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南洋[足本]-8

  (二十四)

周旋在两个女人中间,日子倒紧张有趣。我明白这样的关系不可能一直持续
下去,但却贪婪地不愿打破个人感情上的平衡,我承认自己自私、犹豫得无可救
药,却逃避选择。日子不知不觉流逝,转眼就到了圣诞节。

在这个曾经是英国殖民地的岛国,仍然遗留着浓厚的西方习俗。在他们的心
目中,对圣诞节的重视远远超过华人的春节。

我不是基督教的信徒,也不是这个岛国的国民,来新加坡后的这两年,似乎
圣诞节、情人节诸如此类都一直于我无缘,只有春节来临的时候,才觉得是很隆
重的节日,因为那时可以想到除夕的鞭炮,过年的饺子,家人的相聚,还有那漫
天的飞雪。

‘子昊,下班后你能不能来一趟新达城?’陈静在电话里问我。

‘干嘛?’

‘我在家乐福买了一棵圣诞树,一个人拿不了,你能来拉一下吗?’

‘你还真有那雅兴,好吧,我去之前给你电话。’

或许因为她自身的独立和教养。她总不轻易嗔怪和刁蛮、不屑于像其他女人
那样去猜忌和怀疑。我欣赏陈静的品质,不使性子,不耍脾气。脱俗而倔强,通
明事理,从不缠我。

我把车停在新达城的底层,上楼去找陈静。

‘吃饭了吗?’我与陈静在财富之泉的北边会面,见到她后,我说道。

‘没呢,等着和你一起吃啊。’陈静那漂亮的眼睛看着我,女孩一旦有了爱
情,那眼神简直就像灿烂怒放的花朵。

‘好,这旁边就是FoodCourt,你去选吧,我要一碗肉脞面就行
了。’尽管来新加坡都快三年了,但我至今不习惯这里的食物,有人说那些各种
各样的摊档是新加坡的美食,但我却认为那是饮食文化中的垃圾。

陈静与我不同,她在各个小吃摊前流连忘返,好像肚子里藏着一个永远填不
满的胃,还不时仰着孩子般愉快健康的笑脸跳到我身边。赞口说,真好吃!

吃完了饭,陈静又跑去一个摊档前,买了一盒不知是什么‘美食’的食物。

‘怎么?还没吃够啊?’我惊讶地问。

‘不是啦!我给王丽打包。’陈静嘿嘿一笑。

‘那王丽呢?’我突然想到了王丽。

‘今天身体不方便,先回家了,所以我就一个人跑过来了。’

‘你们俩的关系还真不错!’我说。

‘是啊,出国在外,有一个好朋友不容易。’陈静似乎还是很珍惜她与王丽
的友谊。

回到家之后,王丽吃陈静给她打包的晚饭,陈静和我便开始布置圣诞树。

貌似松枝的塑料圣诞树支好之后,还要在树上挂很多小的装饰玩意儿,像什
么彩球、铃铛、洋鼓,星星、玩具、小红袜、还有长长的一条可以闪烁的灯饰。

‘你怎么买这么多这小玩意儿?’我说道。

‘她呀,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坐在一旁吃饭的王丽插了一句。

‘你知道这些小玩意儿有什么意思吗?’陈静说。

‘不知道。’王丽摇头。

‘圣诞树一般是用常绿树做成,象征生命长存。这些小玩意儿啊,代表着生
活多姿多彩,绚丽浪漫。’陈静像朗诵诗歌似的,音调抑扬顿挫。

‘那圣诞树的由来又是如何呢?’王丽像是要‘打击’一下陈静那一副得意
的神态。

‘对不起,这我就不知道了,这就得问我们的才子林子昊先生啦。’陈静开
起了玩笑。

‘那就请林子昊先生回答一下吧。’王丽顺势也变成了开玩笑的口气。

‘嘿嘿,’我冷笑一声,说:“这你们就问对人了。据说啊……‘

‘山上有座庙,’陈静接了一句。

‘庙里有个老头儿。’王丽接着。

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哎,哎,说正经的……’我继续说道:“据说有一位农民在一个风雪交加
的圣诞夜里接待了一个饥寒交迫的小孩儿,让他吃了一顿丰盛的圣诞晚餐,这个
孩子告别时折了一根杉树枝插在地上并祝福说:”年年此日,礼物满枝,留此美
丽的杉村,报答你的好意。“小孩儿走后,农民发现那树枝竟变成了一棵小树,
他才明白自己接待的原来是一位上帝的使者。这个故事就成为圣诞树的来源。所
以啊,在西方,不论是否基督徒,过圣诞节时都要准备一棵圣诞树,以增加节日
的欢乐气氛。‘

‘是不是啊?’陈静故意做出一种迟疑的神态。

‘没准儿不是农民,而是一位商人,西方国家比较先进,做生意的人多。’
王丽更显得幼稚可爱。

‘嗨,这都是书上说的。不管它是不是,都与我们无关。关键是我们可以休
息一天。对了,你们两个圣诞节那天值班吗?’我说。

‘不值班。’陈静回答。

‘我也不值。’王丽接着说。

‘那你们有什么安排?’

‘你是大哥,你安排吧。’陈静在说‘大哥’的时候,我看得出她显得很不
自然。

‘就是啊!’王丽附和着。

圣诞树布置好了,电源插上,瞬间,屋里变得五彩缤纷,灯光璀璨。真有点
节日的气氛。

我看看陈静,她是那样妩媚、娇柔、动人,从那双活泼灵动的眼中看到她那
颗对未来美好憧憬的心。再看王丽,她的眼角眉梢也流露出幸福的光彩,时时处
处显出一副温柔平和和贤淑的模样。

于是我们共同商量了圣诞节的活动安排。

平安夜,整个狮城沉浸在一种节日的气氛中。

教堂里正在进行崇拜仪式,有的在演出圣诞剧,表演耶稣降生的故事。

各种各样的圣诞PARTY是圣诞节必不可少的节目,有家庭式的,朋友式
的,情人式的。那是一种友情,亲情,爱情聚会的美好时光。戴着圣诞帽,唱着
圣诞歌,在心里说着圣诞的愿望。

然而,吃喝玩乐似乎已经成为人们庆祝圣诞的‘主题’,各购物商场人潮汹
涌,不少人都在为准备一顿丰富的圣诞晚餐而奋力奔忙。

‘圣诞颂歌’在城市的上空回荡盘旋。那是《平安夜》、《普世欢腾,救主
下降》、《缅想当年时方夜半》、《美哉小城,小伯利恒》、《牧人闻信》、《
远远在马槽里》、《听啊,天使唱高声》、《圣诞钟声》等等圣诞歌曲。

然而,不论路上行人的脚步多么匆忙,不论教堂里的唱诗班如何以柔和的圣
诞歌曲赞颂耶稣,不论乌节路的圣诞灯饰多么璀璨,在这个赤道上的岛国怎么也
不会让人有一种白色圣诞的感觉。

陈静、王丽和我也随着那购物的人潮,倘佯在商场、超市和眼花缭乱的橱窗
前。我负责推车,陈静和王丽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挑选。陈静说今年要准备一顿
像样的英国式圣诞餐,来一解乡愁。

商场里,那一盒盒包装精美的烤火鸡,一个个令人垂涎欲滴的圣诞蛋糕,还
有那一瓶瓶的葡萄美酒,都成了人们争相抢购的对象。

装扮成‘圣诞老人’的商家促销小姐,倒是狮城一道美丽的风景,头戴红色
的圣诞帽,身穿红色的露脐装,超短裙短得可以看到她屁股上的红色丁字裤,上
装窄得只是遮盖着两个乳房,那白白的大腿、白白的腹部倒觉得有点白色圣诞的
幻想。‘白胡子’的小姐友善、和蔼,微笑着注视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使我也温
和了起来。

时尚是风,无论你是顺风还是逆风,却都在风中,所以别人过圣诞,我们也
只有入乡随俗,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

当暖意开始在我血液里流动时,我那忧郁的思维也化成了春水在脑海里开始
奔腾。

‘哎,林子昊,傻那儿了?’我回神,看到王丽板着个脸,不高兴。

‘我不是在等你们吗?’有些慌乱,急忙辩解。

‘被美女迷住了,是不是?’王丽语气稍有些缓和,但仍不依不饶。

‘咳,想哪儿去了,对不起。’看到王丽手里托着大盒小盒的东西,几乎就
要倒塌。我又环顾四周,发现陈静不在,自觉理亏,只好表示歉意。

‘你没看到我都拿不动了吗?’王丽的表情依然是不高兴。

‘好好,我来。’我接过王丽手上的东西,并郑重其事的,说:“这哪是美
女啊?要说美女,那还是我们王丽。‘我又斜视周围。

‘看美得你,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是美女了?’她白了我一眼,语气活泼
了一些。

突然听到谁‘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我扭头,一看是陈静。

‘哪个男人不爱美女,要是看到美女不瞅上几眼,那说明他不是男人。要不
是有病。’陈静说完咯咯的笑着。

回到家,我和陈静负责收拾刚买回来的东西,王丽坐在餐桌上按着计算器在
算帐。

‘一共二百八十八块五毛六,除于三,每人九十六块……’王丽边算边自言
自语地呢喃着。

‘好,我和陈静每人九十六块,那五毛六就算你的了。’王丽喊着。她既不
叫我的名字也不喊我‘大哥’。

‘谁的了?’陈静随口问了一句。

‘当然是他的了,林子昊。’王丽好像脸有点发红。

我在想,其实还是我一个人出钱。付款时是我刷的信用卡,她们都认为我的
钱就是她的钱。

圣诞大餐可谓丰富多彩。酒也喝了不少。因为我们单喝葡萄酒,醉意不大。

吃过饭后,按照习惯,我们三个人互相交换圣诞礼物。

我给她们两个人的礼物都是一样的,PRADA手包,只是颜色不同。我让
她们俩挑选,因为包装纸是一样的。结果王丽是紫色的,陈静是蓝色的。

王丽给我的礼物是一件红色的MONTAGUT体恤,陈静给我的礼物是一
条白色的POLO西裤。

王丽和陈静他们相互交换的礼物是什么,我不知道,说是对我保密。

圣诞的钟声响了,这是我在异乡第一次感觉在过节。这时,陈静‘唰’地站
起来,说:“我要给我妈打电话!‘

‘对,我也打。’王丽也走开了。

我走进阳台,望着北方那深邃的夜空,我拨通了我家的电话。

‘妈,我是子昊。’

‘哦,昊儿。’

‘妈,您好吗?现在是圣诞夜。’

‘我知道,现在北京下雪了。’我妈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的铿锵有力,一辈子
的戎马生涯养成了坚强的性格,为了我,她付出了多少的操劳和心血!

‘下雪了?……’我遽然无语,一股想家之情油然而生,彷彿我和千里之外
的妈妈在同样的静夜中,共享着雪的妖娆。

‘昊儿?怎么不说话了?’

‘妈,您要保重,圣诞快乐!’

我又想起倒在雪夜中的父亲,心又觉得有点沉重。于是依依不舍地和妈妈说
了再见。

我们三个人都打完了电话,回到客厅,我看到陈静和王丽都阴沉着脸,眼圈
儿红红的,盈满眼眶的泪水在圣诞树的灯光中闪烁。我顿然也觉得泪水缓慢地蓄
积着,把眼眶撑得饱涨而疼痛。然后它们一颗接一颗地滴落。

我走到窗边,开启窗户,海上吹来的夜风像只巨灵之手,一下攫住了我的身
心。楼下的车流,远处的灯火,那都市在节日里所呈现的华丽和妖艳,于我是多
么的隔膜。‘每逢佳节倍思亲’。毕竟血脉相连,身在异乡的我们,总有一些东
西,会让我们无法彻底忘却。

‘你也会哭啊?’陈静那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我转过身,看到她正抹着脸
颊上的泪水,但嘴唇上翘,露出洁白的牙齿,脸上挂着一丝的笑意。好一个柔韧
的女孩。

‘来,大过节的,我们继续喝酒。’我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睛,又打开了一瓶
法国葡萄酒。

‘好,来呀,王丽。’陈静招呼着似乎还处在伤感中的王丽。

已经不知道我们喝了多少了,只见王丽和陈静斜倚在沙发旁,酒杯滑落在身
边的地毯上,濡湿了地毯,而我将酒杯里的酒一下全灌进嘴里,朦胧的中我看到
烛光里的妈妈仍然安详的站在那里,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日夜照亮着我,温暖
着我。


(二十五)

由于醉意和困顿,加上在异乡想家的伤感,陈静和王丽就在客厅里睡着了。

陈静手里抱着一个柔软的沙发枕垫斜卧在地毯上,双腿蜷缩,嘴里发出轻微
的鼾声。王丽坐在地上,身子倚靠着沙发,头倒在沙发坐上,乌黑的长发遮盖了
整个脸。

我也坐在地毯上,左边是王丽,右边是陈静,她们都穿着短裤,四条白嫩修
长的美腿在圣诞树上的灯光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银光。

也许是酒精在起作用,我全身感到阵阵的臊热,眼前一片迷茫朦胧,空气中
弥漫着她们的气息,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吸引,我曾多少次倘佯在那种温热、
湿润里,多少次挥洒着我的欲望和激情,她们的神秘地带对我来说已相当熟稔。

而且曾给我带来过欲死欲醉的快感和欢愉。

不由的我的那个部位开始发热,发烫,裤挡被高高的顶起,心在砰砰乱跳,
我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分别放在陈静和王丽的大腿上,抚摩起来。

我开始沉醉,沉醉得眩晕……

窗外,还有霓虹灯影,还有人群,车流。远远的,隐隐的,那不停闪烁的灯
光暗示着这个世界还在喧嚣。天,依然离我很远,夜色中有闪烁的星光,伸手不
及。我的目光如同游弋在夜空的浮云,舒卷着星光下的柔情,我的心犹如漫舞着
的清风,挥洒着长袖,轻抚着苍穹。无垠的天际,幻化为一朵圣诞的烟花,在张
狂的绽放。我想你,想你,想你在今夜……很想,很想,很想……

我的右手从陈静那短裤的下面伸了进去,摸到了蕾丝三角裤,摸到了她那肥
美高凸的阴阜。我的左手伸向王丽的胸脯,她的乳房已经在身体的扭曲中露出了
一半,我的手放在她那硕大高耸白嫩圆润的乳房上,手指轻轻蠕动。

这时,我的整个感觉就好像飘飘欲仙一般,又像在天空中腾云驾雾一般,还
像在大海舒服畅游一般!……。满眼都是洁白、细腻、饱满、性感、非常美丽漂
亮,天旋地转,楚楚动人,真的活像两尊珍贵的艺术品。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有一道蓝色的闪电划过我的心头,我站起来走进房间接
听,电话里英子的声音传来时,我感到一阵紧缩。夜突然变得非常黑暗,我听见
自己的心跳的很响很响。

‘你好,圣诞快乐!’英子的声音还是那么沉静,这声音我没忘记过。我的
嗓子哽噎住了。

我深深的吸口气,我拚命的松开喉头,终于能对着电话说:“你好,圣诞快
乐。‘我觉得这声音好像不是我发出的。

‘你——还好吗?’英子问的有点停顿。

‘我很好,不用担心我!’我故意夸张的说,我不想让她担心我,我也不想
让她知道我的身边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

‘你那儿是平安夜吧,但我这儿还是白天,还没到平安夜,所以给你打个电
话。’

‘是啊,这里的圣诞钟声早响过了……’

‘呵呵,你那儿也有圣诞钟声,我想像不出赤道上怎么过圣诞?’英子一贯
鄙视新加坡这个弹丸小国。

‘是啊,总觉得不伦不类。’我附和着她。

‘唉……来美国吧。’电话里传来她长长的出气声:“不过,我不会干涉你
的事业……‘我的心不知道是苦是甜还是酸,眼睛有些湿润。

‘等你学完毕业后再说吧,你要注意身体,不要搞的太累,我知道学习不容
易……’我把声音调整到最愉快的感觉。

‘谢谢你…’英子的声音有点颤抖,‘愿天下的好人永远快乐,永远幸福!

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什么?’我也感到颤抖。

‘不要老熬夜,不要老抽烟,不要老不按时吃饭,……’

我使劲的点着头,流着泪:“我知道,我会的,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着
急,好好的照顾自己……‘

‘我会……’

………

耶稣降生的平安夜就这么过去了。我们三个在客厅里横七竖八的躺着或是倚
着,我没有再去碰她们。我任头脑麻木而昏昏睡去,比什么都好。其实我的心头
并没有怎么平静,我在想,在这一夜当时圣母玛丽亚娜在想什么?也许她只是希
望一个农人的孩子平安的出生,重复着他们平凡的生活。而我在想,我未来的生
活……,但是想也没用,总感到夜茫茫,路漫漫……

‘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不是人能够主宰的,包括感情。

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不是人能够改变的,包括自己。‘

我只好无奈的摇着头,别人过圣诞平安夜,我们也过,虽然有点心酸。我们
说耶稣降生马棚时,也许圣母只喝了一碗粥,我们比她幸福多了,至少我们还有
烤火鸡,有蛋糕,还有酒,我们推杯换盏的喝,心里还算快乐。在夜意阑珊时我
们举起杯,相互祝福打气地说,明年我们会比今年好,尽管我们每个人对‘好’
的概念不同,至少都在心中有了爱。

经常惊醒于午夜梦回的黑暗中,是啊,就这样的醉了,泪了,我才会笑。才
会相信生死相随的爱情,永远相信,不相信,就不会哭。醉了,才会醒。哭了,
才会真正开心的笑。

哭了,因为相信我会有一个属于我的依靠,醉了,我就会埋葬过去,为了曾
经的过去而哭,我还是一个男人,为了爱而哭,是心中还有对爱的憧憬……

还会追求,哪怕还会醉,在痛苦中成长,在成长里痛苦,在痛苦里快乐,我
们受伤,我们成长,生命给我们悲哀,也给我们希望。

爱让我们受伤,泪为我们疗伤,酒让我们开怀,一切让它随风,如酒,飘散
在空气中,淡淡远去。

在这样的午夜,我喜欢思考,喜欢回忆,喜欢幻想,喜欢…思考我的思想,
回忆我走过的每一条小路,见过的每一个可爱的人们,幻想着天空星星的颗数。

突然觉得自己好幼稚,童心未泯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呢?

我有着一颗漂泊不定的心,感觉她就是大海里的一片没有方向感的小船,失
去了双桨,只是凭借风的方向任意的漂浮着。走在路上,看着街灯,我才知道,
我真的活的好幸福;妈妈,朋友,及那些陌生的路人,似乎都用关爱的眼光看着
我。我看到他们的期待,看到了他们的愿望,看到了我心灵的方向……

的确,在这场游戏中我是个表演者。是我在牵动着这些女人的肉体和灵魂,
包括她们的欲望。但是很可能我的表演是不成功的。我可能最终不能驾驭我爱的
女人们。她们会都反对我。她们都在抗议。彷彿是联络好了似的,共同逼迫我。

那么我又该怎么办?我想有一天,恐怕连说谎也无济于事了。那么我又该选
择谁呢?直到认真这样想的时候,我才第一次真正了解了我现在对这两个女人的
心意;王丽可以变成陈静,而陈静也会成为王丽。我还谁都不能舍弃。

我生性爱书,爱看书,也爱买书。读大学时,逛书店便成了我最大的乐趣。

工作后,每月工资的大部分都买了书。如五月之夜般迷人的娜塔莎-《战争
与和平》、美貌绝伦、身世悲惨的娜斯泰谢-《白痴》、充满神奇和辛酸的冉阿
让-《悲惨世界》、忧郁的哈代、冷峻的狄更斯、缠绵的小仲马……直看得我如
痴如醉,废寝忘食。知识、人生、哲理、情感满溢心胸。

爸爸遗留下的那个精巧的竹书架,楠竹斑驳,润泽光滑。它成了我的小房间
最美丽文雅的装饰。眼看着书架上一日多似一日的心爱的书,那份喜悦,难以描
述。

………

一抹朝阳温和地涂满客厅的地板,色彩斑斓。海风掠过窗棂吹拂在我们的脸
上,我第一个醒了。今天是圣诞节,全国放假一天。

‘喂,小姐们,该出发了!’我喊了一声。

陈静和王丽都睁开了惺忪的双眼。‘什么出发了?’王丽懵懂中问了一句。

‘啊?我们就在地板上睡了一夜?’陈静一脸的诧异。

‘今天不是要出去照相吗?’我说道。

‘对,我先去洗澡。’陈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卫生间。

‘等一下,我先上厕所。’王丽把陈静拉了一把,抢先跑了进去。

‘你怎么不叫我去房间睡觉。’陈静坐在我的身边,压低声音边说边在我的
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回头朝卫生间看了一眼。嗔怪中带着一丝满足和幸福。那一
刻,即使她素面朝天蓬头垢脸也是非常的迷人。

‘我也睡着了。’我在她的嘴唇上回吻了一下。

‘哼,不尽责任。’陈静佯装生气,责怪道。

‘以后我不但叫你上房间睡觉,而且我要抱着你睡觉。’我轻轻地在她耳边
说道。

‘我才不让你抱呢,那样更睡不着了。’

‘我有办法让你睡着。’

‘什么办法?’

‘做那个呀。’

‘哈哈……’陈静一阵开怀大笑。

想来,女人最好最快乐的时光也就只在这个时候吧,白衣胜雪,裙袂飘飘,
当然还带着一点少女不可缺少的骄傲与自视清高,那样诗意而浪漫的年纪,对爱
情有着一种本能的欲迎还拒的娇羞,以为一路上都是鲜花盛开的村庄。

‘什么事儿那么高兴?’王丽从卫生间出来,问道。

‘等会儿出去照相啊,你不高兴?’我敷衍着说。

‘那也不至于哈哈大笑啊!’

‘我去洗澡喽。’陈静轻盈的跑去卫生间。

王丽也坐在我的身边。

‘昨晚怎么不叫我去房间睡觉?’王丽是真的在嗔怪。

‘那谁叫我啊?’我说道。

‘好好,我叫你,以后我不但叫你,而且还为你铺床叠被。’王丽很郑重其
事的口气。

我无语,王丽痴情的看着我,那神情似乎带着一丝对美的莫名倾慕和对爱情
的由衷向往。只盼得到我有一眼不经意的回眸笑意,哪怕不是针对她,她也便会
觉得彷彿整个世界都在百花盛放充满了希望。彷彿她能无条件的为我做着任何事
情,哪怕是受苦受累、忍饥挨饿也在所不惜。

女人能够这样耍耍性子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年吧,好时光总是短暂,等到哪一
天,她成了男人的妻,男人便一跃成为了她的天,她的领袖和主宰。她便要一生
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默默无闻的为他而操持和付出,洗衣、做饭、孝顺公婆、
拚搏职场、养儿育女,哪一样都少不得。

………

女孩子的早晨时间是忙碌的,洗澡,刷牙,化妆,挑选要穿的衣服,还要打
扫客厅,收拾房间。

今天,王丽和陈静都穿着休闲的服装,显得青春、活泼、淡雅。

我穿上陈静送给我的那条白色西裤,上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衬衫扎在裤子
里。

‘人民行动党。’陈静看到我,笑着说道。

‘你是说我?’我一时疑惑。

‘对,你这一身完全是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的党服。’

我想起新加坡国庆庆典上,那些总理、部长们都是这样的服装。

‘我看倒有点像洪长青。’王丽在一旁阴沉着脸说道。

‘你是说红色娘子军里的那个南洋客商。’我说。

‘对,南洋商人。’

‘那不正好,我现在就是南洋华商。’

‘得了,你哪像个商人,像个南洋大少差不多。’陈静风趣的开玩笑。

‘嘿,我哪像少爷,这身不是显得很成熟,很老练吗?’

‘什么成熟老练?那是老气横秋。’王丽还是不高兴的样子。

‘我看啊,你还是去穿上王丽给你买的那件红色体恤吧。’还是陈静聪明机
灵……

‘好好,我听你们的。’

我把白色的衬衫换成红色的体恤,从房间走出来。

‘这多阳光,多有活力啊。’陈静说道。

‘得,新加坡的阳光已经够毒的了。’

………

我们的第一站是新加坡的标志‘鱼尾狮’公园,先去‘鱼尾狮’旁边的浮尔
顿酒店吃早餐,然后步行经过安德逊桥的浮尔顿路。那是一条美丽的曲路。虽然
路短,但是有桥,有河,还有一大片殖民地时代的老建筑。这里树木葱郁,环境
幽静。其实留住一条路,也是留住了一段历史,留住了片片的回忆。

当我们来到维多利亚剧院的门前,那里矗立着莱佛士的塑像。

‘来来,你们应该在这里照一张,这人可了不得!’

‘怎么了不得,不就是一个外国老头儿吗?’陈静幽默地说道。

‘没有这外国老头儿,我们就不可能站在这里,这就是莱佛士先生,181
9年莱佛士登陆新加坡,发现了这个美丽的地方,然后就把新加坡变成了一个繁
荣的自由港。之后,来自中国、印度、马来半岛和印尼群岛的移民纷纷涌入。才
有了今天的新加坡。’

‘难怪新加坡到处都是莱佛士,莱佛士医院、莱佛士酒店、莱佛士大厦、莱
佛士中学、莱佛士路、叫莱佛士的公司可就更多了。’陈静饶有风趣的说了一大
串。

于是我为陈静和王丽在莱佛士塑像前拍下了第一张照片。

然后我们到了‘鱼尾狮’。所谓‘鱼尾狮’,就是狮头鱼身。

‘我至今不明白新加坡为什么叫“狮城”?难得这里过去狮子成群?’王丽
一脸的不解。

‘这就得请教我们的导游同志。’陈静向我看了过来。

‘其实新加坡的历史上,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狮子,当然,动物园除外,但是
在十九世纪初,野树林里有老虎,而且时常闯入市内闹事,据说,最为人津津乐
道的,莫过于莱佛士酒店的那一场杀虎记了。’我说。

‘呵呵……编故事吧?’陈静俏皮的笑起来。

‘怎么是编故事呢,我们在这里生活,工作,就要研究它的历史,了解它的
过去。’我郑重其事的说道。

‘那后来呢?’陈静把眼睛睁得很大,看着我。

‘一只吊睛白额大虎忽然冲进酒店的台球室酒廊,吓得众宾客魂飞魄散,争
相逃命,一阵慌乱后,那只猛虎终于被莱佛士书院的一名英国教官击毙。看来那
只大虎不是饥肠辘辘跑来觅食,而是不甘寂寞,想一睹殖民地上流社会衣香鬓影
的奢华风采。’

‘又要开始上课了。’王丽嘴角一抿,笑说。

‘早年新加坡老虎为患,那位英国教官为获颁当局的赏金而喜;人们为安全
而告慰。那时的他们也许并不知道那只猎物是岛上的最后一只。老虎在新加坡绝
迹了,人们皆大欢喜,但谁曾想过老虎在新加坡的历史上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假
如不是《马来纪年》一开始就摆了个大乌龙,假如不是数百年来人们以讹传讹,
新加坡的原名应该不是叫狮子城,而是叫老虎城。’我滔滔不绝的讲着从书上看
到的故事。

‘那为什么叫狮城呢?’王丽又问。

‘还是据说,14世纪末,旧港王子山尼拉乌他玛乘船到海上巡视,途径这
个小岛,上岸时惊见一只黑头白胸赤身的异兽,随从告诉他那是狮子,从此他就
把小岛命名为狮子城。但史学家后来认为,岛上根本从未出现过狮子,王子看到
的那只异兽是老虎,而非狮子。当人们发现这个历史错误时一切已无法挽回了。

如果坚持谈虎,历史就得改写。但既然狮子为百兽之王,威猛无比,用作国
名未尝不是好事,于是大家都情愿延续这个美丽的错误,并且乐此不疲,六百年
来不断传诵着狮子城的歌。‘

‘哦,原来是这样!’陈静舒了口气,王丽似乎也向我投来仰慕的目光。

这时,我把三角架支好,选择了最好的角度,把相机调为自拍,于是我们在
‘鱼尾狮’前拍下了我们第一张的三人合影照。

然后我们前往花柏山,那里可以观赏新加坡的美景。可以鸟瞰整个市区。

我们沿花丛走道拾阶而上,当我们到达山顶时,眼前一片开阔。

‘阳光沙滩、椰风海韵,日间看云观潮,纵情碧波,夜里听涛入眠,梦系故
乡。’

陈静俯视山下,情不自禁的吟诗作赋。我鼓掌,然后和上:

‘浓荫绿树,翠色浮空,清晨望天听海,沐浴霞光,晚上揽月遐想,情洒狮
城。’

我吟完,陈静也鼓掌。

‘王丽,你也应该和一首啊!’我说。

‘我哪会作诗啊。别难为我了。’王丽推辞。

‘那不行,如果你不和,等会儿,晚餐罚你喝酒。’陈静一本正经说道。

‘好好,我可不想再醉了,让我想想。’王丽颦眉凝思,然后说:

‘高楼大厦,组屋成群,富人豪宅深院,享尽荣华,贫民日夜忙碌,思绕生
存。’

王丽吟完,我和陈静鼓掌,都笑了,但笑声过后,空气突然变得凝重,我理
解王丽的用心,在新加坡,政府为了实现‘居着有其屋’的政策。盖了很多政府
房,当地称其为‘组屋’。而有钱人是不住组屋的,因此,住组屋还是住私人屋
成了划分等级的标志,不少贫民为了生存,一周工作七天,一天工作10小时以
上并不奇怪。

突然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游人已散去,而独我们三个还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孤独寂寞的长空在徘徊,阳光无力的映着对面楼房上的红色屋顶,冷清幽然。

那棵孤独的老榕树在肆虐的海风中到处呻吟,‘依依呀呀’痛苦单调的清唱,
泣诉着它百年所经历风霜寂寞。

河中舟楫往来,耳际风鸣树响,鸡啼鸟唱,一个自然文化和人文文化融合为
一的环境,犹如《桃花源记》“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在时间上与现实拉开距
离,外面世俗纷扰,到这里化作清风,随流水消逝。

这时,我抬头望天,已是夕阳当歌,暮色悄然而至。但举首之间,我却意外
地发现,花柏山上,可以看到温柔宁静的落日和让人沉醉的水边PARTY,熟
悉与陌生的你我他,在浪漫的日落时分,在璀璨华灯初上之时,在华美的音乐声
中,在流水的淙淙声里,红酒、女人、自助烧烤、当地的沙爹……原来生活可以
这样被演绎。

从花柏山坐缆车,前往圣淘沙,透过车厢的悬窗,终于看到了那个小小的绿
岛,在炫目的霞光中,在浩瀚无垠的蔚蓝色大海中,它仿如一块翡翠般承载着生
动与激情的绿色。

华灯初上,全岛的射灯亮了起来。于是,整片的绿色被橙黄色的温暖光线笼
罩着,更像一块晶莹璀璨的明珠。

从缆车上下来,我们直奔音乐喷泉,它号称世界第一喷泉。水柱,火焰,灯
光,音乐奇妙的揉合在一起,交织成一幅绚丽的奇特景象。圣诞节期间,正在表
演全新的‘奇幻圣淘沙水火秀’,通过水幕、激光,及喷火的特别效果,配合水
柱的舞动,讲述着一个真人进入圣淘沙梦幻世界的故事。

在声声欢呼中,我们随着虚幻的‘主持人’,通过音乐和特效喷泉的巧妙配
合,观赏了一场虚幻离奇的演出。

虽说虚幻离奇,不过我们偶尔还是能感受到火焰所带来的热气,以及喷泉水
雾的凉意,如幻似真,不知不觉地走进剧情里。

这场表演最引人入胜的部分,无疑是那水火共舞的奇观,在水柱舞动时,火
焰在水柱前面喷出来,从观众席上看去,眼前呈现出水火交织的一幕。

除此之外,今晚还有烟花表演。那五彩缤纷的烟花特效,使演出更令人叹为
观止。

最后,音乐中钟声响起来了,圣诞马车的铃声响的清澈而喜悦,天空中烟花
一簇一簇冲天而起,五彩缤纷的散开,奼紫嫣红的绚丽,层层叠叠的绽放,烟花
带着圣诞的祝福绽满了夜空,无数的愿望,无数个祝福,带着最真切的爱,带着
最诚挚的情意,带着最深沉的思念,带着最伟大的真诚,在夜空绽放,无比绚丽
的绽放,天空美丽极了。喇叭里女主持人在说:“祝你圣诞快乐!‘

于是我们一起高喊:“祝你圣诞快乐!‘

我对着陈静和王丽说:“祝你们圣诞快乐!‘

然后我们三个又一起说:“祝你圣诞快乐!永远快乐!‘

陈静情不自禁地和我拥抱,王丽也激动地拥了过来,于是,我们三个紧紧地
拥在一起。

夜空中烟花灿烂,圣诞的祝福声在天地间此起彼伏……我的心随着音乐的钟
声在激荡,我的情愫伴着烟花在绽放,为真诚,为圣洁,为无私的奉献,为深沉
的理解和相知。今夜,我愿为你绽放,燃烧我的全部绽放在湛蓝的夜空。

拥抱你!用我全部的爱,用我最真诚的心,用我满腔的热血。我将那深深的
情愫系上紫色的丝带藏在心的深处;那些美丽的彩色花瓣融化在我的血液,将和
我一同走到生命的尽头。


(二十六)

有的人生来就是幸福的,有好的家庭,有好的朋友,可以得到好多人的爱,
安逸的过一生。而我,虽然不能说不幸福。只是一个注定要漂泊的人。漂泊的历
程中,总有些随风,有些入梦,有些长留心中。于是有时张扬,有时迷惘,有时
潇洒,有时忧伤。

连续的几个节日,沉浸在欢乐与伤感交织的气氛中,新年元旦,王丽和陈静
都在医院值班,过得匆忙而平淡;接着是华人春节,尽管当地气氛不浓,但我们
还是过了一个地道的中国年。

日子递嬗的脚步踉跄而行,以往的潇洒、坦然、从容及放荡不羁的岁月竟栩
栩如生地呈现在眼前,但陡然间便觉得在无数次的亮丽之后竟无可奈何地枯萎凋
零了……。毕竟我不是个‘坏人’,不是个‘流氓’,不是个游手好闲的‘南洋
阔少’。我时常感到一种孤立,忧郁和彷徨,一种沉重的堕落感时常袭上心头。

我知道我不能这样,这样下去会被摒弃,会坠入无可挽回的境地。然而,心
里面虽然嘀咕着不能这样,但事实上我已熟稔了这堕落的感觉,身心都沉醉在堕
落的舒畅里。

星期天的下午,陈静和王丽去了乌节路,说那里正在新加坡一年一度的Bi
gSale(大热卖),百分之五十的大减价。我没去,因为我有工作要做。

昨夜我第一次失眠了。半夜里,王丽又跑到我的床上,情绪亢奋得以为这世
上一无所惧,几乎被陈静发现。好在陈静漫不经心,当她夜里上厕所发现王丽的
床上没人时,紧张的来敲我的门。我机警的安慰她,让她先去厕所,然后王丽迅
速跑去厨房,佯装口渴,在厨房找水喝。一场虚惊之后,我无法入眠。

每次性爱到达顶峰的瞬间,也正是猛然发现前面是个深谷而感惶惑的时刻。

为了满足那贪婪的欲望,追求那生理快乐的片刻,永不休止的徜徉在性爱的
花园里。有时突然发现,这花园里还是杂草丛生的莽莽荒地,不觉惊然。

我忽然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我知道,每个人都会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可在
这时候,惶惑的感觉几乎让我窒息。我抽第二根香烟的时候,我从沙发上站了起
来。

我从客厅踱到书房,又从书房走回客厅,然后走进卧室,在卧室的阳台门口
逗留了许久,我又回到客厅里。我似乎在寻找什么,迷失的灵魂?人有灵魂吗?

我的心里泛起一阵怪异的冷笑,我走到酒柜旁边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寒战。

也许我只是不习惯孤独一人的日子。

我把左手放在XO那细长的瓶颈上,有丝凉意透过我的指尖渗入我的心扉。

我用右手拿起一个水晶玻璃杯,把杯子轻轻放在面前,迟疑了片刻,我还是
把那只光滑的酒瓶提起来,木头瓶塞拔出来的时候,我听见砰的一声轻响——那
响声带着微弱的回音,在空荡荡的屋内环绕了很久。

我端起倒了酒的杯子,在手上轻轻摇晃。酒杯里的液体看上去就好像燃烧的
火焰,我几乎能听见丝丝的烧灼声。我把酒杯放在鼻子下面,似乎还能闻到一股
欲望被烤焦的味道。

我在沙发上坐下,把酒杯放在茶几上。阳台上风吹动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
起,清脆、飘渺、悠远。不知不觉中昏昏然地睡着了。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MayIspeaktoMrLinplease?’一个
女人的声音,发音纯正甜润,语调温柔性感,而且还透着一种成熟、高傲和自然,
丝毫不矫揉造作。我陡然怔了,她不是陈静,也不是王丽,更不是本地什么女友。

‘Speaking。’我茫然地回答。

‘哦,您就是啊,请等会儿,刘总给您讲话。’她说起了中文,极熟悉的北
京腔调。刘总?我的脑际在急速地搜索,哪来的刘总?

原来是英子的爸爸,刘伯伯,他是北京一家国家外贸公司的老总,他带领一
个考察团从澳大利亚考察回来,路经新加坡转机,在新加坡停留两天。住在莱佛
士酒店,要我到酒店去看他。

我急忙整理一番。并在茶几上给陈静和王丽留下一张字条,说我有朋友从国
内来,我去酒店看望他们,便迅速开车赶往城里的莱佛士酒店。

黄昏的瞑色降落了,天边的夕阳穿过大厦与大厦之间的缝隙,零星稀疏地照
射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大街上是熙来攘往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各种汽车,在整
个城市里,似乎一切都沾染着喧嚣和浮躁。使人沉闷而不安。

我把车停在莱佛士酒店的门前。莱佛士酒店是英国风格的近代建筑。楼层不
高,却富丽堂皇,风格典雅。我刚要上楼,一阵音乐像风似的飘荡下来。我仰起
头看穹顶,是一些多面体的水晶,正在不规则的灯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辉。同时
感到一股股清凉的气味。夹杂着花香和酒香。

我找到刘伯伯的房间,按了门铃,但开门的是一位衣着端庄,眉清目秀的小
姐。

‘您是林先生吧,请进,请进。’她是那样的热情,温和而且彬彬有礼。

我进去坐在沙发上。我上下打量她,她身材高挑、丰韵。一身典雅的西服裙
装,一副彬彬有礼的仪态。她一双白净的小手正在包里掏着什么。我惊异地看到
她的脸上除了有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和小巧的嘴巴之外,还有一个圆润的闪着亮光
的额头。在她身上和脸上我感到了奇异的梦幻一般的光彩。

‘刘总让我在这儿等你,他们已经去了餐厅。’她可能看出我的疑惑和张皇
失措,便忙解释说并职业性的伸出双手递给我一张名片。我看了一眼那张印刷精
美的名片:外事处处长,钟如萍。

我在想也许是职业的习惯,刘伯伯出来还带着自己下属的部门经理,一位才
学不凡的女士。

‘哦,钟处长。’我从沙发上稍稍欠身说道。

‘就叫我钟如萍吧,给刘总打工。’她仍然站立着,她的举止使我感到她有
一种独特的风韵、优雅的气度和丰裕的内涵。

‘怎样,我们也下去吧。’钟如萍微笑地对我说。她那种善解人意的思想、
睿智的言语和丰厚的内涵,这些内在的气质美,博得我对她的热爱和敬佩。

‘好啊!’于是我跟着钟如萍向酒店的餐厅走去。我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那是一种飘忽不定的,难于名状的幽香。我彷彿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她那婷
婷的倩影在一片溢彩流光的苍穹中蓦然闪现,无来由地就隔着寥远的空间,遥遥
地魅惑着我,向我生命中最舍不得,也藏得最深的那一页,投下一抹玫瑰色的光
辉。

我们推门而入一厅雅座,我抬头往上张望,屋顶是尖形的穹窿。地上铺厚厚
的地毯,踩在上面,竟像置身在海里的水草上。灯光并不均匀地铺展,有些地方
淡淡地浮现阴影。

只见围着圆桌已坐满,还留着两个位子,我坐在刘伯伯的旁边,钟如萍紧挨
着我坐下。我环视他们,显然都是身份绝不一般的人物,个个名牌装饰,仪态霸
气冲天。也许这是典型的时尚饭局。那入俗的客套却是免不了的:介绍,握手,
寒暄,互递名片。中国式的介绍一定是着重某人的职位,地位,再加上显赫的背
景,或是名校的出身等等,好像一个人最重要的一切完全是由这些堆砌起来的。

刘伯伯先来了个开场白:“今天我们有幸在新加坡相聚。都是老朋友了。‘
接着他的手在我肩上拍了拍说,’这是我女儿的男朋友,林子昊,望各位将来多
多关照。‘说完便一一介绍。

其中一位是外贸部的麦局长,大名麦田。对面的一位貌似总经理模样的恭维
道:“我已闻到麦田飘香了。‘顿时众笑。

下一位是黄总,麦局长马上接着说:“黄总的黄段子可是震惊中外名坛啊!



接着是一位计委的郎局长;还有一位是商检的局柯局长;刘伯伯继续为我介
绍:“这是建委的费处长,他走到哪儿都是免费招待,从来不花钱。‘

‘这是阳民银行的行长,大名贝勒爷,需要贷款就找他。’

‘这是外管局的丁局长。’

‘还有,这是城建局的沈处长,你如果想在北京买房子,就找他。’

最后是一位又矮又胖的中年男子,似乎他的宽度要超过他的高度,‘这是环
卫局的谭科长,大名谭轲。’

郎局长紧接着说:“他呀,说是环卫局的,实际就管了个清洁厂,几台掏粪
车。外号坦克,最高记录,一夜三次。‘然后又是一片笑声。

‘黄总,您先给来个段子,我知道您那些黄段子能笑死个淫!’丁局长首先
提议说道。

‘还没喝呢,来什么段子,来,咱们先干一杯。为了咱们刘总未来的姑爷,
林先生,与刘总的女儿,有情人终成眷属,干杯!’黄总举起了酒杯。

‘刘总啊,您真有福气啊,有这么好个女婿,就等着安享晚年吧!’钟小姐
也恭维地说道。

‘是啊,这孩子不错,所以啊,他在新加坡住的房子就是我出的钱。’刘伯
伯显得自豪而得意。

‘哇,刘总这笔投资可不小啊!’谭科长惊异地说道。

‘嗨,有什么小不小的,现在啊,儿子女婿都一样!’刘伯伯看了我一眼继
续说:“小林啊,吃过饭,你带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的房子!‘

‘是啊,我们也考察一下新加坡的的住房情况!’他们大伙儿齐声应和着。

这时,我心里陡然一颤,手上的酒杯差点滑落。因为陈静和王丽住在我那儿
的事我从来没有跟他们说过。再说,这一帮如狼似虎的老爷们儿,一看到王丽陈
静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不把她们给吃了。我突然心里感到恐慌起来。

‘好啊。’我一边应承着,一边将一杯酒缓缓地倒进嘴里,又一边思索着对
付的办法。

空气彷彿非常闷热,我的头脑发胀,呼吸也觉得有些困难。我不得不谎称去
洗手间而离开了他们。外面是陌生的人群,周围的嗡嗡声不绝如缕,和空中飘荡
的乐声混合在一起,如同大海在涨潮。

我一口喝完了玻璃杯里的酒,再环视周围,个个都喝得一干二净。侍应生小
姐在忙着给每个人逐个斟酒。看来他们都是嗜酒如命的酒鬼,正像过去所说的那
种一点两点不睡、三次四次不累、五千六千不贵、七两八两不醉,酒精(久经)

考验过的革命老干部。我何不将计就计,顺水推舟,今晚陪他们喝个一醉方
休,不醉不归。到时候谁还有兴趣去看房子?

‘你们在澳大利亚没有喝过咱们中国的白酒吧?’我端起刚刚斟满的酒杯说
道。

‘我靠,哪有白酒啊,全他妈B葡萄酒或洋酒。’谭科长骂骂咧咧地说道。

‘那新加坡什么样的中国酒都有,茅台、五粮液、酒鬼酒,还有咱们北京的
二锅头。而且不用担心有假酒,全是出口经过商检的。是不是呀,麦局长。’我
望着麦田局长说道。

‘对,对。’麦局长嘴里正啃着一块大鸡腿,点着头,边嚼边支吾着。

‘那为了首长们莅临新加坡,我给领导们敬一杯。’我站了起来和他们一一
碰杯,

我把酒一下倒进嘴里,然后,拿起餐桌上的餐巾装作擦嘴,便把嘴里的酒全
吐在餐巾上,而谁也不知道。就这样我们一连干了八杯。

‘黄总啊,您的段子该开始了吧。’沈处长红光满面地望着黄总说道。

‘好,今天咱们见到刘总的姑爷了,那我就说个有关姑爷的段子。’黄总把
嘴里的饭菜咽下去,然后清了一下嗓子,说:

‘一家老两口和一个女儿,一天老头儿对老伴儿说,老伴儿啊,今天有人好
心地告诉我说,咱那未来的姑爷那活儿很小啊!老婆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我
可不能让女儿受罪,吹了吧!老头儿说,哪能说吹就吹啊,再说啦,这也只是听
说,要眼见为实啊。老婆说,那怎么办?老头儿说,把他叫来,让女儿去看看不
就行了。老婆说,对呀!于是先把女儿喊过来对她说,女儿啊,你马上打电话把
他叫来,看看他那东西小不小?女儿立即打了电话。他马上就呼哧带喘地来了。

女儿直接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十分钟后,女儿出来告诉她妈说,他那东西
有时小,有时大呀!‘

黄总讲完了,大家哈哈大笑。这时,我望了一下身边的钟小姐,只见她用餐
巾捂着嘴,似乎在极力忍着,尽量不笑出声来。我不由说道:“说这样的笑话,
有小姐在场,恐怕不合适吧?‘

‘林先生,你不用担心,钟小姐是女海龟,在美国喝过洋墨水,人家见识多
了。’丁局长对我说道。

‘谁是女海龟啊!您尽搞新花样!’钟如萍嗔怪地说道。

‘他有什么新花样,你知道?’麦局长补充了一句。

接着又是一片笑声。

‘嘿嘿!这笑话早就听说过了。我来给大家出个字谜吧。’丁局长说道。

‘怎么样,钟小姐不反对吧?’贝勒爷友善地征求钟如萍的意见。

‘随便!’钟如萍扔出一句。

‘男人不说“不行”,女人不说“随便”。’我也插了一句。

‘哎哟,刘总,你看你这姑爷?’钟如萍佯作告状,脸却挂着微笑看着我。

‘哈哈……他说的有道理啊!’刘伯伯琢磨了片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哈哈
大笑起来。

钟如萍嗔怪地‘哼’了一声,嘴角轻抿。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OK,那我就说了,’丁局长眯着两只色迷迷的眼睛说:“孔夫子周游列
国时,有一天走得口干舌燥,就派他的弟子去弄点水来。当他们看到一口井,正
要下桶去打时,被一个老妇人拦住了,说只有猜出她的字谜答案才能打水。于是
这老妇人将一条短棍横着平放在头上,两腿向两边叉开,双臂平行向两边伸开。

让他们猜是什么字?弟子们怎么也猜不对,后来把老夫子请来,还是猜不出
来。

你们猜是什么字?‘

‘不是“天”字?’刘伯伯问。

‘肯定不是!’沈处长坚决地给予了否认。

‘是不是“夭”字?’麦局长问。

‘更不是了。’黄总也给予了否定。

就在大家停止了喝酒、吃菜、说话和交谈,苦思冥想中时,我不紧不慢地说
道:“我知道了!‘

‘什么!’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我的脸上。

‘吞。’我说道。

静寂了几秒钟后,屋里一片哄堂大笑。

‘哇!林先生,厉害。’丁局长向我伸出了大拇指。

‘刘总啊,你这未来的姑爷,不用作检查了。’黄总边笑边冲着刘伯伯说。

‘刘总啊,你的女儿也不会受罪了。’沈处长也跟着附和。

‘怎么讲?’只见刘伯伯一脸的疑惑。

‘没有“身经百战”,能猜出这样的字谜吗?’贝勒爷一句话,又引起了一
阵笑声。

‘来来,喝酒。’我又逐个地为这些老总、局长、处长领导们敬酒夹菜。

尤其是对刘伯伯,我一箭双雕,既表示了我的热情和孝心,又达到了阻止他
去参观房子的目的。

‘林先生,明天带我们去“考察”一下新加坡的红灯区,听说妓院在新加坡
是合法的,受法律保护的。’丁局长已醉得口齿不清了。

‘好啊,有首长命令,我一定照办。来!我们干!!!’又是几圈的干杯,
我看大部分都支持不住了。刘伯伯索性趴在了餐桌上。

‘林先生,行了吧,他们本来坐飞机就已经很累了,再这么一折腾,我看明
天就都起不来了。’也许钟如静看出了我的花招,诚恳地对我说。

‘对不起啊,钟处长,只是今天见到家乡的人,心里激动,所以就………’
我说。

‘我理解,不过,今天还得请你帮忙了。’

‘我很乐意为钟小姐做些什么。’

‘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你那未来的岳父大人,你没看到,他醉成这样,哪还
能自己回去啊,所以只有请你帮忙了。’

‘没问题,钟小姐尽管吩咐。’我望着钟如萍,看她那神韵,淡然、端凝;
眼角唇边飘浮着淡淡的醉意,似乎更显出她的清丽脱俗与风情万种。

无论喝得多么醉的人都懂得回家,这是所有醉过酒的人的亲身体会。晚宴散
了,个个东摇西晃、醉眼昏花,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只见丁局长在进房之前,
还向我招手喊着:“林先生,别忘记明天带我们去考察妓院喔!‘

我和钟如萍一起搀扶着刘伯伯回到他的房间。刘伯伯已醉得不省人事。

‘行了,让他休息吧!’

钟如萍微微笑了笑,脸上出现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她接着说:“林先生,能
陪我去喝杯咖啡吗?‘

‘当然可以,附近就有很棒的咖啡厅。’我凝视着她,不由自主地睨盯她那
若隐若现的乳房。她身上的衣裙在黯淡的光线中彷彿渗透了一种神奇的东西,使
我感到微微地颤抖。

这时,只见新月如玉,静挂天宇,无云无风,天色澄清如洗。情怀便是诗。

我多么想与你携手走在月下,共步清宵;让我们在这样的夜里徜徉,各自诉
说想说的话。多么纯净的时刻啊!人生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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