不至于影
响大局。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慢慢地分开了联军众人,不疾不徐地出现在杨
巨初身前,向杨干和杨巨初行了一礼,神态之闲适、行动之轻巧,就像是啥事也
没有地在家里闲晃一般,全没把厅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放在眼里,甚至像是完全没
看到厅中有联军这么多的高手一般。
「京常来迟,还请门主、副门主恕罪。」向着杨干等人一揖到地,像是没有
其他人在似的,依平常样子行礼,还没等到杨干等人发问,阴京常已转过身来,
对着尚光弘等人微微一笑,点头为礼,那温和的模样就像面对来此探访的老友一
般,那有半分兵凶战危的肃杀之气?看得尚光弘竟忍不住也点头回了一礼,直到
抬起头来才发现不大对劲,偏想收回却来不及了。
幸好场内众人似没看到自己的失态,连那阴京常也没趁机亏己方几句,只是
大大方方地问着,神情完全不像迎接生死存亡的一战,比平常师兄弟演练武功时
还要轻松闲适得多,真不知这人是天生如此,还是完全搞不清状况,「不知接下
来是那位前辈下场指教?京常在此接着了。」
见到阴京常终于出现,一直忍着不出手的郑平亚终于忍不住了,一来这人乃
当年定计将湘园山庄灭门的元凶,比起天门中的任何人来,郑平亚对他的怒火最
炽;二来性急的他之所以能一直忍着不出手,就是因为尚光弘早已告诉过他,此
仗非只关乎报当年湘园山庄的灭门大仇,对郑平亚自身而言,更重要的是关系他
这将重建山庄的人能否建立自己的威望,赖以服众。若非如此,大仇在前的郑平
亚早忍不住,如今这可以让他出手的人终于出现,郑平亚那能再忍着不动呢?
见郑平亚一声怒喝,声震人心,连闲话都不多说一句,猱身便上,手中的羽
翼剑寒光闪动,竟是当头一剑便劈向场中含笑而立的阴京常,尚光弘心中虽难免
暗骂,这徒弟真不晓事,既已胜券在握,何须如此仓皇?这样急着动手,落在众
人眼中实是太过使性,全没一点名家子弟的气度;不过这一招倒是使得不错,阴
京常在天门七大高手中算是最弱,加上其武艺又以轻功和拳掌为主,对上敌人的
攻势时多半以借力卸力的打法为重,郑平亚这一剑劈得是急了些,但正有先声夺
人之势,这般狂攻猛打看似莽撞,实则迫对方硬拚,乃是克制擅于轻功身法的对
手的绝招。
没想到场中的阴京常见郑平亚这一招攻来,也不知是否无暇反应,竟是一点
轻功都没施展开来,只是伸手一捋,一柄黝黑而毫不起眼的长剑已经在手,横剑
于顶,老老实实地硬是接下了郑平亚的当头猛劈;更教尚光弘吃惊的是,羽翼剑
乃当世名器,锋锐异常,郑平亚这招当头硬劈,更是用上了全力,硬接硬架之下,
阴京常手中的墨剑非但没有当场断折,甚至连一丝裂痕都没有,硬拚之下反而是
身在半空,无所借力的郑平亚吃不住那沉雄力道,向后退了几步。
见这一下毫无花巧的硬拚之下,手持神器的郑平亚竟似得不到什么便宜,尚
光弘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决定要让郑平亚对付武功较弱的郑平亚前,他也曾
问过白宁枫关于阴京常的底细,自是知道那柄墨剑的来历。那墨剑也非宝物,乃
阴京常以天门创建以来牺牲者所遗下的断折兵锋所铸,名曰『南天』,本来是他
用来贡献给门主杨干作为配剑,以为让门徒缅怀先人的材料,杨干一来嘉其功迹,
二来自身也不擅使剑,索性就将这柄『南天剑』送给了武功最弱的阴京常。
「你…」这下强攻猛击声势虽盛,却与剑法所重的轻灵翔动恰恰相反,若非
仗着手中神器锋锐异常、削铁如泥,郑平亚原也不敢用上这大违剑理的一招,却
没想到全力一击之下,对方竟是完好无损,手中长剑连刮痕也没起一点,若非知
道四大神器都在自己人手上,郑平亚还真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你在剑上施了什
么机关?连斗剑都不老实,暗施机关,确是小人行径!」
「哼!」『南天剑』在手,阴京常原本那似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的表情,竟
似换了张脸一般,变得无比严肃郑重,连说出口来的话声中都透着尊重之意,一
股无以名状的刚烈之气,镇的郑平亚一时之间竟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听阴京常
的语音在厅中回荡,「小鬼就是小鬼,任事不知也敢夸口大言!此剑南天乃十余
年来为本门存亡而牺牲的先烈遗刃所制,为先烈不惜牺牲的英魂凝就,每寸铁内
都存着先烈留下的志气,碧血丹青,那是你区区一柄羽翼剑所能伤损的?」
随着阴京常的话出口,似是为天门众人注入了一股生命力,尚光弘不由得暗
叫不妙,原本天门自恃地势易守难攻,却被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探到了近处,连
对外联络的几座桥梁都守不住,虽说靠着阴京常的暗计,联军一方士气颇受损折,
但遭受奇袭,又见贵为本门堂主的白宁枫投敌,天门这边的士气也未必高到那儿
去;但在阴京常仗剑逼退郑平亚后,那股英气竟似将所有人都注入了生机,尤其
连羽翼剑这等神器,都伤不了南天剑一丝一毫,那由得他们不为之振奋不已?
虽不像老江湖的尚光弘反应那么快,看出了阴京常对战是虚,实则以振奋本
门士气为实,但郑平亚手持神器,又正对自己的内力武功大有信心之时,竟在硬
拚上头遭受挫折,对象还是天门七大高手中最弱的阴京常,这脸面真不晓得那儿
搁去!郑平亚不由怒从心起,也不再和阴京常对骂了,手中长剑如飞鸟旋舞空中
般,翔动巧妙地直向阴京常杀去,这回使出的才是羽翼剑法中的妙招,全不像方
才硬拚时那样直接,精妙地活像是羽翼剑活了起来一般,才一出手,四周众人中
不乏使剑名家,各个已情不自禁在心中暗叫声好,不由得都将心神放在眼前这一
战上头。
虽被方才阴京常那些话兜的心中一震,还以为当真有神鬼之事,才让锋锐无
匹的羽翼剑伤不得他手中的南天剑,那惧意猛地袭来,差点连自己的一股气都消
了几分,但见郑平亚手中绝学出手,不只招式精妙,威力更是十足,比之当日擒
白宁枫时更有精进,除火候之外已不输自己多少,连环数剑逼的阴京常只能自守,
全无反攻之力,尚光弘的心总算是收了回来,暗自点头称是。
一来郑平亚悟性极佳,乃上乘的练武材料,二来他自幼在玄元门练武,根基
扎得极其坚实,修练尚光弘的绝学进境极快,虽说只练了一年有余,但羽翼剑法
三路共计四十七式,他能上手的已达三分之二,造诣已是不凡,如今虽是含恨出
手,力道刚猛中不失招式巧妙,实已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程度,羽翼剑挥洒之
下,将阴京常整个人都裹了进去,他手中的南天剑虽不至损折,却被郑平亚刚猛
的力道一次又一次地荡了开去,眼看着再过几招,就要败在郑平亚手下了。
这羽翼剑法大略可分为『烽火红尘路』、『血染江湖路』、『笑看天涯路』
三路,每路计十五式,其中『烽火红尘路』虽只是基础的入门剑招,但威力已是
十足,光这十五式剑法,用以行走江湖已是绰绰有余;『血染江湖路』的剑法更
深湛一层,但却不只有威力增加几倍那么简单,顾名思义,这『血染江湖路』的
十五式剑法,在使出时都带着一股不惜溅血的霸气,式式都暗含宁愿与敌偕亡的
杀着,若非武功修养都大有进步,参透其中关键,能够在连绵不断的强攻猛打中
收敛其中威力,否则使出的剑法式式都像是不惜玉石俱焚的杀招,那是名家弟子
应有的风范?
至于『笑看天涯路』的十五式剑法,乃是比『血染江湖路』更进一步的超脱
与提升,练就之时其武学已较争强斗胜、你死我活时的不惜一切更进一步,达于
收敛浑融,与天地同在的境界,笑看武林恩仇烽火,不为恩怨情仇动心,这等修
养又岂是凡夫俗子所能臻至的?
以尚光弘自己的天资和苦练,数十年来已练到了『笑看天涯路』的剑法,只
差最后二式剑法实在太过难解,凭尚光弘自己都还未练成其中巅峰;至于郑平亚
呢?虽限于时日不多、修养也不够,还练不到『笑看天涯路』的剑法,但他根基
既固、资质又好,那衔恨练剑、一往直前的狠劲,使他已能发挥『血染江湖路』
剑法中的八九成威力。平日因少于实战,光只使三四分力的练习实发挥不出其中
威力,直到现在与阴京常对决,全力以赴的他才把威力完全发挥,看的四周的剑
法名家不自觉地在胸中印证着自己的剑法,阴京常节节败退的景象,更令天门中
人捏了把冷汗。
36魁首现身
「不对…」场中交手还不到十招,赵平予眉头微皱,竟不由自主地出了声。
本来见郑平亚与阴京常交手,赵平予的心中一阵挣扎,一边是自己师尊,另一边
则是大师兄心心念念要自己辅助的郑平亚,他既希望郑平亚胜利,将对付天门的
大业完成,又不希望阴京常败死于此,心中的挣扎却是有口难言,总不能把自己
曾为阴京常弟子之事说出来,到时候别说是郑平亚了,恐怕连一直帮着自己的尚
光弘,都要翻脸拿他当天门门徒一般对付,心中藏着秘密的感觉可真不好。
本来刚开始见两人交手的情况,赵平予心中不由得暗为师尊担忧,他深知郑
平亚的武功,尚光弘教他全无留手,羽翼剑法可说是倾囊相授,加上郑平亚根基
既稳,又有良药秘方相辅,内力也已锻炼地颇为深厚,与一般门派的掌门高手相
较之下,并不差上多少,联军一方虽高手云集,但除尚光弘等风云录高手,与向
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派几位元老之外,能胜他的人并没几个。
赵平予自身受邵华中与杜平殷内力相传,与蓝洁芸夜夜阴阳双修,又有近日
巧遇,收得林克尔与幻影邪尊的一偏极阳、一偏极阴的元气贯体,加上今早刚得
项家姐妹献出精纯的处子元阴相助,阴阳相汇之下,巧合之下练就了一身内力,
内力之深厚处武林中少有人能敌;又兼前次受林克尔良药相助,体内的『九阳脉
』较前更加凝练,竟受得住体内强劲功力的冲激。但阴京常却不是他,连在天门
当中阴京常论功力都数七大高手末座,那禁得住郑平亚招招猛攻?
但双方交手不过十招,赵平予已看出其中大有问题:照理说郑平亚内力深厚,
或还在阴京常之上,手上羽翼剑法招式巧妙无方,下下迫得阴京常硬架硬接,虽
说郑攻阴守,但毫无花巧的硬碰之下,纯以内力交接,应该是势弱的阴京常较为
耗力;可现在场中的情况,却是郑平亚鼻尖泛汗,出手愈见涩滞,虽说招式仍是
毫无阻滞地向阴京常身上击去,可每一下杀招还是给阴京常勉力架住,虽是占了
上风,但从两人外貌观来,显然郑平亚并没占到什么便宜。
回头望向尚光弘,只见尚光弘皱起眉头,伸手支住下颔,似在沉思着什么,
显然现在的他也看出不对了。首先阴京常手中的南天剑貌不惊人,却能抵住羽翼
剑这等神器,使阴京常能够硬架郑平亚的攻势,已是一大失算;二来阴京常所善
为轻功拳掌,剑法并非所长,尚光弘和郑平亚原先的训练都将重点放在如何压制
阴京常缓攻游斗、利用轻功优势的打法,没想到他却是招招硬接硬架,内力相较
下竟不落下风,让郑平亚事前筹谋的打法全派不上用场,更是一大失策。
虽说有这两大失策之处,原本尚光弘还不放在心上,神器断不了对方兵刃不
算什么,大不了凭真功夫打;事前的筹谋派不上用处,也是常有之事,武林人至
少也该有这么点应变能力。但斗了几招下来,郑平亚手中羽翼剑法妙招频现,却
硬是吃不住阴京常,反而十招不到,郑平亚面上已经见汗,若他所用是『铁臂神
』骆飞鹰的『百斤定山戟』这等重兵器还有可能,可现在他手上的是重量平常的
羽翼剑,那会这么快就一幅体力大耗的样儿呢?这可真是奇了。
「平予,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该是郑世兄上了当…」一边观察着场中状况,赵平予一边松下了心
来,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郑平亚表面上占了优势,实则伤不了阴京常一根毫毛
;阴京常只守不攻,场中倒变成了干耗的情况,谁也奈何不了谁。「他或许以为
那南天剑真有神异之处,是以表面上全力奋击,实则…实则出手间却忍不住暗留
了点力,没有把实力全给用上去…才弄成这样上不上下不下…」
「是吗?」尚光弘不解地看了看赵平予,他虽也不信什么『剑为英灵所聚』
的神异之说,但那南天剑黑黝黝地貌不惊人,竟能抵得住羽翼剑这般神兵利器,
除了天门以往的阵亡者鬼魂作祟外,实在令人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光想到此处,
尚光弘背心就忍不住发冷,也难怪场中的郑平亚会为这神异之事所慑,发挥不出
实力了,「你说上当…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剑上真有机关?」
「什么机关也没有,」仔细地看着阴京常的脚步,每一步踏下都是沉稳有力,
下盘极稳,全不像轻功高手,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专练外门硬功之人的步法呢!看
的赵平予不禁咋舌,心中的念头虽奇异,却令他无法抹灭,「我只是猜测,不过
…看他的步法,大概也八九不离十吧!」
「别卖关子了,快说!」见他到了此时还拖拖拉拉的,话到了嘴边偏是怎么
都不肯出口,蓝洁茵忍不住提了点声量,若非怕影响到场中郑平亚与阴京常的对
决,她差点想高声怒骂出来。
「那柄南天剑是二十年来为天门战死的高手所遗留之兵刃所铸,」微微地咬
着牙,赵平予一边在脑中思索着,一边慢慢地说了出来,「蜀地形势孤绝、易守
难攻,其中小门小派多不胜数,加上天门创建之时,与蜀地外头的几个门派也常
有冲突,二十年来接战的日子恐怕比休息的日子还多,损折人员必众,遗留下来
的兵刃想必不少,恐怕…恐怕连支百斤定山戟都铸得出来吧!若他将全部的遗铁
都拿来铸这柄剑,别的不说,这剑的重量只怕不轻,钢质之密也是难以想象…」
「原来如此。」尚光弘能身登风云录排名第二,眼光着实不弱,赵平予才一
点出,他已猜到了其中关键:那柄南天剑表面上全无出奇之处,实则系大量精铁
所铸,就算上头没有什么英灵附着,那重量也着实不轻,说成将支『百斤定山戟
』凝成一把剑虽有点夸张,恐怕也不差事实多少了。两剑相交除了刃锋锐利之外,
所较就是钢质谁胜一筹,羽翼剑虽是神器,但南天剑凝结了大量精铁,钢质极密,
坚厚难折,怪不得两剑交锋之下,便是锋锐如羽翼剑也占不了上风。
一思及此,尚光弘又想到,若是如此,这南天剑该当极其沉重,绝使不出一
般剑法的轻灵翔动之妙,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以阴京常轻功之佳,恐在郑平亚
之上,竟不愿施用轻功身法,以避敌之锐、乘瑕抵隙的游斗战法对付郑平亚,一
来是因为南天剑抵得住羽翼剑的锋锐,二来也是因为这南天剑表面平常,实则极
重,便是阴京常身登天门七大高手的轻身功夫,要拿这重剑使出轻功,也是千难
万难。尚光弘不由暗骂自己笨蛋,明明看到阴京常步伐沉稳,绝不似习练轻功者
一般,分明就是使用重兵器时稳扎稳打、凝若泰山的动作,自己怎么一点都没有
看出来?
也怪不得场中的郑平亚非但胜不了他,还打得额头见汗,一幅打的很累还不
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疲惫的蠢样,那南天剑表面平常实则沉重,偏偏郑平亚每一
招出手,招式虽巧,心中那争胜之念却难抹消,招招式式都是硬来,只想把阴京
常手中长剑硬迫开来,好攻入他身侧,一举毙敌。阴京常手中长剑虽沉重,每一
招似都被郑平亚荡开,实则使出了借力使力的打法,借对方的力道来使手中的南
天剑,每招每式都像是郑平亚在帮他出力,也怪不得郑平亚会累成这个样子了。
偏偏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们虽发现了其中关键所在,但比试按武林规矩来,
乃是一对一的相斗,旁人别说插手其中了,就连多出一句话,都可能会惹来旁人
不屑的眼光,对场中之人更是一种藐视,简直跟判定他败北没有两样,尚光弘等
人都是武林前辈,这一战除联军与天门相争外,更关系着郑平亚能否藉此立威,
重建湘园山庄,不仅非胜不可,他的胜利还不能有丝毫掺水的嫌疑,此仗败北事
小,但若旁人出言相助,对郑平亚个人的威望而言,无疑将是极重大的打击。
仔细看着场中的战况,尚光弘眉头皱得更紧,面上的神色不知从何时起,竟
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愤怒和畏惧的表情,森冷的眼神却不是看向场中的阴京常,而
是天门那一边的杨干,简直像强忍着才能镇住心中那怒吼的冲动,光眼神就似透
出了无数冷箭一般,那森寒的神态看得旁边的赵平予不由得背心发寒,偏又不知
他在火什么,犹豫了好半晌才敢出声叫他,「尚前辈…」
「嗯?啊…没事,没事的…」冷不防被身旁的赵平予一叫,尚光弘转回了头
来,见赵平予猛地身子一缩,像是就要被自己的眼光给钉死在地,尚光弘猛地觉
察自己失态,连忙放缓了表情。
其实这也难怪尚光弘怒火上升,武林中各门各派均有其绝艺,无论黑白两道,
虽不乏才智卓绝之辈,可能身兼数门绝技,但无论如何也不会下作到偷学其他门
派的武功,若是偷学其他门派的武功事发,不管你是什么样地位的人物,都要成
为武林中的公敌,永远受人唾骂。
但眼见场中郑平亚表面占优,实则阴京常出手轻松,似是一点儿力道也不用,
便将郑平亚的狠招化解于无形,除了他那借力使力的功夫太过高明,加上郑平亚
一开始被他大言所吓,心中对那柄南天剑难免有些无法言喻的畏怖,才让阴京常
如此轻松外,从他的应付裕如看来,显然阴京常对羽翼剑法的招式,也有一定程
度的了解,才能制敌机先,让郑平亚的出手非但完全威胁不了他,反而是招招都
在阴京常算中,借力使力地戏玩于他,自身一点力都不多花,否则郑平亚内外兼
修,也算是武林新一代的高手了,任你阴京常武功再高,那可能这样将他玩弄于
股掌之中呢?
但这羽翼剑法的剑谱藏于羽翼剑中,贵重处不在神器之下,尚光弘一向善自
珍藏,极少示人,连身为他徒弟的郑平亚都未曾见剑谱形貌,全由尚光弘一招一
式地教导于他;加上尚光弘身居风云录第二位,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林
中争战时而有之,尤其想在风云录中占一席之地的人,更是心心念念瞄准了身居
风云录的高手,伺机而动,但尚光弘武功既高,又有神器在手,敢向他挑战的人
少之又少,羽翼剑法出手的机会绝对不多,要说剑招外漏,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加上从阴京常的表现来看,显然郑平亚的出手全落他算中,若非对全套羽翼
剑法曾所见识,绝不可能会了解到这个程度。但在上回伏击阴京常与白宁枫之前,
别说交手了,尚光弘甚至从未和他见过面,阴京常若说对羽翼剑法深入了解,惟
一的可能性就是杨干在风云会中仔细研究过尚光弘的羽翼剑法,然后带回天门,
将羽翼剑法的诸般玄妙之处教给了阴京常,他才能够对此剑法如此熟娴,以致于
郑平亚虽有神器在手,武功招式也不弱于他,现在却是缚手缚脚,全无胜望。
正在尚光弘心中盘算,该如何处理现在的状况时,场中胜负已分,阴京常陡
地反守为攻,手中南天剑挥洒自如,犹如化成了一条墨龙,转眼间已将郑平亚的
剑势盖过,把他整个人罩在墨龙盘旋飞舞当中。一开始被那南天剑的玄异处吓了
一跳,又兼连番攻招全都落了空,加上不知怎么着,愈打愈累,没几招已觉手臂
酸软,使不上力气,郑平亚心中又怒又惊,更多的却是无法压抑的畏惧之意,给
阴京常一下觑机反攻,登时阵脚大乱,接了不过三五招,整个人已被迫退了十来
步,给阴京常迫出了场外,登登登地直退到尚光弘与蓝洁茵这边来,额上汗水直
流,显见败北。
原先心中所算全被阴京常的出现给打乱了,加上发现杨干竟大违武林道义,
趁风云会时偷学自己的羽翼剑法,尚光弘心中怒火猛升,若非自己两位把弟都已
败在杨干手上,郑平亚在阴京常手下也没讨得好去,他已是联军心理上与实质上
的最后屏障,绝不可有失,以尚光弘的本心,真想赶快冲下场去,对着阴京常的
鼻子直斥其非,把杨干这卑鄙的作法暴露在天下英雄之前。不过现在最重要的,
倒不是揭穿天门的低下面目,而是安抚这吃了亏的弟子,他极少吃败仗,又败的
这般不明不白,若不快些释他心中之疑,失败的阴影日后将大大影响郑平亚的未
来,不可不慎。
见郑平亚的退势才被自己人阻住,身后的一男一女连忙扶住他的身子,恢复
重心的郑平亚第一个动作却不是道谢,而是厌恶地拍开扶住他那男子的手,显见
除新败之余气怒难泄外,他和那男子的关系必是不佳,阴京常嘴上浮起了一丝笑
意,收起了手中的南天剑,静立场中,却没对败北的郑平亚交代一些场面话,反
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大厅门口一边,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见爱郎吃了亏,蓝洁茵和蓝玉萍不由心中震怒,一提七两薄斧,一提百斤定
山戟就想下场,为郑平亚讨回这个面子;梁虹琦和骆飞鹰虽知两女武功未必能胜
郑平亚,对上阴京常多半也难讨好,但一来阴京常武功应该在白宁枫之下,照理
说便是蓝洁茵或蓝玉萍出场,该都有五分胜算,二来阴京常手中的南天剑虽是沉
重,但再重也重不过百斤定山戟去,使用重剑的沉稳打法,更难应付七两薄斧犹
如云彩飞舞般轻巧的攻势,因此他们倒也不想阻住徒儿出手。
偏偏就在蓝洁茵和蓝玉萍还没下场之际,大厅门口已跌跌撞撞地冲入了几个
人,当先一人不只郑平亚,连赵平予都认识,乃是九华门下的宫恒,向来最以沉
着冷静出名的江南高手,平日最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的他此刻却是一幅惶急之态,连面上的汗都来不及揩,便直直撞向尚光弘等人,
那紧张模样吓得联军一阵混乱,好不容易才把路让出来,让显是事态紧急,急奔
而来以致脚步虚浮,竟似有点儿站不住脚的宫恒直接冲到了尚光弘等人身前。
「怎么了?」见向来沉稳冷静的宫恒如此惶急,喘的像是心脏都快爆开来一
般,尚光弘不由得心中一惊,宫恒乃是他特地留下来守在白宁枫驻地西向大桥那
边,好确保攻入天门腹地联军的退路。虽说因为在面南大桥那边遭阴京常所算,
造成尚光弘得多调人手进攻天门总堂,精锐调出后留守的人马愈形单薄,但宫恒
武功虽算不上一流高手,在武林中却也薄有声名,加上西向大桥那边原为席云堂
驻地,原有白宁枫旧部留守,现在多已归降己方,同来此处,那儿留人虽不多,
但以宫恒的冷静,留守任务该当轻松简单,他如此紧张地来此,莫非那座桥上出
了什么事不成?
「不要急,慢慢说,飞鹰,你帮忙一下。」连喘息都来不及平复,宫恒面青
唇白,身上满是汗水,眼中竟浮着几许血丝,尚光弘在武林中打滚数十年,经验
丰富至极,一眼就看出宫恒急赶太甚,内力竟有些走岔,一旁的骆飞鹰连忙伸手
扶住了宫恒,运功为他疏理气脉,心中却是愈发急了,像宫恒这般老练的人物,
都会这般急的赶来此处,难不成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宫恒无能,」感觉背心处一股暖融温热的内力导入,迅疾地平复了他体内
的鼓动,将那纷乱硬是压了下去,宫恒好不容易才回复了说话的能力,「桥…桥
梁失守了…咳…咳…」
「怎…怎么可能…」一听到归路失守,不只尚光弘急,四周的旁人更是忍不
住议论纷纷,混乱像海上的波浪一般,很快就散了开去;若非空灵大师警觉情况
不对,连忙下令少林弟子坚守岗位,算是将阵形稳住了,否则光那表面上的散乱,
怕都会让天门有机可趁。「是谁干的?」
「宫恒…咳…咳…不知,」感觉到背心传来的力道急冲,知是骆飞鹰性急,
闻变之下差点控制不住自己,那内力一冲之下,急奔而来的宫恒只觉胸前一阵堵
塞感传来,又是一阵咳,听的骆飞鹰赶忙深吸了口气,将自己急躁的心收了回来,
好半晌宫恒才终于能再次开口,「有…有五个人,全都是…全都是黑衣蒙面,只
能…只能看出其中两个是女子,还有个用的是佛门武功…」
「什么!」听到此处,尚光弘心中已非惊讶,而是大为骇异,虽说精锐均已
调到此处,留守人员并不算多,武功也算不得一流,再加上初来乍到、不知地利,
但对方才五个人就能击溃他们,将桥给占了去,加上看宫恒的神情,显然根本无
力组织反攻,将桥梁夺回,对方的武功之高实是令人畏服,联军中虽是高手如云,
从为首的高手中挑出六七个,要做到此事却也难能,天门的高手均已到了此处,
为何还能排出人力反攻桥梁?而且还是武功这等高明的人物!
「对方五人过桥之后,」好不容易咳顺了气,宫恒趁着自己还能说话的时候,
赶快将那边的事情禀上,说的又快又急,「马上就将桥给毁了。我们的人手都集
中在这头,事出突然下根本阻止不了对方过桥毁桥,现在西向大桥已经断了,从
那边再…再没法…没法回去…咳咳咳…」
听宫恒此言,尚光弘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对方五人并没有想象中那
么可怕,还没到有余力守住大桥的地步,只是全力冲过桥去,再毁掉桥梁,这种
事虽不容易,但联军中能办到的人却也不算少,其实不必担心天门还有足够强大
的战力存在;忧的却是对方行动如此利落,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安排,
莫非这一仗中,阴京常还安排了其他的陷阱不成?
「师父不用担心,」见尚光弘面上变色,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刚在阴京
常手下吃了亏的郑平亚虽说败阵,锐气却丝毫无损,反而更是战意勃勃。听蓝洁
茵解释了他败北的原因,只气的郑平亚一口唾沫吐到了旁边去,眼睛冷冷地瞪着
阴京常,既知对方根柢,郑平亚虽败不馁,他暗下决定,迟早要再和阴京常见个
真章,这回他保证要他好看!「便是他们断了西向大桥,我们就先全力解决天门
这边,再从南面大桥回去,不就得了?何况天门如此险阻,我就不信他们不会暗
挖地道,就算桥都毁了,白宁枫白兄也会告诉我们怎么从地道出去的,不是吗?」
虽对这徒弟那讲好听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讲难听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说话方式颇有不豫之意,总觉得他太过小看天门了,但这话却也提醒了尚光弘,
就算阴京常又安排了什么诡计,但敌我优劣之势未变,实不用太过紧张,天门众
人就在眼前,实在也不必担心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遁到那儿去。心稍稍地安了
下来,眼光不住在众人当中搜寻着,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躲在暗处、倚柱观战的白
宁枫,尚光弘还没来得及问他的意见,身后厅门处又传来了嘈杂声。
有的时候,人的脸就像一本书,连话都不用说,光看表情就能看到对方心中
想的是什么事情。一见到来人,竟是留守面南大桥的荆门派掌门范均虹,光看脸
就知面南大桥出了事,尚光弘心中一震,虽说至此他已知晓,阴京常确有诡计,
心却不像方才初闻西向大桥巨变那般慌急了。
「面南大桥…丢了吗?」
「咦?是…嗯…是的…」被郑平亚这先声夺人的话一激,本来惶急难安的范
均虹登时一怔,目瞪口呆地望向他,这才发现尚光弘神情严郁,其余人的表情也
不自然,甚至连该守在西向大桥那边的宫恒,都一幅疾奔脱力般倒在旁边,看来
不只是自己那边,连西向大桥也出了事,范均虹吁了口气,慢条斯理地说了出来,
「方才有二十多人突然出现,弟兄们一时不察,猝不及防下被他们冲过了桥去。
现在那二十多人正杵在对岸那边,把烽火给点了起来,连强弓劲箭都是事先准备
好的,一幅谁更上桥,就先将桥给毁了的样子,均虹特来请示该当如何处置。」
听到此处,尚光弘心中如有所觉,转头望向场中静立的阴京常。他现在才想
到,阴京常阴风堂中的阴风六识都不在场,如果说阴风六识去了面南大桥那边,
恐怕和他们一起出手,现在还守在面南大桥桥头的,便是阴风堂那神秘莫测的阴
风十八军了,算来人数刚好也是二十多人。虽说人少,但这批人都是阴京常手中
的精锐,加上留守人马单薄,又以为天门该已被打的龟缩总堂,再无反攻之力,
心情懈怠之下,怪不得这二十多人能轻而易举地突破己方的防线。
「不需要问,我直接告诉你好了,」似是早知尚光弘心中的疑虑,阴京常微
微一笑,神情温柔缓和,就好像和朋友聊着家常一般,全不像正对着敌人,在解
说关乎性命之事,一点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华山派全部过桥之后,我就已经
把桥给断了,现在这儿的出口只剩下一座面南大桥,诸位名门正派的朋友是否能
够活着回去,仅余的一线生机,就要看本门门主怎么决定了。」
转过头来,阴京常对着杨干和立在杨干身旁,气的脸红耳赤,像是就要爆发
出来的杨巨初深深一揖,「事在燃眉之急,京常来不及请示,先行处置了,此罪
还请门主之后再行处份。还请门主裁决,这回要让我们活下来,给他们一条退路,
彼此间暂时不分胜负呢?还是要让留在此处的本门中人安心就死,换回本门一统
江湖的大业呢?事在门主一言可决,还请门主示下。」
向旁边撇了一眼,杨干心中暗笑,先伸手暗地里扯了扯身畔杨巨初的衣服,
暗示他不要说话,没有人比杨干更清楚杨巨初的作风,虽说联军来的极快,逼的
天门全无时间可以反应,一下子便被敌人逼进了总堂,但阴京常昨夜便知此事,
却只先通知总堂应变,并通知季韶等人撤回,保存了大半战力,可在外面针对联
军作出的布置,却没向总堂通知一声便自作主张,杨巨初最重视上下礼法之分,
绝不容许任何越权行为的人,怎会不因此火冒三丈呢?若非大批敌人就在眼前,
此时最重要的就是抵御外侮,怕杨巨初『名闻遐迩』的咆哮声,早已令大厅为之
震动了。
「怎么说,京常?」一小半是为了不让杨巨初发怒,大半却是因为杨干对阴
京常的说法颇感兴趣。眼见本门已到了危急存亡的最后关头,阴京常虽断了本门
联外的两座桥梁,剩下的一座也已在他控制之下,但这情况最多也只能用来当作
与敌方交涉的筹码,交换对方全军而退而已,在这么糟的情况之下,阴京常竟说
自己能够选择达成本门一统江湖的大业!若非杨干深知这徒弟才智深沉,若无八
九分把握,话绝不轻易出口,换了其他人他都以为那不过是酒后醉言罢了。
「如果说门主大发慈悲,给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活着回去,那双方就暂时
不分胜负,日后再定输赢,事情不过如此罢了;」阴京常微微一笑,眼光似有若
无地飘向联军一方,「但若门主下定决心,让京常发令断掉大桥,此间成为死地,
再无任何退路,他们和本门众人全饿死此处,阴风六识便接掌本门符令,汇合各
分堂力量,重振本门声威。到时候各名门正派的精锐都死在此处,剩下的老弱残
兵绝非本门对手,一统江湖指日可待。该当如何处置,还请门主决断。」
听到这话,尚光弘不禁背心直冒冷汗,若阴京常所言只是虚言恫吓,那也罢
了,偏偏阴京常神情虽是温和轻缓,外表全没半点武林称雄的英风霸气,却更衬
出言语中描绘出来的可怕远景。
这次联军远征天门,采的是直捣腹心之策,对天门外围的各个分堂连碰也不
碰一下,更别说是和天门交好的各个势力,原先照尚光弘所想,只要一举击溃天
门,将杨干等人消灭,无论是白宁枫或杨巨初嗣立,天门声威大衰,到时候无论
是天门分堂或是其余盟友,无不是手到擒来。
但若阴京常的毒策真的成功,联军和杨干等人都困死在这儿,那时天门的阴
风六识受阴京常之命,持节重整天门分堂势力,要整编一支足以征战四方的实力
并不困难;反观各个名门正派,精锐全随联军远征天门,若联军困死此处,各派
的留守人员一来无法得知讯息,时间上绝来不及反应,二来实力也不如天门余众
坚强,三来更不可能再次组成联合阵线,这样下去只有被新生的天门个个击破的
份儿,少林派精锐覆灭,剩余的人员人多但战力不强,华山派收徒严谨,门人向
来不多,精锐去后人员更少,都非重整实力的天门对手,更别说是其余势力较小
的各个派门了。
伸手阻住了旁边正想怒骂出声的骆飞鹰和郑平亚,尚光弘转头向另外一边,
和空灵大师交换了个眼色,彼此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那丝惧意。人性无不贪生怕
死,虽说在武林打滚久矣的人物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在决定远征天门之际,尚光
弘已有牺牲性命的觉悟,相信远道而来会合的空灵大师等各派领袖也有相当的准
备;但阴京常真正厉害之处,在于点出了天门纵使和联军在此玉石俱焚,事后反
倒更促成了天门一统江湖的大业,此事不只关乎一己的生死,还关系到各个名门
正派的生死存亡,甚至还加上今后武林的命运,尚光弘纵不畏死,也不能不好好
考虑后果。
本来他也曾想过,人性贪生怕死之处,天门该当也和联军一方一般,但阴京
常出现的如此突然,又是一击就钉中了双方的生死命脉,面上表情虽是柔和平常,
向杨干报告时的声音也是平静如水,丝毫没有一点儿心神激荡的波动,但就因这
平静的表面,反更显得声声句句如刀似剑,直捣联军众人心窝,就因为他神情平
和如常,反更让人不敢怀疑他的话中有半分虚伪不实之处。
加上阴京常话语当中极为无礼,简直就把名门正派这支实力强大的联军,当
成了杨干掌中的玩物,是生是死都由杨干决定,听闻之下不只是性急的骆飞鹰和
郑平亚怒火勃升,联军众人鼓噪得犹如一锅沸水,虽仍保持着秩序,仍是喝骂不
断,连老成持重如尚光弘或空灵大师都不由心中有气,但他们都是武林中历练久
矣的老江湖了,虽是火气难免,心中的思虑反而更加深刻。
若阴京常当真只是虚言恫吓,其意只是想把联军众人吓下山去,保持天门元
气,以图再举的话,言语中该当不会如此无礼,而是彼此保留一条退路,好聚好
散,谁教武林中人性命不管,最重的就是面子?何况此来均是有历史有来历的名
门正派,若给对方这样冷语相讥,便是性命不顾,也要讨回颜面来。场中的阴京
常言语当中之所以无礼,一方面固然是贬敌抬己,振奋己方士气的手段,一方面
也暴露出他的真心,是真想要断绝归路,将联军所有人活活饿死在此,就算赔上
了天门总堂的精锐高手,但和那唾手可得的一统江湖霸业相较,这点牺牲又算得
上什么呢?
心知阴京常最希望的就是联军众人气怒难当,全然不顾后果地和天门扯破脸,
言语行动之间互相逼迫,搞到双方都下不了台,终至让杨干听从阴京常的计划,
采这断然手段,让名门正派的精英在此全盘覆灭。尚光弘等人都是老练成精之辈,
那会这么容易就上了他的当?连忙低声传令,透过各派老成人物将意思传达下去,
总算是将联军这边一触即发的情况给暂时控制住了。
「阴京常!你…你有什么好猖狂的?」虽知现在不是扯破脸的时候,但郑平
亚仍是忍受不住阴京常那表面温和有礼,实则全不把人放在眼中的表情,加上他
也知道,这句话一出口,虽还难反转局面,至少可以把现下完全被阴京常控制的
场面翻上两番,无论后果如何,这种挣扎至少是要做的。「就算你当真断了联外
桥梁,我就不信你真敢断掉全部后路,何况白宁枫白兄已然弃暗投明、弃邪归正,
有他带领,我们迟早还是能找到路出去,那轮得到你在此指手划脚的?」
嘴角的笑意未失,阴京常眼角一飘,只见听到白宁枫名字的杨巨初似是一把
火又烧上了心头,原本已气的面红耳赤的脸更似火上加油般烧的红透,连眼中都
似喷得出火焰来。他向杨巨初微微地摇了摇头,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这才转回
头来面对郑平亚,「如果你真想要他带路,就得请你到地府去找他回来了…你也
不想想,若非为了要清理门户,京常那里会这么晚到啊?」
「什…什么…」阴京常这一句话,似在平静的湖面当中投下了块大石,转眼
间平静已逝,那鼓起的漩涡不断地向外涌去,原已暂时平静下来的联军当中,登
时又展开了一阵骚乱。
不用尚光弘吩咐,联军当中乖觉的人已迅速点起了火把,照亮了柱边的阴暗
处,只见背倚厅柱的白宁枫面若死灰,已不知断气了多久,若不是原该握在他手
中的左右双剑,此时从他背后穿柱而出,一穿头一穿背,将他整个人似幅画般挂
在柱上,怕他的尸身早已倒落尘埃。
看到白宁枫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这儿,尚光弘心中不由得为之一震,虽说
厅中早化为联军与天门间的战场,加上联军连在面南大桥和那机关谷道间吃了亏,
受伤者颇众,厅中满布着浓厚的血腥味,让即使在他身旁的人,也无法从血味当
中觉察白宁枫之死,但白宁枫可非一般武林人,而是武功绝佳的高手啊!就算白
宁枫心神都放在场中战斗,加上出于偷袭,可便是如此有利的条件,以联军中武
功最高的尚光弘,也不可能一点声息都不透,甚至连身旁的多少高手都全不惊动
地将他击毙,更别说是无声无息地以他的双剑穿过那粗厚的石柱,将他的尸身挂
在柱上了。
「你…你…你就算杀了白宁枫又怎么样?你…你以为我们还会这么轻易地让
你出去传令,教你的部属毁掉大桥吗?老实告诉你,现在就算你武功盖世,我们
也绝不会让你出此厅门了!」
虽说初入江湖,但郑平亚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光看那模样已知白宁枫早
死得透了,便是华陀再世也无法让他复生,郑平亚心中虽仍强自撑持,转过身来
面对阴京常,仍是高声指责,声音之中却不由得微带颤抖,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不过这也难怪他胆怯,联军众人都是武功行家,深知此事之难,竟能够神不知鬼
不觉地在众人翼护之中取白宁枫性命,虽说众人心不在保护白宁枫,可这技法也
颇为难能,恐怕连尚光弘也做不到,大概只有天晓得阴京常是用上了什么功夫?
似是听出了郑平亚语中的惧意,阴京常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伸手从袖中取
出了一枝箭,在手中轻松地把玩着,动作之间似有丝轻音在厅中回荡。虽说时已
入夜,但厅中火把高举,明亮有如白昼,联军众人不乏内功深厚之辈,眼力惊人
者众,虽说长箭还在阴京常手中,却已有不少人注意到,那箭表面上没什么异样,
就只是普普通通一枝武人的弓箭而已,虽说阴京常手上无弓,但以武林人的功力,
要以长箭伤人,短距离内实也无须弓弩相助,只不知他为何在此取箭出来?
「那…那是鸣镝!」虽说仔仔细细地看着阴京常手中长箭,赵平予却是什么
也看不出来,突地骆飞鹰的声音犹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当真把他吓了一大跳,
转头过去看时,只见骆飞鹰目瞪口呆,盯着那箭的眼光都直了,似是看到了什么
怪物一般,吓得连手都颤了起来。
「骆…骆前辈…」「师父…」蓝玉萍伸手轻轻拍抚着骆飞鹰的手,好不容易
待他平静了些,她和赵平予的话却似在同时脱口而出,「那鸣…鸣镝究竟是什么
东西?」
「这鸣镝…」见到不只是蓝玉萍和赵平予,连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转到了自
己身上,骆飞鹰盯着阴京常手中的那枝长箭,专注到像是想把那枝箭用眼光给折
了似的,「千万小心,绝对不要让他手上的鸣镝离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鸣
镝乃是汉初匈奴冒顿单于手制的响箭,在箭镞上头穿了小孔,箭一离手其声犹如
尖哨,在草原上其声可传百里而不歇,是草原胡族用以传讯之物。若非老夫年轻
时曾到塞外游历,见识过回纥人使用这东西,还真不知世上有这种奇技淫巧。」
听到骆飞鹰的解说,连老练深沉如尚光弘都不能不为之变色。原本众人以为,
阴京常若要传讯,非得亲自出厅或遣人前往面南大桥处发令不可,以联军之人多
势众,至少也能阻止住他;但若阴京常用上手中的鸣镝,以他内力之深,鸣镝一
出手立时声震群山,联军纵使人再多上十倍,要挡住那声音传出都是极不可能的
事。更麻烦的是现在已经入夜,山里头的夜晚可不像热闹的城市中那般人声鼎沸,
鸣镝声一出面南大桥那边绝不可能漏听,众人可真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啊!
「那…那又怎么样?」虽知已落在下风,但郑平亚可没有那么容易屈服,好
不容易将这二十年来日夜切齿痛恨的死敌天门逼入死地,眼看很快就能尽灭天门
上下,报那血海深仇,郑平亚那有这么容易放弃?「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旋转乾
坤了吗?想的可美了!那鸣镝你想放就放,我们这里高手云集,就算阻不住你放
箭,也要在鸣镝送出窗外前拦住它!绝不让声音传出去!」
虽知郑平亚只是在逞强,但联军众人辛辛苦苦才能攻到此处,要就此放弃诛
灭天门的良机,十个人中倒有七八个心存不忿,便是心里知道能成功挡住阴京常
手中鸣镝,不让那异声传到面南大桥那边,阻住阴京常的断桥行动,那机会简直
是少之又少,恐怕比和杨干单打独斗获胜的可能性还要小得多,但无论如何,总
也比仗都不打,便灰头土脸的撤出此处要好上百倍!一时间联军一方不由得人声
踊跃,差点连尚光弘或少林派几位空字辈高僧都阻不住那股奋力一搏的声势。
似是早知联军中会有这种反应,阴京常嘴角的浅笑仍荡漾不退,只是眼光在
众人面上一阵逡巡。突然之间,他转回头去,对着杨巨初抛下了一句话,「副座,
先调半两金子给京常好吗?」
「为了什么事?虽说情况不同平时,不必像平常一样步步按程序来,你可也
得说个详细,否则这钱可不能那么容易给你。」见阴京常竟在众人不知不觉之中,
已结果了白宁枫性命,原本被白宁枫叛变的消息气的脸红耳赤的杨巨初表面上总
算松弛了少许,没那般怒火填膺了,可他仍旧扳着脸,一双眼儿冷冷地瞪着阴京
常,似在重新打量这个人似的,一幅没那么容易拨款的模样。
「只是先还个旧债而已。」装了个无辜的眼神,耸了耸肩,阴京常微微笑出
了声来,头也不回,伸手竟指到了赵平予这边,「如果京常没有看错,那边那位
仁兄,欸,就是你,你前些日子曾到天门里头来,为本门筑厅门前那『芸萝花』
坛,顺道帮他们打探了点情报,是不是?」
本来见阴京常的手指竟指到自身头上来,赵平予这一吓可真是连胆都缩起了
三分,连忙缩到了尚光弘身后,一时间他还真以为阴京常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发
觉到他就是以前曾被他教导过百日的邵予呢!若当场给阴京常指认出来,那种尴
尬难受不必说了,一边是世交,一边是师尊,自己登时陷入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窘
境是其一;郑平亚原就和自己不太对盘,若给他知道自己曾是阴京常的徒弟,那
还不趁机先把自己当天门门徒宰了再说!这回恐怕连尚光弘都护不住自己呢?
见阴京常一指到他,这平日沉着冷静的赵平予竟像是连胆子都吓破了,连话
都来不及听对方说,已躲到了尚光弘身后,那胆怯模样全没一点武林人的风范,
弄的尚光弘一脸苦笑,也不知该怎么回护于他,郑平亚则是又好气又好笑,还不
觉有点儿幸灾乐祸,这回总有你好受了!他像是没留意到他似的走到了尚光弘身
后,一脚就把畏缩在那儿的赵平予给踢了出来,虽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儿,
但脸上那幸灾乐祸的得意样儿,可没有那么容易就隐藏起来呢!
给郑平亚一脚踹了出来,赵平予登时一阵尴尬,偏现在又不是向郑平亚发作
的好时候,该怎样面对场中的阴京常才是真正的难题哩!不过一听到他接下来说
出口的话,赵平予悬到了喉咙口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绷紧的全身慢慢回复
了平常的轻松,看来阴京常并没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想拿他在天门卧底探
查情报一事出来做做文章,好打击一下联军的士气而已。
武林中人向来最重行事光明磊落,两军对阵情报搜集虽是在所难免,但偷入
敌阵盗取情报之事仍属阴谋一类,并不为人所重;便是赵平予忍辱负重,冒着生
命危险偷入天门,若非得项明玉之助,怕连逃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也因为他的潜
入,才使得郑平亚等人有机会擒下白宁枫,由其遮掩天门耳目,联军才能够远途
奔袭天门,弄到大军压境时,天门甚至毫无所觉,但在联军一方的立场上,仍是
若能尽量不将此事张扬,就宁可把他的功劳先隐压下来,以免落人口实,却没想
到来到此处,赵平予还是给阴京常认了出来,想将此事埋藏起来恐怕都没办法了。
以阴京常方才的作风,虽知接下来一顿冷嘲热讽难免,阴京常说出来的话绝
不会好听,不过比起被他认出真实身份来,可要好上太多了,放松心情的赵平予
虽仍不敢直接面对阴京常的眼神逼视,却还是鼓勇走到了阴京常身前,事已至此
想躲也躲不开了,不论他想怎么嘲讽都随他吧!
见赵平予原先虽是瑟缩不敢上前,进入场中之后却似换了一个人般,抬头挺
胸地走向阴京常,步伐之间一点儿迟疑也没有,联军当中原本尖刻如鞭的批骂之
声,登时一点一点地化消了开来,就连郑平亚也不得不承认,赵平予原先虽对阴
京常表现出来的惊人武功胆战心惊,但一进场中,便豁了出去似的再也没有半分
胆怯之态,确实有他的一套,也难怪师父尚光弘会这般看重这邪魔外道的后人,
有其子必有其父,想来那『铁掌归元』邵华中应该也是个豪气四射的人物吧!
见赵平予走到身前,本来微笑打量着这年轻人的阴京常突地眉头微微一轩,
似是发现了什么异事,表面上却是全无披露,除了正在近前的赵平予外,那一闪
而逝的变化,恐怕还没有第二人发现哩!不过那微不可见的变化,却差点把赵平
予的勇气又吓跑了,他只觉脚上似突地炼上了百斤重担,一时间竟再无力走向前
去,幸好此处已是近距离,就算他站着不动,也不会有人发现赵平予是因为脚软
而不敢动作,最多以为他戒心深重,是以不愿再向前去而已吧!
将杨巨初丢过来的半两金子交给赵平予,顺带连簿册和润了的笔也递了过来,
阴京常的笑意丝毫未减,只是耸了耸肩,一幅莫可奈何的样儿。
「因为你中途离开,所以工资减半发给,麻烦在这儿画个记吧!这只是繁文
缛节,虽说只是小事,可这关乎经费发给,还是得按规矩来,这方面本门向来抓
得很严,若文书数据没有填具正确,到后头账目不清,处理起来才真叫做烦人呢!」
事先完全没有想到,阴京常之所以点他出来,一没有指出他的真实身份,二
没有指摘他卧底刺探,竟当真只是把当日建坛的工资折算给他而已,这一下只把
赵平予弄得目瞪口呆,脑中登时一片空白,竟顺从无比地将阴京常手中之物全接
了过来,依他指示填好了资料后才递回去,等到簿册和笔送回到阴京常手上之后,
赵平予才警醒过来,这到底算是什么?他竟在众人面前从阴京常手上取过巨款,
还乖乖地依指示填数据,回头如果不解释清楚,通敌的罪名恐怕还真得担下!
「就…就只是这样而已?」心知或许堕入了阴京常布下的陷阱,但赵平予心
中虽慌,却也不认为尚光弘等人会这么容易就上他的当,郑平亚虽说和自己仍是
不对盘,大概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因此和他翻脸吧?不过赵平予也有自知之明,他
虽是沉稳冷静,但要猜测到阴京常心里头转的念头,恐怕比登天还难,嘴上虽难
免要问上两句,实则他心中已知,阴京常心中真正打着的主意,怎么可能因为他
这一问而告诉他?
「没错,就只是这样而已,」阴京常笑了笑,像是正欣赏着赵平予发呆的神
情,「桀犬吠尧、各为其主,你我各有各的工作,算不得什么。你偷入本门探查
情报,冒的险确也不小,探得到自算你的本事,探不到也只是本门厉害,这点其
实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不过那时我们的声音并不大,我倒没有想到你那时竟能隔
着墙偷听到我们里头的谈话,果是名师高徒,内力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